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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寒-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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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遍布着苍穹的乌云,张开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他的笑声,穿透了密集的雨,回荡在荒原的深处。

    阵阵回音在雨幕中,响如连续的雷鸣。

    “将军。”

    “人,皆惧死。”

    “我的命,可能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却也是唯一的,所以我很珍惜。”

    “我,想多活个无数年。”

    有根笑着低下头,看着刘恒,被金焰萦绕的双眸尤为清澈。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

    “那么,我就只能豁出一切,和他拼一把了。”

    性命,也就是命而已。

    闻言,刘恒也笑了。

    他满脸笑容的低下头,弯起腰,非常恭顺的朝有根躬身行礼。

    “恒,受教了。”

    时间渐至黄昏。

    雨中的荒原,更显阴暗。

    湖畔,作为流民驻地,大量的篾棚与相对稀少的营帐中,升起了无数道炊烟。

    行走在驻地上,四百多辆装载着粟粮和干柴的马车车厢上,俱安放着浸泡在稀少符水中的避水碧珠。

    刘军偏将们,站在每一辆马车上,给每一间棚屋里的流民,分发搀着枯壳的粟米,给每一顶营帐中的兵卒,分发软绵温热的馒头。

    靠着刘军分发下的粟米,确实不能满足挤在篾棚下,流民众们的口腹。

    行走在驻地间,随时都能听见男人不满的咒骂,女人隐隐的哭泣。

    还有孩童和老人们有气无力的呻吟。

    暴雨中,常人无法狩猎,修行者却可以。

    但在雨中,仍游荡在荒原上的动物,却并不多。

    有根早已是老猎手,却没打算去雨中狩猎些动物,来补助下驻地中嗷嗷待食的流民众。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二十万流民众的肚子有多可怕。

    他也能猜到因为食物而失去理智的流民们,会衍生出怎样不可理解的暴力与血腥。

    他不想好心办坏事。

    于是,有根驱动体内罡元,奔回了湖畔。

    第二天,刘恒采纳了有根的建议,集合了由流民众们自发筛选的两千名代表。

    刘恒亲自向流民代表们做出了许诺,并拿出有根连夜赶制的地形图,给瞪目结舌的流民代表们,做出了填湖后的田地规划。

    虽是空头支票,却也足够振奋人心。

    ps:

    赶的。

    六小时后就是白班,先去睡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民(上)() 
二十余万流民众,大部分都是被诸郡驱用,开垦草云域的奴民和兵卒。

    流民众开垦出的田亩,与搭建在险地的堡寨,也都是属于诸郡的。

    刘家驱逐诸郡,拿回了草云郡。

    便不能放任郡内的流民众,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有根提议刘恒修堤,断湖造田。

    但造出来的田,又归于谁?

    “我等建堤,断湖水源头后,便会挖掘水道,泄去湖中积水。”

    “劳务繁重,你等需竭心尽力。”

    刘恒面容肃穆,从蓑衣下伸出了摊开的右手,手掌向上的指向了两千名的流民代表。

    “郡内积蓄的避水灵珠尚多,灵符药液却不足。”

    “但即使如此,也会让你等先用。”

    “待泄掉湖水,空出的湖底,淤泥厚积,用烈火烘烤后,定能适宜耕种。”

    两千名衣衫褴褛,俱戴着笠帽的流民代表们,战战兢兢的站在刘恒身前,俱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静静听着刘恒的话,脸上大都显露着茫然与疑虑。

    本是俘虏或败卒,命运会如何凄惨,虽然惧怕战栗,却也有了心里准备。

    活一天,便是一天。

    他们听着刘恒的话,表面上恭敬谨慎,实际上在大部分的流民众的眼中,却遍布着麻木和冷漠。

    “流民众们,将分为两百组,每组千人,你们分二百队,每队十人。 ”

    “每一人,负责百人。每一队选一队长。 ”

    “千人组的民众人选,十人队的组队人选,你们自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

    “但每组中。老弱妇孺必须占七成以上,我会让卒兵监督。 ”

    刘恒收回手臂,沾着土尘的脸上,突然显出了狰狞之色。

    “若,有人所组之精壮占了三层以上,十人队众,俱死! ”

    刘恒御使起元气,加重了语气。

    两千名流民代表们,俱都挺了挺胸。

    他们站的更直了。

    “要泄尽此湖,所需时日必多。 ”

    “但不论空出来的湖底有多少。俱会分成二十份。 ”

    刘恒撤去了喉间的元气,话语也变的轻缓起来。

    但他接下来的话,落在流民众的耳中,却仿佛万里晴空的一道惊雷,宛如漆黑冥夜中的一缕白光。

    “每一份之地。由一个千人组负责耕种,头年所得粟粮,郡内收九成,次年八成。”

    “头两年,郡内将负责尔等口粮。”

    “三年后,七成。”

    “此后,再不复减。”

    在满面震惊的流民众们面前。刘恒收回了右手,并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记住,你们只是草云的奴民,你们所耕种之地,也只是草云郡的私田。”

    面朝着开始瞪目结舌的流民众们,刘恒抿了抿嘴。便翘起了嘴角。

    “只不过,你们有永久的使用权。”

    窃窃私语且兴奋莫名的流民众们依次散去,刘恒独自背着双手渡步到了湖岸。

    连绵的雨中,原本静止在宽阔的湖面上的倒影,被无数涟圈搅的支离破碎。

    低头看着湖面上破碎的影子。刘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一身蓑衣,戴着笠帽的有根,走到了刘恒身旁。

    “驭使流民耕种,分于其田亩,却不准其建镇,不称其为郡农。”

    “此是草云郡私田,青峰若以此来加派税粮,于理不合。”

    “他们,却最看重理由。”

    刘恒面露钦佩,转头看向有根。

    “流民得田,势必积极。”

    “其又无需负责道门贡粮,数年后,此地之民定会富足。”

    “若腾出来的湖底,真如你所说之肥沃。”

    “那草云郡,也能承担青峰以域内诸堡为由,所加派的重税。”

    “何止啊。”

    有根昂起头,稀疏的雨水打在了疤痕遍布的脸上。

    “我郡还要岁有余粮。”

    有根面露微笑的转过头,注视着刘恒的眼。

    “还要有不断的兵源。”

    “郡主。”

    有根转过身,朝刘恒抱起双拳。

    “活下来的流民众们,日后必然会对你感恩戴德。”

    “此时的老弱虽多,但日后却能一呼百应!”

    “要不了两年,这里就会变成我军的供粮之地。”

    “要不了十年,这里便会成为我军的征兵之地。”

    这里,将是刘军的根基。

    闻言,刘恒瞪大了双眼,迅速转过身。

    他转身朝着有根,蹙起了眉头。

    他刚想开口,却又嘎然而止,接着又低头沉思了片刻。

    “十年之后,实在太过遥远。”

    “草云郡初定,战事方歇。”

    最重要的是。

    “我,也没有出兵的打算。”

    “呵。”

    有根松开了抱拳的手,转身面朝着大湖。

    “将军。”

    “我近来总有预感,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杀人,人欲杀我。”

    “草云郡的强势,已让诸郡侧目,但也会让诸郡畏惧。”

    先是畏惧,接着忌惮。

    最后,便会想法扼杀。

    “诸郡虽已退,焉知雨季之后,其不会卷土重来。”

    闻言,刘恒看着有根,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不够吗?

    “宁川,强卒,再加上你和我,草云域还不能抵御外敌吗?”

    “不够。”

    有根摇了摇头,面露平静的注视着支离破碎的湖面。

    “繁荣之下,往往埋藏着危机。”

    “和平的基石,往往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未雨时要先谋,我军虽有五万多的兵卒,但还是不够。”

    “和平,安宁。”

    有根面露讥讽,霍然转身,一步步的朝着流民众的驻地走去。

    “都是打出来的。”

    闻言,刘恒转动着脖颈,目视着有根走人流民的驻地。

    只感无言以驳。

    唯有长叹一声。

    同时,西荒边境,连绵数千万里的荒山中,唯一一处在群山间,低缓的接缝处。

    一座依着山势而建,成功封锁住了荒山的关隘,迎来了一位空明境的修者。

    高挂在空中的烈日,照晒着多日赶路所携的阴霾与苦闷。

    张永站在关隘上的城楼顶端,垂头俯视着关隘外,环绕着城墙的宽广的护城河畔,连绵不尽且又重重叠叠的厚重森绿。

    他面色凝重,又长舒了口气。

    西荒之地,洞天福地不如中土繁多,门派的数量也不如中土。

    但除了佛道信徒之争外,相同派别的关系和互相之间的利益牵扯,却也算融洽。

    毕竟,修道不易,谁也不想沾上因果。

    ps:

    恩。

    怎么说呢。

    作者很无良,大大们很伟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民(中)() 
西荒之地,疆域广阔,又正值雨季。

    张永用十多天的时间,几乎横穿了整个西荒。

    他的衣裳上,没有沾上丝毫水渍。

    他的脸庞上,却有掩不了的倦色。

    “呼~!”

    张永长出了口气,盘膝坐在了城楼顶上的檐端处。

    “到了。”

    张永将右手伸入怀间,摸索了片刻后,取出了一个兽皮包裹。

    他将包裹解开,取出了捆在包裹里,枯黄的麦穗。

    他拿起一把麦穗,放进嘴里,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就送你到这了。”

    一名身穿青绿阴阳袍的道人,走到了张永的身后。

    道人很英俊,白皙洁净的皮肤似牛奶般光亮平滑,殷红饱满的唇瓣印在洁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刺眼夺目。

    而那双形如卧蚕的厚眉下,一双随时都在闪动着精光的锐利剑目,又散发着几分威风和严厉。

    道人挺直腰杆,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南疆不比荒原。”

    “其地多山林,毒瘴。”

    “也多异兽,妖物。”

    道人注视着蹲坐在檐端的张永,面露微笑。

    “其地之土著,大多都是蛮族,常年炼体,皆是皮粗肉厚。”

    “蛮人生存艰难,且愚昧难教,南疆之地,大多也不适耕种。”

    “无论佛家还是道门,在南疆的信徒都不多。”

    “张道友。”

    道人加重了语气,故意的放慢了语速。

    “南疆。可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闻言,张永伸手捂住喉咙,大力将包在嘴中的麦粒咽了下去。

    他又伸手入袖,取出了装水的皮囊。

    他揪开水囊的盖子。仰头大饮了一口,方才喘了口气。

    接着,张永将包裹和水囊放到了身旁檐边后,才站了起来。

    “竺道友。”

    张永飞快的转过身,面朝着竺道人拱起双手。

    他嘴角残留着些许的麦粒,领襟上也有大片的水迹。

    他的语气轻淡,神态平静。

    “多日来为张永指路,旅途劳顿,风雨无阻。”

    “如今终到南疆。”

    “张永备受关怀,实在是感激不尽。”

    闻言。竺道友扬了扬厚眉,沉默了片刻。

    他抬起双手,朝张永拱手还礼。

    “张道友,言重了。”

    “竺道友。”

    “我此去南疆,所图之事。关系自家性命,实不宜告于他人。”

    张永面容平静,眼中的眸瞳微动。

    “烦劳竺道友知会天山道门。”

    “我实在歉愧,若日后天山有事,而我又力所能及且不违背道义德律,必不推辞。”

    闻言,竺道人的厚眉微蹙。思索片刻后,便暗自咬了咬牙。

    “张道友,竺云知道了。”

    “你的心意,我会转告天山。”

    “南疆辽阔,更甚西荒,张道友此去耗时必久。边境山脉横卧且高耸。”

    “纵是空明修者,渡之亦不易。”

    “为防此地阻滞,坏道友大事。”

    “我,将留驻在此等候,静待道友归来。”

    闻言。张永沉默了。

    他沉默的放下了双手,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他的语气依旧轻淡。

    “那么。”

    “就有劳竺道友了。”

    接着,张永盘膝蹲坐在楼檐,取过了身旁的包裹和水囊。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有必要补充下体力。

    多少天了?

    自从破境后,张永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细细咀嚼着翻炒过的麦穗,很仔细的将每一颗穗粒的表壳咬开,又用牙齿慢慢研磨。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闭上了双眼。

    竺云放下双手,看着细嚼麦穗,闭目假歇的张永,脸上露出一丝不解,随后便瞪圆了双眼。

    那一片天地中,清风突起,由关隘城楼,席卷向四面八方。

    骤动的元气,毫无阻隔的淌涌在张永的身旁,宛如无数道透明的流水,在一片地方激烈交汇,不断涌荡。

    张永闭目了良久,直到嚼光了包裹中的麦穗,才面露无奈的睁开了双眼。

    骤动在他身周的元气,也在顷刻间散去。

    “竺道友。”

    似乎对刚刚发生之事毫无所觉,张永收起水囊和包裹,便站起身来,一脸坦然的看着竺云。

    “我,走了。”

    张永右手轻挥,展动宽袖。

    一道白光闪过,六节鸦喙般的节段拼组在一起,合成了一把无柄的长剑。

    张永跃上长剑,剑身微颤,长剑清鸣,随即冲出了关隘,冲向了护城河畔上的厚叠森绿。

    竺云目送着张永远去,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却遗留着震惊与畏惧。

    在惊惧之中,还埋藏着嫉恨与羡妒。

    待张永已走远,竺云方才微垂下头,并眨了眨眼。

    “忘我之心,元气合鸣?”

    “红尘破境吗?!!”

    竺云抿起嘴,双手攥成了拳头。

    “炼心之人。”

    竺云抬起头,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竟是青峰。”

    烈日正当空,可以炙刺至常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毫无阻隔的洒落进了竺云的眼中。

    竺云直视着烈日,满脸的遗憾。

    过了良久,方才苦笑着低下头。

    草云域内,湖畔。

    被乌云覆盖的苍穹,透不出一丝的缝隙。

    被乌云笼罩的人间,没有一丝的明艳色彩,只有阴森与灰涩。

    大雨顷注,大地湿泞。

    无数头戴笠帽的流民众们,胸口上套着一根根粗硕的麻绳,拖拽着一辆辆装满山石,车轮裹铁的马车,艰难却不屈的与淹没脚掌的泥泞相抗争。

    充当纤夫的流民众中,时不时有人摔倒。

    摔倒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因为气力耗尽,也有些人是因为脚掌被隐埋在土中的尖石割破。

    受伤的人被同伴用担架从泥泞中抬起,卸下粗绳后,便会被送往流民众的驻地。

    无力的人也会被同伴扶起,却不会卸下粗绳,而是被安排跟在纤夫们的身后,充当搀扶别人的角色。

    没有监工的皮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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