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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信呢?”露毓问他。
“我信不过他。”王遮山如实道。
“要不去趟璃彩苑?”露毓却道。
“嗯?”王遮山错愕瞪着她,讶然道。
他从未想过要去璃彩苑。且不说那是一掷千金之所,非一般人不能进入的非常之地。就说那苑中的是是非非,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我怎么进得去?”他垂头道。
“翻墙进。”露毓双目闪动,哈哈大笑。
王遮山也笑了,这听起来实在可笑,但是他知道,露毓是认真的。然而,进入璃彩苑就一定能碰到那刺客?
“那刺客未必在璃彩苑里。”他灰心道。
“只有你去了,才能道听途说。道听途说里,总有些趣事。”露毓眨了眨眼。
王遮山这才抬头,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璃彩苑离这里也不远,去去就来,怕什么。钱么,我们装点撑撑门面就好!”露毓胸有成竹道。
王遮山苦笑,知道露毓这么说,必然经了深思熟虑。
那璃彩苑,位于霜沙谷对面的星芒山上,严兵把守,刺客神出鬼没,想上山,若没有千金开路,若没有贵重身份象征,基本没有可能。
于是他继续叹气道:“怎么上山?”
“我自有办法!”露毓继续笑。
“你也去?”王遮山道。
“我不去,你上得去?”露毓揶揄道。
是揶揄,也是实话。
王遮山垂头叹气,摇头道:“你的伤。”
“我是中毒之身”露毓叹气道:“你忘了?想死都难”
“胡说!”他厉声打断她,显得很紧张。
露毓瞪着他严肃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王遮山忽然不说话了,她便只是笑了阵子,也不说话了。
屋内响着“兹兹”炭火声,窗外是呼啸大风。一场雪或许正要降临,二人均感寒气侵体,都是一颤。
片刻后,王遮山终于开口道:“可是”他嗫嚅接道:“我想回嘉兴。想喝女儿红”
“命该如此啊!你现在想回不霁楼,却没那么容易了。”露毓瞧了眼他孩子般的脸,翻身起来,往火盆走去。
无论炭火烧得多么旺,她都觉得冷。不知道毒人的尽头在哪,毒王典籍中唯一的记载,只有一段:“中毒至深,积重难返,猝死。”
她回头瞧了王遮山,忽然觉得时间格外紧迫,忽然预感到那猝然而来的死亡,正藏在未来的某个阴影中,伺机而动。只要她动一动,那毒便深一分,终有一日,会成为夺命的凶器。
在那之前,有很多事想做。
她在心里默默道,开口却道:“时间不等人。”
王遮山瞥了她一眼,显得很忧郁,接道:“鞠公子或许还在玉门关”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露毓冷静道。
王遮山颓然坐下,心中明白露毓说得不错。纵然有千万个愿望要实现,也要依次去做。
世间事大抵如此,再急切,再紧迫,也得要一件一件完成。
“这是我的命罢。”于是他叹了口气,颓然道。
露毓淡淡一笑,接道:“是命。”
是命,注定你要前半生折腾,待到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刻,却恍然发现,自己早已停不下来了。
第322章 雾锁星芒山()
霜沙谷,常年飞雪,终年里白皑皑一片,遥遥相对的星芒山,却是四季如春,花色动人。遥望间,一个雪白,一个青翠,虽景致迥然,却相得益彰,乃造化之奥妙神奇。
星芒山不太高,漫山遍野尽是青草野花,即便在冬日里,也盛放那冬天才开的蓝色鹤云花,星星点点,美轮美奂。星芒山虽不高,山顶却有座高拔入云的璃彩苑,被赞叹为“空中楼阁”。
说它是空中楼阁,实不为过,只因那整座院落,深藏于坚不可摧的雪白围墙内,只露出流光溢彩的高阁廊檐,琉璃彩瓦,远观仿佛坐落云端。而那仿佛凌空建造的院落,实则是建在一座极为细瘦的山顶之上,离得近方能看清那细如手指的支撑。整个璃彩苑,被那石柱般的山尖儿撑着,似是摇摇欲坠,却又岿然不动伫立了近百年。
寻常人,便是上了山,到了璃彩苑脚下,也寻不到攀上高苑的入口。每一日,星芒山上都是人来人往,每一个看似普通的人,都是璃彩苑里身怀绝技的高手。
世人皆知,星芒山上没有一个普通人。
要登上星芒山,只有一条山道,沿途尽是守卫。星芒山的入口却极为普通,只一个木质牌楼,旁边是个饭铺,棚子下坐满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一日,山脚下正是冬日里的寒风烈烈,浓雾蔼蔼,道边枯草凝霜,天边灰云沉沉。棚下客人,却热闹非凡,似是各个心情不错。他们大多锦衣华服,稍一打量便知身份贵重。能在此歇脚的,多半与璃彩苑来往,不是达官显贵,便是一方富甲。那些或自斟自饮,或互相攀谈的人身后,少则有四五个下人保镖,而更多的,则留在车马一侧,均是凶神恶煞,彪悍之极。
是时,凛风四起,棚外忽然传来一阵“叮呤当啷”之声,夹着清脆笑声,还有马蹄“嗒嗒”之声,越行越近。片刻间,大雾中隐约出现一群少男少女,各个粉雕玉琢,身披单薄华服,手持金银盘子,上摆玉壶金盏。他们笑着,闹着,环佩叮当,热闹走来。各个通身华贵,在大雾中格外引人注目,令人恍若置身仙境,遇上了上仙坐下的童男童女。
棚内喧哗声渐小,众人不由侧目,啧啧称奇,竟忘了眼前正是大冬日。一大群少男少女簇拥之下,一辆金黄帷幔的华车,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大雾缭绕,如梦如幻,四匹雪白骏马,配黄金马缰,渐行渐近,绣满银丝的金缎窗帘忽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轻轻一摇。
那童男童女至少有十余名,瞧那手一招,立刻喝住骏马。“嘎吱”一阵,马车停在了棚外。
那饭铺主人,常年在璃彩苑外生意,对富贵显达早已是见怪不怪,却还是不禁被眼前来客的奢华所撼,忙亲自跑上前,赔着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只手再轻轻一摇,小童掀起小帘,露出张绝世清秀的少年面孔。那少年,肤如凝脂,尤甚女子,如描如画的眉眼,丹唇贝齿,抬眼间若星垂凡尘,散射令人敬畏却又倾慕的清辉,宛若月华。他轻轻皱了皱眉,瞥了眼那躬身伺候的老板,依然笑吟吟,抬眼瞧了瞧前方粗陋的牌楼,重新缩回车中。
小帘垂下,童男娇声问那毕恭毕敬的老板道:“此处便是上山之路罢?”
老板点了点头,不敢留客。于是那群少男少女,又笑闹起来,拍了拍骏马,继续赶路。那盘中散发的酒香,远比那留客手中的更香浓,引得众人只皱眉头,也只能悻悻目送那不知来路的华美人群转入山口,渐渐消失在一片浓雾中。
待那环佩之声与马蹄声、笑闹声统统远了,一锦衣胖子,显然是养尊处优,方才站起身来,显得颇为不屑,嘶声道:“什么人,以前未曾见过。”
“确实不曾”
“是什么来路?”
“难道是关外新贵?”
“据说,这些年,有人在东海发了横财。”
一群人议论纷纷,即便是常年往来璃彩苑之人,都表示从未见过方才那倨傲之极的少年。
“年纪轻轻,如此富贵傲慢,想必出身非常。”有人猜测。
“如今,江湖纷乱,怪异武功多得很,谁知道他多大年纪。”有人不服。
棚子最角落里,一个身披宝蓝锦袍,面色苍白,显有病容的中年男子,听到这一番番言语,只不屑一笑,重新端起了酒杯。
“爷。”身后清秀的小童劝道:“不能再喝了,您的身子。”
那中年人斜了他一眼,叹气道:“你瞧瞧,这些便是大隆朝的达官显贵,尽是庸才。”
那小童闻此,脸一白,瞬息间噤若寒蝉。中年人又斜了他一眼,笑道:“你瞧着,那人是什么来路。”
“小人不知。”小童低下头。
“哈哈。”中年人低声轻笑,又咳嗽起来,显然病得不轻。
“我瞧着,那些金啊,银啊,都是假的。”中年人咳了几声,端起酒杯呷了口,方才慢条斯理道。
那小童显然吃了一惊,错愕抬头,斗胆瞧了眼自己的主人,又重新低下了头。
“越是彰显富贵华丽的人,往往都是表面功夫,掩人耳目罢了。真正富可敌国的,反而低调得很,看起来就好像寻常人。”中年人继续道。
小童点了点头,颇为苟同。
偌大个饭铺内,只有这中年人锦绣华服,仅带一个小童,二马同行,纵然病态极重,却也是气度非凡。
正午时分,浓雾渐渐散去,饭铺内酒足饭饱的客人,陆续离开。方才热闹非凡的大棚下,逐渐恢复冷清。
店主人正欲回屋,却陡然瞧见一中年女子,正款步走进棚内,周身缟素,面若冰霜。她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男的面沉如水,老气横秋;女的俏脸秀美,笑靥如花。
“啊!冷谷主!”店主人认出来人正是霜沙谷谷主冷瑶琴,知她喜怒无常,不敢怠慢,忙赶上前来,一面倒茶,一面笑道:“好久没来小人这里了。”
那一对少年男女,正是冰魇与霜靥,待师父落座后,方才落座,男的依然不苟言笑,女的依然笑颜动人。
“哈。”冷瑶琴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如今也是财大气粗,难把寻常人放在眼里了罢。”
“岂敢岂敢!谷主这不是折煞小人么!”店主人赔笑道。
冷瑶琴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哑声问道:“这几日,有谁上山了?”
“那可多去了。”店主人讪笑道。
“你是越来越油滑了。”冷瑶琴放下茶盅,斜了他一眼。
“哪敢!”店主人躬了身子,笑道:“在谷主前面,小人是一句瞎话都不敢说!”
“哈!”冷瑶琴忽然脸一沉,起身一拍桌子,怒道:“盛平公没有上山么!”她这一拍,显是愤怒之极,那桌腿竟兀自断了。
“哗啦”一声,杯盏碎了一地,店主人脸色大变,慌忙伏地拜道:“谷主饶命啊!”
“饶命?”冷瑶琴冷笑,接道:“那我还问你,盛平公上山了么!”
冰魇与霜靥,起身站在师父身后,依然是一个不笑,一个微笑,丝毫不为眼前所动。
“上”店主人嗫嚅,冷汗涔涔。
“肉脸叔叔,你就说罢,免得师父生气。”霜靥笑吟吟道。冰魇岿然不动,冷冷注视那觳觫的店主人。名叫“肉脸”的店主人,颤抖不已,却不敢妄然开口。
冷瑶琴那冰棱般尖锐的目光,寒意阵阵,慑人心魂,只刺得肉脸阵阵压迫。他却依然摇头道:“小的不知啊。”
“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那阉狗给了你什么好处,封住了你的狗嘴?”冷瑶琴怒道,伸手便要去拔腰间银鞭。
肉脸听到那熟悉风动,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行上前,磕头道:“小的知错了,盛平确实上山了。”
“哈!”冷瑶琴松开握着鞭子的手,冷笑一声,讥诮道:“你还怕死,不错。”
肉脸这才松了口气,颓然倒在地上,喘息道:“小的不敢说,是因为这一次,盛”他压低声音,生怕说出“盛平公”三字,颤巍巍接道:“是秘密上山,特地乔装,嘱咐小人不要外漏消息。”
“果然如此。”冷瑶琴咬牙切齿道,坐在霜靥端来的椅子上。
那店主人还伏在地上颤抖,冷瑶琴一行三人早已消失在雾气初散的山道上,没了踪影。
“师父,咱们为何要找盛平公?”霜靥最后一个翻身上马,问冷瑶琴。
冷瑶琴本勒马在前,闻此忽然扭头,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一笔旧债,还未了。”
“旧债?”霜靥笑吟吟道:“什么样的旧债?谁是欠债的?”
她眉目天真,脸颊晕红,任谁瞧了也会怜爱。冷瑶琴瞧了她一眼,只不置可否一笑,转回头去,一踹马腹,飞驰而去。
霜靥轻叱骏马,正要追上去,却被冰魇拉住,轻轻向她摇了摇头,沉声道:“师父不愿说,你便别问了。”
霜靥失望地点了点头,与冰魇并肩齐驱而行。晨色中,冰魇偷偷瞧了眼她笑涡深深的侧颜,忽然心里一动。他裂开嘴,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他依然没有学会如何去笑。
第323章 岁月酿酒人非花()
通往璃彩苑的大道,若隐若现,吞吐于接天青翠之间。青草地里,有蓝色鹤云花,点点闪动,盈盈悦目。
然而,遍布的木质高塔,亦突兀却沉着地伫立在大道两边,塔楼里交替闪动的,是冷光阵阵的眼睛,正静静俯瞰脚下来往之人。
长长的车队,正一步不停,迤逦前行。常来常往之人,早已习惯那高塔之上,点点寒光,是以从容如常。倒是那首次前往璃彩苑的华车,周围簇拥前行的那十几个童男童女,终究是笑得淡了。
清风中,锦帘掀起一脚,露出那少年主人清秀苍白的面孔,嵌一对星星般闪耀的眸子,正冷淡扫视着两侧高塔。那目光,机警冰冷,直到瞧见那随草海荡漾起伏的鹤云花,方才流露些许欢欣。
华车中的少年,面如苍雪,似是极中意那些蓝色小花,痴痴眺望良久,亦不肯收回脸去。
星芒山,便是在寒冬里,也如春日般暖融融令人感到惬意。世人无不啧啧称奇的,不止是此地迥然他处的气候,不止是只生此地的靛蓝鹤云花,还有那草海间高塔上绝尘的探子。
他们既是刺客,也是守卫,总能于来往车队中剔除心怀叵测者。
因此,这草海间的美景,终究是败给了战战兢兢的心情。是以来往者,常常是疾行而过,生怕节外生枝,鲜有人驻足美景,甚至无暇注目。
此刻,那少年却显然没有顾忌高塔上探子,更没有畏惧那些关于璃彩苑主人的传说,只专注于眼前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至于那些簇拥前行的男女童子们,却终究在那一道道自高塔放射而来的目光中,心惊胆战,个个陆续噤声,轻灵前行,生怕惊动了谁。
同一时刻,霜沙谷谷主冷瑶琴,亦踏上了那条十分熟悉的大道,却是颇为从容。星芒山上,她是最乖戾骄纵的客人,是唯一傲然通过刺客检视的拜访者。江湖中传言,霜沙谷谷主,是璃彩苑主人最尊贵的客人之一,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盛平公齐名,可自由来往于星芒山。
暖风掠过脸颊,说不出的惬意。山脚下凛冽的寒冬,那么遥远,似乎未曾经历。冷瑶琴感受和煦微风,心中舒坦,微微眯了眼,远眺青天下,草海间,那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心头掠过一股既甜美又酸涩的滋味。
那些花,依然娇艳欲滴,常年盛放,亦不曾沾染半点岁月痕迹,美丽如初。只是,看花人终究老去了,眼角细纹,嘴畔苦笑,只有人才会在岁月中被扭曲成凄楚的模样。
花,永远是花。
年少时,一身素净也鲜妍,只要鬓边插上一朵鹤云花,便是世上最动人的女子。曾几何时,草海间听风,细雨中嗅不完那湿漉漉的花香,总以为时光静止,眼前人就是永恒。
只是,岁月那样快,转眼间,周身缟素便凄凉,人间胭脂亦无颜色,鬓边无光,任是绚烂纷繁,不能妆点分毫。眼中光芒,早已凝霜,听不见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