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374章 两个中原人()
夜风冰冷,吹拂而过,弥漫在草原的每个角落。星空下,一派广袤。
仁清公主踉跄前行,眼前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无尽草原,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她只不断向前奔去,便是凌乱蹒跚的脚步,也不能阻止她逃离樊笼的决心。
阿木德大步而去,追在她的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难掩怒气。
仁清公主一步不停,更不敢停下脚步,时至今日,她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了,一刻也不能。
阿木德越走越快,衣袂袍裾在夜风中招展若旗,“呼啦”直响。
眼前不远处,正逐渐出现一个小小的帐篷,仁清公主只踉跄前行,身后阿木德那沉重的脚步声,近在咫尺。片刻间,大队的随从下人,已经嘈杂地追了上来。
一片纷乱之中,仁清公主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倒在地上。她无力地伏在地上,双手愤愤抓着青草,额角缓缓流下冷汗,微微抬眼,已经能瞧见阿木德的双脚,正停在她面前,岿然不动。
她终于绝望了。
阿木德正站在她面前,瞧着她狼狈之极的模样,忽然心里一酸,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攥住了她那纤纤皓腕,柔声道:“夜风这样凉,回去罢。”
仁清公主缓缓抬起头,斜睨他的眼睛,冷如冰霜,她的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冰冷的笑意。她盯着他,尽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阿木德瞪着她,双眼中的自信开始瓦解,片刻间,化作了碎裂的柔情。
卫队终于赶到,阿纳打着灯赶上前,伏地请罪。阿木德疲倦地站起身来,指着仁清公主,嘶哑道:“送王妃回去。”
仁清公主疯癫大笑,却依然无法反抗卫队有力的臂膀。只片刻,阿纳亲自扶起她瘦弱的身子,口中不停劝慰。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仁清公主似是失去了所有理智,笑得刺耳之极。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帐忽然露出一道火光,一人撩起门帘,矮身走了出来。
“吕信?”阿木德脱口道,认出眼前帐篷原来正是吕信居所。
“大王。”吕信恭敬一拜,瞥了眼正要被带走的仁清公主。
阿纳与卫队,因惊讶而顿住了脚步,那原本几近疯狂的仁清公主缓缓回过头来,顿时一脸错愕,吕信亦是双目一闪。对视瞬间,他二人均瞧见了对方的中原装束,一时间百感交集,尽是相识无语,如鲠在喉。
“先送王妃回去!”阿木德不耐烦地对阿纳挥了挥手。
夜色中,吕信收回目光,面沉如水,却还是双目微澜。他听到了“王妃”二字,知眼前女子,正是隆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仁清公主,因阿木德亲口提亲,而千里迢迢来到了忘原关外。
此刻,他瞧见堂堂大隆朝公主,衣衫不整,满面苦楚地被卫队强带了去,难免心中酸楚,身为丈夫之身,亲见政治婚姻中的公主身受苦楚,难免满心羞愧。
只是,他没有忘记的自己的使命,于是谨慎深藏了目光,只对阿木德再深深一揖,沉声道:“臣听外面嘈杂,难免好奇之心,请大王降罪。”
阿木德朗声大笑,却没有开口,他轻轻回过头去,沉沉叹息。阿纳与卫队,带着仁清公主,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却依然牵挂在怀,满心愁楚。
吕信微微抬眼,见阿木德怅然若失地望着仁清公主离去的方向,双眸一闪,隐约感到了一阵苦楚之意。他知道,忘原关开战,仁清公主第一个不能承受,阿木德如此失魂落魄,显然是有真心在公主身上。
“臣”吕信刻意垂下目光,欲言又止道。
阿木德方才回过神来,恍然转身道:“忘原关大战在即,她心里不好受,你心里也不好受罢?”他话音未落,原本弥散失魂的双眸,陡然爆射两道精光,落在吕信脸上,似是在探寻着什么。
吕信微微抬眼,在那充满冷静分辨的目光中,陡然感到一阵森寒,不由暗暗心惊,却只淡淡一笑,沉着道:“大王还是信不过吕信罢。当年苦云堡里,满天山是中原人,吕信可曾食言?”
“你很好,没有食言!”阿木德朗声大笑,冷刀般的目光,缓和了些许,却依然令人心惊。
“鱼逐水草而居,鸟择良木而栖。”吕信拱了拱手,朗声道。
“哈哈!”阿木德大笑,手掌一升,示意他起身,满意道:“说得好,本王十分珍惜你吕信,你知道罢!”
吕信躬身再拜,笑道:“受宠若惊。”说话间,缓缓垂手,站直了身子。大刀在背后闪光,夜风吹动他的袍裾。阿木德冷静凝视着他,还有他背后时时未曾离身的雪亮大刀,眼中掠过一丝波澜。
草原上有一句话,狼就是狼,鹰就是鹰。
阿木德盯着吕信,想起了这句话,不由五味杂陈,却只轻松一笑,迈步道:“夜色正好,陪本王再喝一盅?”
“恭敬不如从命!”吕信拱手大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黎明到来之时,天边飞起一片红霞,将挂在草尖的晨露映得格外动人。
珠帘内,锦塌上,仁清公主兀自枯坐,昨夜送她回来的卫队,此刻正驻守在帐外,依阿木德之令,严防死守,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消息。
她被软禁了。
她心知肚明,于是冷笑起来。她不愿洗漱,滴水不进,枯槁斜靠在榻上,满心绝望。几个小鬟,只好跪在地上,劝了再劝。然而,谁也劝不动她,再也没有语言能打动她,再也没有人能温暖她。此刻,她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要与忘原关共存亡。
她知道,忘原关破了,她这个中原的公主,身为八部王的王妃,便是这世上最大的笑柄,非死不能解脱。
只是,当她想起真穆的一瞬,心会变得格外柔软。真穆是她的骨肉,十月怀胎、痛彻心扉方才带到这世上的至宝。她舍不下,也不愿离开的人,是真穆。然而,真穆也是阿木德的骨血,甚至还会继承王位,继续在草原上成就霸业。
她的心中闪过惊恐,她知道,真穆与阿木德一样,毫无中原之心,纵然是她的儿子,也没有分毫中原情意。
想到这里,她忽然释怀了,真穆,终究是阿木德的儿子,她死了又如何?真穆永远都是阿木德的儿子,她放心了。纵然忘原关破,她负罪死去,真穆也能安然无恙。
这很好
她忽然微笑了,枯槁的脸孔,露出一阵温柔。
这一日,便在她千丝万缕的混沌思绪中过去了,大帐内变得昏暗,丫鬟掌灯之时,仁清公主依然怔怔呆坐,动也不动。众人只好纷纷退出水晶帘,守在外帐。
仁清公主独自坐着,分不清眼前是灯火摇曳,还是她自己眸光散乱,她直觉天地混沌,光影混乱,一切光怪陆离,令人感到惶恐。
渐渐地,她的视觉与听觉开始变得脆弱却敏感,似乎能听到一切极细微的声音,瞧见极微弱的形容。只片刻,忽然,“噌”一声轻响,一根银针自天而降,不待她凝神细辨,已经“哧”一声轻轻插在她眼前的地毯之上。
片刻间,仁清公主皱眉阖眼,使劲地摇了摇头。她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她坚定地想。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之时,却只剩一脸错愕。
那终究不是幻觉,眼前分明有一根极细的银针,戳在地上,闪着银光。银针的末端,赫然戳着的,确实个小小的纸条。
刹那间,仁清公主停止了心跳,她只觉心里一紧,忙伸一手按住骤然开始猛跳的心口,屏住呼吸,缓缓伸出另外一手,向那纸条抓去。
她终于将那纸条抓在手中,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她抬起头,紧张的检视四周之时,却发现大帐顶上几乎完好如初,并不能发现银针的来路。
纸条上,赫然与她约定,明日将送她入关。
仁清公主大骇,缓缓捏紧手中纸条,几乎不能呼吸。她想起了昨夜那中原装束的人,忽然心里一紧。莫非是那人,能将她送回忘原关去?
可是,入关又能如何?便是见到那亲手将她送出关来的父亲,她又能如何?忘原关终究难逃烽火漫天,她与隆帝,该如何面对彼此?
我该怎么办?
她颤抖着,将那纸条凑近跳跃的烛火,连嘴唇都不停哆嗦。那金红的火焰,瞬间便吞没了那纸条,只留下一丝轻烟,一小撮墨黑的烟灰。
屋内忽然变得格外寂静,仁清公主正襟危坐,死死盯着那不断扭曲的烛火,满心疑虑。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来路不明的纸条,更不知道,回到关内,到底是对是错。
然而,她那冰冷深渊般的心,却似乎正在腾起一丝丝微光。虽然微弱,却充满希望。一瞬间,她明白过来,自己终究是想活的,如果能回到关内,回到故土,终归是好过客死他乡,更何况,她将死在敌人的大帐之中。
第375章 躬擐甲胄()
开战前的最后一日,来得格外迅速。清晨第一道光照进吕信一夜大敞的窗,冷清清,凄迷迷,将他沉静的面孔照得格外寂寥。
他兀自在有点凉也有点暖的晨光中醒来,精神饱满,他显然正从养精蓄锐中醒来,双目明锐。于他,今日是非同寻常的一日,成功成仁都不能改变那极微小的生机。他知道,想要飞出阿木德那禁卫森严的大帐,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
然而,他终究笃定自信地坐起身来,阳光洒满他的侧脸,渐渐温暖起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微微垂目,斜睨枕畔那柄雪亮的大刀。
江湖客,有几人敢夜不枕刀?刀也好,剑也罢,枕畔永远闪着凶光,永远在凶光中忐忑入睡,便是江湖客漂泊的一生。他吕信,亦不例外。
心底里,他永远都是燕门后人,没有燕门,便没有他吕信。此刻,他轻轻抓起那把随他多年的大刀,想起了燕雨前“君子有担当”的谆谆教诲,心中豁然开朗。他知道,燕雨前九泉之下,一定同意他的决定。天下大乱之前,一己之身,能为能做的,或许不过如此,却是君子之择,亦是君子之责。
出征前的最后一个清晨,整座草原嘈杂异常,送行之人,整装军队,一切似乎井井有条,却又显得非常混乱。这一日的晨光非常明媚,明亮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夏日草原,点桑花金黄绮丽,在青草间摇曳。
吕信一步踏出大帐,身负雪白大刀,抬头迎上那金暖的烟阳光,不由微微一笑。他大步而去,步步生风,暗自打量一番。不远处的军营已经燃起浓烟,严阵以待的军队,早已开始最后的准备。他忽然感到一阵焦虑,不由加快了脚步,向着军寨高拔的大门赶去。
他知道,此刻阿木德必然正在军中,部署检视,只待出征。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这志在必得的草原之狼,除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不觉间已经冷落气喘,他的心,正忐忑不安地震颤,雪白的大刀,在他背后闪着雪光。
营寨大门,在越来越浓的阳光中,若隐若现,寨门内影影绰绰,人影来往,显然格外忙碌。
吕信一步踏入大帐,来不及与迎面而来之人招呼寒暄,便直奔阿木德的军帐而去。
果然,此刻的阿木德,方才检视军阵归来,还未来及摘下背后大氅,正端着金灿灿的酒杯豪饮阿日里。阿纳肃立在侧,似乎在等自己的主人喝够美酒,摘下大氅,神色非常恭顺。
吕信来到帐外,已经投过那大敞的门,瞧见了里面的阿木德,见他酒饮得痛快,神色亦是颇为满意,不由心里一沉。
他知道,出征的军队会在明早清晨开拔,浩浩荡荡往忘原关去。八个部落集合的精英,手持斧钺,各个都是精装彪悍的草原猛士。
沉着如吕信,此刻亦觉时不我待,焦虑万分。
“让他进来!”兵士还未通报,阿木德已经在余光中瞧见了吕信,遂大笑道,将手中酒杯递给阿纳,又解下了大氅,放在阿纳另外的手上,自己松松筋骨,方才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铺着兽皮的椅子上,笑望吕信。
“大王。”吕信恭敬一拜,垂目肃立。
“你来了,不错,本王正要你亲眼瞧瞧,这大军阵势,当真令人振奋。”阿木德心情大笑,朗声道。
“臣方才路过军阵,已经看过了。”吕信微微一笑,沉声道。
“如何?”阿木德得意笑道:“比起忘原关驻守的中原军,如何?至于平湖王那些亲军,各个都是废物,不足为惧!”
吕信双目一闪,但笑不语。
阿木德饶有兴趣地瞧了他一眼,从阿纳手中接过一杯新添满的美酒,呷了一口,笑道:“看来,你不同意本王的说法?”
吕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不言不语,便勾起了阿木德的好奇之心,那高座上似乎胜券在握的草原之王缓缓挪开送到嘴边的酒杯,眼神变得更加集中,瞪着吕信波澜不惊的双眼。然而,吕信微微垂着头,目光深藏不漏,只见一张微笑的嘴角,浮现一丝奇妙寒意。
那一丝寒意,没有逃过阿木德冷锐的眼睛,他忽然放声大笑,朗声道:“看来,你吕信有高见,不妨说出来。”
吕信一拱手,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沉定,在他抬头的一瞬之间,嘴角那丝寒意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颇有深意的笑意。
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均无退意。阿木德凝视吕信,似是非要听到所谓“高见”,吕信也正盯着他,眼中毫无惧色,片刻间,他缓缓开了口,声音沉着冷静,分析道:“回大王,臣斗斗胆说,平湖王的亲军,并不是废物,他们不过是韬光养晦,故作荒废,怕的是龙椅上的皇帝心存嫌隙。就臣所知,那些亲军,每一个都是平湖王亲自选拔,在密营里艰苦训练出来的。他的亲军人数并不庞大,却能以一敌百。”
“哦?”阿木德双目一闪,颇有兴趣地牵了牵嘴角,沉声道:“忘原关素来不安,冲突不息,从未见那平湖王爷放出一支像样的队伍。敌军面前,他竟敢掖藏军力,岂非寻死?”
“大王。”吕信诚恳地望着阿木德,字字清晰道:“平湖王心机深,善审度,众人皆知。他之所以敢敷衍,是因为认准了那些小打小闹起不了风波。他判断得不错,忘原关虽风波不断,却没有哪一次,是真战争。他审时度势,自然不会全力以赴,彰显势力,一则是牛鼎烹鸡,二则是自掩锋芒。”
阿木德凝视他,眼中兴起丝丝涟漪,充满赞赏,忽然拊掌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你吕信果然有双慧眼。那么依你看,这一次,他会全力以赴?”
“他会。”吕信毫不犹豫答道:“一旦忘原关烽火燃起,平湖王会判断出事态局势,国家大义面前,他不是糊涂之人,更不愿遗臭万年。大王!”吕信眼中霍然掀起风浪,一字一顿道:“平湖王的亲军,比忘原关的守军可怕得多!”
“嗯”阿木德的笑脸渐渐消失,眉头缓缓皱起,显然正在严肃思考。片刻后,他郑重地点头,朗声道:“金玉良言!金玉良言!”
吕信微笑,垂下头,深深一拜。
“明日便要出征,依你所言,本王等足了三日,定会所向披靡罢?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阿木德又呷了一口酒,豪爽一笑。
吕信依然微笑,却没有回答。
“今夜,本王要请你喝酒!”阿木德放下酒杯,大笑道:“你是中原人,不愿同去,本王便不勉强了!但是,这践行酒,你总得好好陪我喝一盅罢?”他笑望着吕信,眼中尽是欣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