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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良久后,武曌冷哼一声,挪开视线,高宗在位时,这凌烟阁她还是时常随其来参观一二,自二圣临朝便鲜少来此。
这里是他老李家的荣耀,与她无关。
武曌像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扫量,在其中几幅画像上停顿一下,而后轻叹摇头,又转到另一幅上,周而复始。
看这样子倒是像在寻找什么,凌烟阁内奉神将谋臣画像,诸如房玄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这些都是有名的文臣。
可武曌观望良久,只是臻首摇动不止,偶尔伴随着可惜的轻叹,她要攀登到权力的巅峰,必然需要能帮忙保住她所拥有一切的人。
“哎。”一声幽叹回响,武曌迟迟不转身,就那么静静站着,她大网撒下,却没能捉到一条鱼儿,也发不出唐太宗一般的意气风发之言“天下英雄尽入我瓮中”。
“唐冠。”武曌回首望向房玄龄的画像,口中喃喃自语,像是想从自己目前最得意的臣子身上看出与李世民最得意的宰相身上有没有相同一般。
但很显然,一点相同都没有,武曌摇摇头,直接忽略了一干武将画像,逐一扫视着一干文臣的肖像,默默不语。
而此时凌烟阁外,几个身着紫袍的官员,正扎堆于此。
其中有几个面孔格外熟悉,一个颇带猥琐之感,捋着山羊胡须,不参与身边同僚的私语,而是默默望着不远处,像是在等待什么。
此人正是武承嗣,而其余之人看服色便知道都是些阁中之人,其中还有一熟人,却是刑部尚书张绍云。
“周公,周公。”
张绍云见武承嗣下神不止,开口呼唤,呼唤两声,武承嗣还是一副沉吟模样,不由上前拍打一下。
武承嗣这才回神,转首道:“哦,在。”
“哈哈,古言周公乃是梦神,不料国公也是如此。”
其余人见二人模样,其中一人笑出声来,武承嗣也不以为意,这些人大多都和张绍云一般,乃是各部主事之人,他们一早得到消息,说是宣召入宫。
除了右相武三思未来,阁中六部主事者基本都已侯在此地,而武承嗣却心不在焉,难得没有与这些人寒暄。
张绍云见这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的老同事模样,心中有些疑惑,但叫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当即开口道:“周公可知。。。”
张绍云话没说完,其余几人也望了过来,他们知道张绍云这是想问今曰何事,要知闲暇时几部聚首也是很难见到的,天后宣召,却似乎无事,而是来这凌烟阁前,确实让人费解。
谁知张绍云话音还没落下,武承嗣便摆手道:“不知。”
这倒是实话,武曌要干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自己要干什么,却清楚的很。
转首望了一下眼前几人,心中暗喜,本来他还觉得不到时机,没想到姑母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本想独自来艹持那事,如今更好,想到这,武承嗣又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不远处转角。
“来了!”武承嗣定睛一看,那边有几人走过,心中大喜,可当看清来人,又微微一愣。
张绍云等人也停下谈话,望向这边。
“怎么是他?”武承嗣望向来人,眉头一皱,张绍云等人也齐齐愣住。
“程将军。”好在一人打破沉默,上前拱手一声。
来人看到凌烟阁前这一帮人,也止住脚步,有些惊讶,只见此人身披甲胄,腰间悬着一空鞘,料来死进宫时歇下了腰刀。
看甲胄样式,最低也是有正八经将军称呼的武将,与朝中其他正值壮年的将军不同,此人略显老态,双鬓斑白,头发也是黑白不接,一双大手上满是老茧。
不过相貌倒也英武,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骁将,他楞的片刻,迎上前来,一一见礼。
“程将军,你怎么回来了?”张绍云看到此人,大感稀奇,此人无他,正是一直镇守前线的程务挺!
“昨曰。”程务挺闻言回应一声,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在场众人,心中一凛。
其中几人虽然回礼,却对其并不热络,当程务挺看到武承嗣身上服饰后,眼神一冷,好在武承嗣心不在焉,对其到来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务挺兄,宝刀未老啊。”武承嗣虽然心不在焉,可见该来之人还未来,心中着急之余也不忘与其攀谈。
程务挺闻言似笑非笑的回应道:“多年未见国公,末将有礼了。”
“嘿嘿。”武承嗣干笑一声,不再说话,程务挺也不再理会他,转首伫立。
似乎他的到来没有让这些人感到惊讶,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只有武承嗣不时望向转角。(。
第一百六十四章 石头引发的血案(四)()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长官不时在凌烟阁前私语两句,虽然不知天后此番宣召诸人聚首是什么原因,可这点胆子他们还是有的,毕竟在场几人,除了程务挺这个武将外,都是离权力核心最近的人。
有几人也不时偷偷观望一眼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程务挺,这人手底下握有重兵,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归京,虽然手下大军称不上jing锐,但也不是寻常府军可比。
他们当然不会害怕一个老武夫,几人虽然都是同辈之人,但论权威,当然是他们更胜一筹,只是有三个人的消失,让他们看向程务挺的眼神有些玩味。
我们说过,朝中其实文武分工明确,政治团伙间也是一样,文臣在朝中说话的底气,有一部分便是源自于团伙中的捆绑武将身上。
这倒不是说所有人都有拥兵谋反之心,而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文臣可以在朝中替他们谋福利,那武将就要用自己的长处给他们硬腰杆。
是以裴炎案发,刘郭二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程务挺,甚至郭侍举差点脱口而出“兵谏”二字,这兵谏可不是闹着玩,和谋反xing质已经非常接近了。
统治者向来对下面的武将也忌讳颇深,我们看正史轨迹中,裴炎被杀之后,紧接着便是程务挺被立斩军中,甚至连一道明确圣旨都没有发下,再反观刘郭二相,也不过是被贬一级,含恨而终。
文武的区别待遇听来确实令人咂舌,可也很好理解,文臣口诛舌谏只不过是说说,一个武将铁了心来趟浑水,那可就不是说说了,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深入人心的不能跨级调动的规定。
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真的,将一旦在外,那整个军队都只归他一人调动,史上不乏有人造反,手下军队打的天昏地暗时才知道原来这是在造反。
这也是唐末节度使造成藩镇割据的原因之一,都是为自己在谋福利。
在场众人各个面sè轻松的同时,也颇有些玩味的不时偷窥程务挺,他们早在之前便好奇此人倒也沉得住气,朝中的同伴如今皆已下野,按理说他在裴炎一案时就应该站了出来,当然裴炎没死也在意料之外,唐冠也一直对这从未见过的老将有些沾沾自喜,因为这是最大的改变之一。
要知道武曌穷凶极恶之下,给自己带来的确实是无上威严,裴炎死与不死,其实于国家无碍,武曌有自信能比他治国做的更好,可程务挺一死,那离突厥战争可就不远了。
纵观武周一朝,几乎是多线作战,对吐蕃的长期战争拉锯不止,突厥人更是在名将诛戮殆尽时异军突起,连拔几座重镇。
这倒不是说唐冠贪恋太平,他也想发战争财,他急于摆脱武曌,也向往雄踞一方,这一切的前提有一部分源于一个许诺,有一部分却是迫不得已,诚然人都是逼出来的,唐冠不去争,不去咬,不去抢,武曌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现在的他长得还没有个长枪高,别说发战争财了,上马都费劲。
几人神情各异,却没有人注意到武承嗣低头之下满是yin霾,像是在为某事忐忑不安,不时若有所思的望一眼转角。
而此时皇城中宫道上,一个赤脚商人正默默紧随一名太监行走着,太监对其不搭不理,这商人也只是一个劲的行走。
直到即将行出转角,太监才停下脚步,回首道:“你在这里候着,把东西备好。”
这商人闻言抬起头来,露出颇有些喜庆的面孔来,此人无他,正是那进宫献宝的唐同泰。
只见他脑门上还有有些淤青未消,立于宫道之上眼皮直跳,明显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该出现的人还没有出现,不由手心直冒冷汗,还不待他开口回答,那太监便要转身离去。
好在他刚出身,又回过头来冷声道:“你现在走还不晚,杂家可以饶了你这小命,一会你要是拿不出东西,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唐同泰心中着急,想要开口回答,慌忙回想那人吩咐,他也一一照办了,奇怪的是还有一重要之人迟迟没有出现。
太监见他yu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突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陈公公。”
太监闻音回首,看清来人一惊,慌忙上前道:“万公公。”
只见来人竟然也是一太监,只不过这太监身上服饰花sè颇为复杂,比起那老太监来华丽不少,与那经常与唐冠相见的王公公有几分相似,但颜sè上有些许变化。
宫中机构复杂,外臣相比起来倒是显得简单了,每一司每一监都有主事之人,还有皇帝天后身边的贴身太监。
王公公便是武曌的贴身太监,论权限时大时小,因为他没有什么出纳实权,显然眼前的万公公是个实权太监,身旁还伴着一名小太监。
显然老太监对这万公公极为尊敬,躬身行礼,万公公轻轻点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唐同泰,看到他**双脚,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而后故作疑惑道:“此人是?”
老太监闻言,心中一凛,望了一眼唐同泰,他带这不给他验宝之人进来,已经坏了规矩,若是眼前上司追究起来,自己难免受罚,心中懊悔不跌,慌忙开口道:“这贱商前来献宝,属下带他前往监中。”
“哦?献宝。”万公公闻言出声,语气中有些惊奇,上前两步打量了下唐同泰,竟然开口道:“你要献什么?”
老太监闻音心中更是发寒,生怕唐同泰不知好歹,好在唐同泰听清此人名字后,面上竟然现出轻松神sè。
万公公走近不着痕迹的向其使了个眼sè,唐同泰立即说道:“好宝贝啊,乃是上天赐给神圣天后。”
“你这蠢人,休要胡言!”老太监闻音大吃一惊,这人还真是敢胡吹大气,当即小声喝出,随即偷偷望了一眼万公公,见他面上竟然没有惊讶,心中有些疑惑起来。
“哦?拿出来给杂家瞧瞧。”
老太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着急的望向唐同泰,在宫外唐同泰可是死活也不给自己看,眼前这个万公公可是比自己大了好几级的存在,若是惹了他,说不得真要被杖死在宫中。
好在唐同泰一改之前态度,故作理解的向老太监看了一眼,对万公公道:“公公,你近前点,小人这好宝贝是不能给寻常人看的。”
万公公闻言挪了两步,两人出奇配合,唐同泰也摸向袖中,见到这一幕,那老太监也顾不得疑惑,伸起脖子张望过来,可惜被万公公遮住,看不真切。
良久后,万公公低头猛然出声。
“好宝贝啊,好宝贝啊!”
老太监闻音一惊,想要上前查看,可是唐同泰已经收了起来,那万公公更是满面惊喜,老太监心中直跳。
“难道他真的有宝贝?”
万公公赞叹良久,竟然出声道:“陈公公,此人有好宝贝,你这次有功了。”
“啊!?”老太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面现狂喜,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有宝贝,当即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火热起来。
要知道献了好宝是有功劳的,虽然自己没看到是什么,可上司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假了。
万公公言罢便上前在老太监耳侧嘀咕两句,老太监面上惊喜褪去,有些尴尬的望了一眼唐同泰,犹豫道:“这。。。”
“杂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我这还缺个副监,这宝贝。。。”
老太监本来还在犹豫,这万公公说的无他,看来这人的确有宝贝,这是想抢他的功劳,可是听到这话,不由再次大喜道:“让给公公便是,让给公公便是。”
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去,唐同泰看到这一幕心中大舒一口气,望向那万公公,万公公对其微微点头,对身侧小太监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杂家有事要做。”
“是。”小太监躬身应是,这些大太监的事可是不能管得,那老太监和眼前的万公公都是资历很深的太监,当即也转身离去。
一时间只剩下唐同泰与那万公公,万公公这才出声道:“你倒还算机灵,快随杂家走吧。”
“是,是。”唐同泰见事情终于回到预设正规,面上满是轻松,慌忙随着万公公往前走。
两人相遇那么巧,当然不是巧合,至此这事算是进行了一般,一时间唐同泰心中更是恐惧,他知道最紧要的关头要到了。
而那万公公面上却无表情,似乎有些沉吟,两人一前一后,所去方向赫然是那太极宫凌烟阁!(。)
第一百六十五章:石头引发的血案(五)()
(Ps:好吧,这段时间的确是丧心病狂,节操支离破碎,眼看书友们就要众叛亲离,不知悔改的我厚着脸皮继续压更,惆怅,这更新速度确实奇葩了)
时间,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人伴随着时间衰老离去,然后又被时间琢磨,有些人圆润了起来,有些人却保持着不变的状态。
唐冠一眼千年,伴随着盛唐琵琶,这一曲却才刚刚开始,有些人觉得韶华易逝,有些人却觉得寥寥无音。
而这快慢便要看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等待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在这老皇城凌烟阁前的武承嗣,他的心情无疑有些焦虑,而他的时间也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
“怎么还不来?”终于他再也沉不住气,显然这时间已经超出了预计。
武承嗣低声喃喃,好在身旁一干人等都没有注意到他,他虽然等的焦急,但心中却并不担忧,因为帮他做事之人下场如何,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是能早一日成功,那就早一日,不成也无妨,他有第一颗石头,就会有第二颗,第三颗。
他能找到一个唐同泰,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就如裴炎临行对武曌那番话一般“没有青鹅,也有红鹅,白鹅。”
冤枉一个人和狂拍一个人马屁的道理是一样的,那就是莫须有,只要对方存在潜在利益或者潜在威胁,这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就在他暗暗等待之际,那边一名太监悄然从门中走出,自程务挺来到,他的目光便一直放在其身上。
此人倒也是个熟人。正是那王公公,若说宫中太监与这些个将军文臣哪个最熟悉,莫过于这老太监了,贴身内监掌的可不仅仅是武曌的衣食住行,更多的还是四处跑腿。
是以唐冠屡屡遇到此人或是传口谕,或是传手谕,其实不止是他。很多臣僚对这老太监都有几分面熟。
只见王公公缓缓走出,先是对着一干人躬身拜了一下,众人见状却不理会,自顾自的继续低声谈论。
唯独程务挺,抱拳还了一礼,这倒不是说他有必要这样。而是两人互望间似乎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