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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超眉头微皱,道:“杨夫人很好,虽然她常常跟老爷吵架,老爷倒也没怎么难为她。小姐,这次便是杨夫人派小人来寻你的!”
沐青兰道:“适才我跟川……秦公子在泰安城中之时,看到人群中有个人的背影很像你,原来当真是你在跟着我们!”她向秦川嫣然一笑,轻声道:“川哥哥,其实我在城内便见到超叔了,只是不敢认定是他,才没有告诉你,你别介意。”
秦川微笑道:“没关系。”略一停顿,道:“既然你杨姨派沐管家来见你有事相告。我且先回避一下吧!”转身欲走。
沐青兰急忙伸手过去,扣住秦川的手腕,柔声道:“川哥哥,不要走!”转向沐超道:“秦公子是自己人,杨姨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
她生性清冷,又忸怩腼腆。此话一出口,突然晕红双颊,轻轻咬着嘴唇,星眼流波,但抓住秦川的纤手并未松开。反而更紧了。
沐超微一迟疑,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笺,双手呈上,躬身道:“这是杨夫人的信,小姐看后自然明白!”沐青兰接过了信,拆了开来。展纸读道:
“字谕兰儿知之:汝父身中唐门剧毒,已昏迷数次,恐回天乏术。汝父昏厥之际常唤汝名不止。甚是悲切,盼速来相见一面,免致贻终身之憾耳!姨敏手启。”
沐青兰花容变色,颤声道:“爹爹当真中了剧毒?”
秦川问道:“这当真是杨大姐的字迹?”沐青兰点了点头。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涕,道:“这上面画了思兰小筑的记认花押,不会假的。看来爹爹那晚中毒是真,让那个上官信猜对了!”
秦川回思当晚情形,心下暗叹:“沐前辈当真城府极深,明明中了剧毒。却谈笑自若,大模大样,硬是强行瞒过众人,真真假假,令人难以捉摸。只可惜上官公子枉自聪明一世,却也着了他的道儿。”
沐超道:“小姐,杨夫人吩咐过小人,若小姐肯回去见老爷,令小人沿途好生伺候。否则小人这便回去复命!”
沐青兰悄立晚风之中,一时心乱如麻,思如潮涌,珠泪滚滚而下。
秦川望着她梨花带雨般的俏丽面庞,知她挂念父亲安危,却又不愿舍己而去,其实他又何尝舍得这位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当下轻轻拍她背脊,柔声道:“兰妹,你爹爹在梁山泊中毒之事,乃你我亲见,绝不会有半分虚假。你快跟管家去看看他吧,我这边你不必担心!”
沐青兰粉脸微微仰起,望着他的眼睛,垂泪道:“川哥哥,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可是,爹爹中了毒,我……”秦川强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等你回来!”
沐青兰一呆,投身入怀,叫道:“川哥哥”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久久不舍得分开。
沐超见这对小情人依依不舍、黯然神伤的缠绵之情,早已知趣的走了开去,远远牵着两匹马相候。
过了好一阵,一阵山风吹过,秦川微微一惊,道:“兰妹,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沐青兰嘤的一声,含泪道:“川哥哥,我会尽力劝爹爹放下屠刀,少造杀孽。”取出一个锦包,轻轻塞入他怀中,幽幽的道:“川哥哥,你保重!别忘了你说过的话。”秦川鼻子一酸,强笑道:“你放心,我在东平城外说过要娶你为妻,又怎会忘记?快去吧!”
沐青兰虽然心中千百个不舍,柔肠百转,但终究牵挂父亲安危,又伏在秦川怀中哭了好一阵,这才硬下心肠,挥手招了招沐超前来,与秦川酒泪而别。
秦川目送沐青兰主仆二人纵骑南下,渐行渐远,终于背影消失在朦胧暮色之中,不觉怔怔的出了神。
蓦然惊觉:“沐超其实只是沐家的一个仆厮,武功便恁地了得。适才他掌劈奔马的武功路数,跟当日沐前辈在成都街头收拾大刀卜六时的功夫如出一辙,想是他沐家的独门绝技。唉,兰妹回到他爹爹身边,再见她便不易了。”
悄立良久,这才怅然回城。
他想起秦海中了薛千洋的“玫瑰香露”之毒,若不能及时拿到解药,后果堪虞,于是摇了摇头,勉强抛开因沐青兰离去的愁绪,从当地人口中打听到泰安城最好的桑家医馆,便即匆匆而去。
这时城中已是华灯初上,街边的店铺纷纷打烊。
不久转过两条横街,一眼便望见到对街一间药铺的店伴正在上门板。当下如飞般奔到,上前一拱手,道:“请问这里是桑家医馆么?”
那店伴瞧了他一眼,忙还礼道:“不错,只不过我们已经打烊。不再做生意。公子爷请到别家药铺去吧?”
秦川听路人说过这桑家医馆前堂是药铺,后院即为医馆,便道:“在下姓秦,有事拜会桑大夫!请问桑大夫在不在,医馆里可有病人?”
那店伴脸有惶恐之色,忙摇手道:“我们掌柜的出去了,不在!”
秦川听他声音颤抖。神色慌张,正欲追问,忽听得院内一声低吼,声音中充满痛楚之意。
秦川一惊,急忙一个箭步。往门内冲了进去。那店伴惊叫道:“你干什么?”探头望时,只见人影一花,门帘晃动,却已不见了人影。
秦川飞身而入,转过照壁,冲进了院内。却见偌大的医馆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查探之下,尽是被重手法打晕。差幸无人死亡。
他跃到天井之中,纵声叫道:“二哥,二哥,我是小四。你在哪?”
只听东北角一间大屋中秦海的声音叫道:“是川弟么,小心!先别过来!”秦川听出二哥口音,只是有气无力,大喜之下,急奔而前,不料刚一踏进门口,倏地白光一闪。一件利器无声无息的迎面打来。
秦川一惊之下,侧身急闪。只听嗤嗤声连响,冷风拂面,那利器又连连进逼,径取他面门要害。秦川低头避开,一瞥眼间,已瞧出那利器是一对精光闪闪的双钩,而袭击自己的正是鲁东三蝶中的“妙手粉蝶”花勇。
他挂念二哥安危,关心则乱,眼见花勇双钩如电般招呼过来,一口气连出二十三钩,钩钩尽是杀招,逼得他不住后退,迭遇凶险。他猛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倏地斜身跃起,凌空倒翻,头下脚上,一招“须弥压顶”, 左掌凌空下击,径向花勇脑门拍去。
花勇左钩反撩,一招“举火燎天”,意欲挥钩削断秦川手腕。不料秦川掌势忽偏,改直拍而为斜掠,顺势抓住钩刺。花勇陡觉钩柄一沉,情知已被秦川拿住,他不惊反喜,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
心下暗暗窃喜。原来他钩尖上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只须划破秦川肌肤,立时便可要了他性命。
花勇曾与秦川交过手,知他身手不俗,但功力似乎平平,知这少年竟能在青衣庵中破了自己的“天罗地网阵”,自必轻功非凡,此刻欺他身无兵器,暗中偷袭不成,便欲以兵刃上的剧毒取胜。
他却不知秦川此刻已功力尽复,徒手使出的“万佛神掌”威力更不在大风堡的剑法之下。当下趁着秦川身在半空,左钩硬撑硬挺,右钩急抖乱颤,呼呼声中,狂劈猛削,满拟划破秦川手臂,令他毒发身亡。
岂知秦川居高临下的倒悬在空中,右手五指紧紧抓住钩尖,便似千斤大石般缓缓下沉,纹丝不动;左掌飞舞变幻,或抓或拿,或按或拍,与花勇的右钩以快对快的连拆了二十来招。
花勇惊骇无已,只觉秦川全身重量都压自己左钩之上,手臂渐渐酸软,难以久撑。过得片刻,在秦川身子的重压之下,花勇左臂缓缓弯曲。
花勇大惊之下,蓦地右钩一沉,又被秦川抓住了钩身。双钩高举,半空中头下脚上的秦川,重逾千斤般压将下去。
这情形便似当日在洛阳百戏帮总舵之中秦川戏弄筷子兄弟时一般,所不同者,乃秦川在上相压,而花勇在下苦撑,主客易位,上下颠倒,筷子兄弟的铜棒改成了双钩而已。
花勇心中暗暗叫苦,死命举起双臂,欲奋力挣脱而不可得,但觉秦川宛如泰山压顶,身在空中,双手抓着双钩钩刃,稳然不动。这时花勇已全身大汗淋漓,渐渐湿透衣衫,他咬牙移步到门外,想要设法抛下双钩,或是丢弃一只,秦川总是身在半空,动也不动,将自身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便在这时,忽听秦海叫道:“小心钩尖有毒!”
秦川一凛,急忙向屋内探头一张,烛光下瞥见屋内床上地下躺着几人,似乎都已动弹不得,却不知哪一个是二哥。
他担心秦海有事,霍地双臂斜分,一招“顶礼膜拜”,双手又分而复合,将双钩夹在一起,随即右足在斜斜伸向屋檐一株槐树的横枝上一撑,劲贯双臂。花勇陡觉一股极强的力道涌来,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双膝一屈,跪倒在地,虽然手臂欲断,却仍不敢轻易松手。他是武学行家,知道自己一旦臂力稍松,敌人内力反噬于身,自己立有臂断脑破、血溅当场的灭顶之灾。
秦川见他口中喷血不止,汗如雨下,眼见油尽灯枯,再撑持片刻,性命不保,不觉动了恻隐之心,陡地双掌微转,借力倒翻而出,落在屋内之时,手中的双钩已扭曲变形,变成两块废铁。
花勇身不由己的转了几转,软瘫在地上,气喘吁吁,全身衣裤都已被大汗湿透,口中不住喘气,神情委顿不堪,似已动弹不得。他虽丢了兵器,心中却暗呼侥幸,这条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秦川掷下双钩,纵目瞧时,只见一条浓眉大眼、满脸胡子的大汉斜倚着床腿而坐,笑呵呵的瞧着自己,却不是二哥秦海是谁?
四七、拼命二郎(二)()
四七、拼命二郎(二)
秦川叫道:“二哥!”扑上前去。
兄弟二人分别多年,乍然相见,何等欢喜?两人四手相握,一个叫了声:“二哥!”一个叫了声:“川弟!”眼眶中充满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川见秦海身子动弹不得,伸手擦了擦眼泪,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秦海大笑道:“好弟弟,你二哥中了玫瑰香露之毒,来此求医,哪知冤家路窄,这姓花的淫贼也跑到这里,替他的把弟薛千洋治伤。若非你及时赶到,你二哥这下子便活不成啦,哈哈!”
灯光下秦川见秦海虽满脸黑气,中毒已极深,但是神色间慷慨豪迈,谈笑自如,浑不以一己安危为意,不由得又是感佩,又是心疼,心想:“二哥向来急人之难,摩顶放踵,却从来对自己性命漫不在乎,想不到这么多年一直未变。”
他扶秦海坐到床边,问道:“毒性这么深,痛不痛?”秦海摇头道:“我没事,还能喝酒打架,你先救这位姑娘和桑大夫吧?”
秦川这才瞧清楚地上另行躺着一男一女,均是一动不动。他见那男子是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本来清癯的脸上多了两道手掌印,看衣饰服色,显然便是此间主人桑大夫了。当下伸手拍开他的穴道。
看那女子时,不由得一怔,见是一个颜若桃李的美艳女子,却正是夏家客栈中会过面的陆秋娘。
他曾偷听到此女与那“玉面花蝶”薛千洋二人的说话,知她乃京城妓院中的一名妓女,被薛千洋哄骗拐带至此。
秦海见秦川呆立不动,奇道:“川弟,为何不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
秦川哼了一声,道:“二哥有所不知。这女子是个妓女,被那‘玉面花蝶’骗到此间,助纣为虐。昨晚若非你救了她。想来她已遭遇不测,我见你抱了她离开夏家客栈。想不到她竟昏倒在此。”
秦海摇头道:“你错怪了这位姑娘啦。她虽出身风尘,但人品还没你说得那么差!这次若非她舍身相救,我早已曝尸荒野了。”
秦川奇道:“二哥此话怎讲?”
秦海道:“你先帮她解了穴再说!”
秦川不便违拗二哥的话,只得道:“好!”运指如飞,顷刻间已解开陆秋娘的穴道。
陆秋娘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怔怔的望着纱帐内卧床不动的病人。神色木然。
秦川却不再瞧她一眼,更不理会那床上病人是谁,急忙扶起惊魂未定的桑大夫,安慰道:“大夫莫怕。坏人已被我制伏,府上无人伤亡!”
桑大夫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睛却瞧得清楚明白,知秦川所言非虚。心神渐定,长长吁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公子爷!”
秦川还礼道:“不必客气。事不宜迟,烦请桑大夫替家兄解毒!”
桑大夫双手一摊,作个无可奈何之状。叹道:“在下早已说过,这位爷台所中之毒,桑某没有解药,确实无能为力,爱莫能助!”秦川急道:“那该怎么办?”
秦海不待桑大夫接口,哈哈大笑道:“川弟,听说你现下做了百戏帮帮主,又有一身好功夫,怎地遇事还这么稀里糊涂,毫无主意?”
秦川闻言,不觉心头一动,蓦地一把扯开纱帐,登时认出床上仰天而躺、动弹不得的病人,一张俊俏如少女的脸蛋因痛楚难当而肌肉扭曲,显得丑陋异常,瞧着秦川之时,眼光中露出又是怨毒、又是惊惧的神色,赫然便是那恶名昭著的淫贼“玉面花蝶”薛千洋。
他知秦海所中的“玫瑰香露”之毒只有薛千洋的独门解药可解,心下大喜,叫道:“太好啦,此人身上定有解药!”当下伸手入怀,将薛千洋身上的东西一古脑的尽数掏了出来。
只见此人身上竟有一大把物件,什么火刀、火折、暗器、汗巾、银票、碎银之类,零零碎碎的着实不少,另有两个青花白瓷的小瓶。
秦海笑道:“我这条贱命算是捡回来啦,哈哈!”
桑大夫识得解药,当即取出解药替秦海服了。
秦川来到院中,将医馆中众病人、伙计、家眷等人的穴道尽数解了。适才上门板的那名店伴躲在一旁,见他出手救人,这才挨了出来。
秦川见众人惊魂未定,解释了一番,返回屋中之时,见二哥呕吐过后,体内毒性渐弱,脸色渐好,这才放下心来。
秦海手脚渐渐能舒展自如,伸袖一抹嘴角血迹,挺腰站直,笑道:“我追寻数日,也只不过杀了齐冲一个,想不到这余下的两个淫贼竟全落在你手中。川弟,你决定怎生处置他们?”
秦川微一沉吟,道:“这二人生平作恶多端,败坏不少良家女子贞操和性命,实是人神共愤,死不足惜。”
秦海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动手杀了他二人,为天下除害!”秦川瞧了瞧昏迷不醒的薛千洋,又瞧了瞧伏在门口挣扎不停的花勇,迟疑道:“这个……”
秦海笑道:“好弟弟,原来你这么多年来,仍是心肠这么软,一点也没变啊!”
秦川脸上一红,道:“这二人此刻均无还手之力,我,我下不了手!”
秦海点头道:“我明白。”轻拍他的肩头,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秦川道:“我想先放了他们,若然他们以后再为非作歹,我定杀之!”
秦海哈哈一笑,道:“好,果然不愧为一帮之主,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携着他手,道:“咱们走吧!”
兄弟二人缓缓走到门口,忽听桑大夫尖声惊叫,声音甚是惶恐。二人回头望时,却也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陆秋娘失魂落魄的站在床头,双手满是鲜血,床上的薛千洋心口却插入一把剪刀。直没入胸,身子扭曲了几下,便即不动了。
秦海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