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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的确会如此,但我并不会长生诛心咒的口诀秘要,还是无法做到。”
“并不是要你去做,而是……”苏季欲语还休。
太甲真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想必苏季心中已经有了办法,只是碍于担心隔墙有耳,才没有说出来。他吐纳运气,将食指轻轻叩在苏季的眉心处,用一种读心法门,窥见他心中所想。
片刻过后,太甲真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色,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苏季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于是说道:
“走吧。”
“哪去?”
苏季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去会一会那个苏婆婆。”
第九十三章 深入()
郁红枝进入青灵洞府后,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阴森的洞窟中,弥漫着一股动物的骚臭味儿。随着一步步深入,味道越来越浓。
她屏息凝神,沿着幽暗的洞壁缓步前行。洞穴蜿蜒曲折,时而宽如街道,时而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挤过。整个洞窟足有数十丈深,犹如一座建在山里的迷宫。
黑暗中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正在窥视着她。
郁红枝将手中的剑横在身前,默念口诀。桃木剑瞬间变成一把发光的青铜剑!
剑光亮起的一瞬间,耳边忽然回响起一片慌乱的狐鸣。果然那些黑暗中的眼睛是一群狐狸的。这些狐狸显然都很畏惧她手中的剑。郁红枝持剑经过之处,所有狐狸屏住呼吸,瑟瑟发抖,连一丝叫声也不敢发出。
不知走了多久,洞窟深处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那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又似鬼魅般此起彼伏,久久回荡。
郁红枝听出那笑声中,满含嘲弄讪笑之意,不禁脸色微变,厉声问道:
“为何抓走我夫君?”
片刻后,黑暗中的女人止住笑声,柔声答道:
“奴家请他来是为了给他治病的。”
女人的声音不像自嘴里发出,而像有一百人同时在四面八方说话一样。那语气仿佛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甜意,令人心神动荡。郁红枝不禁暗自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似乎练有什么柔媚之法,连自己身为女人听了都会气血浮动,更何况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
“治什么病?”郁红枝沉声问道。
“难道你知不知道?你夫君向来有一个头疼的毛病,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不过,我现在已经帮他治好。他的头再也不会痛了。”
“他的头风是先天顽疾,无人可治,除非……”
郁红枝戛然而止,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黑暗中的女人,淡淡地笑道:“无论谁的头被砍下来后,都是不会再痛了。”
语声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眼前的黑暗中滚了出来。
那圆滚滚的东西血淋淋的,表面附着凌乱的头发,越滚越慢,最终缓缓停在郁红枝脚边,竟是一颗头颅!
郁红枝缓缓俯身,慢慢将那头颅翻过来,一只手颤抖着拨开散乱的黑发。
顿时,她惊得双眸微张,那头颅并非兮伯吉甫,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头!
郁红枝忽觉中计,还没来得及丢掉,只见那头颅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嘴里射出一条血红的长舌,猛然缠住郁红枝的脖子!
“嗖!”
剑光一闪,郁红枝挥剑斩断红舌。忽然,眼前一条白幡迎面飞来!
郁红枝凌空跃起,又一剑斩落,白幡瞬间断成两截!
附身落地,郁红枝侧耳静听,周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泉水从洞壁缝隙滴落的声音:
滴嗒!滴嗒!
水声的节奏单调而寂寞。
此时,郁红枝脚下的步伐也像那水滴声一样,一步一步缓慢行进着。
洞窟深处骤然亮起一片幽幽的青光。
郁红枝朝发光的方向走去,孤身来到青灵洞府的尽头。面前只有一把钟乳石椅,表面光滑如羊脂白玉。
钟乳石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似有似无,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只见她身上一丝不挂,似乎有一条毛绒绒的东西缠绕在那雪白的裸身上。一具魅惑的少女胴体半遮不掩,水蛇腰摇曳间,释放着诱人的风情。
任何一个女人瞧见这副完美的身子都会嫉妒,而现在郁红枝却庆幸自己是个女人,否则一定会被这身子迷得神魂颠倒。她定睛一看,发现缠绕在女人身上毛绒绒的东西,竟是一条青色的狐狸尾巴。意识到这一点,郁红枝的视线骤然停在那女人脖子以下,不再往上看。
椅子上的女人见她低眉不语,不禁发出一声娇笑,道:
“你为何不敢抬头?”
郁红枝依旧低着头。若再往上看,她就能看见那女人的容貌。郁红枝不去看,是为了刻意回避那女人的眼睛。她知道绝对不能看那双眼睛,因为玄冥之气会从那眸子里散发出来,只要不去看那双眼睛,她就绝不会身中长生诛心咒。
不知什么时候,椅子上的女人身边,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像石头雕成的。两双腿仿佛钉子一般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右边的男人一身白氅,面戴青铜面具,瞧不见他的脸。
左边的女人一身黑袍,风帽压得很低,也瞧不见容貌。
“放心,你的夫君并没有死。”椅子上的女人笑道:“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语罢,左边的黑衣女人取出一个丹盒,故意展示在郁红枝面前。
郁红枝看见那丹盒的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已经觉到自己丈夫就在那丹盒里。
这时,洞穴中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突兀的声音:
“姐姐莫要被他骗了!”
语声中一个白衣青年快步走来,正是一直化身狐七的苏季!
手拿丹盒的黑衣女人看到苏季的脸,顿时脸色一变,浮现出茫然的表情,继而朝身边戴面具的白氅青年看了一眼。
“他不是狐七!我才是真正的狐七!”苏季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黑衣女人身边。
黑衣女人伸手揭开白氅青年的青铜面具,发现那张脸竟然也是狐七。突然出现两个狐七,黑衣女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苏季趁她愣神的功夫,突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丹盒,揣进自己怀里。
一刹那,黑衣女人猛然感到其中有诈,立即想要夺回丹盒,不曾想一道白色剑气迎面飞来。
嗖!
黑衣女人身子不动,白色剑气直接飞入她的身体。然而,那剑气只是飞入她身体而已,并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郁红枝还没来得及震惊,只见一直站着不动的白氅青年突然一抬手!刚刚飞入黑衣女人体内的剑气,竟然从他指间射了出来!
这一幕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郁红枝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这一男一女竟然是一对阴阳互联的元灵!
一道白光剑气如闪电般击回!这一剑是朝苏季来的,速度实在太快,苏季根本看不清,更来不及避闪,只得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呃!”面前传来一声惊呼!
苏季知道自己并没有叫,也来不及叫。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地上霎时间流了一大摊血。郁红枝握剑的一条胳膊竟已从她身上分离。而她的青铜剑,此时已到了白氅青年的手里,而且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看见郁红枝断臂处血如潮涌,苏季不禁剑眉紧蹙,可是尽管胸中气血浮动,他还是把那怒火压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椅子上的女人始终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观望,就像正在看一场激动人心的好戏。一条如玉般温润雪白的长腿,在半空中划出诱人弧线,交搭在一起,换了一个姿势,对郁红枝说道:
“你在外面杀了人家那么多奴仆。奴家先砍你一条手臂,这不过分吧。”
郁红枝的脖子被白氅青年用剑抵着。她始终没有回答,眼光中蕴含着一种隐藏的力量,似是正在酝酿着什么。
这时,黑衣女人转头看向苏季。脸上泛起怒容,一条血红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舌尖锐利如一把尖刀。
“等等!”苏季见她步步紧逼,突然大喊一声:“有话好说,别动嘴!我把东西还你就是了。”
说着,苏季把丹盒扔了出去。
黑衣女人伸手接住丹盒看了看,转头瞪了苏季一眼,抬手一扬,长袖飞卷,带起一阵急风。呼的一声,苏季身子飞起,远远摔了出去。
郁红枝瞪着苏季,扶着断臂,怒道:“还以为你是来救人的,没想到你居然……”
苏季擦干嘴角的血,叹道:“我当然是来救人的,但总不能为了救人,就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吧。”
“你……”郁红枝欲言又止,只是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黑衣女人把丹盒双手呈给椅子上的女人。
接过丹盒以后,椅子上的女人语气一转,用一种温柔似水的语气说道:
“你们不要吵。你们要找的人,奴家现在就还给你们……”
说着,丹盒被她慢慢打开,里面冉冉飘出一道青烟。
青烟在空中盘旋缭绕过后,一个锦衣玉袍、面容清癯的青年文士,浮现在郁红枝眼前!
第九十四章 情劫()
青烟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青年。
郁红枝看见青年的一瞬间,呼吸忽然急促,全身变得如血似火,迸发出一股浩瀚的气势!
白氅青年手中的剑,猛然被她身上的气势弹开,逼得他连退三步后,最后如鬼魅般遁迹无踪。
此时,郁红枝全身被一道红光笼罩,整座洞府被映得一片通红。
隐隐可见无数的发光细丝融入她的断臂,渗透进断裂的肌肉和骨髓。断臂处泛起千条瑞彩、万道霞光。一股蕴含生机的气息孕育而生。筋骨噼啪作响,血肉重新组合,断臂处生长出一条白皙如玉的新手臂,伤势完全恢复如初。
苏季不禁骇然,回忆三千大道所载,修炼到玄清九境的修士,可以练成一种叫做“九息服气”的功法,使得肉身不灭。当初姜玄必须牺牲一群活人才能让手臂复原,而郁红枝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做到了这一点!
郁红枝朝兮伯吉甫迈出一步,却忽然停了。
她觉得眼前的人,虽然长得很像兮伯吉甫,但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的身体如死人般木讷,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莫非兮伯吉甫已经,已经和那一白一黑的男女,还有洞府外的妖兽一样,都已成为妖女玩弄于股掌的傀儡了吗?
这时,椅子上的女人轻柔婉转地解释道:“为了给你夫君治病,我对他施了忘情诀。从此他再也不会头疼,因为他已经把你忘了。”
兮伯吉甫如木偶般僵硬地抬头,望着郁红枝。失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没有一丝生气。
郁红枝语气开始微微有些颤抖:“甫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话音未落,她察觉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
兮伯吉甫空洞的双眼,缓缓转向郁红枝身后,只见那人正是刚才消失的白氅青年!
白氅青年眼中精芒流转,瞳孔中射出一道玄清气。兮伯吉甫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瞳孔放大数倍!
紧接着,兮伯吉甫的右手突然皮肉开裂,血管崩断,剧烈膨胀了整整两倍!整条手臂的每一块肌肉都发出爆裂的声响,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长生诀!”郁红枝发出惊呼一声,意识到那白氅青年已将玄清气注入兮伯吉甫体内,扰乱了他体内的玄冥气流动,导致他出现如此痛苦的状况。
兮伯吉甫越来越痛苦,椅子上女人却越来越开心,妖媚的笑声,在洞府中此起彼伏,散发着一股荡人心魄的媚意:
“这一天,奴家已经等很久了。自从吉甫拜入门下的那天起,奴家就已知道他一定会对奴家不利。可是念在有教无类,奴家还是一直教他修炼玄冥之气。因为长生诀对体内毫无玄清气或玄冥气的凡人不起作用,所以奴家让他从一个凡人,变成一个蕴含玄冥气的修士,就是为了今天能让他尝尝这种美妙的滋味。”
兮伯吉甫似乎痛得一下比一下厉害,起初还能强行撑住,但不到半刻,就痛得惨叫出声,头上的冷汗已是沥沥而下。整个人像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
郁红枝张着发红的眼睛,望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她知道现在要帮丈夫解除痛苦,除了结束他的生命以外,别无他法。她的肩膀开始颤抖,一只手紧缓缓扣住兮伯吉甫的五根手指。她手也在抖。
半晌,她的嘴唇痛苦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缕红焰通过紧扣的十指,点燃了兮伯吉甫。熊熊烈火蔓延兮伯吉甫的全身,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郁红枝没有抬头,就那样僵硬地低着头,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里盈含,映着火焰闪着凄厉的微光,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那一刻,她不但忘记了恨,也忘记了哭。
她刚刚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现在只觉心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想,也不愿去想。
顷刻间,火焰把那肉体烧成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最后烧成一片灰烬。灰烬消散后显出一颗浅绿色的勾玉舍利。但凡历经八卦炉三味真火灼烧后的人,都会变成一块舍利。
那勾玉仿佛是她被掏空的一颗心。对她来说肉体无论如何残缺都很容易修复,可是她心里的残缺,却无论用什么都永远无法填补。
诛心之痛,痛彻心扉。
哀莫大于心死。
郁红枝的心已死。
一切都仿佛变得不那么重要,其中也包括她危在旦夕的的生命。
爱能救赎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只有面对生离死别的人才会知道,当爱人离去的一刻,首先感受到的不是仇恨,而是悲伤,如潮水般汹涌的悲伤。在那悲伤没有褪去之前,她的愤怒,她的斗志,她的力量,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苏季望着地上那块浅绿色勾玉,蓦然想起曾经送给林姿的那块浅绿色勾玉,那是娘亲留给他的遗物,太甲真人说那是爹爹的尸骨。
如今,他亲眼目睹了昔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三十六年前的一幕悲剧,正在重演……
然而,似乎有一点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苏季在此之前做了一个改变。他叫醒了那个过去沉睡的人,而现在那人一直还没有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椅子上的女人已经不再笑了。原本搭在一起的修长美腿,已经落在地上,变成戒备的姿势。
郁红枝缓缓抬起血红的眼睛,盯着地上那块浅绿色勾玉,眼中骤然掠过一丝惊异的光芒,仿佛一瞬间迸发出希望!
她猛然感觉到,那勾玉似乎并不是自己的丈夫!
那勾玉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往地下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气息,似乎有什么正在无声无息地潜入地下。
椅子上的女人似乎也已发现这一细微变化。
忽然,她感到脚下有风吹过!
风自地面升起!
一道白光拔地飞出,钟乳石椅瞬间被劈成两半!
白光发散成无数把光刀,如天罗地网般一齐斩落。女人的身影如一股急窜的气流,仓皇逃窜,疯狂躲避着斩落的光刀,尾巴上的绒毛被削去一大片!
弹指间,她仿佛知难而退一般,骤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无数光刀盘旋过后,一齐飞入一个酒葫芦。酒葫芦被一只大手接住。一条人影来势如箭,落地无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