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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坠而下的周凌云看着满脸惊慌的小柔，心中默叹。救妹之恩，此生难报，来生愿和你相约河畔，共烤白条，而后闭上了眼睛。
小柔并没有放弃周凌云，她甩掉背后的背篓，朝着周凌云掷去。藤蔓编织的背篓此刻全部散开，变成一根根长长的细藤，缠绕在周凌云身上。小柔用力往上一抛，周凌云被拉起落在山间小道上。背篓中装满的香火祭品，散落山崖之下。
周凌云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小柔，接二连三的受其恩惠，如此大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道谢，只好给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小柔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凌云投去的目光，只是盯着身后的张远鹏那张死人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冷冷的说。
“师兄，前面的路滑，你修为高深，还是你在前面带路吧。”
小柔说完不待张远鹏回答，侧身挤到周凌云跟前，拉起了他的手。
“以后走路，不仅要看路，还得看人。后面的路更难走，抓紧我的手。师兄，请带路吧！”
周凌云感觉到了小柔的愤怒，不知道他是发现张远鹏做了什么，害的自己摔落山崖，还是恼怒张远鹏袖手旁观不出手相救。不过此刻，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周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所以索性不去想，是不是张远鹏在害自己。因为如果他真的要做手脚害自己，太易如反掌，知道太多空乱己心，不如享受这眼前的温暖吧。
一路无话，爬了近两个时辰，三人总算是来到了祭山台。
祭山台位于那牙山主峰的中部，也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最高地方了，再往上去就没有路了。一块方圆十来丈的小平台上，中央立着一个三尺来高的四脚石鼎。一个石案靠山壁放置，上面落满厚厚的积雪。背后的山壁上凿着一些图案花纹，在悠久的岁月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周凌云站在祭山台上俯瞰群山，峰峦叠嶂、白雪漫野，有鬼斧之万仞，开神功之千回。顿时觉得心胸大开，恨不能将这一切都纳入心间。
张远鹏将背上来的祭山物品在石案上摆放好，都是一些寻常的果子，还有几个白米饭团。
小柔的带的祭山物品跌落山崖，无事可做，便喊来周凌云和他一起将这广场之上的积雪清扫了个干净。
不多时，李无尘一行上山了。
李无尘一人在前，黄衫女子李岚尘怀抱着婴儿紧随其后。后面还有三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清一色的蓝白道袍和张远鹏的打扮无异，只是道袍上多镶了一圈金边。高挽发髻，横插发钗，腰间佩剑紫檀剑鞘，长长的黄色剑穗迎风飞扬，好一副仙风道骨！
众人并无话语，李无尘来到方鼎之前，接过张远鹏递来的长香点燃，插在了石鼎之中。然后接过李岚尘手中的女婴，在方鼎之前跪了下来。身后的李岚尘和三位道袍老者还有张远鹏和小柔，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周凌云看着众人都跪了下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道是站是跪。这牙山宗门祭山，他不是牙山弟子，理可不跪。但是这天以高而尊，地以厚为德，故祭山之高以报天。
回想自妹妹出生以来，她娘也是月月去那祭天台为妹妹祈福。自己拜拜这牙山福地，也算是为妹妹积些福，想到这里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无尘叩首之后，高声说道：“大师兄云游在外，我李无尘代为住持这次祭山典礼。承蒙天诏，先祖照拂，今日我李无尘得仙灵之体，其名紫晴。今日收其为徒，赐名紫尘，在此昭告天地山神先祖。”
“诚祈山神之滋养，送我徒儿以福祉，惟愿宗门之繁盛，助我剑道之昌隆。”
李无尘说完之后三叩其首，然后站了起来。他身后的三位老者，也各自诵读了一些祭文，但是周凌云却一句没有听进去。
原来众人口中的仙灵之体是自己的妹妹，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喜是悲呢？悲的是自己美丽幻想破灭了，可能此生与修行无缘了。喜的是自己的妹妹，仙灵之体，让上天都嫉妒的仙灵之体，怎么会害怕这一场病呢？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吧！
妹妹已经安置好了，而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道是什么！
自己进山门无望，或许就该下山了。不知道多少年后兄妹才能再相逢，也不知道再次相逢之时，他能否仰望妹妹的世界。
第6章 一介凡胎（）
周凌云躺在小床上，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话。
“你？一介凡胎而已！”
在下山的路上，周凌云想着自己的妹妹是仙灵之体。自己与她同父异母，血脉相近，会不会也是什么仙体。便问了小柔一句，自己是什么体质。
不想引来前面的张远鹏无尽的讥讽，丢来上面那句话。
既然是一介凡胎，不适修行，明日就和李无尘前辈请辞下山吧。妹妹已经被李无尘收为亲传，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待在这牙山之上，就有些不知趣了。
逃亡数月，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躺在小床上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他胸前那块泛白的古玉佩，发出点点柔光。周遭的天地灵气，如丝般缓缓流向其中，让玉佩上面的繁复花纹显得星辉熠熠。
唯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唯有在牙山这种灵气充沛的流淌之地。这块玉佩才如小偷一般，出来偷吸一丝灵气，谨慎的不能再谨慎。
深沉的睡眠中，周凌云又梦到了那片尸山血海，萧家铁骑血屠天都城。朝臣百官，宫女太监，自己身边的从小玩伴，无一不剩。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一切被大火吞噬。
逃亡路上，巴图将军的三百卫士，护卫着自己和妹妹，从天都到江东，一路血洒，只剩四人。
牙山求医的路上，血狱红花一路追杀，如跗骨之蛆。护送自己的韩庄主和孟总镖头，生死未卜。
他在梦中不由得大哭起来，他发誓要照顾好守护好自己的妹妹。但是一路以来，自己为妹妹所做的，仅仅只是抱着她而已。
有多少人，多少和自己无关的人，因为自己而送命。
他不由得恨起自己来，恨自己读书不专，习武不精。如果他能通达政务，主理朝政，是否能将萧家的谋反扼杀在萌芽中。如果自己懂兵法韬略，是否能够组织禁军将萧家铁骑挡在天都城外。如果自己能李无尘这样的剑道，那三百军中赤子是否不用白白送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弱，弱到谁都守护不了，弱到自己需要别人以命相护。所以他需要变强，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的所亲所爱。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才能不被人任意践踏，而无能为力。
守护，守护自己的妹妹，守护自己所珍爱的一切！这就是他的道，这就是他变强的动力。
然而，这终究是一场梦，梦醒了该下山了！
周凌云翻身起床，简单的洗漱之后，出门来到二尘峰的广场之上。天还未破晓，一日大雪之后，天已放晴。橘红色的朝阳已经染遍了东方的群山，一轮朝日就要破山而出了。
一夜沉睡，虽有噩梦，但是此刻他还是感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无比舒畅。想来是这牙山福地，仙气浓郁，睡上一觉就能让普通人气力大增。
看着广场中间立着的那把巨大石剑，他心中不由得剑意暴涨，抽出腰间长剑，在广场上，舞了起来。
跟随巴图将军学剑五年，套路招数都烂熟于心。至于这剑法真实威力，他自己都不知到底几何，或许真的连一条鱼都对付不了。
一套无影剑练完，他收剑回身，猛然发现李无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大殿门外，正看着自己舞剑。
周凌云心中大囧，如此班门弄釜，也不知道李无尘什么时候过来的，看了多久，便弯身对着李无尘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早。
“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多谢前辈关心！”
周凌云心中一阵激动，寡言少语的李无尘，竟然关心自己的生活起居，真的有些让他受宠若惊。不过想到自己一介凡胎，修炼无望，今日就要下山，心中还是泛起些酸楚。
“晚辈此次上山为妹求医，多谢前辈收留吾妹。吾妹入龙牙山剑派，我周凌云此生也再无挂念。今日我前来和前辈道别下山，希望吾妹醒来之日，前辈能给我来个音讯！”
李无尘看着周凌云走向广场角落，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背了起来，对着他投来一个告别的目光。目光虽然清明平淡，但是李无尘还是看出其中的深深不舍，不知是对他妹妹的不舍，还是对求道求艺的不舍。
“不求道学艺？不学剑了吗？”
周凌云抬起的脚步，凝在半空，转身落在了背后。他一介凡胎，如何去学？
“我一介凡胎，如何学道？只怕我天资愚钝，辜负前辈谆谆教诲！”
李无尘听完哈哈大笑。
“比起你的妹妹，你的确是一介凡胎。但是，一介凡胎就不能学艺求道了吗？”
李无尘走到广场中央，看着那把从天而降的石剑。
“一千八年前，我牙山剑派祖师无崖子，砍柴樵夫，一介凡胎。在这龙牙山下，坐而悟道，以生之有崖求道之无崖，苦修一生，创立这牙山剑派。”
周凌云听完一阵感叹，自己周家祖上一统中原大地，建国号永昌，至今不过五百年而已。如今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周家王室凋零，哪里来的什么永昌。而这牙山宗门，竟然矗立一千八百余年，至今不衰！
不过听到李无尘说一介凡胎，也可修道，自然是喜从心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真的吗？一介凡胎真的可以修道吗？”
李无尘看到周凌云稚嫩的脸上，阴晴变幻，喜怒哀乐尽显。想来此子虽生在皇宫是非之地，但好歹纯心未灭，只要日后多家磨砺，大材难说，守成自然是没问题。
“当然是真的！八百年前，五指禅宗达摩祖师，一介凡胎，苦行天下六十载。在八十岁高龄，朝闻道，夕达天人之境。仙灵之体固然是好，但是这世间千百年难出一个。即便出了一个要不早夭，要不就如紫尘这般惨遭天妒。如果只有仙灵之体才能修行，这世间道门早就凋零了。”
周凌云听完，取下背上的包裹，目光坚定的看向李无尘。
“那么，前辈你决定收我了？”
“说出你的道！”
周凌云想了想，将昨夜那个冗长的噩梦讲了出来。他的道，他的守护！守护自己的妹妹，守护自己的珍爱，守护脚下的山门。
李无尘听完点了点头。
“好好好，守护。纵使不是天纵之姿，勤学努力，哪怕开拓不足，守成是有余的。今天你入我牙山李无尘门下，做一记名弟子。”
周凌云望向东边那冉冉升起的朝日，万丈金光洒向二尘峰上，他沐浴在这晨光之中。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无比强大决心，如太阳般不可阻挡的升起。
这是新的一天，一个新的起点。
第7章 大衍聚灵剑阵（）
周凌云被李无尘收为记名弟子，却没有急于教他修炼功法，只是让小柔领着他去藏书阁。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周凌云一声一声的叫着小柔“师姐”，好不愉快。
空旷的山间小路，传来二人爽朗的笑声。
一路上，小柔给周凌云介绍着牙山剑宗的详细情况。
这牙山四周方圆百里，共有大大小小八十一座山峰，围着牙山成环相绕。牙山剑宗所占之地，只是这主峰南侧的一隅而已。
这代牙山剑宗有一星、二尘、三清、三个支脉。一星就是这牙山的掌门人，孤星道长，云游在外。二尘自然就是他熟知的李无尘和那黄衫道姑李岚尘。
至于三清，那日在祭山台，他也是见过的，太清、玉清、虚清三位真人。
三宗同修剑道，但各有不同侧重。孤星道长以气御剑，剑道缥缈；二尘主修剑阵，剑道刚猛；三清修剑，辅练丹道，内力雄浑。
佳人相伴，一路谈笑风生，转眼间藏书阁已到。
一入此地，顿时觉得别有洞天。藏书阁位于群山之中的一山坳，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正门前的那片天池，不知道是浑然天成，还是后来人工所凿。此处避风良港，温暖如春，放眼望去，绿草成荫，殿前殿后桃花盛开。
周凌云从那天池边走过，只见池水幽蓝不见底，如镜的水面倒影着高山之上的蓝天白云，美如仙境。
这藏书阁应该叫藏书塔更为合适，因为它的主体建筑是一座木石结构的九层高塔。比起之前的二尘殿，要宏大精美的多，想来藏书应该不少吧。
小柔并没有如周凌云般惊叹流连此处美景，估计是来得太多，习以为常了。
走进藏书塔后，只见其中的书架密的如迷宫一般，书多的如沙漠中的沙子。有卷宗，有经书、各种各样的静静地躺在那里，韩瀚如烟海。
“你现在刚入门，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不可一蹴而就。这九层藏书阁，对应我牙山剑道的九层境界。你修为达到那一层，自然可以上到那一层，每层之书，你尽可观之。”
周凌云看着比之皇家书库都惶不多让的一层藏书阁，一阵天旋地转，这修道，难道也是读书吗？
“这么多的书我该从何读起啊？望师姐明示！”
小柔从书架上取一本黄壳黑字的书，交到周凌云手上。
“大道三千，取之几何，就要看你的天赋了造化。这藏书阁尽收牙山剑宗一千八百年武学珍藏典籍，无人能尽数阅尽。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人在选书，也是书在选人。你刚入门修行，还是从你手上的这本书开始吧。”
周凌云接过小柔手中泛黄的经书，几个狂草的黑色大字映入眼帘《浩然养气经》。
“你且照此书修行，牙山灵气浓郁，相信不久你就可感受到这天地之间的灵气。纳灵气入体，也就是算踏入修行界的第一阶段，气爽境界。”
周凌云捧着手心的书，犹如捧着一个小生命，迟疑半天，不敢翻开那泛黄的封面。
“先不着急翻书，我今日带你来藏书阁，日后你便自己来了。收拾好这浩气经，我再去给你安排住所和生活用具。”
周凌云将手中的经书放入怀间，跟随在小柔的后面，朝着另外一个山头走去。
这个山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色的小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单人住所，细数之下恐怕有千余间。
“这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你觉得喜欢那一间就选那一间吧。”
他大吃一惊，这么多房子都是空的，就算是皇宫也没有这么奢侈吧！
“为什么都是空的啊？师姐你住哪里啊？我选你隔壁！”
小柔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有些嗔怒的看了周凌云一眼。
“我不住这里，我住在哪个山头，这里是记名弟子的住所。至于这里为什么是空的？牙山的历史太长，牙山的故事太多，我也讲不清，讲不完。”
他没有再问下去，选了一间离小柔山头最近的房间住了进去。这只是很普通的一间土胚屋，虽然多年未住人，但是在这高山之上，依然纤尘不染。
周凌云走了进去，一个套间，里间一张床，外间一桌，一椅，一蒲团，简简单单的陈设，让见惯皇宫晶壁辉煌的他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不多时，小柔送进来了他的生活用具，并将他的床铺给铺的整整齐齐。周凌云不禁心中默叹，有此师姐，此生何求！
安顿好一切，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