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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从容淡定,只字未提自己叔父之事,现在又表现出如此锦心绣口让他更高看了几分,他不禁起了爱才之心。这样的人值得自己帮一把,将来他有作为了也许还能记得自己的好。圣人都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于是,他不仅想卖这个人情,还想进而让儿子也结交一番。
邓新杰被叫到父亲的书房时,面对着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禁怔愣了一下。对方的脸被刻意涂黑了,但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一下撞进他的心怀,让他再无疑问,只剩下心颤和担忧了。
”在下杜文清见过三公子。“
”在下邓新杰见过杜……公子。“
他的呆相让邓嘉言有些不满了。怒其不争道:”三儿,你原来总狂放不羁恃才傲物,今儿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看,这幅字就是杜贤侄刚才亲手所写,你看看,没话说了吧?“
邓新杰走近看着这字字珠玑,极力让自己起伏的心潮平静下来。他没想到杜玉清竟然敢女扮男装亲自上门,转念就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心里既同情她的不容易,又佩服她的大胆:为救父亲她竟然敢这样义无反顾知难而进。可不多一会,他更惊异于杜玉清的从容淡定了,她不仅能和父亲谈笑风生而且话题深邃见解非凡,这是他不能达到的高度。对他来说,从小父亲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威严所在,即使他有什么真知灼见也不可能在父亲面前从容地侃侃而谈。杜玉清却能让父亲和颜悦色地听着,频频点头。这不能不说是她的本事。还有,他知道她的字写得好,凭着她在画作留下的几字落款他就已经看出来,但这幅字整体布局疏密有间,虚实有度,风格如此俊逸洒脱还是超乎了他的意料。他是提醒过她父亲喜欢莲池大师的字,但她能和莲池大师有联系,即刻默写出一篇清寂脱俗的《佛说大乘戒经》,这就是她平素的修养了。
她到底还有多少他不了解的优点啊。望着杜玉清在微黑的皮肤下衬托得如寒星般幽深闪亮的眼睛,邓新杰追悔莫及。要是当初自己再坚定一点,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未必没有机会啊。悔恨就如老鼠在啮啃他的心,痛彻肺腑。
“大人谬赞!文清愧不敢当。文清这微末之技在您二位面前是班门弄斧了。不敢讳言大人,单就是三公子,不论文章和书画上的造诣都远在我之上,这都是大人的家学渊源。我拜读过邓兄的《问帝王之霸和仁》收益匪浅。今后还要请大人和邓公子多指教。”
”你们年轻人之间是应该多交流。“邓巡抚十分高兴,对于三儿的才学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尤其从这篇《问帝王之霸和仁》中他看到了三儿的格局,因此对他更寄予了厚望,但历来主张年轻人应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所以总是习惯地打压老三的傲气。但外人嘉许还是让他自豪,尤其是同样才学出众的少年具体而实质的评论更让他高兴。邓大人不由地频频点头,提点的意愿愈发强烈。他招呼杜玉清重新入座。
杜玉清和邓新杰谦让了一番后在下首恭谨地坐下来。
邓家言问杜玉清道:“贤侄你从京城来可曾感受到京城的什么气氛?”
杜玉清知道这是对方在考验自己的政治敏锐度,于是故作犹豫地说道:“我在家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对朝廷的事情不大懂,但多少也感受到了京城中有种紧张气氛。听说今上即位后重用宦官,尚武重兵,又喜好游玩,朝廷中文官屡劝不止还饱受打压。”看着邓嘉言点头赞同,忽有所悟,“莫非我三叔被锦衣卫抓捕就是受此牵连?”
邓嘉言很喜欢杜玉清的谦和和悟性,于是愿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嗯,这也是我的猜测。昨日我得到消息,吏部侍郎范书阳前些日子因为诽谤朝廷被东厂下狱。”
是因为范书阳受到的牵连吗?杜玉清抬头看着邓大人的表情基本上能肯定这个结论了。怪不得那天锦衣卫搜去的都是父亲和人往来的信件,她心里怦怦直跳,那后面的关键就是要知道范书阳因为什么而被落下了”诽谤罪“,这是父亲能否获罪的关键。
邓大人看了看坐下两位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晚辈,小声说道:“我听说范书阳是因为上书劝谏皇上罢免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而被东厂抓捕下狱,还因此牵连了许多和他经常来往的官员。我听说令叔和范书阳交往甚密,或许你叔父被捕也是受此牵连。不然我看令叔平日为人谦和,行事有度,不会因为其它事情而惹上无妄之灾。”
杜玉清略微有些放心了。她知道父亲虽然和范书阳交好,但并不是完全赞同范书阳的观点和行事风格。范书阳是次辅余得贤的门生弟子,有匡济天下之心,也有治世之才,只是为人耿直刚猛,觉得只要出于公心正义便可仗义执言。父亲和他在政治抱负上一致,但在方法上却主张不同。只是父亲为人谦和,在不同意见时多以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让范书阳等人不反感,甚至还引为知己。而且父亲行为谨慎,相信他在书信中不会留下什么过激的言论和把柄。
杜玉清听过父亲和姚先生在议论当今国事时多次谈到过刘瑾。同别人一味批评刘瑾专权跋扈,隐瞒着皇帝为非作歹,贪污受贿不同,杜渊之还有时颇为欣赏他的政治才干和手段,称赞过他擅于体察人心,针对时弊协助皇上做了一些政治改革,涉及人事、民事等几十项措施。比如:建立官员不定期考察制度;对失职官吏以罚米为单位的俸禄为手段;调整各省的科举录取名额,增加西部地区陕西、河南、山西等地录取人数等等。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世故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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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专权太监,文臣士大夫们从未有过丝毫正面评价。自刘瑾上台之后,上书批评刘瑾政治主张与改革谏言如雪片般飞来,更有甚者直接用阉党直呼其名,否定他们所做的一切。杜渊之曾说:“可惜了!圣人有云:‘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只要对社稷百姓有利,借借势不是也很好嘛?现在朝廷上下党同伐异,不问具体措施、具体内容,一味着诛除异己,已经遁入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非黑即白的观念中。这对国家有何益处?前朝的教训还不够吗?”
姚先生对此很是赞同,还说一句让杜玉清印象深刻的话:“这帮文人士大夫以为把小人赶下台就万事皆休,殊不知小人是永远杀不完的。一阴一阳之为道,有白天就有黑夜。反而会物极必反。过分攻击必然引起对方更大的反弹。而论起手段的毒辣阴狠来,这些读书人哪里是这些小人的对手,还不如保持平衡,尽量用他们的长处,求同存异和平相处。可惜世人看到的都是刘健、谢迁的忠诚正直,却没有看到李东阳良苦用心委曲求全,刘、谢二人成就了自己的英名,却让戴铣等人为他们殉了葬。”
当时杜玉清听到时十分惊奇,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向来耿介的姚先生现在对历史和时政的观点慢慢放开,渐渐地和父亲有些趋同,但他们还是属于两种思维方式。杜渊之有官职,又爱好众多,他的思维和观念是发散的,天马行空而又能保持一致、融会贯通,他的观点清新活泼,往往让人耳目一新。而姚先生的思维缜密而严谨,一旦确立了方向,他的看法就非常深刻,发人深省。受教于他们二人并潜心学习和揣摩,杜玉清才能成为现在的自己。
明白了事情原委杜玉清有些释然,态度更是诚恳,站起来给邓大人深施一礼:“多谢大人指点迷津。请受小侄一拜。”
邓大人对杜玉清听闻杜渊之是因为牵连到东厂的案子中还能如此镇定,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乐呵呵地抬手虚扶了一下,“贤侄客气了,如今宦官专权,我等朝廷命官却受这些腌奴辖制,如何不能仗义执言?况且我对你叔父才学和德行都是十分佩服的,焉能不施予援手?”
听了他的话,邓新杰充满了骄傲,敬佩地仰视着父亲。
而听了他的话杜玉清并没有接茬,只是欠身再次致谢。她虽然有立场,却没有身份去附和邓嘉言的话,还是少说少错。邓嘉言作为朝廷官员骂宦官也许是真心实意,也许是习惯,也许就是一种有口无心的态度,在明白对方真实意图之前,她可不敢牵强附会,即苏轼所言:“交浅言深,君子所戒。”焉知对方的话不是陷阱?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邓嘉言看了杜玉清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三人就书画又交流了一番,杜玉清还顺势答应了邓大人有机会随他们一起拜访莲池大师的事。起身准备告辞时,杜玉清恍如突然想起了什么时,皱着眉说:“世伯,我涉世未深,还有一事不明想请世伯指点。”
“你讲。”
“据您经验,我叔父的案子后面会如何处理?”
邓嘉言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后生能沉得住气到这最后的时候才水到渠成问出这最关键的问题,不可不谓泰然镇定胸有沟壑,比起他来,杰儿还有些浮躁,显得少年气盛了。“据我的了解,这种情况通常会把涉案的人员都递解进京,再行审判。听说昨天有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在场?”
“是,两位的领头一位是杭州府卫所的总旗;一位是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百户,他们拿走了父……叔父的几封书信,再无其它了。”
“哦,这样。“邓嘉言故作沉思地说,”那基本上就能确定令叔是受范书阳案牵连了。这里搜到范书阳书信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要在范书阳处查到你叔父书信上有什么不当言论。”
杜玉清肯定地说:“不会,我叔父历来谨慎,不会在书信中妄谈国事。”心里不禁暗道邓嘉言真是老奸巨猾,到现在还一再试探不肯透露实情。刚才在暗地里也一直拉锯和她谈筹码,真是比她见过的商人还精明讲利益。
“那就好,“邓嘉言似乎也为杜渊之松了口气,”那我就不用为令叔担忧了。杭州卫所的人不足惧,怕的是京城来的这些北镇抚司的人。贤侄有所不知,这帮鹰犬有的为了揣测上意,为了邀功请赏惯常会无中生有,小事变大,因而严刑逼供、虐待凌辱无所不用其极。有的官员在半路上就受尽折磨而死,贤侄还是要想办法打点打点。”
杜玉清心里一惊,赶紧问道:“依您之见,我应该从何入手?”
“这种案子既然是北镇抚司出面了,当然就会以他们为主,地方卫所只是协办。你们不必在杭州卫所花费太多,还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估计递解进京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最好派人每天一早盯在西门口,以便策应。”
“多谢世伯!”杜玉清恭恭敬敬地躬身长揖,因为邓嘉言这些最重要的提点,杜玉清对邓大人充满了感激,更是忘记了他之前的世故圆滑,“大恩不言谢,请容小侄日后来报。”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好话也分什么时候说,用什么方式说。说的好,人家对你感激涕零,说得不好,人家非但领不了你的情,甚至还会对你产生误会。
邓大人似乎很欣赏杜玉清的态度,更是不在意地说:“别说什么恩不恩的,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提我还忘了。你快去吧,希望令叔能转危为安,以后我们再多交流。”
“承您吉言!到时一定来登门拜访,拜谢世伯大恩!”于是杜玉清再拜而出。
邓新杰根据父亲嘱咐代父送客,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默默地走到门口,邓新杰看着一直安静很安静的杜玉清,以为她在忧虑眼下的困境,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眼下要紧的是保重自己,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会跟门房交代一下。你到时报杜文清,或是杜五公子我就知道是你了。”
杜玉清早就抛开情绪低落的干扰,在思忖着后面的行动,听闻邓新杰这样说,不由地哂笑。通过父亲这件事,她充分体验到了世态炎凉,虽然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但那已经是马后炮,是后人的评述,对眼下的她并没有实质的帮助,所有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像邓新杰这样豁达而热心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所以她会铭记于心。
于是杜玉清诚恳地说道:“师兄,非常感谢你的援手。今天令尊的提醒对我非常重要,我得赶紧回去安排后续的事情。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请容我日后相报。”说罢作揖后告辞而去。
邓新杰想说:不用你报。可杜玉清已经转头,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往父亲书房回去的路上,邓新杰看见大妹妹邓珍儿在廊下呆坐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看见他来,上前问道:“三哥,刚才那人好像有些眼熟,是什么人?“
邓新杰咯噔了一下,杜玉清不会被大妹妹给认出来吧,万一传出去就对她的名声不好了,于是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噢,是杭州府同知杜渊之的侄儿,他因为叔父被抓来向父亲救助。“
”父亲可曾见了他?“邓珍儿显然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见了。“
”糟糕,杜家小姐曾经为此来求见我和母亲,父亲这样就见了杜家的侄儿,岂不是会让杜小姐误会我了?今后我还怎么做人?不过,她现在自身难保,今后不会再见面了吧。“邓珍儿自言自语道。她刚才听说了吏部侍郎范书阳被下了诏狱的事情,心里一时失去了分寸,要不然她不会表现得这么有失水准。她曾经对范斯远十分倾心,多次误会多次失之交臂,她一直患得患失,心意难平。刚才她在这里一会儿感叹风云突变,担忧范公子未来的前程;一会儿又无比庆幸命运之神对她的眷顾,自己中庸没有因为情感冲动而上了贼船,不然现在岂不是要面临倾覆的危险?由此她真是敬佩母亲的理智和高瞻远瞩。但眼下又有些迷惑了,父亲为什么现在还会见杜家人,难道不怕自己和家人受到牵连吗?
邓新杰没想到素来雍容大方的妹妹怎么会眼界这么小,不禁皱了皱眉,不高兴地说:”杜小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你别想太多了。”
邓珍儿疑惑地看着自己三哥,邓新杰一下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多说无益,就借口说:“好了,父亲在等我,我得走了。“转身走了,留下邓珍儿在哪里怔怔地坐了好一会。
与此同时,顾娘子正在杜府给阿眉上刺绣课。自从杜渊之被俘后,杜府表面的生活十分平静,还维持着按部就班的秩序。虽然昨天有一个下人偷跑了,但因为主事的人都在,并没有影响到杜家人的生活和学习。
顾娘子现在虽然管着“凤羽”的衣样审核,但她仍然当任着阿眉的刺绣师父,只是来得少了,十天才来指导一次。她注意到阿眉今天上课有些心不在焉。一连错了好几针。顾娘子对这个乖巧的学生非常看重,她不仅心灵手巧悟性高,做事还尤其细致认真,顾娘子传授的针法和技艺她基本上都已经掌握了,而且她懂得精益求精,水平已经超越了一般绣娘的水平,开始迈向大家的行列。顾娘子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把她看成是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
说到杜家两位小姐,顾娘子都很喜欢,杜玉清能干,对她有知遇之恩,让她在”凤羽“当然要职,而且收入不菲。但她也知道杜玉清是做大事的人,她的心思不会囿于内堂,更不会拘泥于女红上。而阿眉细致安静,在刺绣上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