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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沐。”
“什么!?”四月震惊不已,萧氏乃大胤皇族,能公然姓萧的只有他们一家,剩下的为了避讳皇族姓氏早已更改姓氏。
“师父天人之姿,惊天伟略之才,却是天妒其才,自幼身体羸弱,双足残疾,行走亦是困难。”陈子烨叹息道。
四月抚胸,气息渐渐不稳,她竟不知,远在江南,她还有亲人,陈子烨连忙扶住她,她抬头问道,声音带上了丝丝颤抖:“那……那他现在还好吗?”
第103章()
陈子烨将她扶到软榻之上,微微叹息:“师父早已英年早逝,连一丝血脉也没留下。”
四月跌坐在软榻之上,心中痛不可抑,原本以为还有人与她心脉相连,原来她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他就这样离去了,萧氏一族真的就这样除了她,一息不存。
“师父死前,将宝玉轩交给了我,我这才知道宝玉轩中最大的秘密。”陈子烨担忧的看着她,怕她坚持不下去,却见她倔强的扬起头,眼中隐隐泪水,就是不见落下。
“没事,我坚持的下去。”四月推开他,坐在软榻之上。
“三百年前便有一句传言,天下财富尽分十,紫阳府独占七,可见当初紫阳府财富聚集到了何种地步,你说的没错,皇陵之中确实有足以颠覆九州的财富,不过外界还有一个传言,说皇陵之中藏有七彩灵芝,若是有人食用,便可超脱九道轮回,天人永寿。”陈子烨讪笑道。
“七彩灵芝?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四月缓和了一口气,天灵山曾有古籍记载,七彩灵芝是上古之物,乃七彩凤凰的血泪所化,世间只有关于七彩灵芝的传说,却从未有人得见。
“你倒是通透,若是这世上真有七彩灵芝,那师父也不会英年早逝,你的祖上真的就万岁万万岁了。”陈子烨打趣道,朗朗笑声令人如沐春风。
“难道沈青岩就是为了这虚无传说中的七彩灵芝?”四月想起沈青岩为了皇陵花费的心机却只是想要得到着虚无之物,突然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看倒是未必。”陈子烨沉声说道,目光深邃而沉寂。
“天罡正气心法。”四月沉思道,秀眉紧蹙,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周身的怒意,双眸狂乱恍惚,冥黑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沈青岩狼子野心,居然想要得到天灵山的至高心法,陈子烨拿过温映月留下的锦囊,取出里面的九转乾坤丹喂到了四月口中。
四月低头看向他手中的锦囊,不悦道:“你从何来的这个锦囊?”
“映月留下的,说是御前大统领方铮送来的,据说送来之时老泪纵横,差点儿给她跪下求她收下。”陈子烨言语诙谐,却丝毫没有逗得四月灿烂一笑。
四月眉头深锁,可口中的九转乾坤丹遇水即溶,已经顺着咽喉落入了腹腔,体内顿觉一阵热力暗涌,陈子烨已随意的倚靠在了椅中,转瞬之间,便恢复成从前那般模样,眉眼含笑,气度飘逸。
“好好调息,可别枉费了他一番美意。”
四月被他的笑语激的内息不稳,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惊涛压下,闭目盘腿开始屏神调息。
体内的热力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真气,盘踞在体内多年的寒气被尽数驱退,自丹田之处开始盈盈升起的真气行遍奇经八脉,胸口的暗痛消退了不少,面色也变得红润嫣然。
陈子烨看着她容色好转,灿然的笑意挂在容颊之上,这般娇弱的身体被寒气所侵,旁人稍一靠近,便觉得冷澈透骨,真不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也只有他才下得了手!
陈子烨倏然握紧了双拳,凝视着她,仿若看见了从前她的绝世容颜,至尊风华,眼中满是悲怅。
此时正是月华高悬,清朗的月辉洒下淡淡光华,静好无声,宁静恬淡,楼外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嘶响,陈子烨侧耳听来,四月也听见了远处的响动,不禁拧眉,洁白的额头渗出颗颗汗珠。
“你好好调息。”陈子烨容色转为沉重,凝神一刻,终于决然道。
深重肃雅的高墙之上,有几道黑影如清风吹拂,一闪而过。
他们经过重重院落,终于到了主楼檐下。
房中仍是灯火通明,传闻江南世子风流不羁,一夜能御数女,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无声窃笑,潜伏在廊下,窥视着房中的动静,正要拔刀之时,却听见一阵朗笑。
“几位月夜前来,这幅装束可不像寻花问柳啊!”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江南世子一身月白长袍,玉冠束发,夜风卷起他的衣袂,越发显得丰神如玉。
他端详着三个黑衣人的身形,眼中冷厉越盛。
黑衣人瞧不清面容,露在黑巾外的眉棱却高耸,低垂着头,抬眸之间,眸瞳乍现的是深暗的幽蓝。
“鞑靼人!”陈子烨怒吼一声,只听得一声轻吟,他已拔出佩剑,从容不迫的迎上,“说,你们潜入中原有何目的?”
十年之前,鞑靼大汗上书天朝,愿与中原永修兄弟之盟,互不侵犯,自那之后,中原帝都便再无鞑靼人踏足,可他们此番潜入中原,到底意欲何为。
其中一名黑衣人面颊抽搐了一下,断然喝道,声音却是带着别扭的中原口音:“多说无益,今日只为取你头颅而来。”
此时已是三更,梆更之声清晰传来,惊破这一场杀戮,青瓦屋檐下,只见黑白几道光影交错,金戈之声肆虐大作,仿佛惊涛骇浪一般袭来。
流寇刺客一事在帝都中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尹几乎跑断了腿,帝都各方也在强加防范之中稍稍得了几日安宁,正当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却令京兆尹惨白了脸色,瘫软在地直呼流年不利。
宫门早已下钥,京兆尹气喘吁吁的入宫,却被告知,皇上今日早已安寝。
“请把陛下唤醒。”他脸色惨白,却无比坚定的说道,顾不得擦一把头上的薄汗。
金凌门管事愁眉苦脸道:“陛下已经安睡,此刻若是惊扰圣驾,陛下身边的汪总管定会打断属下的腿。”
“打不打断你的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再不去禀报,你我二人的小命,绝对不会留到明天!”
京兆尹斩钉截铁道,一脸青白,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
上昔接到禀报起身,已是晨曦初露,尚在朦胧中,他一听,睡意全无,只是用冰冷凛然的眼,打量着京兆尹。
乾元殿中灯火忽现,飘袅渺然,却是火烛刚刚点起,上昔凝眸看着满头大汗的京兆尹,瞳仁深处犹如万丈深渊,身体因盛怒微微颤抖,一把掷起御案上的奏折砸在了京兆尹的头上。
京兆尹不敢躲避,奏折砸在他头上,顿时头上的冕冠落地,一头发凌乱散开,狼狈不已,他却只能跪在地上,俯着身剧烈颤抖。
第104章()
“朕倒是不知,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朕。”上昔低低说道,“堂堂江南世子,入京朝贺,竟在帝都遇刺。”
江南世子今夜在水云间遇刺一事刚传入京兆尹耳中,他尚在侍妾房中,软玉温香间听见手下闯入禀报,已吓得魂飞魄散,江南世子入京朝贺,代表的是江南国主,此番在帝都中遇刺,若是传到江南,那决计不是流寇暗刺一事了,而是事关中原太平的大事。
京兆尹低埋着头,斟酌道:“世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微臣也已入府安抚,此番流寇贼匪行此大险,竟在水云间刺杀世子,决不能任由他们逃出,微臣已经通知九门提督,他已经派兵警戒,微臣斗胆请皇上谕旨,封锁城门,大搜城中,流寇出自边防,与中原之人相貌颇多不同,若是仔细搜索,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说的老实中肯,却见皇上神色更加阴沉,不由间更是浑身直冒冷汗。
“你说世子在哪儿遇刺?”上昔看了一眼京兆尹,额头突突跳了两跳。
京兆尹诧异陛下为何会问世子在何地遇刺,却不询问世子伤势如何,压住心中的诧异如实回禀。
“世子风流不羁,喜爱留恋烟花场所,入京之后更是常住在水云间”京兆尹一想起那风流成性的江南世子,言语中不由的带上些轻挑,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世子在水云间遇……”
话未说话,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皇上整个人都陷入在震怒之中,那沉硬如铁的千年紫楠木在他震怒的掌力之下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几近摇摇欲坠。
“还不够沸沸扬扬的,还嫌闹得不够惹人笑话,你还有脸提封锁城门,是怕江南百姓不知道他们的世子在帝都遇刺一事?”上昔看着他,缓复了心神,转而讥诮道。
“微臣……”京兆尹在他的盛怒之下说不出半句话,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上昔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终究压抑住满心的焦虑,片刻之后,便强行沉静下来:“你不能大肆搜捕,让出入帝都的出城关卡好生低调盘查,云阳王追捕在外,让方铮秘密在帝都中追查,你协同搜索,流寇生性狡诈,城中权贵的宅邸别馆也要仔细搜查。”
京兆尹一听头皮发麻,想到要得罪那些高官同僚,心中一沉,然而事到临头,两相比较,显然是皇帝的雷霆震怒更为可怕,只得唯唯点头。
上昔又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吩咐他退下,后者未及喘息,急急接了令便准备出宫布置。
行到殿门,却又被皇上的声音唤回:“这些事,明日之后再办,世子那边你亲自入府安抚,将宫中的御医带去给他好好看看。”
京兆尹心中诧异,明日再办,那岂不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心中正在惊诧时,那一方紫楠木御案突然断裂,惊得他一身冷汗,再不敢质疑,接下令便退出了乾元殿。
第二日早朝时分,百官正鱼贯而入金凌门,却被当值的侍卫统领阻止道:“今日早朝取消,万岁一早便吩咐了下来,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今日是十日一次的大朝,这般悄无声息便取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议论纷纷,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神秘的向同僚卖弄道:“各位回到家中,最好闭门谢客,近日实在不吉。”
“你说什么?”
这人打量了四周,笑的暧昧:“江南世子在水云间遇刺。”
众人哄笑了一阵,赞叹着江南世子果然不负风流盛名,转而便四散开来,神色凝重惊慌,纷纷回府紧闭了府门。
天光初露,四月罩了披风,从锦匣中拿了紫阳凰玉便准备出门,温映月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经过昨日一夜容色越发红润,神采风扬丝毫不见惨白虚弱。
“子烨伤势如何?”四月轻声问道。
“无妨,不过是皮外伤。”温映月轻笑了一声,昨夜那三名刺客武艺虽不凡,倒还不是陈子烨的对手,连番交手之下,刺客早已毙命在他剑下,这皮外伤却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四月低低笑了:“他这是要推波助澜,可别枉费了他流的那些血啊。”
转而思及到昨夜潜入水云间行刺陈子烨的鞑靼人,心中疑惑丛生,眉头微蹙,神色高深莫测。
“这才两个时辰,送到他府中补品都快堆成山了,听说御医也去了三波。”温映月拿过披风,打趣道,“若不是如此,他还舍不得从我这水云间挪回他的别院。”
陈子烨虽是江南世子,却因他每年春日都会入京朝贺,所以上昔便将帝都中一处宅院赐给了他做了每年入京朝贺的下榻之所。
“这倒也是。”四月看了她一眼,收回心神,沉声说道,“有李斌陪我前去,我也并未打算与沈青岩大打动手,此番前去是将灵岫救回来,你就守在水云间,怕是过不了一刻,便有官府的人前来盘问。”
温映月望了一眼伫立在阁楼下的挺拔身影,微微点头,李斌既然与她一同前往,他定会护她周全,那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想到接下来要应付的那些官兵,不禁一阵头疼。
四月与李斌驾了马车行到城门口,便看见守城将士正在细细盘查,四月不禁拧眉,李斌取过银色面具覆在脸上,遮掩了半张面容,伸出一只手,江南世子的通行令牌晃了一眼在守城将士面前,低哑了嗓子,声音如同老鸦:“我奉世子之命,有要事要出城。”
守城将士一见令牌,面露难色道:“启禀大人,上头有指令,凡是来往车辆,皆要仔细盘查。”
李斌正待发怒,四月阻止道:“无妨。”说着便掀开车帘,车驾中尚且宽敞,一眼便看了个通透,车中不过两个人,一人面覆银色面具,眼神凌厉肃杀,守城将士早有耳闻,江南世子的一名亲信武艺不凡,面带面具,应该就是这位了。
转而看向他身侧端坐的人,一身黑色长袍笼罩了全身,黑色面纱遮挡着容貌,露出的面容洁白如玉,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守城将士正待细细查看,却被那黑衣女子冷冷一瞥,那将士只觉得那眼神凛然高华,犹如寒光冰雪,竟是一愣,掌心之中也蓦然冒出了湿润之意。
第105章()
“看够了吗?可以放行了?”那面具男子冷冷发言,将士连声道:“打扰了。”这才放下车帘,让车通行。
将士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驾,周身的压抑之感这才渐渐消除,心中却在诧异,那女子是何身份,竟让他生出了恭敬膜拜之意。
马车出了城行了一阵,四周越发萧索荒芜,马车停驻,李斌扶着四月下了马车,蒿草几近没膝,脚下的路,虽然被埋在蒿草之中却依稀可辨。
两人不疾不徐的行走,脚踩在腐落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四月一阵唏嘘,上次来倾澜别院,天下皆是凋零残酷,此地却是雕梁画柱,莺歌燕舞,四月抬眸看去,那悬在高出的一块匾额,半挂着摇摇欲坠,上面被刀剑划得乱七八糟,原有的字迹,倒还影影绰绰能辨别出来。
雕成奇珍异兽的乌木廊柱,在岁月风尘袭扰下,已不再闪亮煊赫,鲛纱裁成的窗纱已是残破不堪,肮脏的不成样子,李斌上前推开大门,咿呀的响声伴着尘土起舞,显示着它的衰老,地下的泥土,早已杂草丛生,凌乱不堪,倒还能从其中寻到一两株奇花异草正含苞待放。
自王宥死了之后,这里便被一群百姓损毁,洗劫一空,曾经煊赫一时的倾澜别院也自上昔登基之后,便尘封锁闭,纵使这里曲径通幽,雕梁画栋,处处精巧繁华,可朝中大臣帝都新贵昭示傲骨忠心,都不愿住进这通敌叛国的伪帝曾经的别院,这里也就荒芜了这样下来。
门板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四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别院虽被洗劫一空,仍可见往日的繁华威仪。
两人行步越发谨慎,止步庭院之中,李斌的手也按上了腰侧的宝剑。
“沈青岩,这是你要的东西。”四月从怀中拿出紫阳凰玉,放在手中,淡淡的紫色光晕没被此刻的日光照射有丝毫的暗淡,在掌心之中暗光流转,四月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紫阳凰玉高高举起。
空荡的庭院中只听得细细风声与鸟雀鸣鸣,两人互望了一眼,四月冷哼道:“四月已经如约前来,师叔何必藏头露尾,久不现身。”
沉寂了片刻,两人站在庭院中远远看着一个黑色身影从大厅暗处行出,四月默不作声的捏紧了手指,尖锐的指甲划入掌心之中,撕扯开掌心刚刚愈合的旧痂,她也浑然不觉,她似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直直的看着那隐在暗处的人,晦暗的大厅中遮掩了他的面容,他的笑声却是阴沉渗人。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