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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太甲真人从凳子一头栽倒,躺在了地上。
狐九顿时脸色铁青,见太甲真人双眼紧闭,心中大惑不解。他困惑的不是太甲真人为什么会醉倒,而是兮伯吉甫为什么还好端端地坐着。他知道喝完一坛神仙倒的人迟早会醉倒,不过太甲真人明明已经暗中耍诈,却反而成了先醉倒的一个,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苏季神秘地一笑,安慰似地拍了拍狐九的肩膀,像是在告诉他——你已经输了。
围观的酒客们纷纷围了上去,灯光下看到太甲真人的额头上有几根青筋在凸动着,布满血筋的面颊,像葡萄叶一样红里带紫,还在不断变换着颜色。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输赢已定的时候,太甲真人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此时虽然依旧面红耳赤,眼睛却挣得很大,而且目光炯炯,仿佛整个人突然之间精神百倍。
当他看见兮伯吉甫的一瞬间,眼中莫名地涌出了泪水。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纷纷后退几步,为他让出一条去路。
太甲真人径直走向兮伯吉甫,一头磕在地上,激动地说道:
“姜太公在上!受徒儿一拜!”
兮伯吉甫迟疑了一下,道:“前辈认错了。我不是你师父。”
太甲真人一脸茫然,伸手指着桌子上的一排空碗,说道:“这般酒量不是姜太公!还会是谁?”
兮伯吉甫摇了摇头,慢慢将他扶了起。
这时,苏季和狐九也走了过来。
太甲真人望着迎面走来的两人,眼中泛起一丝迷离,喃喃地说:
“大师兄?二师兄?连你们也来了!”
说罢,他分别紧紧握住苏季和狐九的一只手。
苏季看着疯疯癫癫的太甲真人,蓦然想起狐九说过,神仙倒喝多了会产生幻觉。他意识到现在的太甲真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大师兄,把狐九当成了他的二师兄。
“咱们师兄弟三人,百年后终于有机会聚到一起了。正好师傅也在,咱们给他老人家磕头!”
“师叔,跟我回去。”郁红枝连忙扶住他,阻止他继续发疯。
太甲真人两眼直勾勾盯着郁红枝,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
苏季心想,莫不是他又要看错人了?
太甲真人的目光黯淡下来,低声说道:“小红枝,自从大师兄把你从河边捡回来,师叔便看着你慢慢长大。记得你以前和师叔最亲,师叔也对你最好。你喜欢扎着小辫儿,师叔也跟着你扎着小辫儿;你喜欢光着脚丫来跑来跑去,师叔也跟你光着脚丫跑来跑去。你还说等你的小脚长大的时候,就要做师叔的新娘子。师叔这些年一直光着脚丫,打着光棍,等了你整整十七年……”
苏季暗暗在心里骂他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找不到媳妇,还要怪在别人身上。
郁红枝眼光低垂,沉声道:“师叔,你真的醉了。”
太甲真人叹息了一声,微笑道:“傻孩子,你就算真要嫁给师叔,师叔也是不会答应的。尽管你现在修为快要超过师叔了,但在师叔眼里,都只把你当做我最心疼的女儿。想到……你以前小小的,一转眼就这般亭亭玉立,却终究要喜欢上别人,师叔这心里……”
语声中,太甲真人已是老泪纵横,喉咙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眼角的皱纹愈加深了。
郁红枝望着那苍老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季平心而论,太甲真人对自己的娘亲一直是很不错的。当年他去青灵庙寻找玄物,就是为了给郁红枝报仇,可惜最后却落了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苏季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身白衣的郁红枝身上,会看到沐灵雨的影子。也许太甲真人收沐灵雨做徒弟,就是为了缅怀自己不幸离世的女儿。
想到这儿,苏季觉得心里酸酸的,觉得太甲真人不仅可笑,可悲,还很可怜。
苏季来到他面前,俯下身子,装作他大师兄的口吻轻声说道:
“师弟,我知道你心里苦,而我又何尝不与你一样难过。可是雏鸟终有离巢的一天,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至少……你还有师兄一直陪在你身边……”
“大师兄……还是你最懂我!”太甲真人泪如雨下,抱着苏季嚎啕大哭起来。
郁红枝把太甲真人凌乱的衣服拉好,柔声道:“帮我把他扶到屋里,莫让他着凉了,再给他一碗酸梅汤解解酒。”
狐九摇摇头,道:“这神仙醉不是酸梅汤就能解的,除非有人把他打晕,否则他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清醒。”
“一个月?”郁红枝惊愕地说道:“寐境一日,人间一年。若真躺上一个月,那师叔岂不是要误了三十年的修行!”
狐九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要么这酒怎么叫神仙倒呢。”
就在人们考虑谁来把他打晕的时候,太甲真人突然自己跳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太甲真人嘴里发出一阵狂笑,对郁红枝醉熏熏地说:
“小红枝,你还记得小时候穿着小红肚兜,光屁股跑的时候,管我叫什么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朗,连一旁的酒客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郁红枝的脸色突然变了。
太甲真人噗嗤一笑,道:“你叫我老相公,我叫你小娘……”
“子”字还未说完,郁红枝的拳头已经打在他的脸上。
太甲真人顿时倒飞出去,身子撞开一片人群,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旁边的酒客吓得目瞪口呆,纷纷落荒而逃。
狐九和兮伯吉甫也已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若这一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就不只是昏过去这么简单了。
苏季摇头叹道:“早该这么做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郁红枝喘息了一阵,目光扫视身旁的三个,问道:“师叔说的……你们都听见了?”
兮伯吉甫连忙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听见……。”
苏季一边挖着耳朵,一边大声喊道:“你问什么?我刚才耳朵飞进一只苍蝇,什么也没听见!”
狐九连忙附和道:“哎呦!我的耳朵也进了一只。”
“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胆敢说出去一个字,下次落在你们脸上的就不是拳头,而是它!”
郁红枝抽出桃木剑,剑锋指向兮伯吉甫,说道:
“这次是你赢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亲自讨回造化玉牒。”
语罢,她化作一阵微风翩然离去。
郁红枝走了,狐九却傻了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末日降临。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更是死也想不到,苏季会偷偷在兮伯吉甫的酒里掺水……
第八十二章 刻琴()
恭骨楼斗酒后的第二天,兮伯吉甫没有来。
苏季从白天等到晚上,空等了整整两天,他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第三天早晨,外面下了一场大雪,气氛阴沉而晦暗。
苏季推开窗户,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笼罩大地,将天地融为一体。
积雪足有半尺厚,一行长长的脚印横在雪地上,显得异常凄迷。
脚印从远处的海棠林一直延伸过来。一个身披貂裘男人在雪中默默前行,腋下夹着一个墨绿色的木匣。他走得很慢,脚步一下一下缓慢落在厚厚的积雪上。
苏季就算站在楼上,也仿佛能听见那沉重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中的男人面孔黄里带白,瘦得令人担心,头发披散在肩头,腮边和下巴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显然好久没剪了。颓然之中,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矛盾的印象。
直到这个人走进楼里,苏季才人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兮伯吉甫。
苏季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往他都是傍晚来,今天却是早晨来。而且两天不见,他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他在这两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苏季上前拍落他身上的雪,把他请到桌位上,将一杯热酒推到他面前,不曾想被他用手轻轻推了回去。
“我已经两年没喝酒了。”兮伯吉甫的语气少了些许温和,多了一丝沧桑的意味。
“为什么忌酒?”
“喝酒会让我想起去年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想起她……”
苏季当然知道“她”是谁,试探性地问道:“想必这两年来,你和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少事。”
兮伯吉甫摇了摇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说道:“自从上一次从这与她分别,我就再没见过她。原以为她会来找我索要造化玉牒,但我等了一年,她却始终没有出现。我为了见她一面,千里迢迢去昆仑山找她,才知道阐教把导致太甲真人昏迷三十年的罪过,算到了她的身上。师门对她下了禁足令作为惩戒,让她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府中闭关修炼,直到修为突破玄清九境,否则永远不许出关。”
苏季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两年没有阐教的人来找你,说明她没有把造化玉牒在你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她去年今天说要亲自取回造化玉牒,当然不会言而无信。”
“但你又绝对不会给她,因为你也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是的。”
“可是你又觉得是你害了她,一切都是你的错。”
兮伯吉甫没有回答,脸上落寞的表情已经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在酒里掺水,错也有我一份。”
“贤兄,你非但没有错。我反而应该谢你。那天赤脚道士暗中使诈,要不是你帮我解围,恐怕现在昏睡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季坐在他身边,脸颊都能感到那沉重的呼吸。
“贤兄,女人是世上最麻烦的东西。女人就像一把火,她能把你燎得火热,也随时能把你烧成灰!你何必年纪轻轻就往火坑里跳呢?”
兮伯吉甫听得出来,苏季这是在用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挖苦他,不禁叹道:
“你不帮我想办法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亏我还当你是兄弟。”
嘴上这么说,他脸颊上却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苏季心中暗想,你本来就不是兄弟,你可是我父亲啊。望着父亲僵硬的笑容,苏季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此时,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感觉屋里越来越热。
苏季推开窗户,只见窗外已是春暖花开。
明明刚才还是飞雪连天,现在地上却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连冰雪消融的一丝痕迹都看不到。
苏季见兮伯吉甫不喝酒,索性与他来到室外的湖边漫步。
春色中的莲湖,景色格外宜人。
还不到莲花盛开的季节,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水荷叶,把湖面盖得平平实实。
虽然没有莲花,湖中却有一只小船,船上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她顾盼流波,正低头采摘着水荷叶。一张恬静的脸庞,透出小家碧玉的柔美。
苏季一眼辨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却没有说破。
兮伯吉甫望着那姑娘,不禁想起郁红枝,心头顿时百感交集,朗声诵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首诗刚诵到一半,苏季就已经愣住了。他听出兮伯吉甫口中吟诵的,正是小时候母亲经常哼唱的《关雎曲》,狐姒在小滑楼弹唱的也是它。
“这首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兮伯吉甫淡然一笑,道:“贤兄又在说笑了,这首诗明明是我刚想出来的,你又怎么会听过?”
苏季沉默下来,脸上似笑非笑,显然是在作某种重大的考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身跑上恭骨楼的四楼,找到兮伯吉甫曾经弹奏的那把古琴,发现这把琴与狐姒的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少了一行木刻的文字。他想起当初他就是因为看了那一行文字,才误以为狐姒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回忆起那文字的内容,并用刀子在琴上刻了出来。
兮伯吉甫站在原地等候半晌,只见苏季抱着一把古琴跑了过来。
琴上刻着一行文字:“宣王十二年六月初一,渭水河畔赠予郁红枝。”
兮伯吉甫眼中掠过一丝茫然,抬头望着苏季。
苏季解释道:“郁红枝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渭水河畔。你把这琴送给她,顺便带上你刚才吟诵的那首诗,还有你之前弹奏的那首曲子。”
兮伯吉甫望着琴上的一行字,久久没有下文。他不知苏季为何要让自己这么做,也不知道他凭什么断定郁红枝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更不知道一首诗和一首曲子会改变什么。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没有多问,只是道了一声谢,便把琴接了过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吗?”
“贤兄让我做的事情,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去问。”
“你这么相信我?”
“我如果不相信你,今天就不会来了。”兮伯吉甫把手中的墨绿匣子递给了苏季,说道:“造化玉牒就在这匣子里,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想请你代为保管。这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苏季接过墨绿匣子,望着兮伯吉甫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这时,采水荷叶的姑娘把船划到岸边,望着他手中的木匣,问道:
“你这匣子真漂亮,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季望见那少女,立刻皱紧了眉头,道:
“只是个绿色的匣子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我对匣子里的东西没兴趣。只是很喜欢绿色的东西,尤其是绿色的帽子。”
说罢,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白发青年,正是狐九。
苏季刚才便已经认出他的身份,此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管我是男是女,我都是我自己,但七哥你最近却好像变了一个人!”
苏季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哪里变了?”
“七哥以前绝不会做往酒里掺水这的事,更不会去帮一个凡人算命。”
“谁都会变的,你以后会和现在大不一样。如果你也肯信我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算算今后的命运。”
狐九点了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苏季掐指一算,道:“如果你想活的久一点,千万不要和一个叫墨殊的人结拜,而且要小心一个叫姜玄的黑衣道士,他是你命中的克星。”
苏季说完,便转身离去。
狐九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墨殊……姜玄?”
他听得一头雾水,刚想追上去询问,可是当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将苏季刚才对说话的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第八十三章 狐七的任务()
窗外,雨声淅沥,又是一个寒冷的秋夜。
这样的夜,通常没人愿意呆在外面,可是今天却有一个人例外。
此时,这个人正在恭骨楼外淋雨,而且是一个女人。
她不是站在楼下,而是跪伏在屋檐上,整个人与黑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漆黑的长袍,漆黑的靴子,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她的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眼神却仿佛历尽世间的苦难与伤痛。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