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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神医缓缓踱至门前,勒马端立。
大门两侧,是两座最为巨大磐石的高拔木塔,上面燃着火把,映亮了守卫身披的轻甲,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因天苗卫所戴头盔内有铁网面罩,保护他们的同时,亦掩藏了面容神色。
“来者何人!”守卫自高塔顶端朗声喝道。
巨大厚重的木门,落满斑驳擦痕,却有说不出的威风骄傲。
“巴玲!”两个字沉着有力,自巴神医口中沉着吐出。
高塔上的守卫似是一怔,不再言语,转身消失在塔顶。
巴神医仰头望着城门,脸上流过一阵复杂神色。
王遮山不便多问,便只好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那崔巍沉重的巨大木门,忽的轰然对开。“吱呀”一声响彻天地,虽然缓慢,却毫不迟疑,转眼间在二人面前露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大门内,正对是一条巨石堆砌的大道,沿路一丈内便立着一个火盆,将各处照得十分明亮。大道两旁是开阔广场,立满大大小小的石雕,形象奇异,却栩栩动人。
铮铮银甲,逐渐自远处灯火中显现,沉稳整齐的脚步声,落在王遮山略感不安的心头。
一队天苗卫,面孔深藏于流动火色的面甲之后,腰间闪耀溢动光色的弯刀,同时停在二人面前。
巴神医从容下马。
“药王有请。”为首一人沉声道。
王遮山随即下马,跟在巴神医身后,随一队天苗卫,沿巨石相接铺就的大道,向夜色深处走去。
两旁跳跃着汹涌火焰,将一行人映得满身火色,坚定笃定。
大道尽头,是细密排列的巨石台阶,层层叠叠,高拔遥远,两旁依然亮满光焰冲天的火盆,照亮粗白石头的阶梯。
细密台阶,仿佛没有尽头,只与天相接,隐约露出若干精妙形状,似是宫殿顶端。
随行守卫渐渐离开,分别停下端立于台阶某段,快到尽头之时,二人眼前,便只剩为首一人,依然在前沉默领路,却依旧是不发一语。
王遮山静静跟在巴神医身后,余光打量这崔巍石阶两侧,几步一设的天苗卫,心中不由慨叹,药王的主殿,果然是严兵把守,想混进来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那日,他趁夜潜入此处,若不是灵机一动换上套天苗卫的轻甲,还真没法混到后面打听到紫雪所在。
他不由想,这天苗卫的轻甲,结实细密,虽保护了自己,却也限制了行动轻便。
保护,往往厚重掣肘,侧重于“守”,却也令人瞻前顾后,不能奋勇轻巧。那头盔上内的铁网面罩亦是如此,虽然也是保护,却令每个天苗卫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给了敌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坏,也没有绝对的非常可取之道。
在攻和守之间寻求平衡,恐怕是穷其一生不能到达的境界。
想到这里,一行三人,已经踏过最后一阶石梯,遥望见药王壮丽的风山宫。宫殿前,有一个开阔的广场,每一个火盆都燃着烈焰。主殿与两侧偏殿,均由结实的石头垒成,崔巍雄壮,守卫林立,各个佩戴着闪耀弯刀,令人望之生畏。
广场正中,立着一座伟岸雕塑,巨石凿刻成一只长尾巨鸟的形象,正是天苗门崇拜的图腾,白鸟。
火光中,那高拔的正殿仿佛直冲霄汉,连群星都黯然让道,于两旁逐渐淡去。
想毒王与药王,素来齐名。如今,毒王住在闲逸自在的湖心白园中,而药王却住在层层把手的高深宫殿内。
王遮山跟在最后,见眼前两扇巨大石门于火光跳跃中逐渐开启,不由继续感慨,住在如此深重宫殿之人,如何能做到内心轻松,情致盎然?
这宫殿,似乎成了药王人生的写照。
坚不可摧,沉重压抑。
他或许很疲倦,威严之人有几个能不疲倦?
王遮山想着,已经随巴神医迈进宫殿。
整个大殿,头顶是布满水晶的穹窿,脚下铺满镶着银丝的青玉地板,光可鉴人,流光溢彩,上下交辉,倒影出两侧火盆投射的泠泠光焰。
两侧众守卫,均肃穆而立,格外沉默,带领他们进殿的那名守卫早已安静退了出去,大门正在二人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压抑的声音。
巴神医走在前,款款而去,从容笃定。
王遮山跟在身后,暗自打量周遭,思量若动起手来,该从哪里突破而出。
然而,整座宫殿,四面均是沉重石墙,偶尔露出一扇紧合的窗,旁边却端立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守卫。
这仿佛是一座没有出路的宫殿。
王遮山紧皱眉头,失望地想,抬眼间已瞧见,眼前高拔的青玉台阶的尽头,神色肃然的药王正端坐于一把缠满银丝的椅子上,雪白银光中流转荡漾着火焰的光芒,将他映衬得恍若神明,令人肃穆起敬。
药王,与王遮山心中猜测的很不同,他是一个崔巍挺拔的中年男人,粗眉阔口,左眼覆盖一枚玉石薄片,只剩右眼流露出冷淡骄傲的神色,面若冰霜,却又暗藏火热暴躁。
王遮山总以为,药王应当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郎中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地笑了。
能称王一方的霸主,怎会是郎中的模样?
药王身侧,端立几人,必然不是近臣就是心腹。人群中,王遮山赫然认出了沈琪。此刻,他换上一身便装,却依然看起来凛粗莽神武,只是神色又颇为恭敬,微微颔首,躬身立于药王身侧,只隐隐抬头狠狠瞧了眼王遮山,露出怨毒神色。
巴神医缓缓来到玉石台阶下,突然顿住脚步不再前行,却也没有抬头看那高座之上的药王。
但凡霸主,总喜欢将高座设于高拔台阶之上,如此,来见之人便只能仰头方能得见其容,非此,不能相见。
因此,得见霸主,必然是仰望而见。
王遮山微微冷笑,数了数眼前,正是十九级台阶,他望着药王,脖子都酸了。
巴神医却没有抬头,平视前方,神色比高座上的药王更加肃穆慑人。
“你来了。”药王终于起身,缓缓来到台阶边上,俯视十九级台阶下的巴神医,温言道。
王遮山见他自高处投射下的目光,虽温和落在巴神医身上,却依然难掩这十九级台阶赋予他的骄傲与轻蔑。
原来,高座上的霸主,有了台阶,便有了俯视他人的资格。
王遮山依然冷笑,慢慢低下头,不再仰望那台阶之上的崔巍男子。
巴神医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来了。”
“你终于来了。”药王朗声道,一句话,五个字,却难掩内心欣喜欢愉。
第133章 星芒曙色()
“我来求你。”巴神医淡然道。
“哦?”药王右眼一闪,左眼玉片流过一阵火色,他不由自主再向前走了几步,仿佛要把巴神医看得更加清楚。
巴神医微微一笑,却没有看他,沉声道:“你知道我会来罢。”
药王浅浅一笑,忽然沿着台阶走下来,暗金长袍,披满金红火光,威严毕露。
十九级台阶,仿佛格外遥远,他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却又那么急切,仿佛是赶着去会一个久未相见的老友,一步比一步快,却一步没一步稳。
王遮山略微抬起头,暗暗打量那越走越近的药王,见他周身华服,却难掩落寞之色。
“巴玲。”药王喃喃唤道,终于越过那重叠高远的十九级台阶,来到巴神医面前。火光映亮了他威严的面容,也照见了他深藏不露的心酸寂寥。
“那就给我罢。”巴玲没有看他,淡淡道。
“巴玲。”药王没有理会她的话,只继续唤道。
巴神医但笑不语,苦涩的瞬间笑容湮灭于复杂的情怀之中。
“回来罢。”药王真挚道,向她伸出铁一般的右手。
巴神医冷笑一声,却只是后退一步。
王遮山冷汗突起,暗暗握住刀把。
药王微微颤抖,终于无可奈何地垂手叹息,转身轻蔑地瞧了眼王遮山,淡淡笑道:“我既能让你带进刀入殿”
王遮山略感难堪,缓缓松开刀把,心中叹服药王的敏锐警觉。
巴神医只淡淡一笑道:“今日我来,向你讨一样东西。”
“纵然死,你也要为他周全么?”药王忽然脸色一沉,哑声道。
巴神医没有回答,淡淡接道:“碧心镖的毒,诡异之极。我技不如人,解不了。”
“我就知道。”药王冷冷哼了一声,右眼闪动苦涩,拧眉道:“你定要助他?”
“我要助他,更要救人,那年轻人好端端的,不该遭此横祸。”巴玲霍然抬头,望进药王凄冷的右眼。
药王似是一怔,旋即酸楚大笑,笑声朗朗,震颤整座大殿。
“曲海!”巴神医沉声道:“你自称‘丹心药圣’,怎能见死不救?”
“哈哈哈哈!”药王摇头大笑,苦涩道:“是啊,我怎么忘了,我是‘药圣’。”
“你若见死不救,岂不辜负了自己一世英名。”巴神医沉声道。
“你不用激我。”药王敛眉道,面露狠色。
“曲海。”巴神医冷淡一笑,接道:“我既然来求你,必然是竭尽全力。你若不肯,我也无法逼你就范。”
一阵沉默,药王盯着她,皱起眉头,却没说话。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只剩几人呼吸之声。时而轻,时而重,错落压抑。
“给她!”药王突然愤怒大吼道:“来人,给这个女人拿药来!”
巴神医双目微澜,却平静道:“你早知道我要来。”
“他就那么点本事,自然会叫你来。”药王轻蔑道。
巴神医沉默不语。
药王苦涩摇头,闭眼别过脸去。
片刻功夫,一个老者便托着一个玉盘,快步来到药王身侧,躬身将玉盘举过头顶。那玉盘,闪动泠泠光色,上面放着一只缥青瓷瓶,塞着红布。
巴神医不敢拖延片刻,慌忙伸手,握住那救命的瓷瓶,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她回头望了眼王遮山,眼中充满如释重负的喜悦。
王遮山亦感轻松几分,背脊冷汗这才渐渐散去。
不等药王再次开口,巴神医便口中称谢,道别间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药王却陡然大手一挥,朗声道。
王遮山一惊,心里一沉。
巴神医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药王一阵复杂神色,纷纷落在她的肩背,灼灼发烫。
“你多一眼都不想看到我么?”药王牵动嘴角,凄凉道。
巴神医依然没有回头,惨然一笑,淡淡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巴玲。”药王嘶声道:“回来罢。”
巴神医微微一震,却继续向前走去。
“巴玲!”药王嘶声吼道:“你永远这么残忍!”
巴神医依然没有回头,离大殿出口不过一丈。
王遮山跟在她身后,步履沉稳,余光中警觉地打量周遭,但见四下安静,没有人冲杀而来,一颗心方才落入胸口。
二人努力向前走着,仿佛那出口是他们最后的生机。
走出去,才能摆脱这殿中层层叠叠的深重危机。
“巴玲!”药王急切的咆哮之声,再次自身后传来,穿云裂石,充满惊人的苦痛。
王遮山不由微微一惊。
想药王,本是何等的威严霸道,此刻却如此凄苦柔软,椎心泣血,当真教人感慨万千。
“我的孩子!”药王忽然大叫道:“到底在哪?”
巴神医似是浑身一震,却没有停下脚步。
转眼间,二人已经来到殿门。
王遮山内心惴惴不安,冷汗安生,直到那紧阖的崔巍大门,毫不犹豫自二人眼前开启,轰响间露出门外那清冷暗蓝的夜空。
月色泠泠,落满大殿前开阔的平台;星辉闪耀,洒满风山宫壮丽雄伟的高檐。
巴神医脸色惨白,将瓷瓶好生揣进怀中,大步踏出大殿,一步也未犹豫,直沿着风山宫前那细密排列的阶梯,一步一步,转眼淹没在水一般的夜色中。
王遮山紧跟其后,袍裾生风,脚步起落间,踏动那磐石坚固,似乎无可撼动的石阶,一路向下。
星光月华,勾勒出巴神医瘦削寂寥的背影,将她映得格外凄楚。
王遮山默默望着她的背影,心口填满难以言说的酸涩和苦楚。
这世间,本没有铁打之人,纵然是流淌铁般热血,亦抵不过情丝千钧。
王遮山叹气摇头,一时间想起诸多过往,顿觉怅惘慨叹一齐涌上心头。天地苍茫,那万般滋味便只能自己咀嚼,却又与谁倾吐。
最深苦痛,往往不能言说。
东方终于泛白,二人早已策马远离了天苗寨。
淡青高天下,那高拔寨门,正缓缓消失在二人身后草海中。逸动星光,隐约冷月,也正逐渐沉没。
黑夜终究即将离去,天地之间,终有黎明蓬勃。
天终究会亮,每个清晨还醒着的人,或许真该感谢生命。
二人一路疾驰,奔到蓝瑛谷口之时,正是东方拔白,青空暗暗蕴藏朝阳之时。
冷冷晨色中,巴神医疲倦的面孔充满不能消解的沉重苦涩。这一路,从天苗寨到蓝瑛谷,她再未发出一语,王遮山便只好默默纵马前行。他心中明白,巴神医心中藏着不愿回首的从前。
人,若活在回忆中,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然而,又有几个人,能够摆脱回忆?
王遮山苦笑了。
他有多久没有梦到丘羽羽了?他真的能从最甜美的回忆幻境中苏醒么?
不愿失去的,往往不过梦境;不愿离开的,总是最美回忆。
想到这里,他不由伸出手来,轻轻落在胸口。攒珠璎珞圈那起伏的轮廓,依然在掌中散发着回忆的气息,令人泫然。
承受多少爱,便要归还多少爱。
此刻,东方微曦,晨色涌动,朝阳霞光,正躲在云海之后,喷薄欲出。
蓝瑛谷口,依然是落英缤纷,飞花漫天。
树影下,依稀有一人端坐马背,正伸长脖子向前张望,遥望见巴神医与王遮山快马奔向谷口,便轻叱骏马,迎了上去。
王遮山见花雨中陡然出现人影,方才心中一惊,便认出来人正是馀墨。
天光微曙,照见她急切疲倦的面容,落英飞舞,敲打着她鲜红的窄袄。墨色长裙,如同绽放花朵,随着清风,逸动成不同形状,宛如步步生莲。
“馀墨。”巴神医朗声道。
“神医!”骏马嘶鸣,顿时停在二人面前,马背上的馀墨,面容疲惫,急切问道:“解药可有了?”
“有了,有了!”巴神医喜悦道。
听到这句,馀墨那几近干涸的面容,顿时绽放一阵喜色,润泽了她枯槁的神情。
巴神医点了点头,似是凝噎,又仿佛含泪,颤声道:“玄阙如何?”
馀墨敛眉,苦涩道:“还好。”
巴神医无声地点了点头,柔声安慰道:“先救回命来再说。”
馀墨凄楚颔首,望向微曦东方,忽然展眉一笑,坚定道:“我一定把他的魂叫回来。”
一旁的王遮山,听到这句却甚觉酸楚。他想起屠风扬,依然封存着灵魂,任凭他们呼唤,却也不能醒来。
或许,只要还留着命,就已经是上天的慈悲了。
想玄阙,何等英武俊朗,如今却只能安静寂寞地徜徉在真实与幻境的缝隙中,多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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