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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最终是要走的。
世外桃源和温暖的爱情也挽留不了浪子的脚步，远方的风景在向他招手，更多的世外桃源在等着他，或许，还有更多温柔美丽水灵灵的姑娘，然后，他决意要离开。
姑娘明白，自己再多的温柔也无法挽留他执意离去的决绝，还好，他说他会回来看她，为了他的这一句他会回来看她，她相信了，她把自己的白马赠送给了他，她不忍让自己的爱郎在颠沛的旅途中受苦，她还跟他说：“无论你走到哪，都不要忘了回来的路，如果有一天真的忘了，我会把绣好的马缨挂在山里最高的树上，指引你的归途。”
他流着泪，头也不回，骑上那匹白马，绝尘而去。
这一去，生死两茫茫，再无音讯。
而那个女孩，却从爱郎走那天开始，便为那个再也不回来的人绣起了马缨，她边绣边流泪，因为流泪不止，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最终哭瞎，而泪水流干之后，眼中流下的便是那鲜艳的血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曾经的美貌少女，最后变成了年迈的老婆婆，而那漫山遍野的树林间，真的挂满了她亲手所绣，而且是眼眶中流出的血液所染袖的马缨，天长日久，这些马缨最终与大山融为了一体，化为了枝头那火袖的花朵。
那骑着白马的浪子，终是到了老死也没有回过雁荡山。
而那个痴情的女子，最终化为了倚天峰旁的一座山峰，以她那永远不变的姿势，在夜幕之下，痴痴望着爱郎远去的东方，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日月说：“人间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可谓是天地变色，石头都会被她所温暖。”
“可惜她遇到的是心肠比石头还硬的负心汉，错负了一生的爱情。“沐寒烟讲完那个传说，心里也有一些莫名的愤恨，还有叹息，她不禁感同身受，咬牙切齿的说。
夜色愈来愈浓，日月却怔怔地盯着沐寒烟，目光如同天空中的星子，映着水光，在她的玉颊之上晃动着。
他半天没有说话。
但眼神里，却有满满的话。
沐寒烟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回过神来，问道：“你如此盯着我，想问什么么？”
“你不是雁荡山人，为何知道那么多？这雁荡山的传说，你是如何听到的？为何又要跟我讲这些？”日月心里在疑惑，这个疑惑从一开始就有，而且愈来愈盛。
他是来寻找那雁荡老人的。
但是雁荡老人就像一个迷，从他一进雁荡山，却从没遇到，雁荡山下的居民都说山里没有这个人，不但没有，还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他迷惑了。
不但雁荡老人消失，这沐寒烟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她是他今生无时无刻都最想见到的人，但是这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能知道这么多雁荡山人才知道的传说，这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又如何让他不疑？
沐寒烟吐舌一笑：“怎么了，大教主？我听来的还不成吗？”她看出日月那紧皱的眉，她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密，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她实话实说。
那所有的传说，都是她听来的，她先日月半个月来到雁荡山，雇了山民在倚天峰下搭了草棚，在劳作的过程中，她听山民们讲起了那些传说，她默默记下了，为了就是有一天能够讲给日月听。
然后，她说：“你信我的话么？”
日月冷冷一笑，夜色下，他的脸色变得阴暗模糊：“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你不报了？”
“报仇和讲传说，应该没有冲突吧？”沐寒烟依旧笑着，似乎日月的话，激怒不了她。
日月继续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在峨眉山上，我为何会一掌击飞静雪，而静雪的尸体为何又不翼而飞，是也不是？”
“你不想告诉我的东西，必然是残酷的东西，既然是残酷的东西，而且你又不想说，那我何必再去追究，自寻烦恼？”沐寒烟回答得很坦然。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渐渐明白了，这世界上的东西，该面对的要勇敢去面对，该逃避的也可潇洒的逃避，一味的去强求，多半只会给自己和对方寻找烦恼，不但无法解决问题，更多的只会增添麻烦。
可是日月像是成心要跟她找麻烦到底，他说：“其实你也许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静雪没死，不但没死，她还悄悄的潜入了江湖，为了你，你可懂？”
这个消息的确够重，沐寒烟头顶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失声说：“你说什么？我师伯没死？你不会在说梦话吧？是我亲眼目睹你一掌震死她的，难道现在你又不承认，要推翻事实吗？”
她声音提高了几倍，但是也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冲过去摇晃着日月的身体，向他质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日月轻叹一声：“那是静雪前辈要我用生命担保的一个秘密，她让我谁也不许透露，因为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啊？惊天阴谋？”沐寒烟显然吃惊不少。
她瞥见日月的表情显然不是说笑的，但是那所谓的惊天阴谋，到底是什么呢？隐居在山上的静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知道归知道，但为何又要跟日月说出来呢？
日月说：“很惊讶对吧？”
沐寒烟说：“既然是惊天阴谋，你为何又要告诉我？”
“因为你牵涉在其中，我没有权利不让你知道。”日月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望向天穹，仿佛看见了静雪那慈善而威严的眉眼，在盯着他，质问他，他不禁苦苦一笑：“对不起前辈，我不应该瞒她，不能再瞒她了，江湖危险，她如果迟迟不得知情，这对她很不公平的。”
一滴残泪，划过眼角，心像在开裂。
他准备向身前这个女孩说出一个真相，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真相，但是他却不忍心说，他怕一旦说了，她会承受不了。
那就是她的身世，还有身世之外隐藏的一个惊天阴谋，今夜，他准备与她托盘说出。
“仓”！
沐寒烟拔出长剑，横在自己的颈前，突然道：“住口，什么都不要说，我不要听。”
“啊？”
日月惊慌失措，不知沐寒烟会突然来这一着，他忙道：“有些东西，你早晚必须要知道的，你早知道早好，何苦如此自己欺骗自己，逃避现实？”
“天萧哥哥，我沐寒烟能够放下一切仇恨来到雁荡山找你，那就是下定决心要逃避的，请不要用那些所谓的真相和现实来惊醒我的美梦好吗？”沐寒烟的剑横在她自己的雪白脖子上，一丝丝割了进去，她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在脸颊滑落：“天萧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曾经的绝情深深伤害了你，我知道让你重回我身边断也不可能，但这无法改变我想你爱你的事实，天萧哥哥，不管你的心变成什么样，不管你是如何恨烟儿，烟儿是爱你的！”
第八十三章石坚心寒起风云【3】（）
日月刚筑起来的防伪，就这样分崩离析。
沐寒烟继续道：“烟儿来雁荡山，不为别的，单纯就为找你，单纯的就想跟你在一起，我们都把过去忘却好么，好好在一起，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管他天下怎么变幻，我们只傻傻的待在一起可是天萧哥哥你要用所谓的真相来破灭烟儿的美梦，烟儿只好死在你面前了。”
说着横手拉剑，欲要求死。
日月绝叫一声：“不可。”扑过去探手，夺下了她手中的剑，一把将其揽在怀中，哭声道：“你不可这么傻，你死了我怎么办？傻姑娘。”
沐寒烟扬起脸，梨花带雨：“如果你要铁石心肠，我还会再寻死的。”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日月说。
暮色四合。
木屋里的灯亮了起来，日月在给哭得像泪人儿一般的沐寒烟上药，她那皓玉般的脖颈，已被锋利的长剑划破了皮，差一点就割破了血管和动脉，情况危险之至，看着那往外流出的血珠，日月心疼得不得了，边给她脖子上擦金创药边说：“你为何如此冲动？你不知道这么伤害自己别人会心疼的么？小笨蛋，真是不让我省心。”
“偏不让你省心，谁叫你要让我伤心来的？”沐寒烟小嘴一偏，傲气的翘起了下巴，双手却紧紧傍住了日月的手臂，赖皮得像要贴在他身体上一般。
日月为她拭去腮边的泪花，柔声道：“烟儿，你愈来愈漂亮了。”
“天萧哥哥，半年多来，每每想到我们的那些事情，我的心就不止一次的疼，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像刻在我的骨子里一样，如何，也无法抽离你的影子。”沐寒烟说到此处，晶莹剔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暖暖的，掉到了日月的手背上，绽开成一朵朵美丽的小花。
日月盯着手背上的泪花，灯火中，侧脸在她的眼光里跳跃：“我又何尝不是？倘若能换与你在一起片刻时间，就算用我往后的生命去换，我亦无有悔恨。”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那精致的脸蛋，从耳下，插进如水锻般柔滑的秀发，缓缓抚过，口中又道：“如果这一生，可以就这样抚摸着你如水的秀发，陪你一起看青丝变白头，什么王图霸业，什么恩怨情仇，与我又有任何干系？”
“天萧哥哥，你真的可以为了我放弃恩怨情仇？放弃江湖江山？”沐寒烟的眼中有惊喜，还有感动，更多的却是温暖。
日月真诚的点了点头：“恩怨情仇，王图霸业，早晚也是过眼云烟，我为了天下倾尽所有，那天下又有谁为我舍弃一瓢？”
他说话间有悲凉愤慨之意，可窥心中亦有难解之结，却不知这坦坦荡荡的男儿，心中又被何事所困，才能发出此等愤世之词，沐寒烟抬起双手，捧着日月的脸，温柔的说：“傻小子，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的烟儿，永远会在你身边，守候着你，与你不离不弃，可以么？”
她的目光里面有一团火。
足以温暖这个世界，日月对着她那如火的目光，心间的冰冷一点点化去，他已伤痕累累，她亦身心疲惫，就这么沦落天涯的两个人，两颗迷茫而急需寻找归途和港湾的心，又在此刻不期而遇，而碰撞。
那是久违的火花。
再次在他们的心中燎原。
日月觉得自己是冰冷的，也是克制的，但是在她的目光中，他会毫不犹豫的放下所有防备，所有抵抗，他告诉自己，不要迷失，但是，他却迷醉在对方温柔的目光之下。
他说：“或许太多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平平淡淡的美好的一天，但是我要告诉你，只要我日月还活着，我就会好好保护你，不要在让你受到风吹雨打，不要让你再受苦。”
沐寒烟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那以后我天天说给你听好吗？”
“嗯嗯，好。”
日月将她揽入了怀中，油灯在夜风中颤抖，屋后传来了沙沙马嚼夜草的声音，春天的虫鸣声在夜色之下热闹了起来，窗户外的世界，安静而充满着奇妙。
小屋很古朴。
但是很温馨。
充斥着女孩的体香味，那是因为沐寒烟在里面住了半个月久，而从今夜开始，这个小屋里面，又会多出一个主人。
日月揽着怀中的玉人。
像是身处于云端，就像是在做一场梦，而自己就像在梦中，拥抱了自己的仙子，恍惚中，他似乎记起，曾有那么一个人，与他说过，媳妇儿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子，专门来保护，关爱他的。
这话是谁说的？他无数次这么问！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反而此刻却记得那么清晰？
沐寒烟问：“天萧哥哥，你在想什么？”
躺在他的怀中，沐寒烟的目光一直望着他的脸庞，灯光中的他的俊脸，是她看也看不够的，哪怕是他脸上的一丝微妙的变化，也能牵动着她全身的神经，所以日月盯着窗外出神的表情，被她看在眼里，动在了心上。
日月的目光，盯着窗外的紫竹山：“有人说媳妇儿像玉贞，需要我的保护，但为何我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跟我说过这些话？”
沐寒烟的脸蛋一羞：“傻小子，为何想到媳妇儿去了？”
“因为抱着你，抱着我的媳妇儿，我如何不会那么想？”日月坏坏一笑，与她打趣。
沐寒烟的脸更羞，更柔，更温暖：“你这傻小子真坏，不理你了，哼，老爱占人家便宜。”看着她袖袖的小脸，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日月的呼吸亦急促了起来。
沐寒烟眼若桃花，娇媚无骨，眉眼生春。
她抬目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望着他俊脸下了暖暖的目光，她的心像坠入了幸福的棉花中，软绵绵的，呼吸间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这种生活应该是每一个女孩都盼望的吧！
躺在自己心爱人的怀中，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陪月缺月圆，一起听彼此心跳的声音，一起讲凄美缠绵的童话。
紫竹山顶，一头石犀牛正昂头望天，天空有半弯新月，挂在那星辉点点的天幕之上，像是一挂秋千，秋千里有一个活泼的少女，正在夜色中荡来荡去，欢笑之声穿过了薄薄的夜幕，落在了天上人间。
沐寒烟顺着日月的目光，一起看去，望着天空的弯月和昂首的犀牛，赞道：“嗯，不错的犀牛望月，月亮中的那个女孩，真是玉贞么？”
“玉贞？”日月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耳畔响起这两个字，脑海中萦绕的却是那个断断续续的回忆，回忆中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与他讲玉贞的故事，对了，还有那头老牛。
那个叫玉贞的女孩，在老牛的帮助下，逃避了财主的魔爪，飞到了月亮之中，从那以后的日日夜夜，老牛与玉贞就这样痴痴相望，那一眼千年的对视，谁又能真正理解？
日月说：“世间万物，原来皆是有情的，纵然邪恶纵横世间，但是善良，总能拔开雾霾，拥抱阳光。”
“好深奥啊。”沐寒烟嘟起了小嘴，她明白秦舞阳又天南地北的胡思乱想了，她喜欢他那跳跃的思维，虽然有时候他跳得让她有些找不着边际，但是他的跳跃让她看到了这个男人有一股别人不具备的，向上的信念。
或许有些牵强，但是她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说：“天萧哥哥，如果雪儿是你的小玉贞，你会不会像老犀牛一样，把你的雪儿吹到月亮里面去，与你永生永世，在此相望？”
“我想我不会那么做。”日月答。
沐寒烟一惊：“那你想怎么做呢？”
日月嘴角闪过一丝别人不易觉察的冷酷：“我会杀光坏人，还天下一个安宁的世界，然后快快乐乐陪着我的小烟儿，在这个没有邪恶的世界里，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这个世界里的坏人，岂是你想杀就能杀干净的？”烟儿的脸堆起了一层薄雾，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日月明白她话锋所指，但是他的心里，却有那么一个声音：“对坏人，只有杀，才能彻底斩草除根，如果一味的仁慈，那就会助长坏人的嚣张气焰，坏人横行的世界里，不但有一个玉贞，而且还有千个万个玉贞受到他们的伤害，到那个时候，你的手再多也救不过来。”
沐寒烟好像明白了日月的大悯天下之心，也渐渐明白了他的立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