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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粒,刚好。
张永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为破境,需用一丹。”
淡青辉芒萦散出星锐的脸,寒冰漫延至了他的左臂。
“破境失败,再用一丹。”
“若能接连两次冲境,心魔又能奈我何?”
“师弟,我这样有错吗?”
散着青光的脸庞上,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星锐朝着窗外,长吁了口气。
“天材地宝,染尘炼心。”
张永重新睁开双眼,凝视着星锐的背。
他的眼中满是泪水。
“苦心修炼,费尽心力,却恰似末路。”
“若我是你,又怎能不去搏一把?”
“呵呵,天命啊。”
冰从裤布上的褶皱间析出,冰层裹住了星锐的双腿。
冰蔓延到了他脚下的地板上。
覆在地板上的冰,变的更加凝实。
“本该如此残酷。”
青光敛散。昂视着天空的星锐脸上,无色的嘴角微微翘起。
寒冷的冰,爬上了星锐的脸颊。
冰盖住了他的五官。覆上了他的额头。
封住了他脑袋上,被元气拨散的黑发。
为什么?
室内更冷了。浑身萦绕着青光的张永,注视着矗立在窗前的冰人。
他眼中的泪,终是涌出了眼眶。
风元吹散了泪水,散入室内的泪,被寒气冻成了零散的冰屑。
难道非要走到最后。
一束光透过敞开的窗,照了进来。
光照在了星锐身上。
在他身后的冰面上,映出了一条细长的影子。
影子延伸至张永的脚前。
我们才能坦诚。
张永弯下双膝。跪在地上。
他双手摊开,伏在了冰上。
他脸贴着冰,身体伏在了阴影中。
他双肩不停的耸动。
他泣不能止,悲不能言。
一个星期后。距离胤水镇四百余里的东方,一处满是枯叶堆叠成的坡甸顶端,新搭着一处毡帐。
成堆的枯叶被蛮人踩的细碎,帐内铺着一张熊皮。
有根盘膝,端坐在熊皮中央。
走上碎叶间的木梯。刘恒掀起遮门的布帘。
“怎么?”
有根看着脱下鞋,走到熊皮上的刘恒,略蹙起了眉头。
“缴获了多少?”
闻言,刘恒笑了起来。
“依你之法,今早召集了五百个的卒兵。和三千的流民。”
“哦。”
有根略微点头,皱起的眉头却没有舒展。
“粮食呢?”
“昨晚,蚩酋部发现了十五辆马车。”
刘恒解下腰间牛皮水袋,递向有根。
“至少今明两日,粮食是不用担心了。”
有根接过牛皮袋,揪开盖子。
开始朝嘴里灌。
清凉的水,顺着喉道,流向了他的胃。
皱起眉头的有根,使劲挤搓起手中鼓胀的袋子。
飞快将袋中的水全部挤进嘴里,有根将袋子递还给瞪着眼睛的刘恒。
“自从上次那两个胆小鬼逃离后,敌方军卒仍有两次集结,但都被我军击破。”
眼看着瞪起双眼的刘恒接过水袋,有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水渍。
“零散的敌军,已是一盘散沙。”
“就连后方运粮的车队,都已经溃散了。”
摇了摇空空的袋子,刘恒扁了扁嘴,将袋子挂回到腰上。
“没有修行者,士气低迷的常人,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
闻言,有根沉思片刻,眉间的皱纹微展。
“他们能够聚集,也只是为了吃粮。”
“数万兵马的军需辎重,那怕只有一点,也够我行军所需。”
“敌军修者如今虽不见人影,但我们也没发现大量粮草被毁的痕迹。”
略一颔首,在有根眼眸深处,露出一丝轻蔑。
“敌方修者应该是退走了。”
闻言,刘恒点了点头。
“敌军大败,卒兵四散,边地小镇间隔本就偏远。”
“而且,草云郡辖地中,也没有小镇能接纳如此规模的民众。”
“我军卒趁机散出,四处抄掠,收获颇丰。”
“如今我军兵卒,已接近三万六千。”
“那些新降的流民,也有三千左右。”
“呵。 ”
闻言,有根轻笑出声。
“若不是为将者喜驱奴民,又那里会有这么多流民? ”
“我看,相比较新投的兵卒,这些流民的忠诚,反而更加可靠。”
“哦。”
闻言,刘恒手抚下巴,沉思片刻。
“流民固然忠诚,可其不经战阵,战力不佳也是事实。”
“我现在也只是让他们搬运辎重,看顾粮秣。”
闻言,有根脸上的笑意更盛。
“兵卒常拿的是剑戟,流民常拿的是锄铲。”
“当兵吃粮,临战时,勇于争先的兵卒不是生性忠厚憨实,便定是受过主将恩惠。”
“奴民被驱,全军胜利后,除了微不足道的犒赏,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所以战力不佳。”
有根站起身,弯腰拍了拍长袍的下摆。
“不经战阵,只是一个很小的方面。”
“将军。”
拍去了长袍上的毛发,有根挺直腰背,朝刘恒拱起双手。
“下次作战,可用流民为先锋。”
“在这之前,可许诺分给流民田地。”
看着朝自己拱手的有根,刘恒微愣,便点了点头。
“一切,就依你所言。”
同时,胤水镇西方,距离草云郡两百里处,一片密集的树林中。
冯钰站在一棵枣树的顶端。
枣树下,徐奋坐在一根宽阔的树桩上。
半截大树的躯干,静躺在树桩旁。
铁锤的长杆与一柄关刀,就倚在大树的断躯上。
脚端点在一根树枝的尖上,冯钰以右手手掌遮住前额。
他正朝着远方眺望。
“这是什么意思!!?”
将一卷写满字的纸帛揉成一团,徐奋瞪圆双眼,眼中满溢着怒火。
他愤声大吼,声音震动了空气。
他身旁的数棵大树一阵摇晃。
ps:
累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命途(下)()
晃动的枝桠相互搔抓。
伴随着持续的沙沙声,无数叶枝被抖向地面。
有些枝叶落在了地上,有些枝叶盖在了徐奋的身上。
蔚蓝的梭形肩甲被数片绿叶覆住,怒气冲冲的徐奋却恍如未觉。
他肥硕的脸庞上,双眸腥红,五官扭曲,额上青筋毕露。
那攥紧丝帛的双手指节森白,咯咯作响。
“事已至此。”
冯钰跃下树枝,他的身子随着无数枝叶,飘落向地面。
“再多说什么,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踩在伏叠在一起的树叶上,冯钰挺直着腰身。
他低垂着眼帘,虚眯着眼眸。
“躲是躲不掉的。”
冯钰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徐奋身前。
“道门已经下了令,我们只能遵从。”
闻言,徐奋深深的喘息了起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眸间的腥红却开始褪色。
“这已过去了许多时日。”
“以那两人的修为,我们没有胜算的。”
闻言,冯钰略蹙眉头,嘴角略翘。
他脸上露出轻笑,依旧背对着徐奋。
“我曾说过,我和吴南是同一类的人。”
叶枝还未落尽,冯钰略微昂首。
绿叶和枯枝在他的视线中飘荡滑翔,从枝叶缝隙间投落的净白天光时不时被阻挡。
光暗的影子,交替映在了冯钰的脸上。
“事实上,我和他不一样。”
“他值得获得荣誉。”
“可结果,他却成了死尸一具。”
冯钰深吸了口气。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我不如他。”
“所以,我才能活着。”
脸色渐渐平复,徐奋紧皱起眉头。眼中的眸瞳微动。
“吴南会死,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你我深入敌军。既然没把握攻灭敌方主将,就应该力保能全身而退。”
“我们已经尽了力,没有做错。”
徐奋语速略快,脸色却略显苍白。
他紧盯着冯钰的后背,眼睛连眨都不眨。
“我们没错。”
最后一片细长的枣叶,飘过冯钰的身侧,落到了他的脚前。
“吴南身受重伤。体内罡元稀薄。”
“却施力强为,真是自不量力。”
看着落在脚前,躺在地面上的叶片,冯钰眼中尽是掩不住的轻蔑与不屑。
“他就不该来。”
眼中的不屑迅速淡去。冯钰略扯了扯嘴角。
他抬起头,将视线从落叶上移开。
他终于转过身,开始直视徐奋的脸庞。
“可他不来,仅凭你我?”
“我们不会去冲阵。”
“因为我们的命,对我们自己而言。才是最贵重的。”
四目相对,冯钰面色平静。
迎着冯钰的目光,徐奋坚持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道门的令鹤,不可能只发给你我。”
“这次。我们有胜算。”
闻言,徐奋猛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冯钰,欲言又止。
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沿着冯钰在树枝间眺望的方向,距离冯钰和徐奋所在的那片树林不远的地方。
一支军卒近两千的部队停驻在湖畔。
骑在周身乌黑的骏马背上,白将军看着停在身前不远处的“鹤”,皱起了眉头。
布帛不是纸张。
本不适合折叠。
但布帛的一角蘸着张永用指血绘的符,布便叠出了“鹤”。
沉默了一会儿,白将军朝着令“鹤”伸出了左手。
他翻转起手腕,摊开了左手。
“鹤”扑打着短翅,飞到了白将军的手掌上。
一道青光闪逝,“鹤”变回了布。
布在白将军的手掌上摊开,他伸长了脖颈,看着布上的字。
他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的身前,宽广的湖面散射出粼粼波光,清脆的湖水中却一直涌动着暗流。
看完了布上的字,白将军深吸口气。
他略微抬起头,看向了暗流汹涌的湖面。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并用,小心的将布帛叠成方块。
将布块放入了腰带间,白将军翻身下马,走到了湖边。
他拿着长矛,将矛尖伸出了湖中。
绘在矛尖的符文亮起,因为水的隔阻,火光显得黯淡。
白将军略眯起双眼,运转起了体内的罡元。
水系罡元顺着矛身落入了湖水中,一大片原本充斥着暗流的湖水便真正的平静了。
平静,凝固。
被注入罡元的湖水,变的如一块整体。
凝视着湖中的水,白将军微眯起双眼,额间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笑了起来。
“咚!”
一道如同木槌敲击厚皮重鼓的闷响,突然从湖中传出。
距离插入湖水的长矛矛尖,三米左右的位置处,同一水平线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圆柱。
圆柱间距两米,高约半米。
柱顶的截面光滑,通体透澈。
圆柱是由水组成的。
从水中猛然拔出长矛,水溅湿了白将军的胡须。
白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将左手举到胸前。
他左手的拇指弯曲朝内,四指闭合绷直。
他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喝!”
白将军厉声怒喊,他的脸颊上暴起青筋,左手迅速结出八十个印法。
结完印法后,他高举起长矛。
使矛尖指向天穹。
“轰!”
轰然巨响中,那片离开长矛后,依旧平静凝实的水,猛然拔高。
拔高的水如固体般开始翻转,翻转起的水面上析出了条缝。
裂缝迅速扩展,最后张开。
露出了缝下,由水组成的尖齿。
“哇!!”
兽嚎响彻天地,声音冲破云霄。
兽嚎声传到了很远,但传到草云郡时,常人已经听不到了。
张永闭上了双眼,站在了郡城的城墙上。
听着传至耳边的细鸣,张永翘起了嘴角。
郡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鼓乐声。
张永脸上的轻笑立刻僵住了,他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将泪咽了回去。
鼓乐声渐渐高昂清晰,打鼓作乐的队伍,渐渐的近了。
队伍走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
队伍排成两列,站在了路旁。
六个身体健壮的男人以六根长棍抬着一个长榻,沿着对列之间,走向了城门。
星锐躺在榻床上,身躯包括头部都盖着白色的锦布。
张永低下头,目送抬榻的六人走出城墙。
他看着榻上的星锐,被抬出了郡城。
ps:
上一章有一部分写错了啦。
刘恒收集流民三千,后他又说只有三千。
写错了啦。
应该改成一天得流民三百,共得流民三千。
影响各位阅读,真不好意思哈
第一百零八章 暗潮(上)()
嵌入地面的石棺中,放满了散着香气的蓬蒿。
棺沿的石条上,画满了红色的符。
被白布盖住的星锐躺在楠木板榻上,被放入了石棺中。
持起抬榻的木棍,六人挺起身体,分成两队站在石棺的两侧。
寒风呼啸,刮起细微的砾粒。
沙砾和土屑在石棺前静止,只有风能穿过气障,带走萦绕在石棺上空的寒气。
风携着寒气刮向石棺周围,风吹在了六人的身上。
冰寒透过了六人身上的薄衫。
杵着长棍,站在石棺旁的六人脸色均青,身体俱都被寒气冻的僵麻。
六人单手持着长棍,站在风中,都没有动。
青光闪逝,落至石棺前。
脚掌轻轻的踏在草中,张永将手背在身后,绕到了石棺的左边。
张永走在石棺的条沿旁。
他一边走,一直转头看着棺中的尸体。
风依旧,寒气袭体。
张永没有驱动体内元罡,纯白色的阴阳道袍的袂角随风轻轻的翻卷。
寒气扰动着阴阳道服下的皮肤,张永的脸上凝出了稀薄的白霜。
他眉毛间结出了白色的雪,眼眸表面罩起了浮动的冰。
石棺足有三米长,刚好能放入星锐躺着的床榻。
在石棺左侧旁侍立的三人纷纷让路,张永走过了石棺旁,静立了片刻。
他眨了眨眼,回过了头。
“盖棺。”
张永面朝着前方,站在寒风中。
侍立在石棺旁的六人全都走到了一旁,他们用手中长棍挑起了凿印着符纹的石盖。将石盖盖在了石棺上。
盖好石棺后,六人弯下腰,向着张永鞠了躬。便转身朝着郡城走去。
张永站在原地,风声在他耳边不停呼啸。
他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师兄。”
张永面色肃然的抬起头。向着远方眺望。
“他们交战,我会去看。”
“看着他们交战的过程,把他们看清楚。”
“要不了多久的。”
靛青色风系罡元透散出张永的身躯,笼罩在他脸颊上的冰霜尽数化去。
“师兄,等着吧,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