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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仁清公主感到吃惊的是,平日里目不斜视的密棋,今日竟然扬起清俊面孔,向自己所在之处望了几眼。这样的反常,几乎令仁清公主欢喜发疯,整颗心“呯呯”乱跳。人海中,密棋缓缓褪去白色大氅,露出艳丽的宝蓝长衫,瞬间黯淡所有,那通身光华,风采照人。
“密棋!”人群中爆出欢呼。
与平日一样,密棋依然站在那铺着红毯的高台上,享受万人钦慕的华丽瞬间,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在耳畔此起彼伏,犹如翻滚波涛。
然而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部在仁清公主身上。
如何利用仁清公主混入禁城,是今天前往“通天阙”之前,段虎找他商议的唯一一件大事,是寻找涨墨剑的最佳捷径。在这之前,仁清公主每次来,每一次套近乎,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从来也不喜欢与贪慕伶人之色的闲人往来。
这女子,一看便是从小锦衣玉食,不懂人世风雨之人,仗着生活无忧,闲来无事,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伶人身上。
伶人,对这种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物。
这是密棋最不能忍受的地方。然而,大任面前,他必须忍受,要接近她,利用她,只因为她是仁清公主。
只是,当他抬眼斜睨那满脸期待的女子,却只觉一切令人作呕,此外无他。
第230章 粉碎的记忆()
想到这里,他终于裂开嘴,对着二楼栏杆内那双目闪光的少女微微一笑。这一笑,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也充满伪装和勉强,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只因他是密棋,是“璃彩苑”十年培养出来的绝代伶人,一笑一颦都足以令世人倾倒。
果不出所料,他如此一笑,仁清公主立刻陷入了疯狂和混沌,踮脚尖叫起来,口中尽呼“密棋”二字。
人群跟着激动起来,紧接着,台边传来悠悠笛声,格外清脆。密棋优雅从容,自眼底扫视众人,微微欠身一拜,转身间翩然起舞。
栏杆内的仁清公主,涨红了清秀年轻的脸,踮着脚望向台上那秀美的少年,脸上放射奇异光彩,一旁的顾沧溟看在眼中,也只能暗暗叹气。
此刻,靠窗处的朱北旭亦是酒足饭饱,一面余兴未了地晃着杯中烈酒,一面通过朦胧醉眼望向高台上的名伶。密棋的绝世风采,久违之后依然光芒万丈。这时候,朱北旭却发现,不远处的太叔懿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望着高台上旋转轻舞的男子。
一阵异样涌上心头,朱北旭瞧瞧斜睨太叔懿,仿佛感到了什么。
高台上的密棋,早已将曲谱与舞蹈捻熟于心,一动一静间不过是驾轻就熟。此刻,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来之前和段虎的计划之上。
如何和仁清公主走近一些,如何才能自然而然跟着她进入禁城,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他知道段虎选择自己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段虎自己身份特殊,行动不便;二来是因为所有人中,没有人的轻功能比他密棋更好。
作为刺客,没有人比他更出色,作为伶人,没有人比他更倾世。
想到这里,他忽然悲哀地笑了。无论作为刺客还是伶人,他都没能按照本真的模样活过一次。或许,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也只能永远是密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姓“薛”,本该有个男儿本色的好名字。然而,终究错过了那样的机会,此生,他的名字都只会是“密棋”,没有姓氏的“密棋”。
没有人知道,退下华美高台的他,藏进马车里之时的疲倦与酸楚,孤独与荒芜。没有人知道,洗尽铅华的他,本有张简单清秀的面孔。更没有知道的是,他对白书没有一点兴趣。
只是,他是七星的后人,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然而此刻,仙乐袅袅,轻歌曼舞中,他只是冷静扫视台下那一张张热切而扭曲的面孔,那些带着猎奇与垂涎的诡异面孔,包括仁清公主那张莫名兴奋的面孔,他的心中,忽然觉得很恶心。
节奏越来越急,盘旋越来越急,人海涌动,灯火摇曳间,尽是攒动纷乱的人头,接踵摩肩的身躯,将他层层包围。
“密棋!”二楼的仁清公主终于兴奋大喊,卖力抛下了数不清的珍宝。人群再次沸腾,珠宝钱物纷纷自人群抛出,有些落在台上,有些砸在密棋身上。他的思绪,却走了很远很远。
很小的时候,“璃彩苑”的大主人花冷就教会了他一件事,“孤芳自赏”是一个伶人最好的姿态,永远引人注目的秘诀。于是从小他便学会了,从眼底看人,不为任何情境动容,在纷乱中翩翩起舞,并且乐在其中。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天赋,也没有人能假设自己的人生。
密棋微笑着,在凌乱抛上高台的珠玉间保持着绝对的从容和不屑。实际上,那些东西砸在身上只有痛,那些东西落在地上只会令人心烦。但是他早已学会忽略这些。
小时候学会这一切,是为了不要再趴在冰冷地板上睡觉。现在保持这些,是一种习惯。
再也不要像狗一样生活。
此刻,他的脑海中之剩下这一句话,也只剩下了一张最纯真的面孔。恍惚间,人海中,他忽然很想找到那张面孔。然而,只在抬头一瞥的瞬间,他几乎惊呆了。人海中,他居然真的看到那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正怅惘地凝视着他,双目泫然。
然而,他不过怔了片刻,旋即对那人微微一笑,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在安慰对方,翩然转身间,留下一个释怀的笑脸。
望着他的人,正是余阳城的大小姐太叔懿,那复杂的神色,是痛彻心扉的不甘和苦涩。
密棋不敢再回头,不敢再去看太叔懿。从来,他都不敢仔细看一眼她,从前不敢,现在更加不敢。因为只要看一眼,就会放弃所有,就会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忘记必须要走的路,忘记自己的身份。
再也不要像狗一样生活
这句话不断回响,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眼前出现的,正是太叔懿那张骄傲倔强的面孔,还有她离开“璃彩苑”之时留下的这句话。
他忽然仰天大笑,一面笑着,一面伸开双臂,尽情旋转,眼泪的飞旋中渐渐流回眸中,缓缓风干。炙热人海中,太叔懿兀自伫立,怔怔凝望高台上神色模糊的男子,却只看到他眼中的伤感怅惘,看到了他的无奈叹息。
离开“璃彩苑”那日,天空格外湛蓝,是秋高气爽的一日,苑内错落的梨树上挂满了金黄的雪梨,散发阵阵清香。来不及一起渡过中秋,她便登上锦车,离开了“璃彩苑”,也离开了密棋。难道就因为她是余阳城主的女儿,难道就因为密棋只是“璃彩苑”中一个普通的孩子,就注定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幸与不幸,她说不出来,至少此刻,她没有答案。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啊
她望着高台上的少年,心中叹息一声。华服盛装的密棋,美得令人心碎,锦衣浓妆的密棋,在她眼中是那么遥远陌生。她的心中,只记得他那眉目清淡,神色清澈的模样,她记得为了保护自己,他曾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如果不是密棋,自己或许早已死在“璃彩苑”中,再也不能回到余阳城中。只是此刻,她忽然很后悔离开了“璃彩苑”,离开了密棋,或许他们应该一起逃走。
然而,一切假设都过于苍白无力了。眼前,只剩下看不清真实模样的帝都名伶密棋,和即将与“平安山庄”联姻的余阳城大小姐太叔懿。没有少年密棋和少女太叔懿,没有小窗下一起撩拨琴弦的静好岁月。
“密棋!”高台上的仁清公主,终于再次来到高台下,仰望台上那绝美的少年,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一次,密棋没有冷冰冰地无视她,只是忽然放慢了脚步,缓缓收刹正在旋转的身体,一对明亮的眸子,框在深深勾勒过的眼中,忽然望向她,含着淡淡笑意。
“密棋”仁清公主浑身一颤,失神唤道。
密棋依然凝视着她,越笑越灿烂,再也没有充满敌意的疏远,没有视若无睹的忽略,仿佛在这偌大人海中,是剩他二人,密棋就那么静静凝视她,笑得如同深春。
“密棋。”仁清公主心神一荡,霎时间双目泫然,忽然觉得自己身在幻境之中。这不该是真的,怎么那双凝霜的眸子里,竟藏着如此明亮的春天,那冷峻妖冶的浓妆面孔,竟也有如此美好的笑容。
乐声渐渐散去,人海沸腾间,密棋缓缓停下脚步,眼睛却从未离开仁清公主。远处的太叔懿,正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紧紧皱了眉头。她不会明白,从什么时候起,那一向清高难近的密棋,竟然露出如此献媚的笑容。一瞬间,她的心口冷了。仁清公主却来不及分析密棋的笑容,她所有的心神,已经全部被那魅惑笑靥深深吸引,清澈闪光的眸子,亦是舍不得移开半分,直怔怔盯着他。
灯火灿烂间,密棋终于舞毕,微微欠身向众人一揖,忽略了所有的激动欢呼,只款步来到台边,在仁清公主面前缓缓蹲下身去,对她微微笑道:“小人斗胆,想请小姐喝一杯薄酒,不知算不算失礼”
面颊绯红的仁清公主闻此,瞬间张口结舌,怔怔望着他,只噏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不必了。”身后的顾沧溟早已警觉上前,拦在仁清公主身前,冷冷道。
密棋微微一笑,斜睨那充满杀意的铁青面孔,只继续对仁清公主道:“不知小姐会不会赏光?”
“我”仁清公主面红耳赤,只觉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来。
“小姐!”顾沧溟面色沉重,在仁清公主耳畔低声劝道:“该回去了!太危险了!”
“我愿意跟你去。”仁清公主却完全无视顾沧溟的存在,片刻后方才开口,对密棋道。
“如此,谢过小姐!”密棋优雅一笑,转身跳下高台,来到仁清公主面前,仔细端详着她那清秀的面孔。那张脸,本就极美,带着两抹羞赧飞霞,平添一番风姿。
“小姐!”顾沧溟神色惶然,急忙上前,一面拦住就要跟随而去的仁清公主,一面回头对密棋道:“你想做什么?”
第231章 边镇风雪()
深冬时节,整个中原普降大雪,仿佛还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就算是遥远的碧海关,也跟着降了一场大雪。
碧海关外,有浩瀚东海,藏满关内人望而却步的传说。碧海关内,早已银装素裹,白皑皑的天地间凄茫茫一片,呼啸咆哮着凛冽的寒风。碧海关内的第一座小镇,名字叫做“踏雨镇”,夏日里常下雨,冬日里常飞雪,不知从哪偶得这个雅致的名号,竟然流传下来了。然而,对于关内人来说,踏雨镇是出关前最后一站,藏满太多的心酸离别。
此时的踏雨镇,正笼罩在无尽的烟灰苍穹之下,充满朦胧烟雪。镇上唯一一个迎风挂着酒幌的酒馆,恐怕也只有“刘记”了。“刘记”,据说有碧海关内最好吃,最新鲜的海产。就算是这样跋涉艰难的大雪天里,“刘记”里也挤满了喝酒吃饭之人,显得很热闹。为挡风雪而紧紧关闭的门窗,令屋内昏昏暗暗,只剩头顶一盏摇晃的铜灯照明。
一片熙攘中,不会有人留意到靠窗处角落里,一人身着黑衫,正兀自扒拉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似乎胃口很好。
“小二。”另外一人却已经缓缓在黑衫客对面落座,口中叫道。
黑衫客霍然抬眼,吃惊地停下了筷子。眼前人,清秀俊美,眉宇间隐隐藏着英气,虽是男子打扮,却依然透着娇美。
“要一碗和他一样的汤面!”来人一指黑衫客的面碗,对颠颠跑来的小二道。
“好嘞!”小二笑应,转身往后堂跑去。
“何姑娘。”黑衫客微微吃惊,喃喃道。
那男子打扮的少女狡黠一笑,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黑衫客不是别人,正是鞠公子。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在平安山庄里救了他命的何姑娘。
一阵感激的笑掠过鞠公子略显疲倦的面孔,何姑娘双目沉静,眨也不眨地笑望他,直到小二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面条。鞠公子低头继续吃面,何姑娘双目一闪,却未动筷子,只是颇感兴趣地瞧着他颇为沧桑的面孔。
眼前的鞠公子,通身黑衫,依然保持着那清俊无双的绝代容颜,却少了素日里踌躇满志的笑意。略显粗糙的脸孔上,只剩下沧桑风雨。何姑娘一言不发,静等他吃完一碗面,方才缓缓开口:“你”
鞠公子抬眼一笑,正了正身子,兀自端起碗喝汤,就那他端碗的一瞬间,何姑娘已经惊得瞪大了秀美的眼睛。
“你受伤了?”她盯着鞠公子赫然露出袖口的右手腕处,讶然道。声音不大,却显然吃了一惊。
鞠公子淡然一笑,斜睨那正缓缓滑落鲜血的手腕。何姑娘瞧了眼那新鲜的血,正欲起身,却被鞠公子伸手按下。
鞠公子隐秘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你伤得很重”何姑娘拧了清秀双眉,轻声道。
鞠公子却惨淡一笑,只继续摇头。幽暗昏黄,人声鼎沸中,一个受伤的人可以藏得很好。何姑娘忽然明白了,只好重新坐下来。越过她瘦削的肩头,鞠公子缓慢而隐秘地扫视众人,最后将略显荒凉的目光停在了何姑娘苍白紧张的脸上。只片刻,他那涣散双眼开始重新聚焦,一丝警觉掠过眼底,他猛然向前一凑,盯着她道:“你怎么会在这?”
何姑娘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沉声道:“路过。”
“哈哈!”鞠公子忽然笑了一声,却又在止笑瞬间重新变得疲倦。他不笑了,饶有兴趣地盯着何姑娘那面沉如水的面孔。
两人对视片刻,均是连眼都不曾眨巴一下。何姑娘终于忍不住,率先道:“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难道这是缘分?”鞠公子瞥了她一眼,笑了。
“或许是罢。”男子装扮的何姑娘,嫣然一笑,依然唇红齿白,非常动人。
鞠公子微微敛眉,凝视那秀美的面孔,忽然两眼一花。
“你怎么了!”何姑娘大惊,慌忙起身扶住了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鞠公子轻轻摇了摇头,眼前却更加模糊了。他两眼一花自然不是因为何姑娘的倾城美貌,更不是因为与佳人同桌而坐。只因这一路,风雨兼程,从碧海关外逃进中原,锁骨处那简单包扎过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早已快将他耗尽了。
何姑娘伸手托出他的瞬间,只觉双手沾湿,不由惊呆了。她只知鞠公子受伤,却万万没想到他伤得这样深,情况这样糟,伤口的血已经将大半个身子浸湿了。
“你真是不要命了!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吃饭!”何姑娘将他靠在身上,低声斥道。
鞠公子闻此,咧嘴一笑,嗫嚅道:“这不是吃点饭,才不会死么。”
“噗!”何姑娘又好气又好笑,不由笑出声来。
鞠公子靠在她肩上,虽神智昏蒙,却依然能够闻到一股女子幽香,格外动人、“既然碰到了,不如你再救我一次罢。”片刻后,他终于厚着脸皮睁开眼,斜睨她带着笑涡脸颊,笑道。
昏暗中,那脸颊显得格外温润。
“刘记”的二楼,正有一排略显粗陋的客房,虽简朴,却也收拾得干净舒适。何姑娘小心翼翼将早已因失血而脱力的鞠公子扶上床,心一横,咬牙解开了他的上衣。奇妙的是,上次为他疗伤,她并未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这一次,再面对他裸露的上身之时,她的心却开始“呯呯”跳了。
“呃”她微一沉吟,咽了口吐沫。
朦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