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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各自面对两难局()
丹朱眉头紧锁,重复问了一遍:“她真是这样说的?”
凰韵见叶歆瑶好不容易服了软,生怕丹朱再有什么“好点子”,又激起叶歆瑶的逆反心理。想到叶歆瑶和宸煌商谈之后就做下这一决定,凰韵略加思考,便将这位道祖给出卖了:“属下亲耳所闻,断不会有误,宸煌大人亦知晓此事,应当无甚问题。”
“宸煌?”
“正是。”
对于宸煌,丹朱还算比较信任,但此事干系重大,她思忖片刻,还是命人请了宸煌来,询问他究竟与叶歆瑶谈了什么,竟然能让对方在拿回记忆之后还偏帮妖族?
宸煌听得丹朱的叙述,有一瞬的愕然,随即立刻明白丹朱和凰韵都会错了意。
不,也不能说会错意?
想到这里,宸煌也有点不确定。
叶歆瑶对宸煌提议,愿意助他成为妖族之皇。从短期看,妖族必定陷入内斗之中,无暇顾忌人族,更没办法做到同心协力,哪怕两族之战也不例外。倘若叶歆瑶决定杀死容与,按照她对人族的顾忌,的确会做出这种平衡双方势力的事情,使得人族不要被妖族欺压得太惨。但若叶歆瑶打算牺牲自己这样一来,人族多了一位天仙,势必强过妖族。倘若此时,妖族有一位妖皇统领全局,哪怕因叶歆瑶的死导致妖族气运大损,也能保存元气,徐徐图之,效仿昔年的人族休养生息,总有一日能够东山再起。
两种可能五五分,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你应当清楚,她素来将心思藏得极深,难以窥探。”宸煌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缓慢,带着些劝诫的意味,又有些做和事老的意思,“哪怕与我商谈,她尚没暴露自己的真正意图,何况凰韵呢?”
丹朱听了老大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承认宸煌说得极有道理,叶歆瑶心思之深手段之狠,实在是她平生见过的第二可怖。每每想到此处,她就忍不住叹息,诅咒那位排名第一的家伙。
例行公事在心中唾骂过羲微一回后,丹朱方抒发了心中的怨气,转回正题:“元始已被我和烛九阴擒获,眼下正由烛九阴看着,你说,咱们该怎么惩罚他?”
魔主不死不灭,打得身形俱灭是不可能了;浪费一处清气四溢的地方镇压这家伙,若是被他污染了那地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关在浊气四溢的地方吧,元始和老鼠掉进米缸也差不了多少。
碍于叶歆瑶的誓言,丹朱没办法折磨死慕无涟,这已经让她气闷得狠,倘若不能整一整元始丹朱想想就要吐血。
宸煌略加思考,便笑道:“这有何难?不过设置一个转化阵法的功夫罢了。”
他这一说,丹朱想起岳泓的遭遇,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倒是我糊涂了。对了,她的记忆都回来了,岳泓的封印”说到这里,丹朱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加了一句,“虽说器灵不解封的话,山河扇的实力没办法发挥到十二分,但岳泓素来崇拜羲微,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依我看还是别让他出来的好。”
“他对咱们的气运之子到底有几分恩情,如今她都回想起来,再这样也不大好。”宸煌叹道,“既然要做好事,那咱们索性做到底,别这样留一半做一半,既觉得自己委屈,旁人也不领情。”
丹朱又皱了皱眉,过了好半天才不大高兴地应道:“行,那她进涅槃之地的时间”
“这个得问她自己了。”
三月后,混沌宫。
羲微见到来人,轻轻一笑:“恭喜。”
容与缓缓步入庭院,走到羲微十五步前站定:“何事?”
对他这般冷淡的态度,羲微非但没有生气,反倒一哂,有些自嘲地问:“在你看来,我便是这般无情,平日不邀些朋友来做客,非得有事才找你们来?”
他看上去颇为难过,遇上个心软善良的说不定就连连道歉,为自己的失言而忏悔了。但容与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以冷淡的语调诉说着事实:“你实力太强,威望太高,本就为人所忌,若频繁会客,岂有今日之局?”
羲微闻言,不由叹息:“若世人皆如你一般豁达,将功名利禄看得淡如云烟,我又何需如此?可惜哪怕高高在上,看上去不染半点尘埃的天仙亦或是佛陀,亦有自己的心思和算盘,实在令人扼腕。”
“你借庆贺我成为地仙的理由喊我前来,就是为了”容与顿了顿,大概是想着要不要给羲微留点面子,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与我套近乎?”
像他们这种人,只要决定什么就必会一往无前,哪怕心中再苦再痛也不会有分毫后悔,更不会与旁人倾诉所谓的“委屈”。所以容与丝毫不认为这是羲微偶尔的感情流露,而是认定他有什么图谋。
“你啊你,实在是”羲微摇了摇头,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扔到池塘中,然后缓缓走到庭院中央,望着几株翠竹,叹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除却我这种老家伙之外,又有谁能记得昔年人族的情状?”
容与微微握紧剑柄,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参加瑶池金母的蟠桃宴,放眼望去无数仙神,不乏依靠香火和功德封神的人类,但他们都十分倨傲,从不以人自居,甚至觉得曾经做过人是一种耻辱。对于我这个人族地仙,妖族嘲笑也就罢了,这些仙神为了与我划清界限,明明碧落天的仙官将座位排好,可他们宁愿一直站着,站到瑶池金母到来,都不愿与我比邻而座。”
哪怕知晓羲微在打感情牌,容与的手仍旧渐渐松了下来。
他未曾经历过那个时代,哪怕岳泓怎么说,外人怎么谈,也不过是个浅薄而寡淡的印象,岂有当事人亲口叙述来得真切?当年的羲微遇上这一幕,定是十分尴尬的吧?
“身为第一个以人类之身修得地仙,证明‘道’比‘武’强的存在,门下弟子无数,达到权势的巅峰,甚至接到了瑶池金母所举办的蟠桃宴的请柬,我一度非常为此骄傲。哪怕这些人为了向妖族表态,不屑与我为伍,我明明十分尴尬,为了尊严都强撑着坐着,将脊梁挺得笔直。本以为瑶池金母的到来能阻止这场闹剧,谁料瑶池金母见状,连细细盘问都不曾,略听了几人的陈述就认定我有错,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我,说蟠桃宴不欢迎我这种闹事的人。若非苏怀真恰巧撞到我,见我面带郁色,为我讨回公道”说到这里,羲微轻轻摇头,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一场蟠桃宴开下来,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我才明白——个人的强大或许能改变一时之局,却没办法让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真正的尊荣与地位需要一个种族的强大来给予。所以我发誓,哪怕穷尽一生,不择手段,我都要让人族变成世间最为强大的种族,让所有族人都能生活在阳光下,堂堂正正,永远能抬得起头来。而不用遮遮掩掩地活在阴暗处,每天每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稍有不慎就成为妖魔的食粮!若在这一过程中,谁敢为了一己之私阻拦我的路,我自会送他一程!”
这位永远温文尔雅的天下道门之祖终于露出霸道的一面,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容与沉默片刻,却道:“既是如此,你第一个该清除得不是别人,应当是释尊才对。”
“无量光?”羲微挑了挑眉,露出几分不屑,“他是个很好的苗子,就是野心太过,为与我分庭抗礼,竟对上天发下宏愿得到力量。不用我多做什么,他的结果也必定好不了,我何须画蛇添足?”
说罢,他转过身,盯着容与:“你既知我意,便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为成就妖族气运之子,妖族五位道祖各付出三千万年气运,地仙按照修为付出两百万到九百万不等的气运,更莫要说他们布置在重要世界那吸纳普通族人气运的阵法可笑他们以为这是逆天改命的代价,却不知你并未死去,天命终究只有一份,而这些气运,只不过堆砌出一个注定与你一决雌雄的仿冒品罢了。若非妖族秘法太过厉害,就连这个一决雌雄的机会都不会有。”
容与望着羲微,神色凛然:“你,很得意?”
“为了掩护你的行踪,我此生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长辈连一声招呼都不和我打,放弃只差一步就到天仙的性命,选择自我牺牲,只为化作一个不连碧落黄泉,无法被外人找到的空间”羲微闭上眼睛,语调仍旧平静,却有一抹藏得极深的痛处,“若你不胜,这一切牺牲,又有何等意义?”
“你就不怕我被末法主侵袭,堕落成魔?”
羲微沉默半晌,方涩然道:“若走到那一步,真我会在那之前就将你体内的末法主除去。如此一来,哪怕妖族仍旧有个道祖沉睡,也无法在气运上胜过人族。不,应该说,至少在百万年内,他们都无还手之力。”
百万年的繁衍生息能让多少人诞生?这些人又有多少能踏上修行之途,成就元神乃至地仙?
“”
“另外,她对你下的战书,已由妖族交到了我的手里。”
第259章 此战之后输赢定()
凛渊小世界终年苦寒,地广人稀,放眼望去皆是茫茫冰原和蜿蜒连绵,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
位于世界正中的是一条不受气候影响,永远不会凝结的河水,这条名唤“永流”的河流发源于凛渊大世界最高的两座山峰之间,泰半是陡峭的悬崖融化雪水,地底亦有无尽清泉涌出,与之想汇。行至此处,便闻鹰凖长啸,猿猱悲啼。每当朝阳升起之时,耸峙山峦的轮廓犹如泼墨,永流河水亦泛着粼粼的波光,磅礴南奔,一去不回。
凰韵站在山顶,俯视下方,但见群山绵延,未见苍翠,唯有孤寒。
如此景致,非但不能让人觉得天高地广,从而清心宁神,反倒给人一种孤傲绝伦又彻骨寒冷的感觉,平添颇多忧思。
“凤翊大人,这地方”见到凤翊走过来,凰韵忍不住说,“实在太过我觉得,这地方适合容与,却不适合主上啊!”
凤翊摇了摇头,叹道:“咱们选的时间,人族定的地点,且全由抽签决定,公正到了极点。若找不出个理由,光凭自己不好的感觉就想换地点,既露怯又丢脸。左右歆瑶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也无什么适合不适合一说,哪怕真的”说到这里,他沉默了许久,方缓缓道,“就这样吧!”
凰韵听了,登时有些不满:“主上哪里是没提出反对意见,明明是战书被容与应下之后,丹大人就让宸煌大人日夜‘陪着’主上,连我都不准进去看看情况,实在是”她有心说两句,碍于丹朱积威之深,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若换做平日,凤翊必要斥责她一番,如今却闭口不谈,片刻方道:“阿睦来了,咱们过去吧!”
叶歆瑶自是不知凤翊和凰韵对决战地点的想法,事实上,自从战书下达之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声称“要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决战”。丹朱怕她暗地里刷什么花招,巴巴地请了宸煌去看着她,叶歆瑶也没反对,倒让丹朱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何其困难,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却不知这样正合了叶歆瑶的意。
决战前夜,叶歆瑶破天荒换了凤凰族祭天时方会穿戴的华服,当真是明**人,不可方物。宸煌见状,不由叹道:“事到如今,我再询问你就显得虚伪,但你确定这样做是最好的方式?”
“人族抚育之恩,妖族拳拳之情,我未有一日能够忘怀。”叶歆瑶凝视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缓慢,却发自肺腑,“如今我身陷两难之局,无论是进是退都注定要伤害到重要的存在,何况”她闭上眼睛,语如梦呓,“两族之争,无关对错,不过是生存空间的开拓与争夺。纵上位者以天下为棋局,翻云覆雨,害我三生颠沛流离,但构成一族存在的普通百姓又何曾伤害过我?难不成为了一己私情与自身好恶,我就要辜负那么多生灵的期待,将他们推向不归路么?”
她说得悲戚怆然,宸煌亦忍不住嗟叹:“你说得没错,两族之争,归根到底伤害得不过是但此法无解,你莫要太钻牛角尖,将自己往不归路上推。”
叶歆瑶笑了笑,答道:“这是自然。”
说罢,她整了整衣襟,淡淡道:“我只需做好自己,无愧于心,这便足够。”
宸煌闻言,沉默许久,方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吧!”
“有劳。”
决战的那日,恰好是个大晴天,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却没办法融化冰冷的雪。
凛渊大世界外,除了叶歆瑶和容与,再无旁人。
叶歆瑶立于悬崖顶端,凝视着另一座孤峰上的容与,微笑道:“今日相逢,我又忆起旧年之事,突然间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容与轻轻颌首,亦想起了过往:“若无你出手相助,我断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唉,我昔日救你全是为了我自己,心思并不纯正,也无甚好意。如今想来,真是愧疚至极。”叶歆瑶失笑着摇了摇头,扶了扶有些歪的簪子,叹道,“昔日一战,你我携手破开空间,改变我们俩的命运。而今日这一战天命也好,旁人蓄意的安排也罢,有些事情,逃避得了一时,却没办法逃避一世。咱们,终究是要做个了断的。”
说罢,她长袖一拂,四方灵气便如海潮般涌动。不消片刻,轰鸣声如澎湃的潮水拍打礁石,又似风在尖锐地呼啸。
金色的烈焰生于云层之中,光芒胜过旭日昭阳,以极为霸道的气势铺陈开来,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而这漫天金芒,赫赫声威,却只造就了一道青色的剑光。
这道青芒如一叶孤舟,于波涛汹涌的浪潮中翻腾,却是乘风破浪,直济沧海!
叶歆瑶承载妖族诸多秘法,许胜不许败,虽为新晋地仙,修为之深却少有同阶修士能够匹敌。此法伤害颇多,对人族尤其是容与这种心无旁骛,纯粹于剑的剑修来说无异于揠苗助长,对叶歆瑶来说却功效匪浅,左右她是凤凰之身,涅槃之地又已恢复原状,实在不行涅槃一次便是。正因为如此,面对这样铺天盖地的攻势,容与不能恋战,而是见缝插针,剑气乃至身躯都在金焰的缝隙之中穿行。由于他速度极快,剑意又如开天辟地,充满着一往无前的锋锐和虽死不悔的决心,势不可挡,看上去方如一剑破了这金色屏障一般。
凌厉交锋不过瞬息,但见青莲剑上青芒暴涨,竟夺走金焰之光!
他不过一人,一剑,却似天下地下,四境八荒,都只剩下这个人,这柄剑。
注视着这一幕的天仙与道祖们纷纷点头,知他们真是生死相搏,未有丝毫留手。这其中,浅薄一点得就撇了撇嘴,暗道再怎么如海的深情厚谊,在生死面前也显得淡了;而如羲微,宸煌一类的存在则心中怅然,知他们并非为了诛杀对方而拼尽全力,之所以不留余力地出手,只不过因为这是决斗,而他们必须尊重对方,仅此而已。
叶歆瑶见容与未曾在金焰的攻势下落败,微微勾起唇角,整个人的气势已倏地一变,就如天下降临人间的君王,充斥着霸道难言的气势,扭曲了时间,粉碎了空间,让你连顶礼膜拜都不能够,唯有在这份难以言喻的天威面前,化为尘烟。
天眼,已现。
见着这一幕,宸煌轻叹一声,心绪复杂至极。
以他的敏锐洞察和玲珑心思,如何想不到对妖族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