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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向东方权抱拳施礼,肃然道:“晚辈‘大风堡’秦川,拜见道长!”
东方权双目如电,冷冷的在他脸上一扫,脸现讶异之色,道:“你是大风堡的人,大风堡秦堡主是你什么人?”
秦川听他提及父亲名讳,忙恭恭敬敬的道:“晚辈是他老人家的不肖子,排行第四,贱名一个川字。”
东方权微微一怔,长叹一声,喃喃道:“洋海江川,果然是四兄弟。‘大风神剑绿玉箫,天下豪杰望难逃!’这三年来,听说令尊闭关练剑,堡中诸务皆由令长兄秦洋处置,是也不是!”秦川初次听闻父兄消息,甚是欢喜,心想:“原来爹爹闭了关,是大哥在署理堡中事宜。却不知‘大风神剑绿玉箫,天下豪杰望难逃’这句话又是何意?”
东方权见秦川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奇道:“秦四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又如何会遭了人家暗算?”
秦川道:“晚辈久居蜀地已逾八载,刚下山不足一月,正拟首途返回中原。这八年晚辈跟家中音书两绝,毫无父兄音讯。前辈若曾见过晚辈的父兄,但有任何消息,烦请赐知,晚辈感激不尽!”
东方权微微一笑,捋须道:“大风堡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令尊豪侠威名固不必说,便是令兄洋、海、江三位行侠仗义,名动江湖,亦堪为武林后辈中的翘楚。只不过贫道久历南国有年,不曾涉足中原,只从武林同道口中听闻过令兄之名,除了曾经跟‘拼命秦二郎’海公子在雁荡山朝相过一次,其余二位却无缘得见。贫道适才见到四公子出手,着实功夫惊人,心中好生佩服。听说秦大公子已接掌大风堡,却不知是真是假?”
秦川听到此话,满心欢喜,心想什么名震江湖的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全家安好无恙,寻思:“道长所言应当不假,让大哥接掌大风堡,那是自然之理。父亲早已有意委重任于大哥,这在我幼时便已知道。”他乍闻家信,不由得心花怒放,狂喜之情,见于颜色,一把抓住易婉玉白玉般的纤手,笑道:“太好了,家里都很好,我也就放心啦!”
易婉玉见他喜不自禁的模样,又跳又笑,露出大孩子的神气,浅笑嫣然,也自代他欢喜。
东方权陡然还剑入鞘,身形一晃,一手一个,将段卜二人尸体挟在胁下,说道:“我想起左近有一个杏林高手,或能看出这二人的死因!两位,后会有期!”倏地跃起,飘然出林,几个起落,消失在落日余晖下的烟村之间!
秦川想起段卜二人莫名猝死,自己又险些被冤枉成凶手,心底不觉涌起一股寒意,笑容立敛。他望着东方权消失的烟村之际,不禁呆呆出神。
易婉玉道:“我曾听过‘大风神剑绿玉箫,天下豪杰望难逃’这句话,好像是说江湖上最厉害的便是大风堡的神剑和江南绿箫山庄的绿箫,川哥哥,难道你没听说过么?”
秦川摇头道:“我真的不曾听过,这句话定是我离家之后才有的。”微一凝思,问道:“那绿箫又是什么人?玉妹,你从江南来,可曾听过?”只见婉玉一张白玉般的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晕,忸怩道:“你,你问我做甚么?”
秦川望着她明艳动人的脸蛋,娇羞腼腆,又带着三分尴尬,识得她以来,这副异样的神情尚是初见,奇道:“你怎么啦?”
易婉玉见秦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心中一动,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握住他手,低声道:“川哥哥,这位绿箫山庄的玉箫公子我在江南时曾见过几回。此人名叫上官信,号称江南第一公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公子哥儿,听说他家传的‘余音绕梁箫法’独步海内,罕逢敌手,在江南没听过他大名的只怕不多。”
秦川微微点头,心想:“江南人杰地灵,这位上官公子如此英雄了得,当真令人钦佩。”他一向敬重英雄好汉,心中不禁起了结交之意。
忽听易婉玉格格一笑,说道:“川哥哥,现下东方权已经信任你是清白的了!”顿了一顿,又道:“川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
秦川奇道:“你说甚么?”易婉玉道:“适才我是故意骗你出镇子的!”她见秦川脸露茫然之色,噗哧一笑,反握住他双手轻轻摇晃,道:“其实前两日我便已发现段七和卜六一直暗中跟踪咱们。适才我让你陪我买脂粉,这两个家伙便在咱们身后不远处。你可曾察觉?”
秦川一愣,摇头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易婉玉微笑道:“盯梢这种江湖技俩,你还不曾见识,却也怪你不得。我想试试你的反应,便故意引他们到镇子外,让你真刀真枪的应对一下敌人的偷袭。幸好这次你敏捷果断,川哥哥,你不会怪我瞒着你吧?”
秦川默然,想起适才的惊变,真应了“江湖险恶”那句话,又想起易婉玉连日来的指点,只觉身边似乎处处皆是陷阱一般,心下大是惴惴。
易婉玉拉着他手晃了晃,说道:“川哥哥,适才大树倒下,刀剑加身,你为何先将我推开,自个儿却上前迎敌,难道你就不危险啊?”
秦川搔了搔头皮,道:“我没想那么多,反正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易婉玉眼圈微红,胸口一热,随即笑生双靥,投身入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腰,喉头哽咽,低呼道:“川哥哥!”
秦川轻轻伸臂搂住了她,只觉她瘦腰一搦,柔若无骨,鼻端更有一股诱人的少女体香淡淡袭来,不由得心旌摇动,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道:“好妹子,今后我定会事事小心,时时留意,不再让你担忧!你尽管放心便是。”
易婉玉芳心大慰,更被他一吻之下,玉颊似火,娇羞无限,将脸颊深深的藏在他怀中。
秦川微笑道:“不早了,回去吧。”
易婉玉仰起头来,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川哥哥,我想再多呆一会,你不喜欢么?”
秦川道:“只怕沐前辈他们等着急了。你知道其实我很想跟你在一起的!”易婉玉俏脸发光,秋波流转,轻叹道:“有了你,我便甚么都不在乎啦!”
两人相偎相依,细语喁喁,一时温柔缱绻,浑忘了身外之事。直至天色大黑,方才携手而归。
十二、荒宅煞影()
十二、荒宅煞影
一路向东,又行了六日。这日申牌时分已到得汉中城内。沐长风一马当先,引领车马径自来到一座宏伟的大客栈前,道:“今晚便在此店歇息吧!”早有店伙眼尖,迎了出来,叫道:“沐大爷,您老又东归啦,这次带了不少人么?”
沐长风微微一笑,道:“每次途经汉中城,都要投到你家店中。快告诉崔掌柜,我这一行人,全部要上等客房,香汤侍候!”那店伙赔笑道:“那是自然,沐大爷一向出手绰阔,咱们早就见识过了。各位爷们,夫人,姑娘们,里边请!”喊了几个店伙来,安置一行人的车马行李。
秦川抬头望去,见那客栈名叫“富贵客栈”,门面倒也颇具富贵气象,随着众人入内,更见店内格局,乃至桌椅陈设,皆极尽考究。心想:“这里定是汉中城最好的客栈了。”当下取出一锭黄金,先行交到柜台,向掌柜道:“这是房钱饭钱,请先收好,明早再行会钞!”
沐长风一愣,道:“秦老弟,何必抢着付账?”众人正欲入内,听得沐长风之言,皆住足不前,目光齐向秦川望去。
秦川道:“这一路上都是我们叨扰前辈破费,实是过意不去,这次便给晚辈一个做东的机会吧!”
沐长风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便由得你吧!大家风尘仆仆,便好好在此洗个澡,好生歇息一日吧!”便让店掌柜权将金子收了。
原来秦川自幼家教极严,他兄弟几人不得胡乱花钱,更不能乱用旁人钱财。此次东来打尖住宿,他数次去会钞,皆被沐长风抢了先。他见沐长风花钱如流水,身边的银子似乎永远用不完,而自己所带盘缠有限,只好任由其付账,心中却好生过意不去,所以这次先行拿出了黄金。
那汉中城乃自成都之后经过的有数大城,各路人马辐辏,市井十分繁华。其时天色尚早,众人皆有在城内见识游玩之意。
秦川在木桶中泡了个澡,洗去一路风尘,换上易婉玉为他置办的衣衫,端坐床上运气调息,吐纳真气,将大悲玄功运行一个小周天,渐臻物我两忘境界。
易婉玉来到秦川房内,轻声道:“川哥哥,这汉中城可是个繁华所在,定有不少好玩物事,晚上我不想在店里吃饭了,咱们出去四处逛逛吧,你说好不好?”秦川正有此意,点头应了,下床穿好鞋子,道:“你且在此歇会儿,我去跟沐前辈说一声!”
于是来到沐长风房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他喊了两声,邻间的房门开了,杨敏探出头来,见是秦川,便道:“秦公子,沐大爷去找掌柜的叙旧了,你找他有何事?”秦川道:“杨大姐,我想跟婉玉姑娘去城里游玩一番,今晚便不跟大伙一起用饭了,请你转告一下沐前辈!”
杨敏笑道:“汉中城这么大,定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们去吧,我会告诉沐大爷的,你们只管玩得尽兴才好!”
秦川拱手道了谢,待杨敏关门回房,便转身走到天井,欲待返回自己房间,忽然鼻中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却和易婉玉身上气息相异,只听佩环丁冬,一个白衣如雪的妙龄女郎翩然而来。
秦川不禁心头一震,只疑是眼花,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但眼前明明是一个端丽秀雅的美貌佳人,确然无疑。
他定了定神,凝目细看,只见那女郎身形修长,娉婷袅娜,生得一张瓜子脸儿,眼如点漆,肤光胜雪,实是秀曼都雅,娇丽无俦。他本不欲多看那女郎,然而不知为何一双眼睛却像着了魔似的盯在她脸上,一时竟难以收回,心中纳罕:“怎么这位姑娘看上去这般眼熟,倒似在nǎ里见过一般?”
那女郎见秦川目瞪口呆的瞧着自己,不由得俏脸晕红,欲语还羞,垂下了头,侧身从他身旁走过,径自向杨敏房间走去。
秦川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一边转回客房,一边想着那女郎,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易婉玉笑道:“川哥哥,想甚么呢,这般入神?”秦川便将适才所见女郎之事说了,道:“那位姑娘怎地如此面善,定是以前见过!”易婉玉小嘴一撇,啐道:“分明是你见人家闺女生得花容月貌,想要多瞧几眼,还编排甚么似曾相识?”
秦川微微一笑,拉住她手,说道:“那位姑娘虽然美貌,却也未必强过你,你想到nǎ里去了?再说,她美不美,关我甚么事?咱们快去玩吧!”
两人并肩出了客栈,在汉中街上手拉着手,信步而行。秦川在人丛中纵目张望,但见商铺林立,货物丰盛,令人眼花缭乱。
逛了半晌,易婉玉忽然“咦”的一声轻呼。秦川道:“怎么啦?”易婉玉拉着他手走到街边一堵黄墙之下,左顾右盼了片刻,指着墙角一处图形道:“这是本帮召唤同门的记号,印痕尚新,川哥哥,我想看看本帮有甚么人在附近!”
秦川见那图形似是以尖锐利器随手刻划一般,却是个小人儿头顶长竿,竿头又一小人儿作“金鸡独立”姿势,颇有几分江湖卖艺的情状,心里只觉好玩,笑道:“玉妹,这两个小人儿当真有趣得紧!却不知是谁画在这里?”
却见易婉玉一脸郑重之色,研判了一下图形,点了点头,道:“川哥哥,这画的是百戏中的‘寻橦’之技,咱们去瞧瞧吧!”
二人快步来到街尾,又在另一处墙壁上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号,易婉玉只瞥了一眼,便又径往另一方向的巷子行去。
那巷子尽头,却是一座深宅大院,后门紧闭,奇的是门旁墙上又现一个同样的记号。
易婉玉秀眉微蹙,道:“这倒奇了,本帮中有谁会在这大户人家院内?这里是何人府邸?”当下疾步而行,绕墙来到大门前,却见好大一座门楼,左右各有一尊大石狮子,神态威猛,奇的是门头上并无匾额,竟似是个无主宅第。
秦川眼光奇佳,登时望见右侧抱柱上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记号,道:“玉妹,这是怎么回事?”
易婉玉不答,来到紧闭的大门前,掀起门环,敲了三下。
门内寂然无声,无人回应。
秦川登时想起当日击打周府大门的情形,却见易婉玉已敲了第二遍门,仍无人回应。
二人不禁对望了一眼,见来往行人甚多,便即返回后门处,飞身跃入院内。
二人只道那府邸占地甚广,粉墙朱户,主人显然非富即贵,想必院内房屋必然雕梁画栋,十分华丽。不料进了后院,竟是一片荒芜景像,但见枯黄的长草及腰,淹没了原有的路径,房屋悉数上了锁,劈开两扇门进屋看时,积尘结网,皆似多年无人居住,竟然是座荒宅!
秦川叹道:“这么好的宅院,居然给荒废了,真是可惜,这家的主人不会出了甚么事吧!”
易婉玉摇头不答,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四下观望,突然眼光一亮,道:“大厅里有人!”身形一晃,穿过一道月门,飞身进入前院大厅之内。
秦川怕她有失,右足点地,腾空飞跃,抢先冲进大厅。甫入厅内,二人竟不约而同“啊”的惊呼一声!
但见那厅内地上躺着七具尸首,有男有女,皆是心口中剑而亡,状况竟和周府众人死时一般无二!
易婉玉花容失色,惊道:“这七人全是本帮弟子!”秦川也已瞧出那七具尸身上有三个携有卖艺表演所用的小锣、数板、絙索等物事,走上前俯下身去,探了探几人鼻息,只觉着手处肌肤尚温,想见遇害时辰不久。
蓦地里易婉玉娇叱一声,双手连挥,数枚梅花针“嗤嗤”急响,已钉在梁柱之上。只见梁上一道灰色人影一闪,疾往门口掠去。
易婉玉凌空跃起,长剑出鞘,一招“玄鸟划沙”,闪电般刺向那人后心。那人反手挥剑,“铛”的一声大响,双剑相接,易婉玉虎口剧痛,长剑险些脱手。那人冷笑一声,剑势回旋,却是一招“李广射石”,疾似流星般径刺易婉玉心口。易婉玉挺剑相格,意欲弹开来剑,不料那人剑尖倏偏,避开她剑锋,一招“凤点头”,寻瑕抵隙,剑光闪处,竟已刺到易婉玉心口!
那人自负剑法卓绝,料定一击必中,岂知剑尖触及易婉玉肌肤的一刹那间,突然间当的一响,斜刺里掷进一件物事,将剑身撞了开去,只听“嗤”的一声,易婉玉胸前的衣襟被剑尖划了一道口子!
这下变化宛如电光石火,一瞬即逝,那人长剑险些脱手,虎口剧痛,不禁脸色微变,斜眼一睨,只见一个青衣少年后发先至,凌空扑落,救下易婉玉,同时右掌轻飘飘的拍向他面门,喝道:“恶贼休走!”却不是秦川是谁?
那人但觉掌风激荡,罡劲迫人,不敢以硬碰硬,纵身后跃,落在地上。秦川搂住易婉玉纤腰,飘身落下。
秦川这才瞧清那人面目,却是个面皮焦黄的长脸老者,年约五旬,颏下生得一丛山羊胡子,容貌甚是丑陋,怒道:“你是甚么人,为何要残杀这些人,心肠恁地歹毒?”
那老者冷冷的道:“你这臭小子又是甚么人,为何要多管闲事?我杀这些人,与你何干?”
易婉玉挺剑扑上,娇叱道:“杀人凶徒,看剑!”当胸一剑刺去。那老者身随剑转,滴溜溜的横剑一招“飞瀑流泉”,竟于易婉玉的长剑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