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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屑说出认输的真相,但你是否又曾想过我的感受?沈隐,我并非是你随意安排摆布的玩偶。”
沈隐猛然抬眼,想要解释,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苏涟漪无畏迎上他的目光,静静道:“你再厉害,却也终究是个懦夫,永远也不敢对我表白,而宁可以性命作为赌注,寻求你内心渴望得到的答案。”
苏涟漪轻声问:“值得吗?”
“沈隐做事,向来不问值不值得,全看心意。想去做,那我便去做了。”
苏涟漪叹息道:“你永远都是不肯示弱,元神出窍,真元耗尽岂同儿戏。更何况,你现在元神伤的这么重。”
沈隐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严重,你也忒小题大做了。”
他的话刚说出口神色却变的寂寥。
苏涟漪没有回应,两人都知道,沈隐的伤救无可救。
沈隐沉默了下来,才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子底下还铺了一件白色衣裳,衣裳上散着淡淡香气。
身周温暖的篝火洋溢着腾腾热气,在沁凉的夜色里沈隐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沈隐挣扎着想坐起来,却险些迸裂了已敷上药膏的伤口,直疼得额头渗出冷汗,却硬是咬牙不吭一声。
苏涟漪见状轻嗔道:“你伤势严重,能苏醒已是奇迹,怎么还乱动。”话是这么说着,却已急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扶他坐起身来。
沈隐没有回答,艰难的从身下抽出衣裳道:“我须将它还给你,莫要被我身上的血给弄脏了。”说完这话他忽然一怔,原来衣上早沾满自己的鲜血。
苏涟漪接过衣裳幽然道:“你的性命都要没了,却惦记我的衣裳作甚?”
“要是不惦记,会有今日里的事吗?”
“混账东西!”
沈隐微一摇头,澹然道:“我要死了。”
他的语气很淡然,似乎根本不在乎死期将近。
苏涟漪淡淡开口问道:“你的元神受创这么重,还能转世吗?”
原来,大凡化神期的修士,只要元神不死,总可以寻到机会转世重生。这也是为什么苏涟漪要在紧要关头将沈隐救下,便是抱了让他元神再度投入轮回的念头。
只是转世重生后的沈隐,还是沈隐吗?
况且现在,他的元神伤的跟块破布一样,转世之事还能成吗?
“总要试试看,不然沈某的这场豪赌岂不是白白浪费心力?”
沈隐说这番话的时候,喘息很重。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很满意。
苏涟漪平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目光很淡,却难掩幕后深沉意味。
“你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去死。”
……
……
第八章 赔礼道歉()
“你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去死。”苏涟漪却是突然如此说道,“死之前你还要再做一件事。”
沈隐不解,“什么?”
“去菩提寺赔礼道歉。今天若是无我大师也跟你打,你逃不掉。你在菩提寺闹了那么一通,人家却饶了你一遭,这份情义不还不行,这个礼不赔也不行。”
沈隐想到要跟那帮秃头赔礼请罪,心中就一万个不愿意,但他看着苏涟漪坚定的目光,最终也只好苦笑一声:“好,都听你的。”
……
这一次,苏涟漪没敢动用青鸾,生怕被有心人坠上。只是御剑而行,带着沈隐前往菩提寺。
仙剑上闭目凝神的沈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清楚,苏涟漪哪里是要逼着自己去道歉呢?
应该是担心自己元神受创,转世之时会有意外吧。
所以只好腆下脸来去求菩提寺,看看能不能添一手助力。毕竟,纵观整个大陆,佛门对于转世轮回最有研究了。
只是那帮和尚,哪有那么好说话?
……
“当——当——”
晚钟回荡在暮色青山间,菩提寺被夕阳镀上了淡淡一层金色,显得无比静谧肃穆。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道自山门迤俪而下,两旁青松参天,溪涧淙淙,直沿伸进山中绮丽多彩的云岚深处。
一男一女相伴同行,慢步于幽静的山道上,耳中听得鸟鸣涧涌,背后是一轮浑圆落日渐渐下沉。
巍峨的山门越来越近,那山门上的巨幅匾额已经清晰可见。傍晚朦胧如雾的光线里,“菩提寺”三字静静的闪耀着金辉。
走完最后一级山道石阶,黑衣男子抬起头端详了片刻的匾额,轻笑出声:“擦得倒是干净。”
然后向着侍立在山门外的知客僧人澹然道:“和尚,烦你通禀无我大师,便说沈隐践约来了。”
听到黑衣人的名头,知客僧人面色巨变。
很多日子前,这个男人携来的那满殿桃花上的香气似乎还残留在寺中,头顶匾额上的朱红字迹似乎再次从僧人脑海中涌现。
这些知客僧人不过是菩提寺的三代弟子,身分修为都很低微,故而那日未有见过沈隐的真面,但对其大名却如雷贯耳。想那菩提寺开山千多年,世称浩渺大陆正道之牛耳,何曾被人如此凌辱过?
他看看这俩一同来到自己宗门前的人,心中翻江倒海,难道这魔头此次又想闹腾一番,甚至还带了个帮手?
知客僧想怒,却不敢。只得朝着沈隐躬身合十道:“请施主稍待片刻,小僧这便去禀告。”
看着知客僧匆匆转身,沈隐双手负后嗤笑一声。
……
沈隐出奇的耐心,眼看日薄西山,山中光线越来越暗,他脸上也不见半点焦急不耐。
“明明是来赔礼道歉,你怎么脾气这么臭?”
苏涟漪对沈隐的态度很不满,心中暗自担忧此次一行会有意外。
沈隐笑道:“怕什么?沈某拉下脸来负荆请罪,这班和尚还能打杀了我不成?”
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山门内突然闯出数名僧人,带头的那个一见沈隐便喝道:“好你个魔头,竟还有胆再来菩提寺,莫非真当我佛门子弟是好欺负的么?”
沈隐认出来说话的人是谁,却是当日下山截杀自己,抢夺“翠玲珑”的众僧之首,慧能和尚。
沈隐朝这身材高大的和尚一翻眼,鼻子里哼道:“菩提寺名声恁的大,旁人就都来不得了么!”
苏涟漪连忙拉扯沈隐的袖子,让他把态度放好点。
偏生慧能和尚已经怒道:“旁人都来得,惟独你这魔头不成!”
这慧能和尚脾气不善,而沈隐又岂是易与的主。此番前来本就不情不愿,全是看在苏涟漪的面子上,此时这慧能和尚又出言不逊,如何能忍?听此一言,沈隐“哈”了声,慢条斯理道:“可惜沈某不仅已经来过一回,还好端端的离去,也没见谁有本事把我留了下来。”
这话正戳在慧能和尚心中的伤疤上,他脸色涨红盯视沈隐道:“今日贫僧偏就要把你留下!”
沈隐不以为然道:“出家人动不动就发偌大火气,纵有慧根怕也有限。沈某早已领教过阁下高招,似乎吃亏落败的也不是沈某。你既然不死心还想动手,奉陪就是。”
慧能上下扫视沈隐,颔首道:“好,贫僧见你重伤在身不便出手,你只要能接下我三掌,贫僧就送你入寺!”
沈隐面露讥色,道:“就大和尚你这般的角色,也配与沈某说什么三掌之约?只管出招,且看是谁先倒在山门之前。”
确实,慧能和尚不过是元婴巅峰,即便现在沈隐身负重伤,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慧能和尚被沈隐连连讥讽怒火直撞心头,右掌一立便劈向沈隐面门,喝道:“第一掌!”
他知沈隐修为通天,因此一出手就是苦心修炼了近两甲子的菩提寺绝技“大佛掌”。寻常禅寺弟子打出一掌势必要凝神聚气,直至佛门真气在经脉里游走一转方始有成。可慧能和尚功力着实深厚,居然抬手就打,轰出一团金蒙蒙的光印。
苏涟漪见双方见面变打,顿时又急又慌。可她却不敢插手,既怕惹恼了菩提寺,又怕落了沈隐的面子,惹其就此下山离去,导致此次不远万里前来的一众打算全都落空。
沈隐伤势未愈不能硬接,但以他的个性更不肯服软认输,正要还以颜色,却听有人叫道:“住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电般掠来,袍袖一挥,发出道淡金色柔和罡风,正击在了慧能和尚掌风上。“轰”的一声,两股真元源出同宗,迎面对撞之下互相抵销,化作缕缕清风飘荡开来。
慧能和尚怒目望向来人,本欲喝问其为何阻止自己,待看清来人是谁,匆忙颔首道:“首座,你为何要阻拦我驱逐这魔头?”
“沈施主远道而来,岂容你放肆。”
沈隐也向来人瞧去,就见先前的知客僧正恭敬的跟在这身着红底金边袈裟的僧人身后。这僧人身材与沈隐差不多,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偏生两只眼睛生的炯炯有神,内中精光四溢。
菩提寺中僧人过千,不过彼此的身份却十分容易辨认。
来人既着红衣袈裟,更有金边的粗细昭显不同的地位,自然是寺里跟无我大师同辈的人了。
苏涟漪将沈隐往后拉了一把,恭敬地问道:“大师是?”
“贫僧乃大慈殿首座,法号念远。”
这位念远大师乃菩提寺大慈殿的首座,身份自非同小可。等闲人不远万里也难见其一面,可今日居然亲迎出门,显然也是给足了面子。
偏生沈隐冷声道:“我要见的是无我大师,他怎么不来?看不起我沈某?”
念远大师看向沈隐,心中暗自惊叹,果然好凶悍的一尊魔头,元神伤成这样还能不露颓势,实在厉害。
他淡然开口道:“非是方丈不给你面子,而是方丈委实心善,有些事情自然是要由他人来做,免得让菩提寺吃亏。”
“沈某是来赔礼道歉的。”
慧能和尚那一帮人听到沈隐的话,不由面色一紧,这沈魔头也会道歉?
念远大师闻言右眉轻轻一挑,面上首次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看看沈隐身旁的苏涟漪,顿时了然于胸。
“看来有些话倒是要跟苏仙子商量了。”
沈隐不耐,沉声道:“少废话,既然你是一殿首座,那沈某的歉意你收下便是。说吧,要打要骂?怎样都可。”
慧能和尚见沈隐一副慷慨模样,不露丝毫歉意,沉喝道:“沈隐,你这态度是道歉吗!”
念远大师看了他一眼,冷声一句:“蠢物,还不赶紧滚回寺里去,休要再给菩提寺丢人现眼!”
慧能和尚喏喏几声,终究不敢多言什么,带着人便回转寺中去了。
沈隐和苏涟漪互相看了眼,搞不清这念远大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却听念远开口道:“沈施主,你的歉意菩提寺可以收下,但不会这么轻易收下。“
沈隐冷声道:“怎么,真要打一场?”
念远大师哈哈一笑,摆手道:“沈施主功参造化、修为精深,再加上有苏仙子助力,只怕随便闯一个山门都可以。只是现在二位都是身有伤势,尤其是沈施主如今怕是伤到不能再伤了吧?如果菩提寺阖寺皆出,你们说能否将二位完全打服?”
虽然念远用的是“打服”二字,其实若是用上“抹除”二字也没有什么不妥。
苏涟漪心中大急,没想到这次前来没见到无我大师,却先碰上了个这么难缠的念远。
似乎看出了苏涟漪心中泛起的波澜,念远大师对其说道:“苏仙子此次劝动沈施主前来,实在是无边善行。可其中打算嘛,却也值得思量。”
苏涟漪秀眉轻皱,原来她所有的打算都已经被这念远大师看穿。
念远大师继续说道:“佛门最讲因果,我门下慧字科弟子当初动了贪念去招惹沈施主,那是他们种下的因;沈施主来我菩提寺闹了一通,这是果。此番因果已经了结,再无瓜葛。那么苏仙子要我们帮沈施主,那就是再结新的因,要用什么果来偿还呢?”
第九章 古刹缘()
沈隐冷静地出口问道:“你想沈某做什么?只要沈某能做到,那便去做,只是休要扯上苏妹。”
念远大师轻笑,“沈施主果然豪爽,那好,就请沈施主随我来吧。”
念远大师做了个手势,示意沈隐跟他去后山。
苏涟漪见状,忙轻声唤道:“沈隐……”
念远大师双手合十轻颂佛号:“苏仙子不必多虑,贫僧以菩提寺的名声做担保,不会对沈施主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沈隐亦对其笑道:“无碍,你等我回来。”
……
沈隐和念远大师刚刚离开,无我大师便出现在了苏涟漪的面前。
“恭喜苏仙子和沈施主两位喜结连理。”
看着自己面前那笑意满脸的无我大师,苏涟漪脸上既不红也无羞,只是淡淡回道:“大师话说早了,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听出苏涟漪话语之中的不满之意,无我大师脸上露出歉意,“苏仙子可是在为老衲不出面而着恼?”
“涟漪不敢。”
“苏仙子也知道,老衲虽为菩提寺方丈,可也不是所有事都全凭老衲一人之言便做得了主的。”
“涟漪自然清楚,菩提寺三座大殿——大雄宝殿、大慈殿、大悲殿,三殿首座互相制衡。”苏涟漪淡淡地看了一眼无我大师,“这次有幸得见大慈殿首座念远大师,涟漪方知,菩提寺当真不是好惹的。”
无我大师面上神情微微一滞,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念远大师已经回来了。
苏涟漪皱眉看着其身边空空如也,问道:“沈隐呢?”
念远大师合掌一礼,道:“沈施主自然是去完成他的诺言去了,只要他能做到贫僧所要求的事,那本寺助他一臂之力也没有什么。这不也正是苏仙子想要做的吗?”
苏涟漪看向念远大师,微微一笑:“涟漪可能知道,念远大师要沈隐去做什么吗?”
念远轻笑,道:“苏仙子可知菩提寺有三宝?”
苏涟漪一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无我大师徐徐说道:“菩提寺除了三座大殿,还有金佛,菩提树,还有伏魔阵。苏仙子要想帮沈施主成功转世,便要动用菩提树。”
念远大师接口道:“想要动用菩提树,这得是多大的因果啊?而且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即便现在不为外人知晓,如果以后泄露出去,恐怕也会给本寺带来不小的祸患。毕竟现在的沈隐,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啊。现在看来,贫僧要沈施主做一件事,不算无理的要求了吧?”
苏涟漪继续问道:“沈隐要做什么?”
念远大师徐徐道:“闯一闯伏魔阵。”
苏涟漪大惊,抬首失色道:“你们这岂不是要害他!”
念远大师忙道:“唉~不能这么说,都是缘法,只要沈施主闯的过伏魔阵,那不就没什么了吗?”
……
夜色已深,菩提寺的一间厢房中,无我大师正和念远大师对弈。
“方丈,苏涟漪还在寺外等着?”
“自然。以苏仙子的脾性,若是等不到沈隐,只怕我们菩提寺不会好过啊。”
“怕什么。”
无我大师落下一子后问:“沈隐能够闯进阵里去吗?”
念远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棋局上的形势,淡然道:“那是他的问题。说到底,即便不去闯阵,他也已经伤无可救,此次若是能够借阵法消除其一身魔性也是好的。”
“师弟何时这么慈悲了?”
“呵,毕竟沈隐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