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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石微微一握，那阴魂立刻委顿许多。
秦石理都不理它，目光投向林中黑暗处，眉头微皱。
那些山贼、镖师、趟子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已经两腿发软，不自觉都聚在陈明应身后，连王重威和张峰都不例外。
陈明应此刻神情肃穆，完全不是之前猥琐的模样，注视着林中黑暗，缓缓道：“阁下到底是谁？怎么会万鬼宗的豢养恶鬼之法？”
林中鬼哭一阵响过一阵，却没有回答。
陈明应脸上犹豫不决，他自问自己能够对付‘五鬼恶法’，但之前的卜算却是大凶之兆，他一时不敢妄动。
秦石的感觉却不同，他非常清楚，那林中的鬼哭，根本不是针对陈明应这些人的，而是自己！
一道凶戾阴狠的气息猛地冲天而起，一个白衣人影从林中飘出。
这白衣人影低着头，长发披下，盖住了脸面，身材娇小，依稀是个女子，她嘴里哭声阵阵，身边围绕着几团小儿阴魂，看得人心里发毛。
陈明应眼光一凝，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身上鬼气之重是他生平仅见，几乎可以赶上传说中的千年厉鬼。
“你到底是何鬼物？”陈明应大声道。
那白衣女子不理陈明应，依旧往前飘去。
陈明应身后一干人，有人牙齿咯咯作响，有人腿间温热水滴，那三个行商很干脆地翻起了白眼。
那白衣女子眼看飘到陈明应身边，他避无可避，右手一挥，出现一柄桃木短剑，剑上挑着一张符纸，刺向白衣女子头颅。
那白衣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他手中桃木剑的气息，停了一停，猛地抬头。
一张惨白的脸庞映入陈明应眼中，这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但七窍中却有血线流出，双目只剩眼白，没有一丝黑色。
陈明应倒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颤声道：“你是玉”
他话未说完，就感到手上一紧，桃木剑竟然脱手飞出，手腕冰冷刺骨，已经被一只惨白的纤手抓住，阴气立刻侵入他体内。
那白衣女子张开嘴，朝他口鼻猛地一吸。
陈明应浑身颤抖，全力压制精气外泄，眼中露出绝望。
便在此刻，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从他身后探出，一剑直刺那白衣女子眉心，剑还未及身，剑气已经透出剑体。
这白衣女子可以视陈明应的桃木剑如无物，但对这柄长剑却颇为畏惧，一下松开陈明应双手，急速往后飘开。
陈明应生死之间捡了一条命，惊魂未定，就见到秦石手持一柄秋水长剑，从他身后走出。
秦石看着那白衣女子，淡淡道：“你想收回这东西么？”，说着把手中的小儿阴魂伸到前面。
那女子头颅诡异地转向那秦石，没有一点黑色的双目盯着秦石手中的阴魂。
秦石微微一笑，手中猛地一握，将那阴魂捏爆，化作黑气消失。
一声凄厉尖锐的长哭猛地从那女子口中传出，她身边八团阴魂急转，化成八股黑烟，被她张嘴吸入体内。
24。第24章 鬼物玉人（）
八个小儿阴魂被那女子吸入体内，那女子浮空而起，身上阴气暴涨，似乎一个千年厉鬼忽然活了过来。
“这这不是豢养恶鬼之法”陈明应有心想提醒秦石，但却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秦石缓缓道：“她既不算人，也不是鬼，非人非鬼，当然不是豢养恶鬼之法！”
那女子忽然仰天一声长哭，这哭声尖利直冲云霄，隐含无穷的恨意、怨毒。
陈明应本来正要再问秦石，这哭声入耳，他身体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稳，连忙退后坐下，盘膝运功抵御。
其他人更加不堪，连同王重威、张峰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捂着耳朵，瘫倒在地上，有几人眼睛鼓胀，似乎要凸了出来。
那女子猛地看向秦石，虽然眼中没有黑色，但更显诡异。
她长发无风自动，合身朝秦石扑来，双手十指上指甲探出半尺，泛着幽幽的黑光，直插秦石胸口。
秦石一振手中‘流云剑’，简简单单一剑劈出。
陈明应正在此时睁开眼来，耳中便隐约听到一声龙吟，一股庞大的压力从秦石的剑上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冲出了剑身，即便他在秦石身后，依然清晰感应得到。
那女子身在空中，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身上阴气竟然再度暴涨，双爪探出，迎向蕴含苍龙剑意及秦石真气的一剑。
秦石脸色微变，就感到那女子的阴气之强，从未见过，竟然能隐隐透过苍龙剑意，传到自己身上。
他体外隐现一副古朴战甲，护住全身，将那些阴气挡在身外，正是‘衍天护身气甲’。
两击相交，无声无息。
那女子忽然停在空中，浑身微微颤抖，接着猛地倒飞出去，摔落尘埃，她体内连续传出两声呱呱啼哭，两道黑气从她口鼻中溢出，化入虚空消失。
那白衣女子一动不动，但秦石却丝毫不敢放松。
刚才一剑是他归合了苍龙三剑的一击，当日在清水神庙，他不过归合两剑就破开那武道宗师的毕身修为一刀，将他斩杀。
而他经过祁水之上的领悟，苍龙剑意又要强于当日，这女子受了一剑，不过体内再损两道阴魂，本身却丝毫无损，加上之前她气势两次暴涨，其修为之高，也就逊于步沧海。
他知道这还是她由于之前被自己捏爆了一个阴魂，导致功法无法圆满，加上苍龙剑意、流云剑都是她的克星，才会被一下击败。
这女子不是鬼物，秦石很清楚，但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女子猛地一动，坐了起来。
秦石看着那女子，瞳孔猛地一缩，就感到她身上隐约出现另一股气息，急忙左手一晃，夹住一张‘天雷镇邪符’。
那女子呆呆坐着，忽然全身颤抖起来，身上阴气越来越弱，又有六道黑气从她口鼻钻出，消失不见。
她身体猛地一停，眉心忽然一鼓，又瘪了下去，接着身体骤然一软，仰天倒了下去，身上气息全无。
秦石皱了皱眉，他刚才感应到那女子体内某一点，忽然有强大无匹的真气爆发，似乎是她自己逼出了那六道黑气，然后又自损泥丸宫，近乎自杀。
他缓缓走过去，就见到一张安详清丽的脸庞，不再全是苍白，两颊多了两点红晕，似乎正闭目沉睡，与之前的鬼气森森截然不同，隐隐透着几分圣洁。
秦石知道这女子已经死了，而且的确就是自杀，心中疑惑更多。
“怎么会，怎么会”陈明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经近乎呢喃，但语中的震惊表露无遗。
秦石并不回头，道：“你认得她？”
陈明应脸色僵硬，把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威扬镖局之人及那些山贼每人身上点了两指，确信他们已经陷入昏迷，这才重新走到秦石面前。
“如果我没认错，她就是‘玉渡谷’当代传人，玉清仙子，当年我随我师兄见过她一面。”陈明应声音颤抖。
“‘玉渡谷’？玉清仙子？”秦石皱眉，根本没听说过。
陈明应见秦石不解，道：“‘玉渡谷’是大明介于世俗与隐世之间的宗门，谷中只收女性弟子，每代只有一人。不过这一人无一不是惊采绝艳的人物，一旦步入武林，必定是先天武道宗师。‘玉渡谷’只有少数武道高手知道，传说其镇宗至典玉渡诀已经跨越了天人界限，是无上武道的象征！”
“嗯！”秦石淡淡应了声。
但听在陈明应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在他心中‘玉渡谷’就是大明圣地之一，而秦石听到这么大的秘辛，竟然平淡至极，那秦石又是哪里来的
秦石根本不知道陈明应已经把他的来历看得神秘无比，他只是觉得这个玉清仙子懂得自己逼出那些阴魂，又知道自毁泥丸宫，说是超出了武道界限，也说得过去，不过‘跨越天人界限’未免有些无稽之谈。
“秦真人，你可看出玉清仙子为何会变成这样？”陈明应已经把称呼都变了。
秦石轻叹一口气，道：“她刚才所用之法，乃是鬼道秘法，不是什么五鬼恶法，而是更高一级的‘九子鬼母’！这个炼法之人有些意思，不找阴魂，竟然别出心裁，将一个先天武道宗师直接炼制成鬼母！”
“什么？”陈明应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你说玉清仙子是被人炼成鬼母的？”
秦石点头道：“这应该是那人一时找不到做鬼母的合适阴魂，就想出这个办法，不过这个玉清仙子也不简单，不知用什么秘法，将真气隐藏在体内一点，意识也只是被无限压制，并未完全泯灭，所以刚才我击破她的‘九子鬼母’*后，她体内阴气势弱，被她意识反弹，引动真气自尽，连泥丸宫都一并毁去！”
其实秦石心里也很庆幸，这个玉清仙子本身的修为怎样不好说，但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擒住了一个阴魂并毁去，很可能输的是自己。
陈明应呼吸粗重，心里翻江倒海，这一晚所遇之事，要是传了出去，不知要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陈兄，你是不是要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秦石淡淡道。
陈明应愣了愣，这才记起自己一路一直和一个神秘高人在一起，而且自己还当他是毛头小子，骗他钱财，一时脑门上刚干掉的汗水立刻又冒了出来。
他结结巴巴开始说自己的来历，不过由于面对‘秦真人’太过紧张，有些语无伦次，过了好一会才说得清楚。
原来这陈明应也是大明一个比较神秘的宗门‘天师道’的弟子。
这‘天师道’什么都懂一点，不过武道、捉鬼什么的都不算太强，这个宗门最强的是‘风水卜算’！
‘天师道’数百年前最为强盛的时候，三代掌门都是大明国师，寻龙点脉，卜算国运，也算是货与帝王家。
不过三十多年前，陈明应的师尊不知何故，触怒了大明皇帝，被夺去所有封号，赶出京城安都，之后便意志消沉，流落市井。
由于‘风水之术’比之武道一流更加玄而又玄，‘天师道’对弟子的要求比‘玉渡门’还高，所以一直传承不旺，甚至数次面临断宗危险。
陈明应的师尊本来有个徒弟叫百里随风，另一个就是陈明应，不过陈明应是他师尊过了百岁后收的，和百里随风相差了三十多岁。
他师尊过世时，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交代大弟子百里随风有机会一定要弄清楚，而陈明应当时还小，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之后，一直是百里随风代师授徒。
十年前，百里随风忽然交代陈明应，他要去京城安都完成师尊的心愿，但任凭陈明应怎样请求，百里随风就是不告诉他到底是何事。
百里随风离开之前，曾在密室一日一夜卜算此去吉凶，出来后，未提及卦象，只是一再告诫陈明应，如果他没有回来，终身不要踏进安都、洛京周围三百里。
百里随风走了整整十年，杳无音信。
陈明应心中记挂，但却由于师兄交代，依旧历历于心，一直没有出山。
直到一年前，他实在忍不住，独自出来，在天下乱晃，却始终离安都远远的，心中矛盾之极。
最近他终于下了点决心，不过也只是想去洛京先看看情况，但苦于没有盘缠，便在街边算命，遇到了秦石。
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靠这种方式获取钱财，据他所说，风水卜算之术，上应天象，高深一点的就是天机，这是最为逆天之术，不能轻泄，更不能借机敛财，否则就是利用老天爷发财，冥冥中就要有报应临身。
像‘天师道’在大明做国师的历代掌门，也不过能大概定个地脉，寻个宝地，算算年运雨水，这些要么都是紫薇帝脉本来就允许的行为，要么是造福万民百姓，不仅没有报应，还有好处。
而且卜算之人，除非付出重大代价，一般无法准确算出自身命运，只能知道个模糊大概，变数很多。像陈明应，据说已经给他自己算了不下十数卦，求此去吉凶，不过凶吉都有，次次不同而已。
秦石看着他脸上挣扎犹豫的样子，知道他很可能算了不是十数卦，而是数十卦。
陈明应终于将自己的来历说清，接着看向秦石，眼中越来越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几乎要放出光来。
“秦真人，能否就此事仗义帮小生一把？”
秦石对这句话很耳熟，只有再叹一口气。
25。第25章 天机难知（）
离秦石他们遇到‘九子鬼母’的丘陵三百余里外。
秦石静静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面前的陈明应正满头大汗地问卦推算。
陈明应身前放着两样东西，一柄长刀，一面长幡。
他脸色苍白，显然心力耗损严重。
过了一会，陈明应终于停了下来，怔怔看着眼前推出的卦象，眼中都是惊讶和疑惑。
“秦真人，我已经试了七八次，依然推算不出你说的‘老祖’任何一点情况。”陈明应皱着眉道。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勉强。”秦石淡淡道。
陈明应脸上一紧，眼中透出一丝惶急：“秦真人，我算不出来，那你陪我去洛京之事”
秦石笑道：“我答应了随你去看看，便不会以此相挟，你不用多心！”
陈明应神情一松，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秦真人！不过我此次推算隐约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一层薄雾挡在眼前，倒是奇怪。我师兄当日所说的，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高人卜算修为远在我之上，遮蔽了天机，让我无法看清；另一种就是被推算之人命格太高，我的修为根本无力推算他！”
“哦？那这柄刀的主人呢？”秦石道。
陈明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道：“我还有一样奇怪的便是这刀的主人，卦象显示，此人的命格，在百年前就消散了。也就是说他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秦真人，你确信遇到的不是尸妖一类？”
秦石摇头道：“绝不是尸妖！此人与这长阴幡在一起出现，可与万鬼宗有关系？”
陈明应摇头道：“秦真人，我这次推算并非一无所获，仅从这长阴幡上推算，得的是一个山倾柱倒之象，这显然不是指接触过这幡的‘老祖’或秦真人。长阴幡是万鬼宗镇宗之宝，由此看来，万鬼宗只怕已经遭了大难！我的修为不及我师兄一半，若是我师兄来算，必定可清楚得知些东西！”
“若是事事都能算明，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秦石道，语中只有一分淡然。
陈明应愣了愣，他先入为主，把秦石当成了驻颜不老的老怪，自然觉得这话含义无穷，越发觉得秦石高深莫测。
“走吧！先去北邙山，看看万鬼宗到底怎样了。”秦石站起来。
陈明应连忙跟上。
此地离洛京已经不远，北邙山在洛京城外两百余里，要去洛京，必先经过北邙山，倒是顺路。
第二日下午，秦石与陈明应已经到了北邙山下，洛水之畔。
洛水乃是大明最长的一条江河，千回百转，将安都、洛京串联起来，这北邙山也在洛水之旁，两京下游。
北邙山山势雄厚，是大明最为著名的风水宝地，历代许多王侯将相，名流贵族死后，都选择葬在北邙山，久而久之，山上古墓大坟极多，许多无知之人反倒认为此山乃众鬼汇集之地，说得极为可怖，差可比拟黄泉地狱。
一路走来，不用陈明应多说，秦石的‘望气术’就已经发现几处与黄芽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