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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黎姮点了点头。
良久，听见窗外呼呼的风声，黎姮在浓烈的夜色里依然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幔，渐渐的，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千依听，她轻声道：“我是不是真的太自不量力了，我好像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娘亲和爹爹交给我的复族大任，自己受伤就算了，现在连飞廉也被我弄丢了，还将凡人莫忧牵扯了进来，害得他现在生死不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交代，我有点儿害怕。。。。。。”
说着说着黎姮抱着被角悄悄哭了起来。
这些天来虽然她表面上一直装作很平静很好的样子，可是心底里的压力和责任感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她，她只有一次为九黎赢得重生的机会，若是这唯一的机会失败了。。。。。。
一直到在那山怪的山洞里面和任莫忧一起面临死亡的一刹那，黎姮才终于清晰的意识到，她再也不是招摇山上那个无忧无虑的阿姮了。
命运劈头盖脸的将九黎族最后的孤女黎姮这个身份戳到了她的身上。
千依躺在黎姮身旁一直没出声，黎姮以为她睡着了，可哪知当独自黎姮咬着被角咽下眼泪的时候，千依一只手慢慢的抚上了黎姮的后背，不时的轻轻拍着她，无声的安慰着黎姮。
人生来历事而长成。
初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初次离开麻衣婆婆的身边，初次遭遇如此险境，与飞廉失去消息，独自面对不怀好意的山怪。。。。。。不过半月，这诸多种种，皆是黎姮在招摇山上不曾料想过的。
这一夜，黎姮留下的眼泪不算多，也并不伤情，却是与往昔招摇山的阿姮做了最后的道别。
不知过了多久。
当黎姮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起来，千依不知去了何处，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黎姮因为担忧飞廉和任莫忧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脸色极差，颓然的起身坐好，刚准备下床时，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黎姮本以为是千依回来了，没成想来的人却是长尧。
长尧端端的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他显然没料到黎姮已经醒来，脸上微微一副惊讶的神色。
和长尧的神色一样，黎姮也愣了愣，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熹微的晨光从门口悄悄跳进了屋子里，将长尧本就英挺的身姿拉得更加挺拔修长，身影一直蔓延到了黎姮的身上，将黎姮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黎姮抬着头看长尧，长尧正好替她挡了那有些刺目的光。
黎姮的视力极好，看得也极为细致，她知道长尧极为爱鞋，可是如今一向惜鞋的长尧却让鞋面上染了几滴污血。
虽然长尧的面容看上去与往昔并无异样，就连衣袍也是一丝不苟，当然，除了那几滴血，可黎姮就是觉着长尧的身上带着奔波的味道。
当她正猜想这人去了何处时，便听见长尧说道：“你且安心休息，任公子已经平安回来了，就在隔壁。”
长尧本是不想告诉黎姮的，但转念一想，黎姮担心着任莫忧的安危，怕是整夜没睡好。
听长尧说任莫忧回来了，黎姮瞬间来了精神，从床上一咕噜下了床，光着脚就到了长尧跟前。
“回来了？真的吗？你不是骗我？”
见黎姮如此模样，长尧心中沉了沉，点点头。
“嗯，回来了。”
因为着急，黎姮不禁抓着长尧的胳膊问道：“他可有受伤？他还好吗？”
这回，长尧瞧了瞧黎姮，不再说话。
见长尧似乎不愿多说，黎姮以为任莫忧必定是受了重伤，当下就着急了起来。
“我去看看他。”
黎姮说着就要夺门而出，没成想却被长尧一把给拉住了她的手腕。
瞧着眼前肿着一双眼睛，光着十个脚趾头的黎姮，长尧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再次想到了那日在九重天上，这小姑娘醉在他怀里，说想要嫁给他。
“你眼睛肿成这个样子，也要现在就去看任公子么？”言罢，长尧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柄铜镜递到了黎姮面前。
瞧着镜中分外憔悴的自己，黎姮怔了怔神。
“任公子需要休息，你等会儿再去看他也不迟。”
任莫忧闭着眼安静的躺在床上，黎姮站在一边细细的瞧着他，旁边还有长尧和千依。
不知是任莫忧的性子使然还是怎么，任莫忧就连睡觉都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黎姮听不到他的呼吸，有些着急，便轻声叫了他两句。
“莫忧？莫忧？”
任莫忧正在做噩梦，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梦里那山怪将任莫忧绑在柱子上，拿了块烧红的烙铁正要往他身上搁的时候，任莫忧本打算咬舌自尽也不受如此酷刑，没成想却凭空听到了黎姮的声音，鱼刺同时，那山怪将烙铁狠狠地贴在了他脸上。。。。。。
一个激灵，任莫忧瞬间被吓醒，惊惶不已的睁开了眼。
黎姮关切的目光打量着任莫忧，任莫忧像是不敢相信般左右瞧了瞧，良久，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出来，终于放下心来。
原来是个噩梦。
见任莫忧醒来，黎姮正要询问他，没成想却先被他握住了手，目光灼灼。
“阿姮，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闻这话，黎姮忍不住心头一酸，这凡人大夫原本胆子极小，连走个夜路都害怕的很，可是昨儿在那山洞里却是打算为了她豁出了性命去。
任谁平白欠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情，恐怕都会念在心间吧。
“莫忧，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阿姮，只要是为你好，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不怕。”
自醒来任莫忧便一直握着黎姮的手，考虑到任莫忧刚醒来，黎姮便只好一直任由他握住自己。
长尧一直紧紧盯着任莫忧和黎姮交叠在一起的手，面色无波无澜，平静的很，可当听到任莫忧对黎姮那几句近似告白的话时，长尧终是没忍住沉下脸来，转身离去。
长尧一走，千依也不好再待在屋里，只好也跟着出了门去，临走前，千依深深的打量了一眼任莫忧，似乎觉得这人很是不简单。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黎姮和任莫忧两人。
想起自己重任在身，实在不宜带上任莫忧，黎姮思虑了许久，再者屋子里也没旁的人，也不至于扫了任莫忧的面子。
一咬牙，黎姮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任莫忧的手里抽了出来，犹豫了好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抬起头看着任莫忧，黎姮正色道：“莫忧，我仔细想了想，我现在前途未仆，就连生死都不一定，可是你不一样，你懂医术，能给人治病，是个好大夫，我想。。。。。。我想再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一点，我替你寻个好地方，再给你置办些家产，或者，开个医铺，你。。。你觉着如何？”
黎姮的话每说一句，任莫忧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末了，任莫忧竟然露出个戚戚然的笑来。
“阿姮终究还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是吗？”
“莫忧，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姮觉着自己是一片好心，可没想到却被任莫忧给误解了。
半晌，任莫忧低下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好，等过几日寻个好地方，我便不跟着你了。”
黎姮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长尧正负手立在客栈走廊的另一头。
淡淡的瞧了黎姮一眼，长尧什么都没说，进了屋。
黎姮几欲出口的话只得又憋了回去。
在长尧紧闭的门前来来回回转了数次，想了又想，黎姮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门。
“噔噔。。。噔噔。。。。。。长尧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对于黎姮在自己门口转了半个时辰这件事长尧自然是知道的。
“飞廉小神君吉人自有天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你不用太担心了。”
“可是。。。。。。”
“若是三个时辰内小神君还没归来，你便再来找我就是。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长尧的逐客令如此明显，黎姮怎能听不出来。
第273章（）
“不成也行，那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好了。”
出了清源城，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飞廉带着任莫忧御剑，黎姮一脸勉为其难的站在长尧身后抓着长尧的衣服，五人同行，唯有千依只身一人。
看着前面双双对对，千依瘪了瘪嘴。
“喂，我说任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抓得这么紧。”飞廉不习惯的看了看任莫忧抓着自己腰间的手。
“少侠，对不起啊，我。。。我这是第一次飞。。。有。。。有点儿紧张。”说完任莫忧抓得更紧了。
可是这次飞廉却没有不耐烦，脸上还带了丝得意：“你刚叫我什么？”
“少侠啊？怎么了？”
哈哈哈，没事儿，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
当然，这是某只兽的潜台词。
“不行了不行了，本公主太累了，我不管，我要下去休息一下。”言罢，三公主千依不管不顾的俯身往下飞去。
“哎，你小心点儿，下面可都是树。。。”黎姮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树枝被撞断的声音。
“啪嗒！”一声。
挂在树上的公主殿下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了，即使如此，千依也还不忘数落数落黎姮。
“黎姮，你。。。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你说的也不用如此准吧？”
眼看着天黑下来，几人偏偏停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在天上往下看去，方圆百里，飞廉竟连一户人家都找不到。
本就对千依有成见，这下飞廉更是不满。
“看吧，都怪你，非要下来休息，这下好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千依一愣，随即指着飞廉怒道“你！你怪我？”
“不怪你怪谁！”
一旁的长尧正在为任莫忧慢慢的第二次疗伤，黎姮嫌他俩实在太吵，抬起头盯了两人一眼。
“好了，飞廉，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
瞪了一眼千依，飞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入了林子深处。
“我去找柴火。”飞廉说道，长尧和自己不需要，可是黎姮和三公主是女孩子，还有那个任莫忧又是个刚受了伤的凡人，晚上更深露重的。。。。。。
当长尧为任莫忧再次疗完伤后，任莫忧顿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多谢上仙。”
听得任莫忧道谢，长尧瞧了他一眼：“公子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黎姮。”言罢长尧便独自盘腿坐到了另一边的石头上。
见长尧闭上眼睛，黎姮上前轻轻拍了拍任莫忧的肩膀：“莫忧，你在这儿照顾一下三公主，我和长尧去附近找点儿水。”
“嗯，”听闻黎姮要和长尧单独出去找水，任莫忧愣了楞，片刻后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好，你们早些回来。”
暮色四合，半透明状的月牙若隐若现地挂在天边。
长尧原本是打算入定的，可是耐不住黎姮相磨，只好答应了陪她一道去找些水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黎姮紧紧跟在长尧身后，空气忽然变得很静默，还有丝微微地尴尬。
“黎姮你。。。”长尧突然地停住，吓得跟在他后面的黎姮连退了几步。
稳住心神，黎姮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看向长尧。
“算来长尧大人与我父亲也是交好，不如大人以后就唤我阿姮成不成？叫黎姮总觉得生疏的很。”
眼前的姑娘像是一朵在风雨里努力生长的花枝，长尧知道，黎姮在试着长大，也在被迫长大。
微垂着眸子瞧着黎姮那双落了月牙的亮晶晶的眼睛，长尧觉着它们像极了他梦中的那扇目光却又有所不同。
片刻后，长尧轻启薄唇。
“阿姮。”他唤她阿姮。
“嗯。”某女子清亮的嗓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简单的吃过晚饭，飞廉纵身一跃靠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任莫忧因为白日里第一次御剑而行，再加上身子本就受了伤，此时早已身疲力竭，眼皮上下打了几个架后便就着飞廉栖身的树下安静地睡了过去。
黎姮将千依靠在自己肩上的头轻轻地放在了身后绵软的包袱上，然后给千依拢了拢下滑的衣服，这才起身坐到了长尧的旁边。
察觉到黎姮靠近，闭着眼打坐的长尧问到：“你为何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
“我从来不睡。”
。。。。。。。
一炷香后。
长尧有些不自然地睁开眼：“看着我做什么？”
“长尧大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姮问道。
黎姮的问题是万千年来从未有人在长尧面前提过的，是以当他听到这话后竟也同黎姮一道起了好奇的心。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长尧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不出黎姮的话，长尧只好反问道：“你呢？你觉着我是什么样的人？”
长尧以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更何况黎姮，不过很快，长尧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长尧大人的话不多，也不爱笑，有时候很严肃，可有时候看上去又很慈祥，嗯，明明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是却常常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
听到黎姮说自己慈祥，长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难道他真的很老了吗？
黎姮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话，长尧竟也听进去了，末了，长尧有些迷惑的问道：“我。。。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
“反正在我眼里的长尧大人就是这样的。”
。。。。。。
翌日清晨。
一阵果香味儿在长尧的鼻尖前飘来荡去，长尧一睁眼就看见一双青葱的十指里拢了几颗新鲜欲滴的黄杏。
“长尧大人，你尝尝，这是我刚摘的，很好吃。”
向黎姮回了一个礼貌的笑，长尧很想说自己不用吃饭，可见黎姮一副期待的模样长尧还是从她手里接过来一个黄杏。
微抿：“嗯，还不错。”
得到长尧的认可，黎姮忍不住高兴起来：“对吧，我就说好吃。”
说完黎姮捧着杏果又走到了刚醒来的任莫忧面前。
“莫忧，给，这荒山野岭的，我只找到了野果，你多吃点儿，等会儿要赶路，很耗费体力的。”
见黎姮亲自拿了东西过来，任莫忧连忙道谢：“谢谢仙。。。谢谢阿姮，你也吃。”说罢，任莫忧拿起一个黄杏喂到了黎姮嘴边。
“啊？”被任莫忧的举动惊了一惊，稍微震厄后，黎姮很快反应过来，不忍驳了任莫忧的心意，于是黎姮小小的咬了一口后准备拿回来那颗杏，可任莫忧却接着毫不犹豫地又在黎姮吃过的黄杏上咬了一口。
“莫忧，这个，我吃过了。。。”
黎姮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看着任莫忧。
“我知道。”
黎姮：。。。。。。
三公主千依看见大家手里都有了黄杏，只有她没有，不禁怒意横生，指着不远处的黎姮生起气来。
“黎姮，连那个凡人都有份，你为什么不给本公主？你存心欺负我是不是？”
还不待黎姮开口，飞廉却先与千依呛了起来。
“哼，这果子是阿姮辛辛苦苦地从大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