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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弦的手,坚毅如山,凝聚如云,寒矢破空,一道银光快疾如闪电。
跃起的敏鹿,半空中身躯陡然一顿,从空中轰然坠地。
喉头被一箭贯穿,箭尖上的鲜血凝聚犹如琥珀,尾端的白羽在寒风中尤带着未消的余力微微颤动。
御前护卫们策马奔驰而来,高擎着天子旌麾,簇拥着一箭猎杀了敏鹿的皇帝。
当前一人,骑着通体墨黑的骏马,绯红窄袖箭服,雪白貂绒风帽下云鬓翠眉,笑靥如花的望向前方手握长弓的帝王,抑制不住满心的骄矜与欢喜,身后已响起了护卫们的欢呼。
轻裘玄袍,龙纹玉带的皇帝朗笑一声,将长弓扔出,身后护卫稳稳接住长弓,端坐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看着护卫将敏鹿抬到眼前。
“皇上好俊的身手,下次可别扔下臣妾了,臣妾的马可没有陛下的疾风跑的那般快!”白婕妤朗声娇嗔,不在乎尊卑,这里远在帝都之外的狩苑,不在宫中,左右都是皇上的御前亲信,她不用顾忌什么宫规尊卑,而皇上从来都是由着她的性子,喜欢她的这份率真。
皇上并不理会她,跃下马,缓缓走到敏鹿身前,长身凝立,俯视着这头濒死的敏鹿,敏鹿幽深冷瞳中的光泽,在垂死中渐渐暗淡,皇上的手抚上它的双眼,眼中的冷酷也融化,化成淡淡的幽寂。
“安心去吧。”
骄阳映雪,山林寂静。
皇上转身离去,长裘曳地,卷起层层雪沫。
白婕妤迎了上前,脚步极快,险些被绊了一跤,皇上一手将她揽入怀中,那只刚射杀了这林中最快速最灵敏敏鹿的手刚毅有力,手心中的温暖,令她心驰神往,仰脸望去,见他修眉齐飞入鬓,唇上亦噙着淡淡笑意。
她倚靠在他的肩头,满心的激昂,身侧的男子,是这世上最出色的人,器宇轩昂,指点江山,于乱世中力挽狂澜驱逐鞑靼,一统江山的开国帝君,亦是与她雪中漫步的终身眷侣,她的夫君。
她何其有幸,能伴在他的身旁。
“看,还有鹿。”白婕妤眼尖,远远便看见了隐藏在冰凌残枝下的敏鹿,雀跃的摇着皇上的手臂,“臣妾去追它。”
皇上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
她抬眸,转而说道:“臣妾可以骑它吗?”她指着那匹通体雪白的疾风,那是天子御马,性子疾烈,向来只有陛下才能驾驭得了。
这本是僭越。
白婕妤见到皇上眼色一沉,暗道不好,据闻这匹马跟着皇上南征北战,从未有过其他人骑过,除了……皇后,她入宫不过半年,皇上对她的圣宠不倦,而她的性子也越发变得倨傲骄矜。
只见皇上已经跃上马背,将手递给了她:“来吧。”
她紧抓着他的手,仰头柔柔的笑了起来。
七年了,再深的影子也该消失了……
他低头看着她,眉眼间有刹那的恍惚掠过,锐利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软,仿若跟心中深藏的那个绝色容颜重叠。
阳光照进皇上深邃的眼眸中,眼里有温柔流光,像要将一切寒冰都融化。
不由的将怀中的人揽紧。
皇上一言不发的将白婕妤带上马背,不时低头看向她,无不是缱绻温柔的目光,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暖煦,融冰暖雪,白婕妤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皇上策马缓驰,向林中去追逐那只鹿。
踏雪寻鹿,乘风纵马,再凛冽的风环绕在侧,依靠着这样的怀抱中,也不觉得冷。
疾风渐渐追上那只鹿,鹿角已经隐隐出现在了不远处,身后马蹄声起,踏破林间寂静,将鹿掠走。
白婕妤懊恼的看着那只鹿极快的消失在了眼前,回首望去,茫茫雪林中,有两骑疾驰而来。
当前扬鞭促马的人,却是御前禁军大都统方铮,紧跟着他的是内侍大总管汪全。
这两人皆是皇上最为亲信的人,竟然亲自飞马前来。
每年初雪,皇上必定会到木来狩苑来狩猎,为期三日,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性,这两人深知皇上,怎么会如此莽撞。
白婕妤蹙眉,怕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否则也不会这般匆忙扰了皇上狩猎兴致,不由的朝皇上怀中偎紧了一些。
方铮翻身下马,在雪地上跪下,双手呈上一封书信,看似平常的书信竟是以火漆密封朱章加持,这是密令书信!
白婕妤见不到皇上的神情,只觉得她环住自己的双臂在见到这份书信之时不由的僵了僵。
“陛下,广安寺传来急奏。”
素日里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御前大都统跪在雪地上,低着头,两鬓已渗出汗来。
广安寺。
这三个字令白婕妤变了脸色,屏息之间,只觉得身后之人连身形也变得僵硬。
皇上示意,白婕妤在汪全的搀扶下下了马,惴惴不安的立在雪地里望向马背上的皇上。
马背上的皇上,一言不发,伸手接过方铮手中的书信。
他并没有立马启开书信,也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只低眼凝视着手中的书信,脸上变幻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是夹带着懊悔与无助的阴影,如同一层寒云,笼罩在这个睥睨天下的君王脸上。
方铮跪在地上,埋着头,低的更低了。
皇上缓缓启开书信,面容清朗,眉眼深邃,身形岿然不动,只那一双手,竟是微微颤抖着。
白婕妤看在眼里,他整个人,好像都被这封信唤活了,眼中的冷意渐渐被暖煦盖过。
白婕妤已被汪全带回自己的居所。
白茫茫的雪地中,唯留昂藏傲立的皇上与跪在地上的方铮。
第62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下)()
“七年了……”皇上低喃着,手中的薄薄信纸如同有千钧重,望向远处,仿若穿过了这万千红尘,见到了那白裳胜雪的四月踏雪而来。
这是七年来,“广安寺”传来的第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千里疾驰,日夜奔骑,沿途不知累死了多少快马。
广安寺是一个禁忌,是皇上,是大宁,是整个皇宫的禁忌。
谁也不知,方铮心中却万分清晰,广安寺不过是个幌子,皇后真正所在之地却是天灵山,这封火漆密匣中的紧急书信并非来自广安寺,上面的朱章乃是来自隐藏驻守在天灵山脚下的暗卫。
苦涩攀上心头,犹如千丝万缕般将整个心肺都纠缠在一起,刺骨锥心的痛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踉跄着扶住一树残枝,枝头白雪簌簌落下,撒了一头一肩,干涩的笑了起来,方铮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只是当时已惘然……”陛下已经缓缓远去,方铮看着他寂寥的背影,落寞万分,哪儿还有当年的风范?
那一桩心事,解不开,揭不去,毕竟是他欠了她。
当年鞑靼入侵,陛下于乱世中与皇后力挽狂澜,叱咤三军,登基之日,他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英武宛若神祗,天下诸侯割据,他毅然收复割据,一统山河,颁布新政,泽及万民,万世称颂,如今才过了十年,他就真正的成了一位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这一切只因皇后离宫,皇后离宫,带走了这位英明神武陛下的所有生机,徒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座辉煌却冰冷的睦清宫与他们两亲自栽种的那片梅林。
自那之后,每年初雪,皇上便会驾临木兰狩苑,远离那一处伤心之地。
方铮闭眼,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白裳胜雪的皇后在陛下怀中声声泣血,遥遥的望着那高不可攀的摘星台上坠下的青色身影,皓皓银发飘散在风中,宛若天人,一声闷响之后,皇后终于不再惊慌失措,她的眼迎上他灼灼目光,眼中的怒意与厉色似要将一切焚灭,那双眼,红的像要滴血。
纷纷涌上前的侍卫将皇后与陛下隔绝开来,三尺青锋出鞘,剑过血溅,流淌蜿蜒而下的血铺满了整个玉阶,直到那青锋刺入陛下的胸膛,染红了他的龙袍,狰狞了腾飞的蟠龙,他只低声的唤着她的名:“四月。”
他的语声低沉,无不温柔缱绻入骨,他的眼眸,深邃眼底,因触动了最深的歉疚而黯淡。
鲜血染红了她的玉指,猩红了她的白裳,溅落在脸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却又是别样的动人心魄。
终于,她松开了手,苍白了脸色,凉薄的笑容掩不住眼底的痛苦。
跪在跌的支离破碎的师父身前,擦干净他脸上的血,终于,扬首含笑,冷寂如死,青丝缭绕下肤光如玉。
“师父,徒儿不孝。”
“师父,我们回天灵山。”
皇后与道泽真君离去那一日,帝都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星斗满天,万里江山俱成了茫茫一色。
一对比翼齐肩的人中龙凤走到今日这步,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御驾回朝,百官朝服跪迎,远远便见到浩浩汤汤煊赫威仪的御驾,皇上回朝之后便入了乾元殿,下旨静思几日,静思期间,不见朝臣。
一时间群臣错愕。
皇上自登基以来,勤勉朝政,木兰狩猎本已成为皇上不改的惯例,按照往日,皇上从木兰狩苑回来必定召集群臣,却从未如今年这样突兀辍朝。
随驾狩猎的白婕妤在自己的居所忐忑不安的等着皇上传召,等来的却是大总管身旁小太监传来皇上已经御驾回朝的消息。
白婕妤跌坐在软榻之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皇上就这样将她扔在了木兰行宫。
这一切的变故,定是因为广安寺传来的急奏书信。
六宫之内,广安寺是个禁忌,没有人敢提及,尤其是在皇上和洛贵妃面前,连带着皇后曾经居住的睦清宫也一并蒙上了避讳之色,梅林深处的睦清宫无人敢踏足。
白婕妤入宫不过半年,不曾见过那位名义上的皇后,却从内侍宫人口中听过关于皇后的种种传闻,皇后出自天灵山,貌似天仙,与陛下相识于微时,一心辅助陛下夺得天下,是这天地间至高无双的至尊之所在,那些见过皇后威仪的老人,皆是面带崇尚沉浸其中久久难以自拔。
要论恩宠,当今陛下温润多情,自从皇后离宫入寺,便是曾经一心辅佐皇上登临帝位,以云州十三郡为后盾的洛贵妃宠冠后宫,其余的便是后来内务府选送入宫的妃嫔,皆是明艳动人的名门闺秀,除开洛贵妃,却说不出对谁更加恩宠。
白婕妤出生高贵,父亲是从前追随皇上的老人,同为徽州人士,皇上待父亲礼遇有加,官拜户部尚书,兄长更是新科状元,皇上钦点的天子门生,而她入宫不过半年,皇上对她恩宠不倦,不仅被封为婕妤,还带着她一同前往木兰狩猎,这可是历来妃嫔从未有过的恩宠。
白婕妤被一盆冷水泼得有些回不过神,半日前雪****骑的温暖还没散,马背上的那个怀抱余温犹存,转瞬之间便成了这样冷冰冰的局面。
连忙吩咐侍女收拾东西摆驾回皇宫,跪在殿中的小太监却不让开,只告知她皇上并无旨意让她回宫。
白婕妤瘫软在软榻上,这算什么?
将她放在木兰狩苑独自离去便罢了,还不让她回宫,这是要将她扔在这荒无人烟的木兰狩苑,再无面圣的机会了吗?
白婕妤背后像有一盆雪水顺着脊背缓缓浇下来。
贴身侍女兰玉在旁安慰:“皇上定是有要事处理,待皇上想起了娘娘,定会让娘娘回宫的。”
要事,什么要事,就那么急吼吼的回了宫。白婕妤眼流直流。
“老爷也不会任由娘娘在这木兰狩苑的。”兰玉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白婕妤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转瞬想起那份书信,那份从广安寺传来的急奏书信,渐渐脸色变得气定神闲。
若是洛贵妃知道了广安寺这件事,恐怕夜不能寐了吧。
想到洛贵妃阴蛰怨恨的眼神,唇角微挑,带出些鄙夷的冷笑,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听天由命,安心在这木兰狩苑静候皇上何时能将她想起来,传唤回皇宫。
御驾回宫,皇上紧闭宫门,不见任何人,就连洛贵妃也被汪全恭敬的请出了乾元殿,说是陛下有旨意,静思期间,不见任何人。
洛贵妃被请回长春宫之后,宫中的人皆噤若寒蝉,连走路都不由的放轻了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得洛贵妃大发雷霆。
第63章 锦绣千重烟云灭(上)()
金喜得了长春宫密召便趁夜赶往长春宫,绕过九曲回廊,一眼便瞥见了眼前巍峨典雅的重重宫阙,隔着远远的距离,也能嗅到长春宫中随着寒风散发出来的馥鼻馨香,洛贵妃爱花,长春宫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能工巧匠专人看护,纵使着寒冬腊月,殿中也仿若春日缤纷。
登上高高的玉阶行到殿门口前早有等着他的女官,那女官停在光华璀璨的龙凤云纹照壁前,见到他来,仰着脸眼色低沉着一言不发便入了内殿。
殿中珠帘声玲珑作响,殿中愔愔迂回的满是熏香的紫烟,奢华迷离,金喜四下张望,心中却是忐忑万分。
远处有接应的宫婢迎了她进去,金喜抬头看去,竟是洛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云儿。
“木兰狩苑到底发生了什么?”透过扇羽屏风传来洛贵妃的声音,她正低头修剪着一盏千金难得的瑶台玉凤,影影绰绰中绿枝摇曳,花瓣上凝聚着水珠,颗颗璀璨晶莹,宛若凝珀,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和煦,金声玉振的清脆中,带着凛然天成的威仪。
殿中的温暖与殿外的寒冷殊然不同,殿中早已燃起了银炭,熏的整个长春宫温暖如春,百花绽放层层叠叠拢成花墙,可此刻金喜却无心欣赏,低着头冷汗涔涔,连里衣都已湿透。
身为汪大总管身旁的小太监,他知悉陛下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巨细无遗的禀报给洛贵妃知悉,可今日木兰狩苑之事却是汪总管与方都统亲自面圣,当时只有三人,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圣上会突然回宫,更是突然辍朝静思。
不由的想起方都统接到的一封书信,那火漆密封的书信送到原本驻扎在狩苑外围的方统领手中之后,他便促马赶往围场。
如实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洛贵妃之后,不禁将头埋得更低了。
屏风后传来一声金剪绞声,随着玲珑动耳的笑声,环佩叮咚,洛贵妃已经扶着云儿的手绕过屏风出现在了眼前,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着云锦坎肩,映的肌肤如象牙一般细腻,笑容和煦可亲,双目顾盼间,一时秋水盈盈,一时又凛然含威。
“可知是哪里送的?”洛贵妃饶有趣味的扬起头,微笑着,身染花香,尊贵馥香若有若无,云儿近在身侧,也能感受到洛贵妃隐藏在笑意后的阴冷之意。
“奴才不知。”
“罢了,你当好自己的值,本宫不会亏待你。”洛贵妃挥了挥手,凤目鄙夷的扫过跪在地上的金喜,示意云儿拿出赏赐,给了金喜之后,便让他退出长春宫。
金喜应声答道连连表示自己的忠心,退出了长春宫,回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满殿花影摇曳,阴影斑驳,只觉的雪下得大了,风也急了,寒意逼人,不由的拢了拢身上的单薄夹袄,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快步返回了乾元殿。
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洛贵妃随手扯下梳妆台上的瑶台玉凤一叶花瓣,放置在掌心细看,云儿端着晨间收集来的晨曦露水给洛贵妃净面,解下洛贵妃满头珠翠,一头青丝铺散而下,眼中清辉潋滟,铜镜中的倒影出的容颜更是尊贵无双,可她此刻却怅然无比。
“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