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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蝶一惊,顿时泪落如雨。
“你收好罢。”馀墨淡淡道,伸手将帕子递给凝蝶,复杂苦楚的神色浸满沉重的疲倦。
凝蝶缄默不语,只垂泪低泣,却不伸手去接。此时光景,眼前丝帕,四溅血迹,令她想起了茶湾小筑那夜,好端端的玄阙,好端端从她手中接过丝帕。
山茶花还不开
她忽然想起他这句话。
时间洪流,终究带走了所有,没有人能够回头。
想到这里,她不禁泪如雨下。
王遮山只好伸出手,替她接过那染满鲜血的丝帕,苦涩地点了点头。
馀墨勉强一笑,嘶哑道:“进来罢。”
青布帘重新落下,飞羽与馀墨已经重新回到屋内。
王遮山轻轻拍了拍凝蝶颤动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跟我一起进去罢,没有人会怪你的。”
凝蝶缓缓摇了摇头,从王遮山宽大的手中抽回丝帕,怔怔望了片刻,只泪如雨下,颤声悲泣。
王遮山只好叹气点头,再拍拍她的肩膀,自己转身进入屋内。
屋角“咕嘟”煮着一锅药汤,屋内溢满药香。窗户大敞,送进明亮天光,众人均垂首肃立在侧。孟庆丰与青夫人坐在木头椅上,神色凝重。靠窗的宽大木床上,端正摆着玄阙僵硬的身体,苍白的脸在明亮天光中闪动着雪一般的光色。
木床边,端立着一个身穿绛紫长裙的中年女子,乌发垂肩,不戴佩饰,身后立着童男童女两人,一个端着摆满银针的银盘,另一个端着摆满药瓶的木盘。
王遮山大步上前,拜过众人,到那中年女子时,孟庆丰早已起身介绍道:“遮山,这便是巴神医。”
“巴神医。”王遮山作揖道。
“这便是屠风扬的三公子。”孟庆丰指着王遮山对巴神医道。
巴神医微微一笑,还礼道:“常听谷主说起你,你师父见过了么?他需要时间”
王遮山摇了摇头,礼毕抬眼,见她浅染岁月的脸,依然光彩难掩,眉眼间说不出的沉稳和贵重。当她微微一笑时,实在与王遮山相识的某个人非常相似,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第131章 寤梦昼见()
“我这就动身,去天苗寨。”巴神医继续道。
王遮山双目微澜,一时也参不透其中原委。他只道天苗寨实在是格外险恶,当下不由自主吐口劝道:“天苗寨实在危险,我与神医一同前往。”
巴神医双目一闪,微微笑道:“无妨,我一人即可。”
王遮山望着她笃定自信的双目,不禁微微吃惊,却也不知作何回答。
孟庆丰沉吟不语,面色沉重,缓缓望向窗外正越来越烈的日头。
青夫人垂头凝神,望着地面亦不发一语。
“那就这么定了。”巴神医沉声道。
“我去。”门外忽然传来一声。
青布帘被掀开了,露出凝蝶凄凉的脸,她终于走了进来,双拳紧握,指骨发青,嘶声道:“一切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回天苗寨领罚,换回解药。”
众人闻声望去,见她虽面色惨淡,却坚定不移,均拧眉不语。
“你去不是送死么!”裂玉却第一个开口道。
王遮山闻此,不禁暗叹,裂玉当真是爱憎分明,最真性情。
然而,凝蝶只默默摇头,凄凉一笑道:“事情因我而起。事到如今,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裂玉皱眉望着她,忽然道:“你不能去,师兄拼了性命才把你救出来,你”她一语凝噎,顿时清泪洒落,旋即扭过头去,再也不看凝蝶。
凝蝶充满歉意地望着她,坚定道:“我要救他。”
这时,孟庆丰终于沉重叹了口气,炯炯双目望着眼前清瘦的凝蝶,果断道:“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王遮山望了望静静躺着的玄阙,又望了望凝蝶,认真道:“你若回去,玄阙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凝蝶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玄阙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咀嚼着王遮山此言,只觉万般悔意,苦涩怅惘,沉重激荡在郁郁胸口,令人无暇哀痛。
“谁都不用去。”巴神医缓慢沉声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处理。”
孟庆丰道:“我陪你去。”
青夫人听到这句,忽的双目一闪,略微惊讶。
“我也去。”王遮山道:“天苗寨实在太危险了。”
“你不能去。”孟庆丰沉声道:“你们几个,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天苗寨,药王岂能一味容忍!”
“我也去!”一直保持缄默的馀墨终于开口道。
“我也要去。”裂玉心酸地望着玄阙,苦涩道。
“你们不能去。”青夫人抬头敛眉道,面色凝霜,令二人均是不敢再反驳一句。
王遮山犹豫片刻,终于缓缓来到凝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温言道:“你不能再回去了,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他转脸望了眼玄阙,心口酸得疼痛,颤声接道:“有一天”他哽咽了一下道:“有一天,他醒过来,一定非常非常想见到你。”
窗外传来一阵悠悠风音,雀鸟啁啾,扑闪着翅膀,忽然飞过窗口。
凝蝶终于止息哭泣,不知该如何回答王遮山这句。忽然,她擦过众人,一步一步来到玄阙的床头,凄楚望着他安静的面孔。
那张脸,如同脱尽颜色的青瓷,雪白中透着淡青,安宁却也令人惊心,他就那么安静睡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凝蝶再也无法承受,忽然深深跪地,伏在床边低泣起来。
她不敢放肆哭泣,仿佛是怕惊扰了玄阙好梦。
那双温和的眼睛,她还来不及看清,就这样阖上了。
王遮山静静望着她微微抽搐的背影,拧了眉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任何人的真实悲伤,其实都只属于自己,别人不能分担,更不能代替。若自己不能释怀,便只能拿岁月与灵魂凭吊,静等时光流过。
时间,或许是最好的良药。
然而,当时间带走痛苦本身,却往往留下更为深重的思绪。那思绪,是痛苦离开时投下的幻影,却往往让人更加黯然销魂。
凝蝶的愧疚和苦痛,王遮山几乎是感同身受。
凌虚教突袭大雪山庄之后,他对师父屠风扬,甚至整个大雪山庄,便一直抱着与凝蝶相同的心绪。
时光流过,不但不能消减苦楚惆怅,却只令他更加神伤怅惘。
我们还能做什么?
王遮山注视着凝蝶,心底里绝望地问,问自己,也问凝蝶。
然而,到达蓝瑛谷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屠风扬一眼,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造化弄人。
此刻,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讨论到底谁去,连飞羽和其他弟子都要求一同前往。
最后,巴神医终于沉声喝住众人,抬起明亮从容的眼睛,缓缓扫视眼前所有人,沉声道:“谁也不能去!”
她这一声,虽不能穿云裂石,却也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决,令人一怔,众人陆续闭口不言。
孟庆丰望了一圈,摇头叹气道:“就这么定了,我与巴神医同往。”
青夫人瞧着他,却没有说话。
她心中最明白,毒王向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然而,巴神医却只是淡淡一笑,沉声道:“你也去不得。”
孟庆丰讶然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去了,我才危险。”巴神医笃定道。
“正是。”青夫人终于开口,因为她心中明白,只有等巴神医开口这么说了,毒王才有回头的可能。
“怎么去不得!”孟庆丰不解道。
“药王见了你。”青夫人沉声道:“可不是更气么!若是见了你,还不得杀个干干净净,又怎会容你拿着解药大模大样出寨?”
“嗯。”巴神医点头道:“夫人说的正是。若我一人去,他必然顾念旧日情面。若你跟着去了,他定会勃然大怒,说什么都不肯交出解药了。”
孟庆丰听她二人如此说,沉吟片刻,亦觉甚有道理。
然而,他心中依然充满担忧。
屋里忽然陷入沉默。
“还是我同去罢。”最后,王遮山坚持道:“我不是蓝瑛谷的人,想来药王不会和我计较。再说,我去了,好歹有个人护神医周全。”
巴神医回头望着王遮山,双目一闪,那神色,令王遮山再次想起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却依然想不真切。
“也好。”孟庆丰最后道:“他们不认识三少爷,想来不会过于为难。你一人去我实在不放心。”他转向巴神医,沉声道:“两个人,好歹照应着。”
巴神医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这就动身。”孟庆丰最后道。
其他人再无异议,均默默转身,鱼贯出了木屋,只有青夫人留下,暂时照顾玄阙。此外便只有凝蝶留了下来,一则是因为她本身颇通医术,可以协助青夫人;二来则是青夫人实在不忍看她如此神伤忧思,便留她在自己身边,方便照料。
馀墨与裂玉想留下,却未被允许,便只好返回白园,均是面色憔悴。
所有人,即可出发,各司其职。王遮山翻身上马,跟着巴神医,沿湛蓝如镜的凌湖,一路向天苗寨疾驰而去。
夏日热风擦过耳畔,撩动焦躁湿重的潮闷。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甜美气味,他们眼前,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无垠草海,彼端遥远,仿佛与天相接。天上地下,一片青蓝,一片碧翠,一同奔腾而去,延伸去往极远之所。
王遮山与巴神医并驾齐驱,终于奔出蓝瑛谷之时,已经到了午后。
大道依然淹没在两侧浓荫匝地的密林之间,遮蔽漫天流火,投影片片荫凉。
许久之后,二人终于奔地倦了,便羁勒骏马,缓慢前进,顺便吃点干粮喝点水。
此时此刻,大道却显得非常寂静,来往马匹不多,路边只常常背着箩筐的来往寨民。马蹄“嘚嘚”,入耳格外清晰。
王遮山悄悄注视巴神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熟悉姿态,努力回忆他曾经见过的相似片段。
“你和露毓一起长大?”巴神医忽然扭头问他。
王遮山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惊了一跳,不由愣了一下。
巴神医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喝水。
她非常优雅,也非常安静,骨子里却闪耀一种令人敬畏的光芒。
“嗯。”王遮山来不及多想,下意识道。
“她是什么样的人?”巴神医却没缘由问道。
王遮山拧眉思量片刻,忽然笑道:“她很厉害。”
“厉害?”巴神医回过头来,放下手中水囊,饶有兴趣问道。
“嗯。”王遮山眺望远方,眉头一舒,笑了。
“还有?”巴神医追问道,似是对这个笼统的回答不甚满意。
王遮山忽然发现,他眼中的露毓,本身就是一个笼统而模糊的形象。
或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给他仔细端详对方的机会,他几乎从未思考过,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当巴神医问起的时候,他却几乎不能概括。
在他心中,露毓代表所有“生存与较量”的力量,是强大的存在。
她武功高强,聪明,果断,狠毒,完全没有人的弱点。
“她没有弱点。”王遮山想了一会,接道。
巴神医双目微澜,喃喃问道:“没有弱点?”
“嗯。”王遮山一笑,点头道:“她好像不会被任何人打败。”
“哦。”巴神医若有所思道。
“她武功极好,还很聪明。”王遮山笑了笑,沉吟道:“还非常狠毒。”
“哦?”巴神医眉头微蹙问道:“狠毒?”
“也不是狠毒罢。”王遮山道:“或许应该说是果断!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犹豫退缩过。杀伐决断,男子尚且不如。”
“哦。”巴神医忽然陷入了沉思。
王遮山尴尬笑了两声,接道:“我也说不好,或许我不够了解她。”
第132章 十九级台阶()
草海尽头,端立着天苗寨崔巍的大门,依然挺拔威严。
逐渐暗淡西沉的金色太阳,正缓慢吞没于漫天撕裂泼洒的绯红云霞中,光束耀目,自然产生一派天地辽阔,自然无穷的壮美之感。
巴神医羁勒快马,缓缓停在寨门前,若有所思地仰头望着那于金红霞光中静静沉默的高拔寨门。
夕阳勾勒出她清瘦柔和的侧影,显得肃穆却又寂寥。
王遮山勒马,与神医比肩而立。骏马“嘶嘶”,马蹄不断起落。他望着巴神医脸上奇特的神色,忽然感同身受一阵模糊的悲凉感慨。
这寨门,仿佛与巴神医相识,静静伫立,默默对视,正与她无声交流。
“天苗门”许久,王遮山不禁开口,打破沉默。
巴神医回神一笑,淡淡道:“我认识路。”
王遮山微微吃惊,却又不那么吃惊。
他心中,能够隐约感到巴神医和天苗寨之间有某种联系,某种深似海的联系。
“走罢!”巴神医霍然一拍马,飞驰而去,以一种从容傲气的姿态,奔入天苗寨的大门。
王遮山双目微澜,策马跟了上去。
轻甲铮铮的天苗卫,从寨门两侧高拔的木塔上探出头来,张望几番,又缩回头去。
入寨大门,并不太热闹,王遮山与巴神医,一前一后,不疾不徐,策马行在通往天苗门的大道上。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霞光,与金色阳光同时消散在遥远高天。一瞬间,那暗蓝夜色,忽然铺满整个苍穹。
大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错落木屋,均由低矮木柱撑起,门前有古旧木梯,廊下挂着干肉水果。窗口透出的火光,映亮了大道粗糙的地面。二人一路飞驰,穿过灯色,偶尔会看到几个小饭铺,正大敞着门,里面热热闹闹,外面亮着火盆。
这时候,巴神医却突然羁勒骏马,放慢速度,缓缓穿过大道,不时向两侧张望,脸上隐约透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王遮山没头没脑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夜幕下苗寨陆续亮起的点点灯火。不久之后,灯火越来越多,直到亮满整个寨子。灯火摇曳间,他只觉身处一片光点交织的汪洋。那灯的海洋,比天上星瀚更加壮阔耀眼,更加温暖动人。
灯火,总能令人想起家,一个可以停靠,可以放下伪装的地方;一个跋涉千山万水能够终究回归的休憩之所,因而总是格外温婉,格外动人。
此刻,王遮山伸出在离自己家乡不知道多远的地方,见眼前亮满同样温暖动人的灯海,不由眉头轻皱,心口一酸。
流转灯火,荡漾弥漫,光晕流动,于夜色中辗转漂浮,轻轻笼罩在二人肩背。巴神医的脸,安宁却颇为动容,于一片奇妙光色中缓缓绽放一种王遮山非常熟悉的笃定温婉,令他亦是动容不已。
“走!”巴神医忽然回头道,一拍马,奔驰而去。
夜晚的天苗门,在大道尽头显得历历在目,只因那高拔雄伟的大门两侧,亮着几个巨大火盆,里面燃动着滔天的熊熊烈焰,翻滚跳跃,将整个木门映照成明亮的金红色,暗淡了苍穹之上那点点闪烁的星光。大门两侧,筑满紧密相接,高不见顶的巨木高墙,几丈便可见内设高塔,露出顶端,塔内闪烁同样明亮的火光,映亮了守卫闪耀的铠甲。
巴神医缓缓踱至门前,勒马端立。
大门两侧,是两座最为巨大磐石的高拔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