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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脚步轻盈,一人来到书房外,轻轻扣门。
秦川这才惊觉天色已黑,微一定神,应道:“是玉妹么,进来吧!”
易婉玉推门走进书房。伸手从烛台的托盘上拿起火刀火石和纸媒,打着了火,点亮了蜡烛,轻声道:“川哥哥。没打扰你吧?”秦川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望着她俏脸,缓缓把信纸交给了她。
易婉玉嘻嘻笑道:“这时沐姐姐给你的情书,给我做甚?”竟不接信。
秦川见她笑靥如花,显得甚是欢畅。心中一动,握住她纤手,把信张在她面前,道:“兰妹有信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能知道她过得很好。我也安心了。”微微一顿,迟疑道:“玉妹,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易婉玉横了他一眼,将身子软洋洋的偎依在他身边,微笑道:“怎么在你心里,我便如此小气啊?”
秦川哑然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易婉玉哼了一声,撅嘴道:“就算吃醋也该是兰姐吃啊!你的人便在我身边,触手可及,而兰姐她却跟你‘我住长江头,你住长江尾’,险些快要生相思病了。川哥哥,你就别再胡思乱想啦!”
秦川伸臂拥着她娇躯,叹道:“若是兰妹也在,不知该有多好!”
二人互相偎依着坐在书桌上,耳鬓厮磨,一时之间均不再作声。过了好一阵,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却是两名婢女提着食盒前来送饭。二人相顾一笑,这才慢慢分开。
易婉玉向秦川浅浅一笑,道:“知道你瞧信是瞧不饱的,是我安排她二人来送晚饭的,不介意我陪你吧?”
秦川这时腹中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勉强笑道:“有佳人作伴,求之不得!”
待那两名婢女摆好酒菜离去,秦川早饿得紧了,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他正吃得畅快,一抬头间,瞥眼见易婉玉拿着那张信纸,秀眉微蹙,一张俏脸上流露出不胜钦佩之色。
这封信秦川已瞧了半日,自然不会有什么奇异之处,但他见易婉玉如此神情,便一口气将半碗鸡汤喝完,放下汤碗,问道:“怎么啦,发现什么了?”
易婉玉摇了摇头,忽然嘴角一歪,把信交给了秦川,道:“川哥哥,你再瞧瞧这三句诗!”
这三句诗第一句出自春秋时的一词,第三句是南朝时的。三句诗都不难懂,俱是写男女之情,自是毫无疑问。
秦川自然明白诗中之意,但经易婉玉这么一说,他细细一想,登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我跟玉妹、兰妹订亲之事早已轰传江湖,沐前辈等人自已知晓。兰妹跟他爹在一起,她若想在她爹爹眼皮底下跟我通信,她爹爹那一关自然难过之极。但她若是写几句情话,倩人送交我手中,沐前辈却也不便拒绝。嗯,多半沐超送信之事是沐前辈默许的,而汉中双蜂后来闻讯后,唯恐沐超多嘴泄露他们的行藏,这才动了杀机!”
易婉玉见他如此神情,笑眯眯的道:“川哥哥,你的这位兰妹妹不只是美丽绝顶,更是聪明绝顶的妙人儿。我猜这张信纸沐长风决计看过,甚至兰姐便是当着她爹的面前所写,直接交由沐长风信任的人送到你手中。”
秦川点头道:“倘若如此,那这三句诗文看似没什么,其实多半另有玄机!”
易婉玉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似笑非笑的瞧着秦川,目光中露出一丝又调皮又妩媚的笑意,却不接他话头。
秦川知她已猜出端倪,心头一热,当下再捧着那三句诗来读,讪讪的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诗多半是说她已知我要娶她的江湖传言,愿意与我相偕以终。‘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其实兰妹的本意应该是前两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说到这里。伸手搔了搔头皮。
易婉玉见秦川脸有茫然之色,轻笑道:“你的兰妹妹这里所说的长江。自然应是九曲黄河了。这‘江头江尾’什么的,自然是‘河头河尾’了。川哥哥,如果咱们现下所在的洛阳算是江头,那你说兰妹极有可能在何处?”
秦川一惊,脱口叫道:“难道是郑州?”
易婉玉摇了摇头,轻笑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唉。我真的很佩服兰姐姐,在她爹爹眼皮底下,居然能有如此急智,想出这个绝妙的传讯之法儿!”
秦川缓缓坐下。叹道:“原来最后这句话才是紧要所在。她是在告诉我,她现下在洛阳东南方向……”霍地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易婉玉噗哧一笑,连连摇头。道:“川哥哥,你再这么走来走去,走得我头晕眼花,受不了了。”秦川一笑,仍不停步。
易婉玉忽又伸出白白嫩嫩的纤手。向秦川招了招,道:“这样罢,咱们俩一人在桌上写出一个地名,且瞧瞧能不能猜出个结果来?”
秦川此时大体已心里有数,但终究不敢确定,听易婉玉这么一说,当即站定身子,喜道:“好啊!”便欲走近。易婉玉摆摆手道:“你先别动,等我写完再过来。不准偷瞧啊!”秦川微微点头,笑嘻嘻的道:“好,我不瞧便是。你快写罢。”
易婉玉从笔架上取出一枝狼毫笔来,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她写完之后,便将宣纸翻转,仍然放在书案上。
秦川这才笑眯眯的走近,接过了笔,摊开另一张纸,也是一挥而就。
易婉玉在旁瞧了,登时格格娇笑个不停,直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来。
秦川急忙翻开她所写的信纸,一看之下,却也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二人所写的竟是一模一样,赫然便是“少林寺”三个字!
须知洛阳东南方向便是登封县、少室山之所在,他二人多次往返所经之地。而沐长风父女极有可能去的所在,登封县境内唯有少林寺了。
秦、易二人笑了一阵,四目交投,既因心有灵犀而惊喜不胜,更为猜出难题之后畅快难言。
易婉玉伸手轻轻握住秦川手掌,长长吁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感到哪儿有些不对劲,却一直都没想明白。开始我还以为是自个儿过于担心桑姐的安危了,现下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川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日我们正准备前往少林寺拜见灵渡方丈,却因丘副帮主、元兄弟同时传出洛阳有线索之故,所以才急急赶回来,以致平白错过了少林寺之行!”
易婉玉缓缓的道:“应该是有人不愿意让我们去少林寺,才故意使然!”
她这话一出口,秦川便是一惊,失声道:“原来如此,否则何以一直音讯全无的汉中双蜂、满天云会突然在洛阳一带现身?那便是调虎离山之计!”
易婉玉秀眉微蹙,道:“川哥哥,若真如你我所料,只怕少林寺各位高僧可大大不妙了!”
秦川愈听愈惊,道:“不会吧?少林寺高手如云,灵渡方丈的功夫那日你也见识了,未必便在沐长风之下!”
易婉玉摇了摇头,叹道:“傻哥哥,有道是‘君子可欺以方’,灵渡方丈是高僧大德,自然是一位谦谦君子,却哪里是奸诈小人的对手!”顿了一顿,啧啧道:“沐长风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深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为安全。他中了唐门的毒,按说理应找一处远离中原的荒山大泽好好疗养,没想到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藏匿在中原武林最核心的少林寺中。妙哉,妙不可言!”
秦川想起沐青兰所说灵渡方丈昔日曾救过沐长风之事,叹道:“希望沐前辈不要伤害少林诸位高僧,恩将仇报,可是会令天下人耻笑的!”
当下转身便欲出去。易婉玉急忙拉住他手,问道:“你去哪里?”秦川道:“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丘大伦和赵进、吴长老他们,让丐帮和百戏帮早作应对,设法去驰援少林寺。”
易婉玉道:“川哥哥,适才只是咱俩的猜测,未必正确。再说,即便猜测无误,少林寺落入天道盟手中只怕成定局,这么多天过去了,沐长风对那些大和尚是杀是剐,只怕也难以改变了。”
秦川一怔,不禁忧形于色,皱眉道:“难怪近来江湖极少听到少林派的动静,原来……”叹了口气,又道:“只盼沐前辈能手下留情!”易婉玉握紧他手,微笑道:“川哥哥,你放心,我敢向你保证这次少林寺众高僧平安无事。”
秦川怔怔的望着她脸,问道:“为什么?”
易婉玉微笑道:“一是因为少林灵渡方丈于沐长风有救命之恩,沐长风再狠毒,也不会公然恩将仇报,做出令天下英雄齿冷的事情;二是沐长风中了唐门暗器,潜伏少林寺之中旨在疗毒养伤,自然不愿节外生枝,惊动武林中人;三是少林派向来与世无争,慈悲为怀,全无害人之心,于沐长风而言并未见得有多大威胁。四是……”突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秦川正听得出神,忽见她一张俏脸微微抬起,侧头瞧着自己,笑容满面,烛光照映之下犹如一朵玫瑰花儿忽然绽放,娇艳动人。他本欲追问下去,但见她丽色无双,吹气如兰,一时竟看得呆了。
易婉玉笑了笑,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捏,道:“川哥哥,这第四个原因么,还是由你自个儿来说吧?”秦川这才回过神来,一凝思间,点头道:“是了,四是有兰妹在她爹爹身边!沐前辈瞧在自己女儿的面上,料来也不会大开杀戒。”
六一、兰女来书(三)()
ps:如梦令(听风观云)
闲来说剑论道,
怨去吹箫弄潮。
千古有狂客,
且作沧海一笑。
醉了,醉了?
江湖剑影天道。
六一、兰女来书(三)
想到少林寺众僧暂时无虞,秦川这才心头略宽,问道:“玉妹,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易婉玉秀眉微蹙,摇头道:“现下还不清楚沐长风所中之毒到底有多重,复原情况又如何。我也暂时没什么主意。”拉着秦川的手,道:“川哥哥,为今之计,你我最好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只管按时召开清明节大会。难得兰姐对你情深若斯,宁不令人动容?为了保护她,此事你和我都要守口如瓶。对了,沐长风若是痊愈,自会露面,否则便是他还在少林寺中。”
秦川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们现下率众杀往少林寺,反而会令天道盟的人对各位大师不利,这叫做‘投鼠忌器’,而且这样也容易让沐前辈猜到是兰妹出卖了自己,岂非令兰妹为难?”
易婉玉小嘴一撇,道:“好一个体贴入微的情哥哥!”
秦川时不时被她这么打趣,早已习以为常,微微一笑,道:“看来,救援少林之事须从长计议,现下我们也只有先按兵不动,一切照旧了。”搂住她纤腰,笑道:“走吧,到你香闺去瞧瞧,考考你的琴艺是否又有进境?”
这半月以来,外出传讯的百戏帮众弟子陆续回到洛阳复命,均报说信已送至各帮派主持手中,都回说定会如期前来洛阳道贺观礼。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都亲自接见,均是欣然应约。
秦川详细询问那两名去少林寺送信的帮众。少林寺中有无异状,是否有俗客在内。二人侧头细想了半晌,却道少林寺内外一切如常,众僧诵经礼佛,晨钟暮鼓,并无不妥之处,亦未见到闲杂人等。
二人告退后,秦川想着再跟易婉玉商议,是否对沐青兰书信推测有误,难道沐长风父女不在少林寺中?
他缓步来到易婉玉所居的小楼前。却只有四名青衣婢女在园中嬉戏,见到秦川,忙敛衽行礼。其中一名口齿伶俐的丫环回道:“启禀秦帮主,玉姑娘一早便去了中原镖局,尚未回转。”
秦川一拍自己额头,这才想起近日自董芷芳有了身孕甚感厌烦,不怎么吃得下饭,且时时呕吐不止。易婉玉知情后便常常只身前往中原镖局探望,陪董芷芳说话解闷。
原来秦江、秦海、秦川三个大男子对董芷芳孕后厌食之事也是束手无笨。虽然请了大夫,却效果甚微。秦、易二人商量之下,决定由易婉玉亲自照料。
且说易婉玉由于江湖上都在盛传“武林第一美人”之说,甚是厌烦。她想起唐剑、上官信、连栋、过逢春等先后因贪图自己美色不逞。转而妒恨秦川,或索战、或寻衅、或背叛、或暗算,明枪暗箭,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回到洛阳之后。便自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纵是不得已外出之时,也是坐轿或是乘车。偶尔陪秦川骑马出行。也是头戴风帽、面蒙轻纱,竟不肯露出真容。
秦川对此颇不以为然,劝道:“玉妹,洛阳城中热闹得紧,你只管玩便是,何苦委屈自个儿?”易婉玉摇头道:“江湖多事之秋,我现下不能帮你什么,至不济也不能再连累你。川哥哥,我意已决,你别再劝啦!”
秦川见她执意如此,难以劝说,只好且由得她。心下又是歉疚,又是欣慰,又是感激:“玉妹以前最爱热闹,她是为了我才这样的。”
想到这里,又即想起易婉玉一早便乘了一顶青呢小轿,径自陪三嫂去了。
于是他又分花拂柳,转入前院,迈步来到演武大厅。赵进见帮主驾到,急率黄宝等九名帮众拜倒在地。连日来赵进把秦川亲授的十余招“百戏功”传给了黄宝、牛超等九名弟子,又将本帮的“三才剑阵”详加改进。
须知以秦川此时的武学修为,能够参悟出的这部分“百戏功”,端的是非同小可,赵、黄等人以前所练之功与之相较,威力相差实不可以道里计。
秦川待赵进一声令下,黄宝等九人当即三人分为一组,分作三组,各自挥剑拆解,一时大厅中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停。剑光闪烁,人影翻飞,练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待得练功已毕,众人还剑入鞘,一齐向秦川躬身行礼。
秦川微一点头,对赵进道:“赵大哥,从明儿起,且让这九位兄弟各自将所悟的功夫,尽数传给各香堂、各分舵的弟子,希望能在本帮大会之前,让大家都练成这十三招。至于你,从明儿起,我会抽空将新悟出的几招再传给你,希望你勤加练习。”
赵进听秦川这么一说,心下大喜,知帮主对“三才剑阵”演练的结果已经满意,躬身应道:“是,属下谨奉帮主号令!”
离开演武大厅之后,秦川刚回到书房,便见王长老带着二人匆匆而来。
三人拜见秦川已毕。王长老道:“帮主,这两位玄武堂的兄弟奉命前往大风堡传讯,他们带有秦大侠的回信!”说着向二人一使眼色,其中一人忙从怀中掏出信来。
秦川大喜过望,接过书信,问道:“我家里还好么?我爹和丐帮顾帮主正在闭关疗伤,可有进展?”
那二人一齐微笑道:“帮主府上一切安好。秦老堡主和丐帮顾帮主仍在闭关,属下未能见到。属下已将秦总镖头的信交给秦大侠,秦大侠甚是欢喜,还赏赐了属下二人十两银子。”
他二人口中的“秦总镖头”自然便是秦川的三哥秦江,“秦大侠”则是大哥秦洋。
秦川微笑点头,道:“很好,二位大哥辛苦了。”对王长老道:“到账房支十两银子,赏给二位大哥,让他们先歇息两日再说吧。”王长老躬身称是。那二人跪拜谢了赏,兴冲冲的去了。
秦川暗暗摇头叹息:“这些人每日见了我就拜倒在地,俯首听命,拦也拦不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