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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两骑，渐渐隐在浓浓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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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在浓浓夜色里，一干朝臣们进了宫，很有规矩地向奉天殿行进。
整座宫殿金砖玉瓦，巍然大气，衬的百名文武官员就如渺小的世间蝼蚁一般。
商泽与世恩是最后进去的，世恩拉着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偷懒。
不知过了多久，殿前传来了一阵尖锐响亮的皇上驾到，文武百官立即来了精神，正襟危站。
群臣行了礼，那少年模样的小皇帝穿着一身龙袍，从头前玉冠两侧垂下的红樱间眯起眼看着世恩，一副熟稔的样子，“世小王爷来了，那你身边那位就是你遗落多年的兄长了，姿容闲雅，气度从容，比你倒更甚，乍一看，朕还以为你是捡来的呢。”
他们兄弟二人确实不相像，其实若早知如此，摄政王根本不必费那么大功夫，折腾出那么多的事。
两个毫不相像的双生子何来的忌讳？
商泽拱手一礼，道了声谬赞就不再说话。
倒是世恩苦了一张脸，他幼年与小皇帝伴读过一阵，两人臭味相投，没少厮混，所以关系便比旁人熟稔了不少，“陛下莫要再消遣臣了。”
“今日不消遣你。”小皇帝说着摆摆手，立马有一侧的官员向两人呈上了金布盖着的托盘，“给你们兄弟二人一份重礼。”
上面便是王爵的册印。
两人都不傻，对视一眼，世恩脸色倒是更苦了几分，这哪里是重礼阿，分明是重担。
那小皇帝自己不得自由，偏偏也要绑着他受缚，什么心理阿。
世恩向前走了一步，商泽拧眉，想拉他没拉住，耳边已响起他响亮的生辰，“臣无功受禄，惶恐不已，依例，臣之资质亦不足以封王，故请陛下收回成命，允臣请辞所受封爵位。”
满朝文武也是奇了，旁人哭着求着的要不来的东西，你倒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往外推，这不是拉仇恨的么？
小皇帝自然知他什么意思，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道，“世小王爷可是不满朕削了你的爵位，在这儿找朕闹腾呢？”
群臣醒悟，对视一笑，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陛下果然圣明。
不满他奶奶个腿。
世恩在心底狠狠爆了一句粗话，才道，“陛下这样说，可冤枉死臣了，臣真是。。。。。。”
“既然世小王爷并无意见，秦王也无异议，那便成了。”小皇帝打断他的话，“礼成，闲事一概不论，先上朝。”
世恩一句话到了舌尖转了一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那捧册印的小官闻言很强硬的册印塞给了二人。
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册印，世恩一张郁结的俊脸微微有些发黑，只是此时朝政开始，他在插话就显得冒失了。
商泽不太明显的微微拧眉。
此事看来是推脱不掉了。
他从商从的挺自在的，日子也不受拘束，从天而降的这份责任，本来就是该世恩自己担的，本来想着借世恩一闹脱身，将这身上位置重新甩给世恩，却没想到事情还没发现起来，就被小皇帝掐断了苗头。
朝堂上已经响起了各种禀奏之声，不乏几针争吵，商泽对此不感兴趣，只是模模糊糊听到几句，似乎什么地方又发生了灾害，灾情还不小。
一凝神，商泽暗道，这消息倒是隐蔽。
灾荒之年粮食最珍贵，不知多少粮商又要屯米了，为了防止某些商贩趁机漫天涨价，看来有必要让那个地方的商铺开仓放粮了。
他虽是重利的商人，却不会昧着良心赚那些黑心钱。
又站了好久，整个朝政还没结束，且没有半分要退朝的意思。
商泽有些想自己的小女人了，微微侧眸，就见身旁世恩眼眸流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时拧眉皱脸，一副担忧的模样。
他虽平日不显山露水，内心却是极软极善的，对于这种灾情伤亡，大概是听到了心里去，怕是要不好受了。
“别太担心。”商泽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了一句。
世恩回神，一脸不自在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担心，我就是怕国库空虚了，发不起我的食禄了。”
这理由。
商泽低头，忍不住的抬了抬唇角。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太杞人忧天了。
蓦地，又听人提起了瘟疫。
两人都回了神，灾荒死人太多造成瘟疫是难免的，只是下一句倒是惊了世恩。
“要放火烧村？”世恩轻呼了一声，声音不小。
整个奉天殿都听到了，引得群臣侧目。
世恩见人都看向他，才回神，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用理会我，诸位继续。”
心下却是惊诧了几分，心脏急的简直要跳出了心口。
居然因为一场瘟疫就放火烧了村，不论得病的人，没得病人的一概都封锁起来烧死，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逼得民愤民怨成鼎沸之势？
自然是怕的。
小皇帝凝神，似乎也有些伤脑筋。
半晌，才叹息了一声，“传朕的旨意，把所有村民引起别处，再行。。。。。。”
剩下的话，不说也都能猜出口。
引到别处再行焚烧，对外界可以宣称是为他们迁移了个好的地方治疗。
只是这群迁移之人，从此再不现于人世了。
“陛下。。。。。。”世恩还是忍不住唤出了声。
“有异议也给朕忍住了。”小皇帝神情有些悲伤难辨，他咬了牙，狠狠道。
他何尝愿意屠杀自己的子民。
可这都是以往控制瘟疫惯常的处理方法，虽残忍，却也别无他法。
第187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作为一国之主，他不可能为了区区一村人置整个国家于危险之中，就算他的子民不理解他，怨愤他，他也还是要这样做。
世恩闭了嘴，眉头却打着结，一直到散朝都没解开过。
不知为何，商泽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终于到了下朝，小皇帝留了世恩下去说话，商泽一人刚出了奉天殿大门，就被下了朝的文武百官围堵上了。
拧眉，扫了一圈，都是陌生面孔。
那些人围绕着他，客套的见礼，再道一声恭喜。
微一颔首，商泽只道多谢，并不多与人交流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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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世恩背对龙案而立，声音又冷又凶，气势汹汹，带着满腔的看走眼的怒火，像是不知道身后所坐之人是一国之主，九五之尊一样。
“你生气了？”小皇帝握着手中灾情的奏折，抬头看他，眸色一深。
看来是气的不轻，连正眼看他都不愿了。
“臣不生气，陛下说的有异议也憋着，臣胆子小，不敢蔑视龙威。”这话有些冲，分明是带着火气。
瞧瞧，还拿他的话来讽他。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了，除了眼前这个嚣张的二世祖。
“世恩。”小皇帝黑眸微微眯了下，狠狠盯着他，“你给我好好说话。”
“陛下赎罪，那臣就无话可说了。”世恩头也不回的掀唇讥诮。
好好说话，他这会儿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小皇帝也眸子里也沾染了几分恼意，“你今天留下，是特意与我吵架的吗？”
世恩身子一僵，眸子动了动，放松了面部僵化的表情，才回过身，一字一句的回道，“因为是你，我才吵的。”
当他很闲吗，大街上随便一件事看不过眼就要说两句？
小皇帝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身子一僵，才极压抑的发出了三问，“那你要我怎样，我又能怎样？世恩，你当真觉得世间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吗？你以为你看到的白色都是白色，看到的黑暗都是黑暗吗？”
“不是臣要陛下怎样，是陛下想怎样。”世恩一字一句道，“我看到的白色，我要它永远都是白色，看到的黑暗，我也要把它扭曲成白昼。”
狂妄，太狂妄。
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从未如此狂妄过。
若不是两人正在“吵架”，小皇帝真想为他鼓鼓掌。
而此时，他只是“啪”的摔了手中奏折，腾的站了起来，握成拳头的手轻轻垂在身侧，“放肆，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威风，真是威风。
世恩弯腰捡起地上那册关于灾情的奏折，映入眼帘的是桃李村瘟疫几个字。
桃李村，很美好的名字，却要无端遭遇屠村灭门，从此变成人间炼狱。
将捡起的奏折放回龙案，世恩慢慢一掀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要收拾臣，自然多的是办法，您只是不会罢了。”
自己纵容的臣下，真是哭着也要纵容完。
小皇帝凝神，半晌道，“你倒是敢揣测圣心，从不知怕为何物。”
“唔。”世恩轻应了一声，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扬，“陛下是希望臣怕你？还是希望臣因为害怕，失了本心？”
得，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世恩的本心不就是不许放火烧村么。
他算是看清楚了，世恩就是拿定主意他不会拿他怎样，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他头上拔毛。
“那件事与你无关。”小皇帝压抑着心底的烦躁，“即使将来东窗事发，背负骂名的也是朕，你安心做你的闲王不好吗？”
“是，与我无关。”世恩抬起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戳着胸膛，“可我昧不过自己的良心。”
“我都懂。”小皇帝道，“但是有些事不能意气用事，瘟疫一起，太医根本控制不住场面，一旦爆发，到时候会死更多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世恩瞪眼。
试，怎么试，拿人命试吗？
这条路他赌不起，此事也不能依世恩，小皇帝试图和他讲道理，“世恩，在如此局面，我要兼顾大局，我只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至于会死多少人，牺牲多少人命，那不是我要考虑的，因为我要护着的，是整个天下的臣民。”
世恩一笑，带着刻骨的冷意与满面的讥诮，“那个村子里的人，难道不是你的臣民吗？他们就该死吗？”
“朕管不了那么多，你还小吗，因小失大的道理你不懂吗？！”小皇帝手指紧握成拳，因为世恩的不理解，他那张俊郎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臣不懂，臣就是小家子气，没陛下那般心胸开阔，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牢陛下费心教导，臣告退。”
说着，世恩抬手一礼，转身挺直傲骨出了乾清宫。
出了皇宫门，看到商泽纵着两马在外等他，他立马收了满身气性，纵身上马。
看了眼他眼底藏不住的郁结，商泽一边纵马前行一边问，“怎么，谈的不愉快吗？”
世恩淡淡嗯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不由打马凑近商泽，低骂了一句，“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商泽忍不住失笑，这个结果是他早已料定的，只是不忍扫了世恩做好事的兴致，“至少，你尽力了。”
大局与小局。国与家。
如何取舍，从大局还是小局，根本没有对的答案，也没有错的答案。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恩闷闷不乐，“说真的，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我甚至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坚持是否是对的。”
“尽人事，听天命。”商泽驾马叹息，“谁都不想看到，可这就是现实，天生残忍。”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是我幼稚，不懂事了吧？”眼看到了商府，世恩闷闷道了一句，直接跳下了马进府。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教他认清现实，而不是肆意胡为。
府里的小厮还未来，商泽无奈，只能替他稳住了另一匹马。
等小厮来了，商泽才松了缰绳下马。
朝世恩院子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脚步却是向着主院的。
这个时候，世恩需要的是时间。
第188章 仲秋节，思君意何深（）
瘟疫的事就想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便又淡淡散去。
转眼，三秋恰半，就到了八月中旬的仲秋节，此时月色倍明于常时。
仲秋节，又谓之中秋。
是团圆佳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
月沾凉意，云载清风，此时的夜寂静极了。
凤七置身高楼，凭高看去，长空万里，那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缓慢穿行，正像她手中的月饼，圆圆的，无比甜美。
十分好月，却不照人圆。
凤七把手搭在微隆起的腹部上，腹中五个月的胎儿已有些显怀，这么久了，她却仍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里。
此时此夜。莫名就有了一丝凄凉之感。
商泽上来，静悄悄的从后头给她披上了一件大氅，劝她，“晚上凉，别再这儿站太久了。”
凤七看着月亮，喃喃道，“商泽，我想家了，特别特别想。”
商泽从后抱着她，浅浅道，“我陪你一起想。”
凤七慢吞吞的回忆，“我有点难过，也不知爹娘如今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放心，二老一定是过得好的。”商泽微微有些奇怪，“不过，阿七，怎么从没提起过其他族人？”
凤七摇头，“我爹娘是后来隐居才去的桃李村，祖籍并不在哪儿，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商泽浅浅的唔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祖籍在哪里？”
“我爹娘原都是在这座城里长大的。”凤七伸着指头指着夜色中的皇城。
“嗯？这里？”商泽一惊，微一凝神，“那你知道是哪户人家吗？说不定。。。。。。”
说不定能顺着找到桃花村，商泽没多说，不想到时候再给她一场空欢喜。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都不喜欢这个地方，从来不提起。”凤七吐了吐舌头，“我曾偷听到爹爹说皇城就是沼泽之地，吞人都不吐骨头的。”
商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光彩。
这沼泽指的恐怕不是皇城，而是朝堂吧。
他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岳父大人也许曾在朝为官，明天一定要让人好好查一查十几年前的凤姓的官员，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出点什么。
凤七听着这声岳父微微有些别扭，她垂下手勾了勾商泽的手指，“既然是沼泽之地，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
商泽抬头看了看天空，才缓缓道，“大概是有想要的东西吧。”
比如摄政王，就是想要名垂青史。
说完，他微微用力握住了凤七的手心，心中一动，认真道，“阿七，不如等我们老了也找个地方隐居，种上几亩良田，盖上几间草屋，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凤七扯唇一笑，“我倒是没意见，只不过你这握笔的手还能种地？”
商泽捏了捏她略有些圆润的面颊，正待说什么，后面便又有一人登上了高楼，提高声音道，“你们两个原来躲到这里来了。”
世恩一脸的正气，毫无一点打搅到别人谈情说爱的自觉。
商泽凭栏往外扫了一眼，下面水亭之上的丝竹之声已经停了，载歌载舞的歌伎、舞女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一群丫头婆子们在底下收拾着桌子和器具。
淡淡撇了不好好在下面呆着欣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