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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人身材精瘦,满脸皱纹,看上去像是常年在田里劳作的老农,实际上却是练武已有二十年的老手。当年家乡连续两年闹旱灾,整个村庄都断了粮,他全家出来逃荒,路上遇到土匪,年轻的妻子为了保住贞洁跳进河里,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家里的其他也都失散了。老梁进杜府时已经二十多岁,错过了练武的最好年龄,但他意志坚强,发誓要练出一身好武艺,将来回去为妻子报仇。他没有资格晋升到杜家核心的练武群里,就一直在杜家护卫和家丁群里坚持锻炼,杜渊之一下喜欢他的笃实沉稳,去沧州上任时也把他带了去,在沧州的三年跟在杜渊之身边,让他的武功大有长进。老梁早在十年前就回过家乡一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得偿所愿复了仇,没有人知道他家人是否还有幸存者。府里的人只看到他带回一个新媳妇,两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老梁现在还是每天练武,眼下杜家下人群的练武就是由他来带领和指导。
张婷芳看不见三人对打的情形,就听见乒乒乓乓几下,然后就传来两个家丁哎呦哎呦的哀嚎声,背上一松,她扭头一看,自己的家丁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张婷芳看着自己师傅和家丁狼狈的样子,杜玉梅好奇而怜悯的目光,一时千头万绪,扬起手臂就要朝杜玉清扇过来。杜玉清松开张婷芳后就防着她狗急跳墙,她手疾眼快抓住张婷芳的手腕,无论她芳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开杜玉清的手,张婷芳咬牙切齿还想用左手打过来。
杜玉清目光冰冷,直视着张婷芳,冷冷地对她说:“够了!张婷芳,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让你不是怕你,你好自为之。”
张婷芳惊骇地停止动作,这一刻她竟然对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杜玉清觉得害怕了,她分明在杜玉清眼里看到了犹如父亲一般威严慑人的力量。
第三十九章 是非曲直()
杜三夫人听说总兵张夫人递帖子要带女儿上门来道歉时大吃一惊,她完全不知道事情从何说起。一直到奉上茶后张夫人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家姑娘不知分寸,活该被教训”之后,才知道是自己长女带人把总兵家闺女身边的人给打了,一时有些恼怒。
张夫人通情达理,她对杜三夫人说:“都怨我家闺女不懂事,不过一个诗会上的口角却惹出这么多的事端,原来好心想和杜家小姐说说道理,最后却闹得个两下怨怼,不欢而散。”她拉着杜玉清的手说:“你这个姐姐不懂事,你宽宏大量原谅她吧。”
杜玉清注视着张夫人诚恳的目光,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正话反说的讽刺呢,还是她被张婷芳误导,曲解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她原本不想张扬此事扩大事端,悄悄让事情过去就完了,没想到张婷芳自己反而把事情给抖落出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没有想到始作俑者却是老梁,是老梁故意把人打得鼻青脸肿,让张婷芳回去想遮掩都无法遮掩过去。老梁直觉得自家小姐宽厚,恐怕会息事宁人,他却不认同这种做法。他见多了这种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径,知道对方飞扬跋扈惯了,未必肯善罢甘休,在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之前,一定要让对方家长知道轻重。
果然,张府管家见到被打伤的家丁赶紧就把事情汇报给张夫人,张夫人紧张自家宝贝女儿的安危,就把女儿叫来问。张婷芳只得把事情告诉了母亲,其中自然夹杂了许多的委屈和事实的夸大。
杜玉清笑了笑,她抛开情绪,平静地叙述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最后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在诗会上我按照自己心意投票给自己喜欢的诗,不知怎么就犯了张小姐的忌讳;我和施小姐说话时引用孔子的话不知怎么又得罪了张小姐,要让张小姐在半路拦截我们,一定要我们去向施小姐道歉;我不愿意还非得让保镖劫持我们去!张小姐,你说我错在哪里?”
张婷芳一时涨红了脸,连张夫人都羞的面红耳赤,她才知道自家闺女在外边这样张狂,无知不说,还愚蠢地做下了这么飞扬跋扈、没羞没臊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她到现在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回去对自己还歪曲事实,添油加醋说对方的不是。让她今天来杜府,名为道歉,实际上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张夫人原来跟着丈夫风风雨雨几十年,知道如何挽回颓势。她狠狠瞪了自己闺女一眼,歉意地朝杜玉清郑重行礼,说道:“对不住,杜小姐,我不知道我家婷芳在外边是这个德性,我代她向你道歉,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把她教育好,让她做下这张狂无边的事情来,委屈了杜小姐。”她从手臂上撸下一个翠绿的玉镯,给杜玉清戴上,说:“以后你张姐姐还有这样的行为,你就帮我好好教训她,我会记得你的好。”
杜玉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张夫人没有丝毫回避的目光中看到了真挚的诚意,她赶紧说道:“张夫人快别折煞我了,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张姐姐单纯义气,我要向她学习呢。”她想取下手镯还给张夫人,但张夫人坚持不让。
张夫人越发觉得杜玉清的难得,她思维清晰,口齿伶俐,行为上又有进有退。刚才叙述事情经过时,她目光一直朝着自己看过来,她知道自己才是判断是非的关键;她说话中言简意赅,却用几个连续的问句把自己的委屈和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把自家闺女逼得哑口无言;看到自己代表女儿道歉,不仅见好就收,甚至为自家闺女说起好话,进一步博得自己的好感。举止这样有条有理,进退有度,哪里像个不经事的十几岁的孩子。唉,反观自己闺女真是天差地别,做事冲动、不动脑子不说,连说个话都口拙舌笨的,更不用说能把握整个事情的周全了,看样子自己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张婷芳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更不敢看母亲痛心的目光。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把她最喜欢的翡翠手镯给了杜玉清;是为了她,母亲对杜玉清的和颜悦色,百般笼络。这让她既内疚又羞愧。她听杜玉清刚才的叙述也大大地心虚起来,不禁想到如果她是杜玉清,她会更生气吧,会把自己教训得更狼狈吧。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杜玉清最后还会为她起说好话,这让她在羞愧的同时有了一丝的感激。
杜三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对这个长女一直有种隐忧,总觉她有一天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别看她平时冷静稳重,但她内心蕴含有火焰,一旦触发她的情绪她就会轰然爆发,做出不计代价的事情来。
杜三夫人对张夫人的通情达理印象良好,两人交谈甚欢,张夫人一直夸赞她福气,把两个女儿都教得好,一定要让她传授经验,杜三夫人却夸赞张婷芳的落落大方,爽直利落,是自己女儿学习的榜样…两人手拉手约定要像姐妹一样常来常往。
张夫人母女告辞后,杜三夫人却让杜玉清跪下检讨,她点了点杜玉清的额头说:“这件事你做错了两点,第一,我们先不说其它,就说你刚才的语气,即使你全对,道理全在你这里,你说话也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让人颜面尽失。张夫人是个宽宏大量的,她可能不计较,可遇上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呢,你这样连续的逼问,还不把人的脸皮全给扒了下来,人家还不恨死你呀?你要记着,人首先讲的不是道理,而是颜面!第二个,你的心思不够细致,你有没有想过林家为什么会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玉牌作为奖品?这个左布政使的女儿喜欢诗,知府小姐特意邀请她参加,知府又拿出这么贵重的奖品,最后是左布政使家的小姐获奖,你有没有想过这背后的联系?”
杜玉清一愣,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你现在回过味来了?知府夫人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她恐怕早就打算好把这个奖内定给施小姐,这样施小姐心里自豪,脸上有光,布政使夫人高兴,知府夫人和布政使夫人之间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结果被你这一搅和全乱了,施小姐不领情,林家脸上无光,总兵小姐被责骂,夫人上门兴师问罪,你说,你是不是做事不够周全?”
“可是,难道就为了这些人背后的小算盘,我就不能说真话了吗?他们就建立他们的关系好了,何必假惺惺地搞什么诗会,拉我们做筏子。”
“你呀,到底年纪小,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人生在世谁不需要互相搭台做戏。”
第四十章 不同视角()
张夫人晚上和丈夫说起这件事,叹了一口气说:“老爷,你没有看到杜家小姐的厉害,跟人家一比,我才知道我们把女儿给养岔了。一味地娇宠不仅会把孩子给养蠢了,还养废了。”
张季平也是一贯宝贝女儿的人,听到夫人这些说女儿,自然有些护短,他不高兴地说:“哪里蠢了?我看杜家小姐说得好,妞妞就是太单纯义气了。往好里看就是为人直率仗义,往不好里看就容易被人怂恿欺骗。我看那个通判郭家的妮子就不地道,妞妞闯祸都是由她挑唆的,以后少让妞妞和她来往。”
张夫人说:“那个妮子我看也是心思不正的,原来还想着我们是同乡,能相互照顾点,没想到这妮子是个不晓事的,撺掇妞妞不知多少坏事。要不是这次事情暴露出来,我还不知道原来妞妞在外边是这样张狂。老爷,同样是姑娘家,怎么行事怎么这么大差别呢?一个思维清晰,做事有分寸,见了人都不卑不亢的挑不出毛病;一个只知道莽撞行事不计后果。唉,老爷,妞妞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嘛?”
“你也别着急,我听人说:人从书里乖。妞妞就是读书太少了,连杜小姐引用圣人话里的意思都没有听明白,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你去给她找一个严厉的先生,从头开始好好地教教她。还有儿子们的先生也要换一换,不要请只知道死记硬背的先生,多花些钱找个更好的,能讲出道理的先生。了解一下布政司这些子女比较出息的家里请的是什么样的先生,能否延请过来到我们府上当先生,或者能否给我们推荐一个也行。这事必须加紧办了。
我刚才又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杜家人不简单,就连这杜家这么一个姑娘家也是行事有章法分寸的。你看,妞妞去劫持人家,人家一个丫鬟可以打败我们的一个师傅,一个车夫可以教训我们的两个家丁,而且这杜小姐在具备明显优势的情况下还能对妞妞的冲动冷静处事,不骄不躁,也不打她,也不骂她,只是把妞妞身体扣住不能动弹,没有伤害到妞妞的身体,又教训了她,留下了日后好相见的余地。这就是实力,这就是审时度势啊。”
张夫人大吃一惊,经过自家老爷这么一说,她才想这个关键点,她犹豫地说:“我看杜小姐再厉害也一时不能考虑这么多吧,毕竟她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我看杜夫人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会不会纯粹她就是顾忌老爷的身份呢。”
“如果在危急关头还能有所顾忌,这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认真计较起来,她也可以不必顾忌我们。你不知道她祖父是谁,是五军都督府同知杜凌!五军都督府是什么地方,它掌管着全国的兵权。杜凌什么人,别看他是只是同知,上面还有都督压着,但你可知道都督换过了两三个了,他还是在这同知位置上稳如泰山。这杜老爷子为人谦和、不矜不伐,上下都卖他面子,听说离开的都督也没人说他的不好,我现在想来才知道这老爷子厉害。什么叫水平,这就叫水平!他三个儿子,老大性子刚烈,被老爷子压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老二平庸,就打发他做一个小官;老三能读书,就让他考科举出仕,现在不到三十五岁就做了杭州府的同知,听说一贯官评良好,三年后不出意外又会升迁,将来说不定还能进内阁。你看看,文官、武官因材量力,京城、地方各有发展。什么叫布局?这叫布局!是十几二十年的谋划啊,这方面我们就太目光短浅了。”
张夫人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主意,“我看那杜小姐也确喜欢,要不把她求给老二吧?”他们家老二今天二十岁,已经中了秀才,在家族中间也是个会读书的。
张季平叹了口气,“你可以去探探他们家的意思,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们。但凡有实力的世家谁不希望娶到这样的大家闺秀”
“就是啊,以前算命先生还说妞妞天生富贵命,将来能够支撑起门庭来。我们就是被这句话误导了,放任了妞妞。比比杜家小姐的行事做派,我们妞妞就是不懂事的孩子。”
张季平安慰夫人说:“你也别想太多,多想法子让妞妞和杜家姑娘接触吧,不仅要冰释前嫌,最好是成为姐妹,将来说不定能多个援手,帮帮妞妞。”
张夫人在危机意识下开始严格管教张婷芳的行动,不仅请了女先生教她读书、做女红,还请了从宫中放出来的女官训练她的行住坐卧和言谈举止。
张婷芳被限制出行,杜玉清也被禁了足。
回到房间,她拿起案上的《左传》打开书签的夹页,看了起来,采薇和采苓拿起簸箩退到了堂屋做起针线。杜玉清对历史有特别的兴趣,先生曾经说过:“历史总是重复发生,重复的不是事情,而是背后的人心。所以才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的说法。”可是今天杜玉清不知为什么连书都看不进去,一个个的思绪飞入她的脑海,在里面蹦跶跳荡,然后匆匆而来又匆匆地退去,让她内心纷乱一时无法平静。
正在堂屋里一边低头做针黹一边小声说笑的采薇和采苓突然感觉房间内静悄悄的,里面好久都没有声音了,她们轻轻撩开帘子,发现小姐正懒散地斜倚在椅子上,两眼呆呆地盯着窗外,手中的书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了地下。采薇从来没有讲过小姐这样一副样子,正要急切地上前问询,采苓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们的动静把杜玉清从神游状态中给拉了回来。她弯腰拾起书本,合拢压平,放回书架中精读格中,又从闲书丛中抽出一本《花间集》来,对采薇和采苓说:“我到园子中走走,你们就不要跟着了。”说罢就跨出门外,一个人沿着回廊踱步朝着后花园走去,完全忽略了身后采薇和采苓关切的眼神。
第四十一章 风雷激荡()
花园的亭中空无一人,在周围一片润泽的绿色中显得格外宁静和孤寂,但这气氛却是杜玉清眼下所喜欢的。读到温飞卿的词《望江南》时,仿佛对于眼下有了格外的含义:“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心里莫名涌上一阵酸楚,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这忧愁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却在杜玉清心中久久缠绕,无法化解开去,望着满园春色一时有些痴了。
母亲批评总是批评她说:“你做事太不够委婉。”那天总兵张夫人母女离开后,母亲又是狠狠对她一番说教,再次说道她不够委婉,这让她感到备受打击和深深的委屈。这几天圈禁在家中无法去西湖边散步,这又让她郁闷不舒。
可是什么叫委婉?在诗会上跟着她们一起投施文倩,搞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就叫委婉?别人针对她时她不予回应,选择回避叫做委婉?还是别人要动手劫持她时,她束手就擒叫委婉?
不过,母亲的话也给杜玉清一些启示,她进一步想到,投票时布政司的那些人在张婷芳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