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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帝微笑不语,静静注视着阿木德,心里明白,如今还不是与阿木德撕破脸的良机。就算这一战在所难免,也必须等到天时地利人和之时。
如今,啸沙山的后人,似乎正在蠢蠢欲动。整个江湖中都在传说“飞白刀”的秘密,白书之事,似乎就要浮出水面。流云阁的地宫,似乎再也无法保全那令他夜夜难寝的秘密。此时的隆帝,只觉四面埋伏,处处危机,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方不至功亏一篑。
于是,他继续满足着阿木德大大小小的愿望,哪怕那从忘原关外来的进献越来越没诚意,甚至到了足以愤怒的程度,他依然微微笑着,对阿木德显示难得的耐心和宠爱。
如今,他一筹莫展,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找到飞白刀和涨墨剑,打开地宫里的秘密。或许没有人会相信,那流云阁地宫的大门,隆帝自己也不能打开。因为飞白刀和涨墨剑是进入那扇磐石大门的唯一钥匙。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封死了流云阁,却无法毁掉那些秘密。
只要白书还在,隆帝便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生怕,有一日,啸沙山上七星重现,比他先进入那座地宫,掘出那轻轻薄薄的一本白书,将他从金光灿灿的龙椅上拽下来。
对于隆帝来说,他绝不是贪恋那把龙椅金灿灿的光芒。相反的,若不是真的有一番宏图自小绽放在胸间,或许他根本不会稀罕那把椅子。
坐在这龙椅上,真累呐
隆帝注视着阿木德,微笑想,心里却叹了口气。
从意气奋发的年轻人,到如今连入睡都困难的不惑之年,他觉得自己衰老得比任何人都快。令他衰老的,正是身下这金色的龙椅。
尚在少年时,隆帝便不由心怀了壮大中原,肥美世界的帝王之梦。只是,身世复杂的他,一向不得父亲洪帝的青睐。那时候,众多皇子中,洪帝最钟爱的,其实是十二子,姬好。风风雨雨许多年过去了,眼看着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眼看着洪帝日日衰老,总觉得自己会更有作为的隆帝,再也坐不住了。
自小他便自视颇高,这颇高的自视,却也不失凭空而来。禁城内外,哪一位泰斗老师不说十皇子姬叙天资最高,颇有帝王之相;哪一位将军武师不说他根骨极佳,少年英雄。
十皇子姬叙,便是隆帝。
只不过,洪帝过于宠爱姬好的母亲,也格外偏爱姬好,加上姬叙身世的种种说辞,便更加不顾众议,一心只想立姬好为储。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向来不得父皇宠爱的姬叙,终于坐在了这把闪耀光华的龙椅上,傲然俯瞰众生。只不过,内心深处,洪帝也好,白书也罢,终究是隆帝心口上不能愈合的伤口。洪帝终究走了,白书依然静静藏在流云阁人所不达的最深深渊之中,这份恨与不甘,最后也只能向姬好发泄了。
于是,姬好才变成了太叔虑行,被流放到那遥远荒僻的余阳城中。现在,隆帝开始后悔了,眼看着余阳一日日壮大,将卫队变成了余阳军,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斩草除根。只因妇人之仁,留下了姬好一脉,终究是给自己留下了莫大的隐患。潜意识里,隆帝总觉得,那总是呼之欲出的白书终将和余阳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巨浪,翻天而来,将自己从龙椅上推下,淹没得无影无踪。
啸沙山,余阳,东海,忘原关外八部落这些都是隆帝心头挥之不去的隐患,他知道,不可冒进,不可急躁,唯有各个击破,方为上策。于是,现在他只想先除了余阳,再毁七星,等关内安定了,才是收拾阿木德的最佳时机。于是,他依然对阿木德微笑,笑得诚意满满。
这日夜里,隆帝大宴阿木德部众,锦绣宫里正是热闹非凡。酒过三巡,忘原关外那些好酒的爽快汉子们,一个个喝红了脸,口中也就没了轻重。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无不说阿木德僭越。隆帝却充分而不闻,只淡淡笑着,一面看阿木德部众聒噪,一面兀自饮酒。
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忽然陷入短暂安静。片刻间,一轻盈如鹤的人影飘然来到大殿中央,于悠悠仙乐中翩然起舞,大殿内那煌煌灯火,映出他一张浓妆的脸,却是绝美,连正在一旁酣饮的阿木德,都不由放下了送到嘴边的酒盅,被眼前风华绝代的姿容所震颤。
众王侯之尊,文臣武将静了片刻,再次陷入了一阵交头接耳之中。谁都知道,大殿中央那绝色的伶人,乃是仁清公主带进禁城养着的妖魅,名唤密棋,是有伤大雅的“男宠”。然而,他们纵然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三教九流的伶人,却还是被对方那光华万丈的魅力所折服。
那红毯上轻灵起舞的男子,唇红齿白,深描眉目,敷粉面孔,比女子更加精致。那眼睛,分明是午夜里最低迷的一颗星子,却散发着摄人心魄的不羁之美。
如此这般,令女子尚且不如的风华奇葩,任是谁瞧了,都会莫名震颤,心念一动。他那桃红色的唇,闪着琉璃幻彩的眼睛,不屑地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带着蔑视所有的孤傲。
阿木德痴痴瞧了阵子,不由打心里叹服,中原四关内不仅藏满珍奇,还有着如此令人百闻不如一见的梦幻一刻。他不由嘿嘿笑了起来,斜睨金色高座上那微笑不语的帝王,忽然起身道:“陛下,臣有一求!”
大殿内众人,或兴趣盎然轻抚手掌,观赏舞蹈;或窃窃私语,兴致颇盛;陡然听到阿木德这朗朗一句,均是循声望去,脸上带着淡淡错愕。虽错愕,却也保持着中原大国的姿态。
“哦?”高座上的隆帝双目一闪,微妙一笑,颇感兴趣望向阿木德,似乎猜到了什么。
阿木德恭敬拜倒,借着酣畅酒意,直率笑道:“臣想向陛下讨个赏,眼前这风华绝代的伶人!”说完一指舞台中央的密棋。
第275章 大音希声殁璃彩()
他豪爽言毕,不敢抬头,却也悄悄从眼角瞥了眼大殿中央那显然吃了一惊的伶人。
金红灯火,辉煌如昼,舞乐未尽,依然袅娜萦绕在大殿之中,只是那本是纵情舞着的伶人,已经愕然顿住脚步,裙裾瞬间败落一地。他那本就苍白的脸,变成薄脆的瓷器。
一时间,众人议论更劲。卫将军顾沧溟守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却早已皱起了眉头。他自然知道仁清公主对密棋情深意重。阿木德此举,不是公然挑衅,又是什么?腰畔冷剑,似乎已经开始蜂鸣不已,正急不可耐想要跳出鞘来,痛饮鲜血。顾沧溟岿然不动,冷笑望向阿木德,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剑柄上。
不远处,段虎亦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正在殿中的众位王爷,有的冷笑,有的不屑,只是观望,谁也不愿为一个卑贱的伶人出头。更有几人,则持观望态度,等待看隆帝的处理。
隆帝则保持微笑,不紧不慢呷了口金杯中的热酒,缓缓点了点头。
人群重新陷入热闹,隆帝只沉着不语,笑着对一旁内官示意。那内官立刻尖声道:“陛下隆恩浩荡,将密棋赐予八部王。”
众人意兴阑珊笑了笑,继续各干其事,将一个下贱的伶人当做恩赐,随手送了谁,本不是件大事。事已至此,虽非隆帝本意,却也令他感到满意。需知,这大半年来,仁清公主和男宠的闲言碎语,早就传遍朝野上下,虽不是明目张胆,却也是暗潮涌动,众口中,哪个不对公主的行径感到难堪?
如今,阿木德要带密棋出关,隆帝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一来缓和了忘原关外的压力,二来也替自己除了心头一患,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乐师们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乐器,众人重新陷入欢笑和美酒,没有人注意到,绣金红毯上那面如蜡纸的伶人,早已停下脚步,似是被雷劈了一般。一旁的段虎,想到还未展开的宏图大业,手心早已沁满冷汗。然而,此刻却是他不能开口的时刻,当朝公侯替一个伶人说话,不但毫无道理,还会无端引来是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段虎深谙此理,抛却手足情,背负一世骂名也能保持沉默,行至今日,他自然不是冒进之人。此时,他面沉如水,似是与眼前变故毫无干系。私下里,却已经悄悄一招手,一个少年亲信立刻伏在他身旁,听过耳语后便迅速奔出锦绣宫,神不知鬼不觉中,急急向睦云宫赶去了。
段虎知道,此刻光景,唯一关心密棋死活,还能改变结局之人,这偌大禁城内,除了仁清公主,再无他人。
酒,依然滚烫酣畅;眼前,依然是盛景繁华。
密棋站在人海正中,任凭那令他神动的仙乐擦过耳畔,片刻茫然后,翘起了冷漠的嘴角。
他自然知道,伶人是多么低贱,自然知道,隆帝是多么想除掉自己,保全皇室名誉。阿木德不过是关外一个草原小王,能将玷污公主清誉的男宠带到视线之外,隆帝又何乐而不为?
周围是涌动的人潮,起伏间好似一片汪洋,幽黑,深邃,响着诡异的声音,令人感到一阵噬骨般的颤栗。
人海中,段虎那张神色复杂的面孔,显得很模糊,却又很醒目。密棋只轻轻一瞥,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看上去很忧伤,却又显得束手无策,微微敛着的双眉,沉沉压在不断闪烁的双眼上。那双眼,流过一贯的神色,一如既往地诉说“身不由己”的苦衷。
那是密棋熟悉的神色,小时候被送进璃彩苑时,段虎是那样的神色;后来去了通天阙,段虎还是那样的神色,如今要在这锦绣宫中再次为了所谓“七星”的大业而扭转命运,段虎依然是那般的神色。
忽然间,密棋觉得喉头一涩,想要作呕。只是一瞬间,他便开始觉得恶心,那所谓先辈的霸业,先帝的遗愿,对他来说,不但是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闲事,还是件令人作呕之事。
然而,为了这令人作呕之事,他竟已经茫然渡过了生命中最好的年华。
如果说,那些从大哭大笑,到面沉如水的韶华岁月终究被草草荒废了,如果说那废墟般荒芜的往昔里,还剩一点暖色令他留恋,便只有“熙儿”,那笑起来好看,不笑比笑起来更好看的熙儿。
只不过,关于“熙儿”的梦终究醒了,如今这世上本没有一个叫“熙儿”的女子,只有那据说箭法无双的余阳城大小姐,太叔懿。
记忆中的熙儿,总是那么柔弱,怎么能握得住那冷硬的弓箭?怎么能一箭穿心,取人性命?
只一瞬间,他还是笑着,却已经泪眼模糊。
段虎依然静静注视他,保持那万年不变的纠结神色。阿木德得了应允赏赐,早已心满意足,重新端起酒杯海饮起来。人们各干其事,欢声笑语,没有人特别在意方才那一幕,也没有人特别在意助兴的伶人没有翩翩起舞。
酒过三巡之后,不需要任何外因,人也会变得快活。此时此刻,音乐,盛景一切都会被内在的幻境隔开,变成前世之事,模糊而遥远。
金光灿灿的灯火,温软又柔和。酒香四溢的杯盏间,萦绕着乐师们不曾停歇的妙曲。密棋一人孤立在一群醉生梦死之人中,忽然比方才更加清醒,他的眼睛模糊了,嘴角却挂起了倔强而冷漠的笑。
我怎么会在意?
他心中冷笑着,眼前光景溶解在泪眼中,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似乎伸手一碰,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璃彩苑的伶人,七星的后人。
只这两个身份,就不该奢望任何幸运降临在自己身上,他忽然觉得轻松许多,甚至未曾向段虎皱一皱眉。
这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中间弥漫着灯色光影,段虎凝视诡然伫立的密棋,纵然是目光精锐,也不能看到他眼中那层薄薄的水光。越过人海,他只看到密棋冷冷笑着,平静伫立,完全对得起一个“刺客”的身份。
两人对视间,周围一切同时化作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光是这锦绣宫,不止是这深深禁城,纵然是广阔天地之间,似乎也只剩下他二人,互相凝视着,百感交集。
段虎不是没后悔过,不该将密棋送进璃彩苑中,不该培养他做一个刺客。那一年,眉目比女孩更加清秀的密棋还年幼,或许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只不过璃彩苑主人实在不忍浪费他的天赋,从此左右了他的命运。直到如今,连段虎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
密棋的嘴角那么冷,分明带着哀怨,却依然端立在人群尽头,笑而不语。
坐在高台金色龙椅上的隆帝,微微笑着,满意地晃着手中早已失去温度的酒,饶有兴趣地远望着大殿中央那岿然独立的伶人,眼中掠过一丝冷漠和得意。
终于,能把这惑上的罪人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忘原关去,一了百了。他日里,若仁清公主怪起来,也早已是时过境迁。他便不信,到那时,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还非要为一个伶人怎样。
最激烈的情愫,也湮灭得最快。
然而,就在他将冷酒递到内官手中,想要饮一盅热酒之时,却陡然听到殿门外传来一声高喊。
“仁清公主到!”
那声音高亢洪亮,瞬间安静了一片沸腾人海。
密棋和隆帝显然是最吃惊的两个人,顾沧溟也很吃惊,只不过他藏在角落里无人注意罢了。
说话间,一个灿烂华服的少女,环佩叮咚,已经匆匆走进大殿,一双秀目冷冷扫视众人,毫不犹豫向高座上的隆帝走去。
隆帝愕然瞪着不请自来的女儿,不觉间已经站起身来。
渐渐地,那一向笃定的帝王,双眸中现出一丝他人不曾觉察的惶恐,只因那原本柔弱顺从的女儿,此刻向他走来,眼中竟然闪着慑人的冷光,分明带着恨。这份恨,似乎瞬间毁灭了他二人几十年来的父女之情。
也或许,这所谓的“父女之情”,本就是隆帝一厢情愿罢了。
仁清公主面如冰霜,劈开任何人的阻拦,一刻也不犹豫,步步生风来到隆帝面前,一面恭敬跪了,一面冷冷道:“父皇”
隆帝心里一颤,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自然知道,此时此刻,仁清公主出现在锦绣宫里,不是为了密棋,又是为了谁?比起与女儿周旋要不要送那伶人出关,他更怕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难堪。一个公主,金口一开,为得却是个可笑的伶人。他自己,九五至尊的帝王之身,却要为如此不堪的理由,在皇族王侯,满朝文武面前,回答如此荒唐的问题。
于是,他不由地沉了面孔,双目射出冷光,示意仁清公主不要开口。
仁清公主却无所畏惧,霍然抬头,以一向不曾流露的勇敢神色,凝视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密棋是儿臣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乱中,隆帝只觉脑中“嗡”一声轰响,向后一个趔趄,幸亏内官及时扶住,方才不至颓然倒地。
然而,他只觉头昏眼花,心早已颓然轰塌成一片狼藉。
第276章 锦绣人海()
一片原本五光十色的人海,瞬间凝成冰冷寂静。
穿过那仿佛无尽的人海,密棋缓缓转头,望向高台上那锦衣如幻的女子,隐隐皱起了眉头。波澜的一角,顾沧溟早已微微起身,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把,心口微微震颤。整个锦绣宫的大殿,寂静中波涛汹涌,即便是那面沉如水的段虎,也难掩眉间浅浅焦灼,双目不停闪烁。
那些向来贵重惯了的王侯们,将相们,面面相觑片刻,便从吃惊变成了轻蔑冷哼。隐约私语,带着揶揄和不屑,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