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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曲天极力反对,却依然拗不过这个倔强的女人,最后一刻,他拊掌叹气道:“我终究也舍不下你啊!”
青夫人微笑了,温和美好的光在她眼中慢慢绽放,映着曲天粗糙的假面。
此刻,青夫人正沉浸在无尽思绪之中,清丽却渐渐衰老的容颜,映着窗外明朗的春色。
珠帘璁珑,走进来一个清瘦的女子,浅绿长裙,苍白面孔,年轻而美丽的面孔,一贯的英武冷淡。
是露毓,正立在青夫人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行礼。
青夫人好像也习惯了,只是微微一笑。
多少年来,露毓只是喊她“姑姑”,她们的性子,一样凉薄疏远,一样倔强任性,彼此间几乎生不出任何特别的情感。
她与露毓,仿佛是彼此的镜像,照射出了对方性子中共同的,骇人的部分。
她们或许早已经不再是人,灵魂不过是太沉重的负担。
然而,露霜阁喜宴上的发现,着实令青夫人吃了一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露毓学会了她的暗器,青沙,且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这是一个可怕的发现,那个晚上,青夫人的心脏几乎枯萎凋零。
露毓,一定是背着她和曲天,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毒人”。
不!青夫人内心沉重呐喊,她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青夫人自己便是一个毒人,却不愿意让露毓变成毒人。
“露毓!”青夫人的嗓子嘶哑了,剜心的痛掠过她几近崩裂的胸口。她不能呼吸,怔怔望着窗外一片明媚春色,却不敢回头仔细端详露毓那青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孔。
“嗯?”露毓一如既往淡淡道,仿佛不为世间一切所动。
“你”青夫人的声音很冷漠,习惯性的冷漠,却夹杂着痛惜,一种不能解脱的痛惜。
那种痛惜,突然让露毓吃了一惊。
露毓不由笑道:“姑姑这是怎么了?”
青夫人终于转过脸来,望着她星光般明亮美好的双眼,几乎哽咽道:“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们便是亲人。”
“亲人!”露毓冷笑,心中不屑地重复这个词。
如果是亲人,为什么要送她去大雪山庄?为什么要用她当做棋子,去监视屠风扬?
她笑而不语,缄默而立,淡然望着青夫人,正瞧见对方眼角早已刻上的浅浅细纹,是岁月的痕迹,落满了荒凉的脸孔,那微微下垂的面颊,却正在轻轻抽搐。
她不禁笑了,轻声道:“你永远是我姑姑。”
青夫人心中默默叹气,这一句话,充满了分明的揶揄和怨恨。连青夫人,也不禁抱怨自己,为什么要利用露毓去监视大雪山庄,也或许,露毓本就不该长在自己身边。如果她没有耳濡墨染自己反常疏离的性格,或许就不会一样决绝和残忍。
“你”青夫人终于开口道,她几乎不想继续追问,不愿意知道那个残酷的事实,但却必须咬牙问下去。她盯着露毓,微微颤抖,眼睛里有不忍也有责怪,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青沙?”
露毓面沉如水,一丝浅淡无影的惊讶划过她的眸子深处,疏忽而过。她旋即叹气,心中明白了,喜宴上的事情出卖了所有。
谁能学到青夫人隐秘诡谲的功夫?如今也只有她了。
于是她不再掩盖,也不辩驳,只淡淡道:“很早以前。”
“用手?”青夫人却一反常态,焦急而失控问道:“你用手?”
“是。”露毓淡淡看了青夫人一眼,觉得她简直就是大惊小怪。
“你!”青夫人一个趔趄,青白的手死死攥着窗框,方才立定,锥心之痛令她几欲窒息道:“你吃了那药!”
“是。”露毓瞬也不瞬望着她,忽然笑道:“你吃得,我却吃不得么?”
“露毓啊!”青夫人拧紧眉头,摇晃了一下,道:“你知道那是什么药!”
“毒人。”露毓淡淡吐出两个字,仿佛是极为普通的事情。
青夫人瞪着她,两只眼睛盈满恐惧。
“毒人”,是多么骇人的一个词。
红雪关内外,人人闻之而神色大变。露毓却能平淡这般道出,实在令人心惊。自古以来,除了忠于教派的死士,和信蛊成痴的巫师,便只有被强行注射了毒药的罪人,愿意成为一个“毒人”。
绝不会有人甘愿吞下毒药修炼成“毒人”!
青夫人做到了,是因为那刻骨的恨,将她的人生变成了生不如死的炼狱。活着,对她这样的人,与死亡并无差异。她愿意献出生命,和死神做一个交换,变成一个可怖的存在,报仇雪恨。到如今,冷酷如她,心中却也会隐隐生出疼痛和悔意。
露毓,不到二十岁的芳华年纪,却做出了一样可怕的事情!
青夫人颤抖了,开始怨恨自己,潜移默化影响了一个本该天真快活的少女。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青夫人突然流下眼泪,啜泣道:“露毓啊!你糊涂啊!”
“我不糊涂!”露毓却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懊恼和痛苦。她面色沉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依旧站在门口,离青夫人尺寸之外,淡淡道:“我和你一样,早就死了,留着躯壳也是浪费。”
她的声音平静沉稳,却像冰一样寒冷,缓缓流过青夫人的心口,令她不寒而栗。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青夫人吃惊道。
她终究是不懂露毓。
当王遮山第一次告诉露毓,一辈子当她是妹子的那刻起,露毓就情愿选择一个强大的自己。因为王遮山不再需要她的温情,甚至不需要她温热的身体。
王遮山,需要一个强大的战友。
这代价,终究是值得的。
“我和你性子太像。”露毓最终却只是淡淡吐出这句,她不需要青夫人理解自己,自然也不需要她锥心泣血。
暖风四起,吹动着雕花的木窗“吱呀”作响,窗外鸟雀啁啾,阳光如此温暖。青夫人却浑身寒冷,尽管,她没有温度的身体,早已不懂寒冷。
她却还是觉得冷,彻骨的寒气,在她的心口弥漫跳跃,露毓却正要转身离开。
“等会儿!”青夫人嘶哑喊住她,眼泪早已风干,疲倦布满她的容颜,露毓霍然回身,正对着她凄切的面孔,亦是不禁一怔。
这一次,她从“姑姑”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神色。
那种她从来没有见过,却本能认得的表情。
一个母亲望着孩子的表情,那样痛苦和难舍。
她第一次发现,在青夫人冷淡遥远的众多神情中,原来还隐藏着母亲的一瞬间。
这或许,是错觉!
她与青夫人,终究守着冰冷的四肢,活了太久,太需要爱的温暖和生机,以至于此刻,同时产生了相同的幻觉。
“什么事?”露毓却收敛情思,坦然望着青夫人,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漆黑幽深,毫无涟漪的双眸,仿佛凝积千年的坚冰凿刻而成,在五月的飞花暖流中也能冻僵所触一切。
“我要走了。”青夫人道。
露毓不说话,望着她。
“我要交给你件东西。”青夫人缓缓道,转身走到檀木柜前,一双青白的手,被铜黄的大锁衬得白如清霜。她取出一个红木盒子,长裙拖曳,无声无息来到露毓面前。
露毓略略吃惊。
她早已知道,昔日的毒王要出关了,却没想到,青夫人也要去?
她立在原地,没有伸手。
青夫人自顾打开了铜锁,“吱呀”一声,雕花精美的盒盖轻轻弹开,露出一柄古旧的刀把。一段残柄,银白闪光,把手处缠着细密的银丝,九十九层银丝,致密均细。
飞白刀!
三个字陡然掠过露毓心头,她眉一敛,却未发声。
青夫人轻轻拿起那个刀把,对着窗外洒进来的明媚阳光,眯眼细瞧,淡淡道:“飞白刀!你没少听屠风扬说起罢?”
“嗯!”露毓终于迈开步子,慢慢来到青夫人身边,仰起清秀的脸,与她一起瞧着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刀把,却只是撇嘴冷笑:“这东西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是啊!”青夫人叹气道:“不过一个刀把!”她言毕,将闪光的刀把重新放进红木盒中,小心锁了,交予露毓道:“从今后,它归你了。”
这句话波澜不惊,却令露毓大吃一惊,她不由后退一步,冷笑道:“我要它做什么?”
青夫人淡淡一笑道:“或许有天,王遮山用得到!这是吕刀子让我毁了的东西,我却要违背他了。”
露毓不解,这段话背后,仿佛深藏着不能言说的玄机。一时半刻间,任谁也不能明了,但她却深深知道,“王遮山”三个字对自己的分量。
暖风充溢着安静的小院,红鱼在水中吐了几个泡泡,发出轻微的“啵啵”声。露毓想了一阵,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暗红木盒,心中泛着别样的滋味。
青夫人已经慢慢在窗边的镂花木椅上坐下,脸上一阵怅惘,接道:“曾经,我潜入清锋斋,就是要得到这刀把,想弄清一些旧事。我总想,刀把与刀身复合的一日,我才能懂得蓝啸海!”她的眼睛突然显得非常忧伤,脆冷如冰的悲伤笼罩着她幽黑寂寥的双眸,绽放出一种露毓无法理解的情思。
“如今?”露毓追问道。
她有种预感,青夫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她的心,居然忧伤起来,这个十几年来,被她称为“姑姑”的人,原本应当是无关紧要的人,此刻,却实实在在将她的神思一同带走,往红雪关外去了。
原来,感情总在不经意的平常日子中,一点一滴,堆积壮大。待到轰塌一瞬,总是格外醒目骇人。
“吕刀子一番肺腑之言,”青夫人神色憔悴接道:“让我懂得了一件事。我和蓝啸海的过去,终究是烟消云散了。从此后,我的人生只与曲天相关。”她说到这里,又显得非常欣慰和欢愉,轻声道:“露毓,有一天,你会明白,王遮山并不是你的所有。”
露毓握紧了沉重的木盒,听道这一番话,一言不发。她不懂,也不能苟同,但是她无法反驳。青夫人的话,背靠着某种沧桑而明晰的事实,不容置疑。于是她低声道:“你要我留着这个,帮王遮山么?”
“我不知道。”青夫人若有所思,淡淡道:“我只知道,毁了可惜。它的存在,必然有意义。”
清风徐来,太阳偏了方位。
“露毓!”青夫人忽然伸出冰冷的手,攥住了露毓和自己一样冰冷的手,嘶声道:“我将飞白刀与不霁楼交给你!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露毓动容道,她年少而冰冷的脸,突然被青夫人欲言又止的最后神色打动。
那么一瞬间,她们才打开心中的壁垒,释放出对于彼此那其实早就浓厚深邃的情感,然而,却是分别的时刻。
露毓走了,带着那个暗红的木盒,青夫人立在窗前,见她脚步轻灵,起落间就飞离了小院,疼惜而又欣慰。
这般美好的女子,如花的年纪,却已经万劫不复。
“或许是好的,江湖动荡,再也没人能伤害她了。”青夫人想到这里,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了。
第64章 鬼影现()
暮色初垂之时,大雪山庄的几个小厮,自侧门外发现了两具尸体,皆是同与他们当差的下人。消息传到管家王霜的耳朵里,年迈的老人不由暗自一惊。
莫非
问号深深烙在王霜心中,他慌忙命人紧闭了所有的大门,不许有人外出。这时候,残月初升,天地间一片乍现的昏蒙,王霜一路疾跑,往屠风扬的书斋赶去。
消息传到屠风扬耳边的时候,后门外又多了三具尸体,均是不听王霜劝告的年少下人。年轻气盛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他们自后门内探头,向外观望,想要一探究竟。其他人赶到之时,三人均已倒地,喉咙处依旧“汩汩”冒着鲜血,还未干涸。
听到一切,屠风扬凝神不语,书斋内异常寂静,王霜额角早已沁出了冷汗。
“全部都是喉咙开口,利刃所致!”王霜皱眉,摊开冰冷的手掌道。
“刀伤还是剑伤?”屠风扬盯着跳跃不已的烛火,沉声问道。
“乍看是刀伤,我仔细瞧了瞧!”王霜咽了一口吐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敢抬头,忧惧的脸深藏于暗影之中,颤声接道:“是短剑,又快又薄的短剑一种特别的剑恐怕”他抿着嘴,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鬼影杀手!”屠风扬却毫无惧色替他说完了。
王霜一惊,鬓边俶尔滑下一粒冷汗。
夜风荡漾,摇动着窗外花丛,翻起一阵悉索之声,屠风扬亦不禁心头一冷。
果然来了!
凌虚教的鬼影杀手,每人用一柄又快又薄的短剑,势如闪电。他们自身,却一向遁形在错综复杂的剑阵之中,往往出其不意,眨眼间就深深割破人的喉咙。他们是鬼影堂修罗场中,以非人之道训练出来的嗜血杀手。
整个江湖,谁的家门迎来了鬼影杀手的足迹,便是灭门的兆头,从来没有例外。
屠风扬拧紧了眉头,低声问道:“他们都回来了么?”
“都在宅内!”王霜低声回道:“只有露毓小姐,还在外!”
“派人出去找,别让她回来!”屠风扬突然紧张道:“在外的人,都不要回来!”
“老爷,消息送不出去了,如果真的是鬼影堂到了!”王霜叹气道。
如果鬼影堂的人到了,那么整个大雪山庄,必然已经在重重包围之中了。墙外定然布满了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织满了变幻莫测的剑阵。若等到四大护法到来之时,便是屠风扬人头落地之时。
“确定是鬼影堂?”屠风扬按捺住几乎颤抖的声音,五月温润的春风穿过书斋,却令他只打冷战。
“十有八九。”见多识广的王霜,此刻几乎可以确定道:“一般人没有那样的功夫。”
“凌虚教与露霜阁结盟没错,可是”屠风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却从未与他们结下梁子。”
“老爷,这事恐怕还得问问三少爷和露毓小姐,”王霜凝神道:“他们此行前往露霜阁,出了哪些事?”
“果然!”屠风扬一个激灵,大喝道:“给我把三少爷叫来!”
夜深了,月亮在浓云背后隐约出没,风吹花香,庭院里充溢着甜美的气息。
终日里沉浸在迷惘和失魂中的王遮山,听到了急急赶来的王霜口中说出的“鬼影堂”三个字,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昏昧良久的双目,突然绽放出鹰一般锐利的冷光,沉声道:“走!”
二人一前一后,匆匆往屠风扬处赶去。王遮山焦急的脚步,王霜几乎不能追上,他只好一路小跑。等他到达书斋之时,只见王遮山腰板笔直,正跪在屠风扬白袍微微飘动的脚下,动也不动。
“不行!”屠风扬的声音坚定而沉着。
“师父!”王遮山内伤未愈,情绪激动,几乎窒息。他摇晃了一下,嘶声道:“这是我闯的祸!”
“现在说这些没用!”屠风扬大手一挥,凛然望着刚赶到的王霜,沉声道:“召集堂主们,在龙虎厅议事!速去!”
“师父!”王遮山一把抱住屠风扬的双腿,急切道:“凌虚教向来恩怨分明,若是将我交出去,他们一定不会为难大雪山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雪山庄,从不交人!”屠风扬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