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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竹面露喜色,然而望向苏季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季脸色惨白,忽觉吐出一口血,直接从牛背上摔了下去!
金贞眼中的忌惮一扫而光,狂笑道:“我真要感谢把你打伤的人。若没有那个人,我必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牛竹面露愧色,连忙扶起苏季。
苏季支撑身体坐起来,嘴里毫无征兆地吐出四个字:
“师姐,已经死了。”
牛竹陡然目光错愕道,问道:“你……你说什么?”
苏季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师姐,已经被这女人害死了。”
牛竹摇头道:“你不要骗我!”
苏季严肃道:“还记得日曜洞主给我们的第二个红色锦囊吗?那锦囊里的布条写着‘分死合生’,意思是‘会合’的两个人得以生还,而跟我们‘分开’的师姐……会死!”
牛竹突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道:“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跟之前那两个人一样,是为了故意激怒我才这么说的,是不是?”
苏季的表情愈发严肃,“二师兄,看看庙里的那个女人。倘若师姐还活着,红莲伞为何会在她手里?师姐的衣服为何会穿在她身上?”
牛竹眼中暴满血丝,怒视庙里的金贞,咬牙道:“她……是她害了师姐!”
苏季点了点头,“除了她,还会有谁?”
牛竹一只手抓起的开山斧,紧紧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把苏季擎上青牛,低声说道:“大奔,你带师弟走远一点。”
见他握着斧头的手在颤抖,苏季的嘴角微微上扬,被青牛驮着离开十丈开外。
“我要为师姐报仇!”牛竹大喝一声,一头冲进庙门!
金贞不屑一顾道:“无论你来多少次都是一样!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还没等她说完,牛竹的开山斧已经抡了起来,带起一股旋转的气流。旋转的气流越来越强,平地化作一道龙卷风,朝金贞席卷而去!
金贞挥出的剑气在接触到气流的瞬间被冲散,顷刻间化为乌有!
夜空中传来破风之音,龙卷风的范围越来越大,庙外的草地被划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大地发生一阵剧烈摇晃。
青牛连战也站不稳,惊得连连退了十步,若换做普通牛看到这般景象,怕是早已吓得四散溃逃。
少顷,龙卷风渐渐消散,周围归于沉寂。
苏季眼前破庙更加残破不堪,残垣断壁中躺着一个满身灰尘的女人,身子时而抽搐一下。
牛竹站在女人身边,紧紧握着手中的斧头。
苏季从废墟中捡起一把破破烂烂的红伞,不出意外地笑了笑,唤道:“二师兄,这把红莲伞是假的,师姐还活着。”
牛竹双眸微张,忽然松了一口气,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苏季慢慢翻身下牛,把地上的金贞翻了一个身,见她眼睛紧闭,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金贞师姐?”苏季摇了她两下。
金贞一阵猛烈的咳嗽,颤抖的眼皮缓缓睁开,不甘心地说道:“我要杀了你,为师弟报……”
“仇”字还未说完,金贞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她被自己打成重伤,牛竹面露愧色,不由得心生怜悯,问道:“师弟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怨?”
金贞咬着嘴唇道:“三年前,他养的畜生在王宫里咬伤青黎,一路追逐我们师姐弟出城。逃亡的途中,师弟为了救我,自己被龙蛇吞入腹中。”
苏季道:“放心,你师弟并没有死。”
金贞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真的?”
“千真万确。”苏季肯定道:“我经常能听见他在青鳞巨蟒的肚子里讲话。”
“柴道长真的没有骗我?”金贞喃喃自语,眼中恢复了光彩,激动道:“三年了……师弟居然还活着……还活着!”
苏季叹道:“我向师父打听过从青鳞巨蟒腹中救人的办法,但连他老人家也无能为力。”
金贞道:“我知道救人的办法,不过需要一样东西。那东西我找了好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苏季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金贞缓缓道:“它叫柳仙寒图。”
第二百四十五章 骑猪的人()
金贞说完“柳仙寒图”四个字,毫无征兆地消失无踪,就像之前的鸡老等其他守阵人一样莫名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晚,苏季和牛竹在村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痛痛快快解了口渴,然后倒在破庙里将就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苏季向村民们打听消息,并未得到有用的信息,只听说褒国王城就在不远处。
两个人和一头牛离开了孤村,沿着村外的小径,行了一段很远的路,想去人多的王城打听消息。
牛竹依旧一路牵牛步行。
苏季骑在牛背上,抬头仰望蓝天,痴痴的出神。满脑袋想的都是“柳仙寒图”。他记得第一次听见这个东西是在兮伯封嘴里。此刻,他仍能清楚回忆起兮伯封那天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有姜凌莫名其妙的沉默。
自从三年出关以后,苏季已经连续从不同的三个人嘴里听到相同的一样东西。
这难道只是巧合?如果牛竹没有打败金贞;如果牛竹没有领悟开山斧的精义;如果之前的局面出现了一点点的偏差,那么现在又会是怎样?
倘若发生的一切都是柴嵩精心布置的阵法,那眼前所有发生的都是必然,没有偶然的巧合。所谓那些感觉到的偶然,只是能是对阵法规律不了解而已。
苏季不禁感到骇然,暗忖能够布下这阵法的柴嵩,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料事如神。他开始理解师父为什么希望让柴嵩接任阐教主,而不是牛竹或自己。
正在低头思索的功夫,苏季听到身后传来嘹亮的锣鼓声,伴随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望去,远远看见一大队声势浩大的人马,正簇拥着一顶花轿。那花轿华美气派。花团锦簇装点着轿棚,四角挂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随风飘摇。
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抬着花轿走在狭长的小路。
牛竹见那队伍速度较快,便牵牛退到路边,打算让这一大队人马先过去。
苏季骑在牛上,望着路过的队伍。花轿边的护卫们一个个腰悬长剑,头戴紫金冠,服饰也极华贵,顾盼之间笑容温和、举止优雅。他们骑的马都是纯种的汗血名驹,高贵大气,连马鞍都是纯金制成。
两个人在路边等待了很久,那批队伍至少也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在这狭窄的小路上走了很久。
长长的队伍快要走完的时候,苏季发现队伍后面五丈外,跟着一个骑猪的人。
苏季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仔细一看发现,那人骑的真是一头猪。
猪是一种特别懒的动物,通常不会驮人行走。骑猪的人势必不会胖得和猪一样。那个骑猪的人是一个白衣道士,虽然不算特别瘦,但脸色憔悴,仿佛带着病容。
巧合的是,苏季发现自己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个白衣道士。他是“净明”的师弟,法号“净阳”。苏季记得自己三年前去镐京的时候,为了打听消息,曾对他施展过青灵魇术。
苏季感到纳闷,为什么前面队伍中的人骑在高大的白马上,而队伍最末的人,却要骑着一头猪。这简直格格不入。眼前古怪的队伍,让苏季联想到一条长了猪尾巴的龙。
“净阳道长?”牛竹发出一声惊呼,牵牛走了过去。
苏季愈发诧异,想不到第一个喊出那个人名字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牛竹。
净阳朝这边看来,发现牛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颇为以外。
苏季问道:“二师兄,你认识他?”
牛竹把牵牛牵到净阳旁边,兴奋道:“大奔曾经在山上救的,就是这位道长。”
净阳打量着苏季,道:“这位师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季连忙道:“没有,一定是你记错了。还未请教。”
净阳道:“我法号净阳,夹龙山飞云洞,土府星君门下弟子。”
苏季知道“土府星君”是一位神仙,就是二百五十年前的土行孙。
倘若目前的局面,正在按照柴嵩设计的方向发展,那此时此刻一定正在遵循某个无法打破的规律,就好比上游的水,无论经历多久的时间,无论流经多少蜿蜒的溪流,终究会流入大海。
苏季不由得开始怀疑,也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巧合和缘分,一切都事在人为,至少在没有脱离阐教十二灵台阵之前,即将面对的一切都不是单纯的巧合。
“净阳师兄,你可是阐教十二灵台阵的守阵人?”
“守阵人?”净阳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哦,是的。我就是守阵人”
苏季和牛竹互望一眼,感觉净阳的神色有点古怪,仿佛对守阵的事情一知半解的样子。
净阳道:“实不相瞒,我不清楚柴首座为何要选我为守阵人。不过,柴首座帮我寻回了捆仙绳和缚妖索两件宗门宝物,我实在不好推辞,只得勉强答应。我正有要紧事要做,暂时无暇,便于你们行个方便吧。”
说罢,净明取出一个铜盘,口中念念有词,铜盘上的“亥猪”图腾黯淡了下去。
牛竹陡然一怔,惊愕道:“净阳师兄,你这么轻易就放我们?”
净阳叹道:“柴首座让我出难题来考考你们。但我心里清楚,既然你们能闯过金贞师姐的剑阵,凭我的本事,势必奈何不了你们,何必自讨苦吃?况且,现在我有要事在身,实在没工夫分心应付你们。”
说着,净阳拍了拍猪头,驱赶那头猪去追赶前面的一大队人马。
牛竹牵牛跟了上去,问道:“净阳师兄,你有什么事?我们没准可以帮你。”
苏季咂了咂舌,心里暗骂牛竹多嘴。
净阳一边骑猪赶路,一边道:“你们是阐教主的高徒,若有心帮忙,我自然不会推辞。我这次来褒国,是为了调查我师兄乌镰的死因。”
“乌镰?”苏季问道:“你说的可是土鳖道人的传人?”
“我知道你们在麒麟赟试上见到过乌镰,那个乌镰是一个叫杨逆的人假扮的。真正的乌镰,早已经死了,就死在褒国王城。”
苏季问道:“那乌镰的缚妖索,为何会落在杨逆手里?难道乌镰是杨逆所杀?”
净阳道:“我本来也在怀疑是杨逆行凶夺宝。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乌镰应该是一个妖物所为。乌镰死前带着缚妖索。缚妖索是夹龙山的秘宝,乃是玄门中人求之不得的宝物。倘若凶手是人,一定不会留下这件宝物,所以我怀疑杨逆只是窃宝,真正凶手是一只无法触碰缚妖索的妖物。”
苏季问道:“你所说的妖物,可是你现在正在追赶的花轿队伍?他们是什么人?”
净阳望着前面的队伍,道:“我跟了他们有段时间了,那花轿里坐的是褒国的公主。我怀疑她是一只妖,她用青灵魇术操控了身边的那些人。”
牛竹问:“你为什么怀疑那公主是妖?”
净阳摸了摸猪头,道:“我骑的这头猪是一头辟邪灵兽。若不是我现在骑着它,怕是早已中了那妖孽的青灵魇术。同样的招数,我绝不会中第二次。”
牛竹恍然大悟,难怪他要驯服一头猪当坐骑。
苏季问道:“你刚才说第二次,莫非你曾和那只妖交过手?”
净阳点了点头道:“三年前,师父的捆仙绳在望仙楼失窃,我去镐京追查夜玲珑的下落。我发现自己被一个人身披流星鹤氅的人跟踪。走到一个巷子里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幸好被路过的黄眉道人和吉甫太师救了。他们说发现我的时候,我正睡在地上,身中了青灵魇术。醒来以后,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脸,钱袋也没了。”
苏季眼光流动,想必他说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他所说的褒国公主,应该是一只同样会使用青灵魇术的妖。
净阳见苏季若有所思,不禁问道:“看你的样子,莫非有了头绪?”
苏季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件事的确古怪,这个忙我们帮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节哀顺变()
三人跟着花轿队伍走了很远,一座城池逐渐进入视野。
前面的侍卫们勒住缰绳,一个个翻身下马,开始原地休息。
苏季道:“咱们也歇歇吧,已经走两个时辰了。”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牛竹和净阳,分别把牛和猪拴在路边一棵大树上,各自靠着树干休息。
不知名的怪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苏季抬头仰望,烈日透过高高的树木照在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牛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此时,三人现在是又渴又饿。
花轿队伍在距离三人一丈开外的树下休息,有人取出木质食盒,有人取出两坛酒,还有人在地面铺上一块方布,摆好杯盏酒菜,看来好像是打算原吃起午饭的样子。
牛竹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些连吃带喝的人们,咽了口水问道:“师弟,你渴不渴?”
苏季按耐不住,起身道:“我去找他们讨点水喝。”
“万不可以轻举妄动!”净阳忽然一把拽住苏季的裤脚,制止道:“那妖女爱使一些小把戏,莫要上了她的当。”
望着视线尽头的褒国都城,苏季只得再忍一时,暂且作罢。
“师弟,你快看!”
牛竹发出一声惊呼,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手里的铜盘。
苏季凑上前去,惊愕地发现铜盘上的“巳蛇”图腾,正在渐渐黯淡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牛竹百思不解,喃喃道:
苏季问净阳:“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师姐独自一人破了一阵?”
净阳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色道:“我曾听说柴首座把巳蛇阵设在一处寒潭,由一只柳仙镇守,可谓凶险非常。”
牛竹喜道:“师姐不愧是师姐,果真厉害!”
苏季听到“寒潭”和“柳仙”,暗忖莫非又和柳仙寒图有关?
正在他低头沉思的功夫,迎面走来一个侍卫。
侍卫服饰华贵,笑容温和,彬彬有礼道:“三位道长,我们的水和食物刚好多出一份。主子素来仰慕修道之士,特命我送来给几位暂解饥渴。如不嫌弃,还请笑纳。”
语声中,侍卫双手递过来一个羊皮水袋和一个木制食盒。
那食盒是温热的,而那羊皮水袋摸上去,竟然是凉的。
苏季一眼便看出,制作水袋的羊皮极其珍贵。这种羊皮水袋能隔热,里面的水即使在沙漠中,依旧可以保持冰凉。
盯着那羊皮水袋,三人各自咽了一口唾沫,谁也没敢动那水和食物。
牛竹按耐不住问道:“你们说,这到底有没有毒?”
“想都别想,这肯定是那妖女的诡计!”净阳一口笃定,旋即转念一想,沉吟道:“不过,我们不敢喝水,不如让那头牛试试。”
牛竹连忙道:“不行!如果那水有毒,喝死大奔怎么办?”
“这个不必担心,这牛当年救我的时候,我就发觉它是上古灵兽的后裔。”
说罢,净阳把羊皮水袋里的水,倒进铜盘中间的凹槽里,送到青牛面前。
青牛探头用通红的舌头舔了几口,很快舔光了凹槽里的水,看样子它早已渴了。
三人观察着青牛的反应,见它半天没有动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