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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筑基修为,哪里能抵挡玄石的魔性?
霍晅满心都放在玄石的纹路上,专注的看着,那纹路有些眼熟,但明显只有一半,是以魔性远远不如她以前见过的那枚。
她又想,这烛龙真是死而不僵,浑身上下该有多少鳞片,若是这么散落各地,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沈流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凑越近,最后发丝就在自己眼下,还有不合身的衣物下流露出来的温软破绽
这时,霍晅收回目光,猛然坐直了身子,原本应当娇嫩的不理世事的脸上,竟是暴躁和不耐。真成了反差。
“师尊,这鳞片您以前见过吗?”
沈流静道:“见过两次,但只收回了一片。”
她这算是,明知故问?
沈流静收了鳞片,放下一个储物袋。霍晅看那袋子上用红线绣了一条鱼,旁边有灵气坠成的一个“断”字,才想起来,他原先的俗名,是叫沈断?
这名字的风格,霍晅实在不好评价,这几日看,沈流静这样淡漠清净的人,怎么有这么一个——狂妄、幼稚的名字?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过才知,储物袋里满满十颗十灵丹,她当即用了一颗,坐下行气化丹,五感沉浸,外间之事都一无所知。
等醒来时,石桌上又多了两件衣裙。霍晅没有时当然能将就,现在有了好的自然讲究,换了衣裳,嫌弃的将沈青晏的衣服扔进了篓子里。
第二天沈青晏找来了,少年故作深沉的负手站在洞府门口,一见她出来,眼睛一亮。
“夏师妹这衣裳穿的真好看!”
霍晅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
沈青晏伸出手:“我的衣裳呢?”
霍晅嫌弃道:“都破了洞了,你还要?”
沈青晏郑重道:“快拿来。”
霍晅转身,从竹篓里扒拉出来,想想这少年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人也不坏,小模样长的也讨喜,就顺便摸了一个金骨牙,连衣服一起还他。
沈青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衣服,捧着金骨牙道:“这这是峰主给你的?”
霍晅点头:“是啊。”
沈青晏生怕她反悔,两口吃了,舔着嘴唇道:“真好吃,我今年就分了两个!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霍晅随兴的问:“金骨牙就长在你们自家,淙元峰上。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霍晅小时候第一次吃到金骨牙,当晚就做了一个美梦,自己骑坐在金骨牙高高的树枝上,头顶是连云一般的树叶,还有像针叶一样的粉花,以及随手可摘下品食的金骨牙。
这个梦,她没出息的做了十几年。后来大了,才不做了。
沈青晏这身份,十分能够美梦成真。
沈青晏苦着脸道:“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今年就得了两个。不提也罢。算起来,琅华峰主应该分得了百来个,我师尊也该有百来个,都不给我吃,难不成自己吃了?”
霍晅心想:沈流静的百来个已经进了她肚子里,后来的半筐莫非是沈留情的?
她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沈青晏问道:“你伤势如何?随我去灵霄峰走一趟?”
霍晅目露疑惑。
沈青晏贴心的解释:“你这次出门,不是接了师门的任务,要斩杀一只魔化的织梦鼬?后来受伤回来,也没有问你,任务如何了?”
霍晅略一想,发现这女娃娃时,白玉剑上还残存着织梦鼬的气息,应当是被斩杀了。
她便不推辞,和沈青晏一同到灵霄峰,销了任务,得了五十个灵石和一瓶中品补灵丹。
霍晅魂伤好了大半,浑身清爽,又见了几个风风火火赶来接师门的小娃娃,心情真是不错,嘴角也沁着笑。
霍晅心情一好,便有些抑制不住本性里的跳脱,问道:“师尊为何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沈断?”
沈青晏讶然抬头:“怎么,你原先不知道吗?”
霍晅还没回答,他就拍了拍脑袋,自说自话:“也是,你以前只顾修炼,好像有什么鬼在后面追着你一样,哪会管这些事?琅华峰主本身名讳,便是上流下静,你见到峰主洞府上的字没有?取义就是如此。”
深水静流,千江一水。
霍晅点点头:“那沈断是怎么回事?”
沈青晏鬼鬼祟祟的左右一看,伸手把她一拽,拉拉扯扯的往后山走。
“你跟我来,亲眼看到,你就知道。”
他一脸说来话长、从头道来的德行,霍晅就后悔了,没事儿不去修行养魂,要来打听沈流静那点破事。
沈青晏偷偷摸摸的拉着她,走到后山,只见瀑布九天直落,水帘飞溅,绿影之中,别有壮观。
沈青晏掐了一个避水诀,带着她穿进瀑布之中,才看见,里面竟然有一处洞府。
洞府上方有一块奇石突出,隔绝水幕,石板下面缀着几串珍珠一样的紫泪珠,在石洞外面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帷幕。
霍晅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颤。
第十一章 洞房()
沈青晏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满脸的兴味。
“琅华峰主以前,有过道侣!”
霍晅心尖还在颤动,没回过神来,看他贱兮兮的凑过来,当下就在他额头拍了一下。
沈青晏被拍到一边,也不着恼,单手掀开紫珠帘幕,献宝一样:
“你自己看。”
紫珠帘一推开,亮眼的红色侵袭入眼,像刮了一股红色的龙卷风。
洞门口的两颗夜明珠是红色的,暖暖的红光照映。霍晅浑身打了个哆嗦,在这喜气洋洋的红光笼罩下,进了洞府,感觉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世俗的喜庆。
她心想:这洞府是什么人布置的?品味真的是欢天喜地。
虽然不习惯这样热烈的正红,可只看一眼,就知道,布置这洞府的人,当初是多么的欢欣鼓舞、春风得意。
嫣红的夜明珠,沉朱的石桌,赤红的床榻,连墙面和地板上都用了浅褚的水影石薄薄的铺缀了一层,当真是哪里都没放过。
霍晅觉得,呆在这个红房子里久了,脑仁都要一跳一跳的,怎么还能睡得着觉、打得了坐、修得了行?
霍晅忍着眼睛的不适,暗暗想:这里总不会是沈流静的洞房吧?
刚如此想,沈青晏就神秘兮兮的凑过头来:“听说,这是琅华峰主亲手布置的。你看这红绸缎,好看吗?”
霍晅远远一看,鲜红的刺眼,觉得眼角又是一痛,实在是种折磨。
“好看吧。可是没有半点灵气。”
沈青晏两手对拍:“没有灵气就对了!据说这是峰主特意从俗世找来的,就是贪图这颜色。琅华峰主那时不过筑基修为,一来一回整整赶了三日路,就为了这一匹红绸。”
霍晅再次为沈流静的品味所折服。如今看他,实在正常的很,怎么小时候,眼光这样的——火辣多情?
霍晅在心里斟酌了半晌,才想到这两个词来形容。
沈青晏总结道:“总之,这里一桌一椅,连门口的紫泪珠都是琅华峰主亲手栽种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霍晅看他如今冷情冷心的模样,多半也是有过一段虐恋情深。
她随口问:“那后来怎么又没成?”
沈青晏遗憾不已:“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还是我师尊有一回喝茫了,唏嘘的说起几句,确信的是,琅华峰主是被那女修给骗了!不止骗色,还骗了财。可惜师尊说了几句就醉翻了,醒来以后,我也不敢问。”
沈青晏看霍晅没什么稀奇表情,甚至有些淡淡的,复又抖擞的道:
“正是因为这女修始乱终弃,琅华峰主一气之下,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沈断。意为断情绝爱。这种脑壳好像被驴子踢了一样的举动,我师尊拼了老命拦都没拦住,估计是故意做给那女修看的。这之后一连三十年都修为不得寸进,还是后来我师尊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喂了一把丹药,踢进去闭关结丹了。”
三十年不得寸进?
霍晅想了想,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修为从没有过停滞,却还比沈流静晚了二十年才入圣
霍晅就有点脸黑了。
沈青晏还在感叹:“你说,那女修到底是何人?现在还在世吗?有没有后悔?她要是在世,一定后悔吧,毕竟琅华峰主可真是长情,到现在还一直想着他。”
霍晅忍不住想:说不定那女子只是不能忍受这满面红光的品味,这才愤而离去。
可这空置的一室红,竟然有些惆怅。再想想当初布置这一室红的沈流静,说不定也是如沈青晏一样的温情少年,如今被一个女子给始乱终弃,就成了淡薄冷清的沈断。
还真是唏嘘。
霍晅嘴角翘起,实在忍不住不让自己幸灾乐祸。
二人出了瀑布,霍晅眼角带着一丝无以言说的笑意。她身魂双损,狼狈至极的落到了沈流静手里,虽说对方并不知情,到底还是觉得丢人,颜面上大大折扣。可现在无意间得知了沈流静这狼狈往事似乎有点古怪的微妙平衡,大概这就是圣人常说的,脸皮就是用来丢的?
这圣人是谁,不言而喻。
况且,脸皮这东西,经常丢了再捡起来的(譬如霍晅),肯定没有从来没丢过脸皮的(譬如沈流静)珍贵!
沈流静那娇滴滴的小脸皮,掼在地上肯定噼啪作响。
她笑意微妙,沈青晏也是如此,二人刚刚分享了一个绝密,一瞬之间就好像亲密了许多。
正走了几步,扶玑堂里并排走出两女一男,三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将廊檐堵住。
霍晅也不在意,手掌一撑,跳过廊檐,预备直接走了。
“夏不生!”紫衣女子目露厉光,袖中吐出三寸寒芒,直袭而来。
霍晅认出这法器,威力不凡,一个筑基女修万万不能抵抗,于是瞬间开了防护阵,身形如灵蛇游走,堪堪避开来势汹汹的寒芒。寒芒如影随形,再次扑杀而至,沈青晏面色一冷,将霍晅拉在身后,祭出一道青光将此物拦了下来。寒芒与青光在空中一撞,几次对击之后,寒芒被压制住,被青光押着绕了三圈,就是不得脱身。
沈青晏将此物请下来,原来是一把骨尺,细润如玉,严光森冷。
这东西,霍晅再熟不过,不由嘴角微挑,暗暗嗤笑。
不落天秦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出息?
沈青晏手持骨尺,还给紫衣女修,冷淡道:“秦师妹既入玄心宗修行,可知同门之间严禁私斗?”
秦碧游略感懊恼,方才确实冲动,夺过骨尺,一跺脚娇嗔道:“什么私斗?大师兄一开口就护着她,看不出来我是和她闹着玩呢?真要私斗,也要挑个月黑风高荒僻所在,哪有当着大师兄的面私斗的?我不怕大师兄把我送回去呀?真要那样,姑姥姥非打死我不可。”
她眼珠一转,落在霍晅身上,几步小跑过来,就要拉她的衣袖,被沈青晏沉着面容格开了。
秦碧游轻咬下唇,荧光闪烁的双眼中已浮出一层浅浅水雾:“都是师妹,大师兄老是偏心师妹!难道不知道,我与师妹是同族姐妹?说说话你也不许?”
霍晅心中微动,细细的瞧了秦碧游一眼,却见她眉心一点黑气,乃是死相缠身之兆。
夏绯和不落天还有关系?霍晅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喜,落在沈青晏眼中,只以为夏师妹不愿意和她纠缠,遂道:“既是同族,也不妨亲近。不过峰主有令,命你快些回山。”
又看向霍晅,见她还“呆呆”站着,便使了个眼神:“还不走?”
霍晅转身就走,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秦碧游微微怔了一下,想追上来,又被沈青晏拦住,站在原地直跺脚,大呼小叫:
“夏不生,你站住!夏不生你给我站住!你,你不听我的话,我叫姑姥姥把你关进沉光潭里”
霍晅径直垂袖而去。
石不转的入口处,有一处琅嬛月石,形成圆月拱门。风笼着山云吹过,远远望去,像一团轻柔的白色棉絮挂在斑斓月环上,将它旖旎纠缠。
寥寥情境,枉生牵绊。
霍晅回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天际。
来去几回,没留意过山口这块玄黑扁石,今夜借着月华一瞥之下,蓦然发现,“石不转”这三个刻字后面,光华流动,似乎用灵力描了什么字。
她勉强之下,也只能看清有灵纹浮动,究竟写的什么,却一个字也看不清,隐约有一个“不”字。霍晅和这石头犟上了,不信自己连这几个字都能看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突然眼前多了一双冷白靴子。
山上没有别人,霍晅觉得扫兴,又突然有点激动。任谁听了八卦以后,再见到八卦中的本尊,都会有点——哦,原来这个人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的奇妙思绪。
尤其,霍晅本人对于八卦相当热衷。
她现在就在想,沈流静容貌生的清冷淡薄,作派也是高冷疏离,可谁知道小时候也是个至情至性,为了个姑娘就找不到北的痴情人呢?
沈流静立在月色之下,月白衣裳隐在月华当中,他已然知道,沈青晏偷偷带她去看了那处荒置的洞府。
借着月色,他细细看了一下她的神情。
霍晅看见他来,起初是低着头。沈流静知道,她惯会做小伏低,根本不把自己的脸当脸,看不清她脸色,他有点不耐烦的道:
“抬头。”
霍晅闻言,还没想什么,先就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敬慕,以及天生的三分笑意,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幸灾乐祸和戏谑。
沈流静一瞬不落的看着她的眼睛,看她镇定自若的收回了戏谑和嘲弄,只剩下纯粹的敬仰。当真是把自己好徒儿的身份演绎的滴水不漏。
沈流静心中有一股火,沉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十五,莫忘了去灵霄峰,随几位师兄去斩杀洗红蝶。”
霍晅愣了一下,又回悟过来。十五清理洗红蝶,各山各门都是惯例。
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几乎没有杀伤力,也没有威胁,但是太能生了!一旦偷懒,不过几天,空中飘的都是蝶翼和磷粉,扑进眼睛里,飞进嘴里,连门都不能好好出,就是不出门连门窗都不能开!晒个衣服也是遭透心了!
霍晅嘴角抽了抽,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第十二章 罗盘()
蘅仙老祖闭关时,曾让霍晅暂做山主。
羲渊山主接任的第一个月,霍晅就忘了这桩大事,十五过后,不出五天,晏极山就被洗红蝶包围了。后来,晏极山上下,从山主到刚入门的炼气小修,通通扛着心爱的宝剑走出山门大肆屠杀洗红蝶。
回山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霍晅一提剑就想起砍进洗红蝶巢穴那种油腻腻黏糊糊的触感,实在是难忘至极。
彼时,道冲真君与霍晅论剑,也被困在晏极山。她拿着一方拂尘,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了无方陵,回去之后日日传信谴责霍晅“大造杀孽”。
霍晅按住眼角,生生抽回思绪。
各宗门都有惯例,每到十五,都会派遣金丹以下的弟子,趁着洗红蝶月夜繁衍之际,捣毁一部分洗红蝶巢穴。
蝶翼上的磷粉,一旦沾上,奇痒无比。没人愿意碰到这东西,也就会使出浑身解数避开,杀这东西,也利于锻炼身法。还有金丹弟子带队,这等历练可以说毫无危险,还能增长实战经验。
既然是惯例,霍晅自然无法推辞。
霍晅恭恭敬敬的应了,笑盈盈的凑上前去:“师尊,天色已晚,您怎会在此处?是特意来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