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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红毯上翩然起舞,妖魅摄魂的浓妆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密棋见对方怔怔瞧着自己,又望了眼铸剑台上那柄尚未完工,却冷得透彻的剑刃,笑道:“幸好,姑娘还没开工。”
尔绚方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请密棋落座,自己则悠然沏上一壶茶,分别给二人斟了,似乎并不急着开始商讨大事。
密棋似乎也不着急,只是一面品茶,一面饶有兴趣打量那挂满宝剑的兵器架,还有那火红的炉膛。
窗外不时传来阵阵雀鸟啁啾,轻快清脆,是初夏里最动听的歌声。
如此大好时光,尔绚困在这铸剑坊内,与密棋一同困在这深不见底的禁宫里,忽然觉得非常可惜。可惜的,不止是辜负了这广阔世界、穷尽一生不能看尽的大好风光,还有他们被家族烙印困住的人生。
虽然惭愧,尔绚还是对那所谓的“理想国”没感到特别激动。看起来,密棋似乎与她一样疲惫不堪。若不是背负“七星”使命,他们或许能活得不一样。
他或许也这么想罢?
尔绚瞪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由猜测。他虽然皱着眉,却依然拥有一双纯净而充满好奇的明亮眼睛。
“这茶真好,是什么?”片刻后,他盯着那白瓷杯里澄清翠绿的茶水,笑问。
“啊?”尔绚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出如此平常的问题。
“这茶是什么?”他却认真地问了第二遍。
“霜翠,荥阳茶。”尔绚如实道。
对她来说,这产自荥阳的霜翠,是现实与往日记忆的唯一纽带。
霜翠产在荥阳,是她自小便饮的家乡茶,这么多年来,无论在洛阳,还是在禁城,她都只喝千里迢迢买来的霜翠。
只有喝到霜翠,才能不忘“铸剑秦家后人”的身份,才能时时刻刻保持报仇雪恨的惊醒。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笑那“铸剑秦家后人”的身份。
如今,不能忘却的是那身份,想忘记的,还是那身份。不能摆脱的依然是那身份。
“霜翠。”密棋默念那名字,嘴角漾开一丝怅惘笑意,嗫嚅道:“故乡茶。”
尔绚淡淡笑了笑。
“其实,若能忘掉过去,实在很不错。”他沉吟了片刻,忽然抬眼道。
那双眼,闪动独特光芒,任谁瞧了都会动容,只是那眼睛,又是何等忧伤,只有经历相似的人,才能洞穿。
比如此刻的尔绚。
在他眼中,她能读出和自己一样的落寞忧伤,有对故乡的眷恋,对往事的不舍,却也有幽幽怨恨,深藏不漏的埋怨。
于是尔绚依然微笑,不置可否,明知是不能背弃的信义,又何必逞口舌之快?于是她沉静道:“来说正事罢,我这铸剑坊就这点好,一向无人打扰,可以放心说话。”
密棋笑了,听出了她的自嘲之意。
尔绚说得没错,她所有的时间都零落在这宫墙深深的禁城里。在这座坚若磐石的皇城中,除了赴宴,她所有的时间,便都散落在了这安静得教人心惊的铸剑坊里。除了剑,窗外的鸟儿,没有人能听听她的心声。
绝对寂静中,她终于开始怀疑,铸剑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做的事,还是因为生在铸剑世家,从来没有机会仔细思考?
“地宫,我亲自看过了。”密棋终于收起无谓怅惘,正色道:“没有变化,也没人打开过,确实必须集合两把秘钥”
“我去瞧过,戒备森严。”尔绚皱眉道。
密棋笑了,不屑道:“戒备森严?那是皇帝自己的错觉!”
“哦?难道不是?”尔绚双目微澜。
“事实上,知道流云阁秘密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这么多年,本来也没什么人靠近,时间久了,里面的守卫全都浑浑噩噩!”密棋想起数次出入流云阁的经验,总结道。
尔绚点了点头。
密棋说得没错,谁会刻意靠近皇帝下令封锁的禁区呢?除非是别有用心之人,更何况知道流云阁秘密的“别有用心之人”,原本也是少之又少。
第285章 心照不宣()
“当年,段虎带涨墨剑出禁城,亲手交给了燕雨前。后来,剑去了哪里,却没有线索。”密棋道。
“朱沅宝觉得,剑还在禁城内。”尔绚低声道。
“这是他和段虎的分歧。”密棋道。
“哦?”尔绚警觉地瞧了眼窗外,声音更低,问道:“为什么朱沅宝觉得,剑没出禁城?”
“因为那不久之后,燕门也发生了巨变,朱沅宝认为,在变故中,那把剑很可能重新回到禁城,也可能跟着满天山出了忘原关”密棋道:“但是,段虎却坚持认为,虽然燕门发生变故,但以燕雨前处变不惊的性子,必然能在大厦将倾之时,将剑安置妥帖。”
“也有道理。”尔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凝重道:“那么,依你看,我们该去哪找涨墨剑?”
“或许,只有燕门的后人知道了。”密棋无可奈何叹气,望向窗外那明媚的天。
二人沉默一阵子,终于编出个见面缘由,便是让密棋央求仁清公主,让尔绚为自己铸剑。如此,他常出入铸剑斋,便无人质疑了。
初夏的阳光这样好,仁清公主却只觉阴霾漫天。勇闯锦绣宫之后,她便被隆帝勒令,不得特许不能四处乱跑,与她一起禁足的,还有密棋。只是,密棋却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动不动便没了踪影。
仁清公主早已隐约感到,密棋身怀极高的武功,却又找不出确凿证据。当人盲目深爱他人之时,往往排斥理性思维,宁愿相信直觉。
仁清公主相信直觉,却宁愿忽视直觉。徜徉在这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爱中,她宁愿糊里糊涂爱下去,也没有勇气面对一切轰塌的真实瞬间。
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刻,所有一切都会海市蜃楼般,一瞬间化为乌有,她宁愿在那之前先死,给自己留下一段完整、美好的回忆。
已过正午,天气忽然变得燥热,仁清公主怔怔坐在窗边,听得小刚子来报,密棋依然没有回到“琉璃斋”,这已是小刚子第四次去寻了,密棋依然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她忽然按捺不住,怒从心起,起身瞬间只觉天旋地转,险些跌倒。
“公主!”宫女大惊,慌忙上前扶住那脸色惨白的少年公主,眼中尽是不忍。
自小便聪明伶俐的仁清公主,最得隆帝宠爱,因而向来笑得踌躇满志。宫女们早已习惯了她那笃定骄傲,还有那狡黠任性,如今见她这般落魄失魂,不由心疼叹息。
自从那来无影去无踪的伶人,堂而皇之住进睦云宫后,仁清公主便像是丢了魂,成日里战战兢兢,坐立不安,总不停打发人去“琉璃斋”里探看密棋安好。
事实上,睦云宫说大也不是毫无边际,密棋的“琉璃斋”离仁清公主的寝宫也不过一盏茶的车程。但仁清公主仍觉不安,仿佛离得再近也会把密棋丢了。
私下里,不仅是皇族朝野容不下仁清公主这样的行为,便是宫女太监,内官嬷嬷,也各个诟病那恃宠而骄的伶人。
那锦衣玉食豢养的华服伶人,不但坏了超纲,乱了礼数,还让禁城里最聪明美丽的公主得了失心疯。
“公主!”小刚子见公主汗涔涔,似是丢了大半个魂儿,不由心酸,伏地拜道:“奴才再去找便是!”
“别找了!”仁清公主忽然一挥手,怒道,另一手已经攥住宫女的臂膀,方才得以立定。
她的面孔,惨白如雪,薄得几乎就要断裂似的,仿佛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她的眼睛,早已蒙上一层冷冷水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宫女急切却喜悦的喊声:“公主!密棋大爷来了!”
仁清公主浑身一颤,瞬间向后倾倒,幸得那宫女眼疾手快,有力及时一托,方才撑住那孱弱的身体。
仁清公主只觉眼前白光四溅,耳畔风声呼啸,一片幽光迷蒙中,那笑吟吟的伶人,已经神色坦然迈进门来,刚穿过宫女撩起的青玉珠帘,便拜倒在地,笑道:“给公主请安!”
他低着头,只露出额头开阔冷峻的线条,仁清公主只瞥一眼,便消了所有怒火,不觉间已展开眉头,如释重负似的,微笑道:“起来罢,我正找你呢!”
只有在密棋面前,仁清公主才会称呼自己为“我”,是特别的宠爱。
果然,众人听到这个“我”,早已陆续皱起了眉头。
仁清公主虽笑着,却只觉自己异常虚弱,像是被人掏空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然而,只要看到密棋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她便觉清风徐来,烦闷一扫而去。
“哦?”密棋微微抬起头,露出两道刀裁般的墨色剑眉,还有那笼着睫毛的明亮眼睛,接道:“却是为何?”
每当提问之时,密棋便会露出这种特有表情,是仁清公主从未在他人脸上看到的神色,充满魅惑,让人无法拒绝。他分明笑着,比窗外天光还要明媚,却又好像很忧伤,眼中弥漫莫名阴云。他好像很快乐很好奇,又好像很忧伤很哀愁。
如此矛盾却和谐的神色,往往会在他那双充满美感的眼睛里放出奇妙光彩,像是魔光似的,散发催眠人心的魔力。
仁清公主望到那熟悉的眼神,整颗心早已融化,还未开口,已经翘起了嘴角,虽然心口震颤,颇感虚弱,却终究快乐起来了。
“密棋,我有话要问你!”她认真盯着他,认真道。
密棋沉默地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听出她口气中的郑重。
“你先起来。”仁清公主想上前扶他,却终究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于宠爱密棋,以至于他丝毫不会在意错误和违拗,认为所有一切都理所当然。
那宫女小心翼翼,扶公主在锦塌落座,方才和其他人一起躬身退出门去。只瞬间,屋内便只剩下公主与密棋二人。
密棋这才起身,笑吟吟站在仁清公主面前,神色泰然。仁清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恨自己狠不下心来,没有一次能狠狠责怪他。
这一次,与从前的每一次亦无不同,她已经看见了密棋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充满光彩的整个面孔,便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了。
“不是有话问我么?”密棋笑吟吟道。
“你去哪了?”仁清公主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你去哪了?
很多次,仁清公主都想如此问他,却终究没有鼓起勇气。时至今日,第一次问出口来,她才发现,原来只需动动嘴而已,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去铸剑坊了。”密棋面沉如水,对答如流,丝毫没有迟疑。
仁清公主皱起眉头,她知道,密棋没有说谎。
“去铸剑坊做什么?”她感到不悦。
谁都知道,铸剑坊里有新入宫的铸剑师尔绚,才貌双全,早在平安山庄之时,便名动四方。
“找尔绚。”密棋依然泰然回答。
仁清公主只觉心口一酸,更加不悦道:“找她做什么?”
密棋瞧着她,怔了一刻,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仁清公主沉了脸,继续问道。
“自然是铸剑”密棋沉着道,似乎在说一件极平常之事。
仁清公主瞪着他,眼底掠过一丝波澜,叹气道:“铸剑做什么?我倒不知道,你会用剑。”
“我不会用剑。”密棋道。
仁清公主眼中简直是涟漪阵阵,她实在不懂密棋。
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永远是她在问,他在答。他的答,却永远只能让她追问。没有一个回答,能够彻底解答困惑。所以,她和密棋之间,便是越问越迷惑,越问越遥远。即便如此,她还是禁不住问他。
时至今日,依然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他,哪怕会引起更多问题,她还是那么想问他。
所有问题中,最想问的却只有一个
你爱我么?
她在心里默默问他,望着他的目光也变得柔情起来。密棋瞪着她忽然变化的神色,眼底亦掠过一丝波澜,忽然笑道:“怎么?你不信?”
“我信”她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问题,于是追问道:“既然不会用剑,何苦要请人铸剑?”
“公主会用剑么?”密棋却反问道。
仁清公主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不会用剑,却也央求隆帝请尔绚为自己铸了一把“水影”。
于是她笑了,笑密棋聪明,懂得请君入瓮。
密棋也笑了,知道仁清公主想起了那把“水影”。
剑,也可以用来欣赏,不一定非要用来杀人。
二人对视间,达成如此共识,于是沉默微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末了,仁清公主终于再次妥协,敛眉道:“你与我一同禁足,不如等那把剑完工再去瞧,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潜出宫去,若被父皇发现,我也保不了你。”
密棋默默点了点头,露出乖巧一笑,他心里明白,仁清公主明白一切,却不说出口来,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激。
仁清公主瞪着他,心口却刮过一阵冷风,她心里自然清楚,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的密棋,分明有深不可测的轻功,才能在戒备森严的睦云宫来去自如。
她只是,不愿意揭穿而已,或者说,不愿意自己的美梦坍塌,更确切一些。
第286章 负枷者()
“禀公主,平安山庄二公子朱北旭求见。”门外传来朗朗一声。
密棋微微一笑,已经穿过珠帘,往内室去了。
仁清公主亦是微微一笑,沉声道:“宣”
她知道,平安山庄变故不久,朱北旭便进入了禁城,为此,段虎曾多次通报其拜访之愿。深知这关系着朱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她当即应允,并且一直静候朱北旭谒见。哪知道,时至今日,那平安山庄的二少爷才姗姗来迟,比预想晚了足足五六日,令她不免好奇,这段时间里他在做什么?
还有什么,比家族存亡更加重要?
朱北旭显得很憔悴,深陷的眼窝诉说着不能消解的愁闷。他一面伏地恭顺拜见公主,一面表达没有及时赶来的歉意,却可以没有说明缘由。
他不说,仁清公主便不问。
不问,便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就是给自己时间。这一点上,没有人比仁清公主更加知晓,这是身为皇族最直接的生存经验。
“起来罢。”她依然笑得温和。
朱北旭起身,拘谨站在一侧。
他与公主之间,似乎永远隔一道透明高墙,纵然能望见彼此,却永远不能靠近,亦不能触及。那时刻保持微笑的少年公主,本也有明亮纯真的笑容,却依然令人感到遥远,这是令人费解的事实,噩梦般常常纠缠着朱北旭。他不止一次设想,亦恐惧过,与这样一个无法触及的幻影在一起,生活是如何的一片荒原废墟?
仁清公主似乎洞穿了他此刻纷乱的思绪,笑着一挥手,宫女端来了椅子。朱北旭恭顺在身后摆好的椅子上落座,端起宫女奉上的新茶。
“平安山庄之事,你不必过于担忧。”仁清公主笑了笑,端起茶盅呷了一口,斜了眼他那疲倦而拘谨的面孔。
朱北旭如释重负,这才隐隐吐出一口气来,心里稍稍安定。他知道,仁清公主从不妄言,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已经开始斡旋,并且进展良好。
如此,他便是又感激,又窘迫。
他与仁清公主的婚约,世人尽知。正因为此,每次见到公主,他都格外窘迫谁都知道,仁清公主在睦云宫养着一个名唤“密棋”的伶人,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