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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段虎双目一闪,笑道:“看来传闻是真的,咱们这位病怏怏,不问朝事的王爷,原来是余阳的盟友。”
“北原王一向与余阳交好,这在玉门关早就不是秘密。余阳大劫后,太叔虑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北原王称病在家,你瞧瞧,这里面能没些名堂么?”
“话虽如此,余阳毕竟没了,北原关外乱世再起,你说,还有谁能撼动他的龙椅呢?”段虎冷笑道,提起“他”便是格外慎重。
提起那位龙椅上兢兢业业的勤政帝王,他忽然五味杂陈。当年,他抛却所有,只为入泰平殿,替啸沙山隐秘注视着敌人。如今,他却以忠臣的身份,在隆盛殿内参与在对方宏图之内。内心深处,段虎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隆帝非同一般,不是一般人能够取代的天降王才。
他睿智冷静,取舍上一向深思熟虑,作为帝王,统领四关之内,他付出了多少,心中有多少伤口,日日与他相伴的段虎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很多次,段虎想起啸沙山,再望着眼前那秉烛夜读的隆帝,都不由百感交集。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忘记年轻时流血挥汗时坚守的抱负,吕刀子口中那“只护天道,无君无臣”的理想之国。那“理想国”,是他舍弃所有守护的理想,每一刻都清晰无比。
“只要吕刀子还在,你我还在,啸沙山便在,啸沙山的后人在,啸沙山就永远都在。”剑歌慷慨道,虽压低声音,却依然激昂动人。
段虎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幽暗中,剑歌双目凛然,格外明锐,这位昔年里虽穆苍天登上啸沙山的绝顶聪明之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将段虎七零八落的思绪重新凝聚一处,令他重新变得坚定。
“况且”剑歌见他双目重新聚焦,方才继续道:“星芒山上那位,守了二十五年,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了罢?若他下山,定然容不下啸沙山,那位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比我清楚罢?当年你在璃彩苑之时,怕是早已看清今日了罢?”
“那日,今日,你我都无法左右这江湖。山雨欲来,怕是再过上小半年,那位就要从山上下来了罢,他若下山,必然腥风血雨,别说是啸沙山,便是大隆朝,怕是都没一天安宁日子过了罢。”段虎忧心忡忡道,神色中颇为忧伤。
昔年里,璃彩苑的回忆开始一一浮上脑海,他三人一同学艺,一同在雪白梨花中饮酒赏月的岁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到最后,他忽然想起了冷瑶琴,那似乎天生不懂娇媚的女子,却在瞧他的时候,特别流露出女人的神态。那些神态,依然深存于他的记忆中,说不清是甜美还是苦涩,总在某个特别时刻蹿出来,击中他原本无懈可击的心。
冷瑶琴,是他心口的裂隙。他原本清楚,自己的心一向不是无懈可击,林弗儿是他最柔软的弱点,而冷瑶琴,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裂口。
第383章 瑶琴恨()
消息传回霜沙谷之时,冷瑶琴正在亭子里赏雪。常年风雪凝集的霜沙谷,从未褪去阴冷。
消息是从遥远的帝都传来的,道段虎与一位故人,要上啸沙山。
“冰魇!”冷瑶琴瞧了眼凉亭外静静站在树下的少年,朗声道,自从霜靥离开后,那原本就木纳少言的少年,便像是丢了魂似的,没事便站在那棵落满积雪的树下,兀自发呆。
冰魇果然没有答她,只静静望着远方,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
“冰魇!”冷瑶琴叹气,提高嗓门道。
“师父!”冰魇蓦然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应道。
“你如今日日发呆,竟是连为师的话也听不清了么?”冷瑶琴厉声道,难掩失望之色。
“徒儿错了。”冰魇拜倒在地,显得很惶恐,却依然心神涣散。
“为师知道,你一直惦着霜靥”冷瑶琴无可奈何地瞪着他,眼中的责备之色渐渐散去,缓和口气道。
“师父!”冰魇鼓起勇气抬头,正色哀求道:“求您告诉徒儿罢,霜靥她到底去了哪里。”
“为师不能告诉你她去了哪里”冷瑶琴面有难色,以现有的和气神色,郑重道:“但是可以告诉你,她好端端活着,你不必过于担忧。”
“师父”冰魇陡然拜倒在地,颤声道:“她今日好端端活着,不能说明日也还好端端活着,徒儿知道,她必然在极危险之所,命悬一线”
“闭嘴!”冷瑶琴终于愤怒了,挑眉怒喝道:“得寸进尺!为师派她去,自有一番道理,岂容你说三道四!”
“师父!”冰魇声音颤抖,却毫无退却之意,接道:“求您告诉徒儿,她在哪!”
“你!”冷瑶琴挑眉怒喝,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怅惘,嘶哑道:“你喜欢霜靥?”
冰魇浑身一震,片刻后沉沉点了点头。
“为师早该知道早该知道”冷瑶琴眉一皱,兀自喃喃,难掩忧虑之色,叹道:“早该知道,你是那样多情之人。”
“师父!徒儿并非多情之人。”冰魇正色道:“世间无数人不过擦肩而过,徒儿这辈子都只想保护霜靥一个人。”
“糊涂!”冷瑶琴厉声喝道,忽然愤怒了。
冰魇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茫然抬头望着自己的师父,在那严厉而冷峻的目光中,缓缓低下了头,缄口不语了。
“你不能喜欢她,你与他,你”冷瑶琴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能说出关键言语。冰魇的目光加减变得冷静,充满期待地望着冷瑶琴,似乎在等待一个缘由。然而,冷瑶琴的眉头越皱越紧,却终究不能解释。
“你不能喜欢她!”她最后道,重复道,强调道,用凝霜的语气警告冰魇。
冰魇瞪着冷瑶琴,虽然不解,却不敢继续追问。纵然在夏日里,霜沙谷亦是寒冷非常,寒风呼啸,烟灰色的远天,宛如凝霜的烟沙,沉沉笼罩着整个大地。这样清冷而令人感到绝望的天气,令冷瑶琴冷冰冰的决绝更加刺痛。冰魇瞪着养育自己的师父,无语凝噎。
寒风中,冷瑶琴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冰魇,依然能感到少年那失望却依然充满热切期盼的目光。她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她却不能回答他。
她知道,一切尘埃落定,水落石出那日,血肉模糊的,不知是段虎,不知是霜靥,还有她冷瑶琴,还有冰魇。
所有人,都要在这场预谋已久的轮回中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此刻,霜沙谷的寒风正扬起她的长发,也扬起她雪白的袍袖。大风,是如此凌冽,每一次掠过脸颊,都仿佛锐锋凌迟。她的心,开始颤抖,眼前远天,似乎渐渐浮现出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那是冷遥环的面孔,她那柔情似水,却又心冷如刀的姐姐,正在烟灰色的天幕上绽开微笑,正对着她,眼角眉梢尽是讥诮。
你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
冷遥环问冷瑶琴。
我这一生,只为“痛快”二字,我觉得痛快了,对与错都没有关系。
冷瑶琴缓缓展开眉头,对着远天嗫嚅。
啊原来如此。
天幕上那张绝美的面孔,笑得朦胧而忧伤,眼角闪着盈盈泪光,敛眉叹气。
你这一生,不也图了痛快?
冷瑶琴反问姐姐。
不错,我这一生,痛快得很,恒焕纵然是盖世英才,也终究在我掌心之中。
冷遥环笑了。
现在,你满意了?
冷瑶琴不屑冷哼。
满意了他这一生,除了我,还能拥有谁呢?
冷遥环展了眉头,笑得极美。
冷瑶琴沉默了,她的心,一寸寸沉入冰海之中,麻木了。
昔年里,冷瑶琴与冷遥环姐妹,一起在璃彩苑中学艺,那时候,四焚宗与璃彩苑,本是休戚相关的盟友。那时候,被送进璃彩苑的,还有焚海宗段虎,与他们一同学艺的,是璃彩苑的少主人,子恒焕。
冷瑶琴闭上眼,想起那些岁月,当真是每一日都明媚如春,每一日都心情舒展。那时候,年少的他们,从未想过,未来会是今日境地。
那时候,冷遥环因为禀赋不足,便在当时璃彩苑主人的安排下,学习琴棋书画,轻歌曼舞。而妹妹冷遥环,因为天赋出众,便跟随师父学习了各种武艺,几年后,不但能用各种道具暗器,还额外学会了使鞭。
那时候,冷瑶琴绝不会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原本有一颗果敢坚毅,自己完全望尘莫及的心。
冷瑶琴学会了各种武艺,在朝夕相处中,与子恒焕、段虎的情义亦是与日俱增。自负美貌的冷瑶琴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清楚地感觉到,两个少年都对自己格外垂青。只是,她过于骄傲,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分明垂青段虎的时候,还是深藏不漏,只待他二人各自表现。
然而,岁月静静流逝,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段虎始终保持沉默,哪怕子恒焕不再对冷瑶琴表现钦慕之情,他也坚定地保持缄默。这多少令骄傲自负的冷瑶琴感到有点失落,然而,傲慢如她,依然坚信,段虎只是羞赧,只是没有找到良机罢了。
这样的念头令她烦恼也甜蜜,在日日相伴中依然怀抱着一丝希望。她这样幻想着,甚至快活过,直到某一次段虎离开星芒山返回四焚宗,与相州名医世家的独生女儿林弗儿成亲,才将她少女的梦幻彻底打碎了。
气急败坏赶回四焚宗的冷瑶琴,见到了第二日便要成婚的段虎。那一夜,天就像今日这般阴沉,原本是春日明媚的天,似乎正要降下一场大雨。是夜,月亮躲在层层浓云之后,阴郁不语,段虎的脸却很平静,望着她毫无表情。
“你要娶林弗儿?”冷瑶琴放下矜持骄傲,直截了当问段虎。她本以为,段虎娶林弗儿,必然是身为焚海宗宗主的父亲所安排,她坚信,段虎与林弗儿,不过是一段结盟婚姻,如此,段虎纵然不能娶她,她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段虎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静静地望了她片刻,只沉声道:“是我想娶弗儿。”
冷瑶琴一怔,难掩惊愕之色,然而,那惊愕之色,片刻间便化作了难堪与愤怒,她放下骄傲,难以置信追问道:“你说什么?你想娶她?”
“我想娶她。”段虎面沉如水,重复道。
“你想娶她”冷瑶琴冷笑一声,不可思议地瞪着段虎,嘴唇颤抖,她无法相信,分明爱慕自己的段虎,会心甘情愿娶另外一个女人,竟然还说自己愿意。那一瞬间,她几乎失控,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质问他道:“你胡说!你分明倾慕于我,怎么可能想娶她。”
一丝波澜掠过段虎平静的眼睛,他停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淡淡道:“我并没有倾慕于你,星芒山朝夕相处,与我而言,你只是小妹罢了!”
“小妹!”冷瑶琴冷笑,摇头道:“你胡说!你分明倾慕于我。”
“瑶琴!”段虎提高嗓门,沉声道:“若我有举动令你会错了意,那是我的错!”
“你胡说!”冷瑶琴的目光开始涣散,惊呼疯癫,不断冷笑道:“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勾引了你,肯定是的,不然你怎么会变心!怎么会变心!”她不断喃喃自语,眼角尽是落泪。
段虎微微敛眉,难过地瞧了她一眼,伸手扳住她不断颤抖的双肩,望进她失魂的双眼,正色道:“与弗儿无关,是我喜欢她,想娶她!我与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何来‘变心’之说?瑶琴!我与你,没有男女之情,你明白么?”他一字一顿解释道,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刀,直直刺入冷瑶琴的胸口,那些话响彻耳畔,令人作呕,片刻间,她似乎心神涣散,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他的脸孔是那么模糊,耳畔,他的声音已经一句也听不清,她只裂开嘴大笑,任泪水模糊双眼。
心痛么?
比心痛更加难捱的,是难堪
那一刻,她只觉自己好像一个丑角,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罢了。她是多么可笑,一直活在自己的幻觉之中。直到那一刻,段虎字字如刀,才让她在鲜血淋漓中清醒过来。
这清醒极好,自此后,她冷瑶琴再无一丝幻觉,只冷静活在世上,图一个痛快。何为对错?哪有什么对错?
她忽然冷笑了,回头瞥了眼那深情款款的徒儿冰魇,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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