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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隐匿于黑影中的墨长情，终于徐徐走出。
他虽身形消瘦，可那一袭火红，仍旧挡不住他的眉目如画，琉璃黑眸。
这让他看上去像是被一团炙热的火焰所包裹，随时都要燃烧殆尽。
他站在距离墨长圳一米开外的位置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片无奈和凄凉之色。
许久，他轻轻笑道：“大哥，我这一生，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小时候，我胆大包天，做了墨家最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精。”
“那个时候，你每日都替我受罚，替我去向那些个被我欺负的人道歉，我都记得。”
“之后，大哥你苦练武艺，甚至花费了三个月时间呆在岐山，最后这才收服小银，让它认你为主。”
“墨家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志向远大，颇有抱负，就连越发重视你的家主，都如此觉得，但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让我不继续受人欺负罢了。”
“之后，也的确如你所愿，欺负我的人，渐渐没有了。”
“可我不争气，还是继续给你添麻烦……从穆蝶到离夭……烦人事儿就从未断过。”
“若不是我，大哥你，也不至于至今孑然一身！”
“……大哥，我欠你的，早就还不清了。所以我打算，不还了，就永远这么欠着吧。”
听得墨长情的话，墨长圳还是头一次觉得如此怒不可遏：“欠着？！你倒还理直气壮了？我这里可不允许赊账！你不把账给我还清，休想为所欲为！”
“可是，大哥，我累了！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明明只是淡淡的话，明明墨长情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可听得墨长情如此说，墨长圳竟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花。
他仿佛又瞧见了小时候的墨长情。
那个时候墨长情总是跟在他的身边，任性地拽着他的衣角，流着鼻涕对他撒娇：“大哥，我不想走路，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你背我好不好？！”
墨长圳心如刀绞，又不忍拒绝。
他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慢慢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一如从前，他每每对他提出要求，他都是这么果断点头。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在颤抖。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的心，像是突然缺失了一块。
至此之后，永不复返。
因为，他要答应他的请求，就必先自割一刀，尝受失去唯一亲弟弟的，钻心之痛。
这厢，墨长圳的房间内，气氛颇为凝重，而远处的皇都盛城。
翎王府，秋水苑，阁楼之中。
刚结束内劲修炼的夏侯舒，一睁开眼，就被满满的幸福给浸泡了。
因为在她的眼前，她瞧见了一袭熟悉的白衣。
明明是白昼，可他站在那里，却像是自带光芒。
光芒虽不耀眼，却能让你一眼看去，再不能忘。
他就这么静静站立，一如夏侯舒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眉目像极了一副浓淡适宜的水墨画，清幽至极。唯一不同的时，初见时，于他身上透出的那种极致冷冽，似被他身后照射而入的暖阳吸收掉了不少，这个少年，竟第一次给夏侯舒一种，温暖如阳的感觉。
这感觉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甚至让夏侯舒微微一愣。
好半晌，才咧嘴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齿，口中蹦出那许久未曾脱口的熟悉名字：“眸霎，你终于来啦！”
你终于来啦……
这一句话，是如此简单。可听在眸霎耳里，他却觉得无限满足。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赶路，虽说是如此辛苦。
可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报酬。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刹那之间，若雾中盛开的一朵白莲，纯净无暇。
因为过于疲惫，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恩，我到了。”
我到了，只要你一句话，无论何时，我身处何地，我都一定会奋不顾身地赶到你的身边，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你，早已不知不觉，侵入了我的心头，入住在了我的心尖，成为了我这颗心，鲜活跳动的，唯一理由。
听得眸霎的声音，夏侯舒这才从巨大的欣喜中转醒过来，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不由分说就拉住他的衣角往自个儿的软榻上带。
“陵城到盛城的距离可是不短，你能这个时候就赶到，想来是累坏了。快过来，我给你把把脉，若因此伤着了身体，那可真正是得不偿失。”夏侯舒言语之间的关切之意，可是绝对真心实意的。
她很清楚，从陵城到盛城，若非日以继日的赶路，眸霎必定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皇都。
原本，他能答应来帮自个儿，她都已经很激动了，可没想到，他竟然速度这么快……她甚至已经不只是激动，心底还隐约有了几分感动。
只是，夏侯舒如此关切的神情，眸霎可颇不习惯。
他的脸微微侧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淡一些：“不了……我很好，身体并不大碍，不需要把脉。之前信笺上都说了，你打算着手成立一个杀手组织，既然我已经到了，那么你的这个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呀！你做什么？”
正保持着自己一贯作风的眸霎，突然惊呼转头，用那双充满惊愕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手。
只见，他洁白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只手。
那手洁白莹润，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此时此刻，正用力将他往软榻的方向拉过去。
终于到了软榻边儿，夏侯舒这才满意地放开他，然后又抬起手，粗暴地将眸霎直接推倒在了榻上。
再快速给他盖上薄被，这才狂妄地一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不起，在这里，我是大夫。我说了，你需要把脉！而既然我说了你需要把脉，那么你，就不得违抗！否则！嗯哼嗯哼嗯哼！”
说完，又从薄被下拉出眸霎的手来，全神贯注伸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
这一刻的夏侯舒，已没了方才的霸道，脸上，尽是一片认真至极的荣光。
瞧着这样的夏侯舒，眸霎不禁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想，这一次的‘牵手’，将会是他和她，此生此世，最近的距离吧。
但，这已经够了。
完全够了。
第405章 405：冥冥之中，天注定（）
眸霎再睁开眼时，那漆黑的眼里已经只余留一片淡淡的清明，他所有的心湖涟漪，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深藏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只允许他一个人偷偷想念，偷偷观赏，偷偷欢喜，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分享，包括眼前的夏侯舒。
而夏侯舒在简单的把脉之后，心已经完全放了下来，她微微勾唇，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肉色，瞧着眸霎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的赶路，终究让你有些疲惫罢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几天，等你的精神状态恢复之后，我再告诉你落在你身上的担子是什么。”
虽然夏侯舒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将自己的杀手组织弄起来，可她再急，也不得不考虑到眸霎的身体情况，不然，她自己心里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但哪里知道，夏侯舒话音刚落，眸霎便急切地从榻上翻身站了起来。
他的面上虽然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疲惫之色，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就拿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瞧着夏侯舒，认真道：“我不需要休息，你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是杀手，天生具备超乎寻常人的敏锐能力。
最近他虽然忙于赶路，对这皇都盛城发生的事儿还并不如何清除，可他却能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夏侯舒，同当初在陵城的夏侯舒，虽然模样未变，灵魂未变，可精神状态，却已经变了。
即便她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狂妄、霸气凛然。
可她紧绷的皮肤、紧绷的神经，却不能逃过他的眼。
她很着急。
她在紧张。
所以，他不需要休息。
只是，眸霎是一个倔强的人，夏侯舒又何尝不是？
既然她已经决定让眸霎休息，那么在他的精神状态完全恢复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把那么大的担子，压在他身上的。
更何况，当初自家老爹虽然对眸霎有救命之恩，可眸霎这么多年暗地里保护‘夏侯舒’，这份恩情，早已还得不能再清了，他此番前来助她，已经够让她惊喜了，她又怎愿意他在如此疲劳的状态下，立刻投入杀手组织的建设中去？
立刻皱眉拒绝：“不行，你必须休息。如果你想要早点帮我，那就尽快把状态完全调整过来，在此之前，我是断然不会同意你任性而为的。”
夏侯舒的态度很是坚决，这让她此刻看上去，像是一把隐约露出锋芒的宝剑。
眸霎瞧着此刻的她，心头却不禁一软。
她……是在关心他啊！
下一刻，眸霎的面上，也被一层丝毫不亚于夏侯舒的坚定之色所笼罩。
他徐徐道：“夏侯舒，你可不要多想，我这次前来，可不完全是帮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起伏：“我只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我报仇的希望。”
“报仇？”夏侯舒只微微一愣，脸色变很快恢复正常。
对于眸霎有深仇大恨这一点，夏侯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如果他没有仇，那他就不用借助自家老爹的庇护，给早早晚晚一个平安的成长空间，更不至于让早早晚晚在秋水阁呆这么多年也从未踏出其中一步。
只不过，此时此刻听他突然提及仇恨，夏侯舒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帮助她？和他报仇……有关系吗？
似是瞧出了夏侯舒的疑问，眸霎微微点头，耐心回答：“我是杀手，是被一个杀手组织培养起来的杀手。只不过当年我还小，又深得崖主喜欢，所以并未出过任务，早早晚晚出生之后，我便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但哪里知道，七年前，一场灾难却突然降临。”
“十六年前被崖主逐出黑海魔崖的叛徒，突然带着人杀上了我黑海魔崖，不仅如此，黑海魔崖上四大护法中的一位，更是突然叛变，导致其余三大护法皆遭暗算……他们里应外合之下，崖主自知大势已去，她用尽了最后力量，给我腾出了时间，命我带着早早晚晚，一同逃离了黑海魔崖。”
“但，逃出之后，我们便一直被黑海魔崖的人追杀，不仅如此，我更发现早早晚晚极不对劲，后来找过一次大夫，才知道他们体内有先天寒毒。”
“而那叛变的护法，便最擅长阴寒之毒！”
“夏侯舒，我的仇恨，不共戴天！但黑海魔崖乃是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报仇，真正是难上加难，而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所以，我不需要休息。”
听得眸霎的话，夏侯舒早就呆愣在当场了。
黑海魔崖，这四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那个叛徒叫什么名字？”
一提到这人，眸霎的眼里，便会忍不住涌起强烈的杀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那叛徒，崖主待她如亲姐妹，并将崖主自己修炼的至高无上的心法明心经传授给了她，却没料到，她竟如斯歹毒，想要谋取崖主之位。当年，若非云舒圣女出手相助，她恐怕早已得逞！”
“但崖主心善，放她一马，本以为她会痛改前非，哪想她竟死性不改！”
“我入崖时她已经被驱逐，所以我并未见过她，但我永远记得她的名字。”
“她叫血筱筱。而那该死的护法，名玄阴。”
听得眸霎的讲述，夏侯舒早就惊呆了。
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半晌才缓过神来，惊道：“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当初在永寿宫，面对那假太后时，‘她’不就用她的嘴巴，说出了：“黑海魔崖血筱筱。”这几个字吗？
夏侯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浮出水面。冥冥之中，那一根将所有人贯穿在一起的丝线，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好片刻，夏侯舒才迎着眸霎疑惑的目光，徐徐道：“你说得对，你的确已经有了报仇的机会。因为，即便你不去找血筱筱，她都已经会再度找上我的。”
第406章 406：予目之阁，初建立（）
这次，倒又换成了眸霎意外。
他在此刻提及自己的仇恨，原本的目的，其实只是想用此事来遮掩自己想要帮助夏侯舒的心意。
无论是最初，还是方才，他都根本没有想过，要真的借用夏侯舒想要成立的这股杀手势力，前去报仇。
他是被黑海魔崖当初的崖主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清楚黑海魔崖的底蕴何等深厚。
更何况，自从崖主逝去之后，黑海魔崖在江湖上的行事，比起以往更加低调了，最近几年，所接受的杀人任务，更是寥寥无几，原本的黑海魔崖据点，更已经转换，便是他这些年时常外出，苦苦寻找，都还是未曾找到，黑海魔崖究竟挪到了何处。
可是没料到，当他说完这一切之后，竟然会从夏侯舒的口中冒出这样一袭话来。
什么叫做他已经有了报仇的机会？
什么叫做血筱筱会找上她？
眸霎已经彻底糊涂了，好半天才愣愣问道：“你……见过了血筱筱？”
但这话问出，就连眸霎自个儿心底，都是否定的。
连他都没见过血筱筱，她又怎么可能见过血筱筱呢？
十六年前血筱筱被逐出黑海魔崖的时候，她才刚出生吧？
更何况，这十六年里，他除了知道黑海魔崖有了新的掌管者血主之外，根本就不知这血主，也就是血筱筱，藏于何处！
哪里知道，听得眸霎这话，夏侯舒却异常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反问道：“你知道，你口里的叛徒血筱筱，你的仇人血筱筱，她是谁吗？”
“是谁？”
“南圣帝国太后娘娘，左凝心。”
“什么？但，这怎么可能？！以前崖主对我说过，血筱筱自小跟在她的身边，她一直视她为亲生妹妹，这样的话，血筱筱又如何可能成为左凝”眸霎下意识反驳，可说到这里，他自个儿也愣住了。
他惊愕的瞳孔，慢慢收缩，收缩……
最后，他恍然大悟，沉沉道：“我知道了。你口中的太后娘娘，必定是血筱筱假扮的。血筱筱是崖主亲手培养起来的人，她所修行的明心经，乃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内劲心法，修炼之后，可保其容颜不衰，当然，以那样年轻的面貌，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太后的，可偏偏，血筱筱还有一手易容的绝技。她的易容手法，就连崖主，都赞不绝口。”
“凭借此能，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无可能。”
夏侯舒也点头道：“没错，我见过她年轻的容貌，和易容之后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但却让人完全分辨不出异样。当初第一次见血筱筱时，她就对我杀气颇重，再加上如今南圣帝皇，明里虽然还是南悻，可实际上，已经陡然更替，只要我家皇叔愿意，登基为帝，不过是一封诏书的事。”
“她对我的怨气，必定会更加浓烈。”
“这也怪我们太过大意，当晚宫中太过混乱，我们所需要注重的事情太多，终究让血筱筱成了那漏网之鱼。”
“不过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