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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夕淡淡点头,“夕儿猜测欢凉是当年世家曹家的血脉。”
“不错,欢凉的确是曹大人的嫡长女。当年,曹家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上下三百多人口全部葬身火海,待我所派的人赶到之时,只发现了被藏在冰窖里的欢凉,那时她才出生几日,当时已经在冰窖里冻得奄奄一息,我就将她交给了花琼。”
“原来是这样。”
安莫霖敛眸道:“夕儿难道打算告诉欢凉。”
“不,欢凉现在就很好,我不希望她去背负太多。”
“你做得对。”
“听陌姑姑说,你们一路从西楚赶来,十几日的奔波,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赶来了竹林北院,父皇看你脸色不好,不如先去休息吧。”
安文夕点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脚步,她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面倒去。
“夕儿——”安莫霖抱住倒下的安文夕,不禁蹙眉,“她这是怎么了?”
“身子虚,底子差,再加上又接连奔波,所以气血不足。而且,她现在怀有身孕,才会更加容易产生疲倦。”
“怀有身孕?”安莫霖惊道,“怀的谁的孩子?北宫喆的?”
陌姑姑点点头,而安莫霖顿时变了脸色,“原本我就不太赞成夕儿和北宫喆在一起,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更是有缘无分了,怎么现在却怀上了他的孩子?”
陌姑姑扯起一抹笑容,“他们本就两情相悦,如今有了孩子不很正常么。”
“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她和北宫喆终究不合适。”
“为什么不能留?”陌姑姑厉声道。
“你可知她也中了息子魂殇,喆儿为了给她寻找七味草解毒,竟不惜以身犯险,差点将命丢在了幽冥山。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着实不易!只要有我在,我绝不允许这个孩子有事!”
看着陌姑姑决绝的态度,安莫霖轻垂眸光,“这件事夕儿知道么?”
“自然知道。”
“既然她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阻拦她,她自己决定便好。”安莫霖叹了口气,将安文夕抱起放在了竹床上,为她探了探脉。
“她如今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陌姑姑补充道。
安文夕躺在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记得刚才她是晕倒了,她还没有起身,就被安莫霖阻止道:“好好躺着。”
安文夕只觉得一阵疲倦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人沉沉睡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她掀开重重床幔,看到一道刺目的阳光,放眼看去,离床榻不远处的雕花木椅上的男人那高大挺拔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随即,她又打量了眼四周,这熟悉的摆设瞬间让她明白她现在身在上房。
“你醒了。”北宫喆见她醒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他两个多月不曾回宫
,只怕奏折都要堆积成山了,哪还有时间来这里。
北宫喆坐在榻上,轻啄了一下安文夕的鼻头,轻道:“朕想你了。”这一句声音不大,犹如情人之间亲密呢喃。
那样在平常不过的语气像是说了无数遍一样熟练,安文夕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暖意。
北宫喆见她眸光轻垂,只当她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难得露出小女孩的娇羞,又得寸进尺的在她的樱唇上允了一口,“你想不想朕。”
安文夕迎着他略带炙热的目光道:“想,一直都在想。”
“呵呵……”北宫喆心情十分愉悦,浅浅低笑,拿起一旁的衣服帮她穿衣。
“红绫。”
红绫从房外进来道:“奴婢在,皇上何时摆膳?”
“一会再摆膳,你先打盆水来。”
“你见过你父皇和母后了?”
安文夕点点头,“你的消息真灵通。”
“你回到青末山庄不好好休息,偏偏先跑去竹林北院,自个儿的身体都不要了么?”
“我知道了父皇还活着,我怎么能坐得住?”安文夕借着北宫喆的力道下了床,只觉得双腿一阵发酸,幸好她身侧的北宫喆眼疾手快的揽住了她。
“还逞能?”
“不逞了,你好好的扶着我便是。”
用过了早膳,安文夕的身上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她坐在外面靠在北宫喆肩头,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北宫喆,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如何了?”
“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好好养胎。”
安文夕勾唇,“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
“曹太后把持朝政,将朕原先提拔的新秀全部清除,如今朝野上下,遍布她的势力。”
“你和江向晚的大婚准备的怎么样了?”安文夕语气清淡,仿佛是在讨论上午要吃什么午饭一般闲淡。
“好好地提这个做什么?”北宫喆眉头微蹙。
“江向晚身后是江佑城,而且江佑城的弟子众多,他在朝堂之中的地位牢固不可撼动,你需要他的势力。江佑城虽然老奸巨猾,但是在大事上绝不会站错阵营,不然他就不会从小小的七品县令一步步爬上左相的位子了。他现在看似唯曹太后所用,但是一旦江向晚做了皇后,他自然还是会选择皇上。”
“夕儿倒是分析的通透,可是朕立谁为后你就不在乎么?”
安文夕抬眸,嘴角似有一抹苦涩的笑意,“你怎知我不在乎,你还记得我曾告诉你,我所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一个亡国公主,在这一点上却帮不了你什么。”
“夕儿……”北宫喆神情微动,紧紧的拥着怀里的小人,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我等着你来解决好所有的女人之后再来娶我。”安文夕一瞬不瞬的盯着北宫喆的双眸,她知道,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好,朕答应你。”北宫喆在她的眉心重重印下一吻。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青玄现身提醒道,他也不愿意打扰皇上和瑾淑妃,可是皇上若是再不回宫,必会出现端倪!
“夕儿,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九哥哥……”安文夕从身后抱住了北宫喆,将双颊埋在他的背后浅浅低喃。
“夕儿。”北宫喆反手揽住安文夕,将她拥紧,安文夕握着他的手腕,摸到那串红豆,她的心中溢出了一抹欣慰。
“你放心,朕会一直戴着。”北宫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了夕儿,左言从北襄洛城带回来了一个人,现在安置在了东院的厢房,你也许会认识。”
安文夕松开了北宫喆,抿唇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宫吧。”
“夕儿,照顾好自己,你爱吃的杨梅每日都会送来,朕走了。”
虽然眼中不舍,但是却在没有迈出半步,安文夕静静地看着北宫喆的背影逐渐消失。
“公主,人都走了,回房吧。”
“好。”安文夕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起北宫喆临走前的那句话,立即转了方向。
欢凉不解道:“公主,你去东院做什么?”
“你跟来不就知道了么。”
东院厢房门口,左言看到安文夕朝这边走来,立即行礼道:“属下见过瑾淑妃。”
“左言不必多礼,我听北宫喆说这里住了一个从北襄洛城来的人,他说我可能会认识。”
“这人面如全非,容貌可怖,属下担心会吓到瑾淑妃。”
“无妨,打开门吧。”安文夕浅浅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见秋水()
打开房门之时,一股**的味道迎面而来,安文夕眉头略皱,胃中微微翻滚。
“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安文夕压下胃中的不适,和左言一起朝里走去。
没走多远,安文夕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好似长久没有梳理,如杂草一般胡乱的披散着,微微散发着酸臭峻。
“瑾淑妃,这个人他脾气很不稳定,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地上的人听到安文夕的声音,身子一震,双眸微眯,透过凌乱的长发打量着来人。
“公主,这人到底是谁,你又怎么会认识?”欢凉略皱眉头鲫。
突然,躺在地上的人立即从地上起身,踉跄着脚步,慌乱的跑开了。
“这……”欢凉一滞。
一旁的左言见状立即折身过来,“瑾淑妃,这个人也非常怕见人。”
怕见人?难道是因为是熟人才怕么?
北宫喆说她也许会认识,可是眼前这个衰颓的男子真的是那个人么?
“左言,你快拦住他!”
“是,瑾淑妃。”
那人见左言追来,脚步顿时凌乱起来,慌不择路的跑出厢房,随即将门锁上。
看着那人的身形,安文夕双眸微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公主,我觉得他的身形好像……”
安文夕敛眸,“你也发现了。”
欢凉点点头,“虽然整个人更为消瘦,但是大体轮廓很像。可是公主,若真的是他的话,为何他要躲着我们。”
安文夕叹了口气,“大约是不想让我们见到他这样一面吧。”
的确是,任谁都不想让亲近之人看到自己最落魄的一面。
“啊,啊”那人嘴里发出支支呜呜的单音节,躲避着左言的招式,但是却因为身体不便而显得十分笨拙。
安文夕上前一步,眸光落在那人身上,轻道:“秋水,是不是你?”
那人闻言,蓦地一滞,左言立即一把制住了他,任他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
“你真的是秋水么?”欢凉靠近他道。
那人立即将头低了下去,不去看欢凉。
“你怎么不说话?”欢凉蹙眉,“以前的秋水可是话最多的!”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的舌头被割掉了,根本说不了话。”安文夕走到欢凉身边。
“什么?”欢凉顿时大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秋水,是我,你不认识了么?”
谁知安文夕话音一落,那人蓦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呜咽着哭了起来。
现在安文夕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秋水,秋水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虽然比欢凉大了一岁,可是向来比欢凉还要孩子气一些。
“秋水,别怕。”安文夕俯身下来,慢慢理着他额前凌乱的长发。
“不……啊……”他立即侧身避开,紧紧的护着他的脑袋。
“秋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谁做的!”欢凉眼眶微红,紧握着双拳,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瑾淑妃娘娘,既然是故人,你们慢聊,属下去外面守着。”左言抱拳道。
安文夕点点头,“你退下吧。”
“秋水……秋水……”欢凉忍不住啜泣起来,顾不得秋水一身酸臭,一把抱住了他道:“我是欢凉,你告诉我,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要为你报仇。”
半晌,秋水的身形慢慢松懈下来,缓缓从欢凉怀中抬起头来,伸手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张皮肉翻卷,狰狞可怖的脸来,和无涯一样,他整张脸皆被人齐整割下。
“你们都看到我这副鬼样子,不怕么?”秋水嘴皮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文夕看懂了他的唇语,对他道:“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我们的秋水,你都不应该自暴自弃。”
“你可知,他们在我体内下了毒,我根本就活不久。”秋水嘴边泛起一丝苦笑。
“下了什么毒?”安文夕杏眸微眯。
“我也不知道,但是每到月初,身体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生不如死,若是半年不服解药的话,就会七孔流血而亡。”秋水眼皮也被割掉,空荡荡的眼眶里只剩下大大的眼睛,分外渗人。
“你放心,你身上所种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公主,我一会就传书给月公子,看看他是否有办法。”
安文夕点点头,“秋水,你可知无涯他……”
“无涯他怎么了?”秋水变的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安文夕的手腕。
“他……他死了。”安文夕垂眸,“他的骨灰如今就在上房。”
秋水闻言眸光一点点灰暗下去,片刻,他的双眸迸出
一抹狠戾,“啊!”这一声太过悲戚与无奈。
“慕容清这个小人、败类!”秋水恨恨咬牙,这一次他的口型太过明显,欢凉也看了出来。
“是慕容清!”欢凉双眸血红,狠狠地咬着牙道。
“秋水,你告诉我,这半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么?”
秋水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这半年来的经历太过不堪回首,半晌才缓缓点头。
“这样,你先去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你明天再跟我细说好么?”
“好。”秋水这一声倒说的清晰。
“公主,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欢凉劝道。
安文夕点点头,看了秋水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琼华殿外,彭安容姿容绝丽,双颊点了些胭脂,粉嫩晶莹,十分娇嫩可人,长裙曳地,勾勒出她高挑而玲珑有致的身材,使她看起来少了几分青涩而增添了几抹妩媚。她身后的大宫女手中提着食盒。
“奴才给彭婕妤请安。”
“免了,张公公,太后娘娘体恤皇上,特让本宫给皇上煲了补汤,煎了药送来。”彭安容瞥了眼身后的食盒。
“回彭婕妤娘娘,皇上国事繁忙,只怕……”
“怎么,又想像上一次那样打发本宫。”彭安容眼底盛满了讥笑。
“奴才不敢。”张海捧着拂尘,躬着身子道。如今,皇上并不在宫中,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彭婕妤进去啊!
“不敢?本宫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看望皇上,你想抗旨么?”
“彭婕妤娘娘,奴才哪敢抗旨,只是皇上早就吩咐了,这琼华殿不许别人踏进半步!”
彭安容不怒反笑道:“张公公,你可别糊弄本宫,瑾淑妃进得了这琼华殿,江小姐也进得了,难道本宫就进不得么?”
“婕妤娘娘,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放肆!”彭安容的声音陡然变冷,狠狠地盯着张海道,“今日这琼华殿,本宫进定了!”
“彭婕妤……”
“张海,让她进来!”突然殿内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张海心中顿时一动,皇上可终于回来了!
皇上竟然让她进去!彭安容心中浮起一抹巨大的喜悦,抬眸剜了眼张海,这个老阉奴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拦她!
彭安容的脚步轻快起来,缓步踏入殿内,淡淡的檀香扑入鼻翼,彭安容的心跳逐渐加剧,她这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琼华殿。
烛火轻摇,北宫喆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在屏风之上,那执笔批注的模样令人再也难以移开眼睛。
绕过雕龙髹漆屏风,北宫喆的身形白嫩的清晰,彭安容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脸上浮上两抹绯红。
“皇上,臣妾——”
北宫喆猛然抬头,扫了眼彭安容身后的那位宫女手中的食盒,淡淡道:“放下吧。”
彭安容心中一喜,“皇上,您尝尝臣妾煲的汤。”
北宫喆手中的朱笔一顿,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而此时彭安容心中兴奋地厉害,哪里注意到了北宫喆渐冷的脸色,打开食盒,从食盒里端出来补汤和一碗药汤。
“啪!”北宫喆紧抿着唇,将手中的朱笔一放。
这不大的动静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