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手冰凉,如腊月的雪花飘进骨头缝里,握得久了,令我血液都有些封冻的麻木。
他背立着我,一动不动,一袭玄衣镶嵌在重重绿意间,许久都没有回头。
我有些弱弱回神,弹了弹指头,才发现一手上都是淋淋汗水,如融化的雪,冰凉更甚,自指缝中滴滴往下淌。
我失神般的想,那么冰冷的上尧君,无一点体温,甚至连汗都是冷涔涔的,那他的心,会是热的吗?又能是热的吗?
“为什么要骗我?”我直接了当的问道。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问出了口,却又像是戏台下的看客,帷幕挑起的一刹那,蠢蠢欲动,却又紧张满满。
只是,我却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是那戏台上命不由己的一个傀儡。
被人戏弄,也全然无知。
上尧君双肩耸了一耸,顿了片刻,才缓缓回过头,眸光轻皱,似乎早就酝酿着沉着的对策,面色仍淡淡,不燥不焦,道:“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不会害你。”
我心一凉,暖融融的日光打在我的身上,光随日转,几处斑驳,几处跳动,无比欢快,像是也在嘲笑着我的无知。
是了,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总算是承认了。
他骗了我,他宁愿让我顶着这世上的耻辱罪名,一次次的为杀人凶手开脱,让我一次次与杀人凶手失之交臂。而我,还傻傻地,以为他是这世间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轻轻提唇,轻轻笑着,无关痛痒的望着他,心如刀剜,狠狠咬着舌尖,有沟沟猩甜如旱地洇水,自我唇齿间蔓延开来,终让两眶中的汹涌澎湃继续暗藏于内,只有如此,才能护着我这仅剩的最后一点点卑微的尊严。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既然你骗我,又为何要救我呢?”我静静望着她,那一袭玄袍自风中烈烈作响,渐渐在我双眼中有些模糊的晕眩。
他不言语,亦静静望着我,眸中有隔岸的隐忍,长袖翻扬下,正显现出那两双自袖下握得泛白的指节,一节节柔韧的折弯着,却偏偏又不服输。
罢了,罢了。
解释,或者不解释,于我而言,不过是多了个理由,纵使这过程如何曲折新鲜,可结局,我确是亲眼见到,也无法变更的。
“上尧君,我不晓得你和魔宫中那个叫寸心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袒护她,只是她已经亲口承认杀了凤衣,总有一天。。。。。。”我冷冽一哼,口气定然的狠彻,“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他望着我,目光中渐有些隔山隔川的缥缈,双眸朦胧,似乎结上了一层雾雾的水花,依旧不言,又或是没料到会被拆穿,本无从所言。
我直直朝他跪下去,两手交握,高过头顶,弓下身子,恭敬拜了三拜,语气淡淡,心却莫名痛得抽了几抽,道:“许是我与那个魔族中的女人生得想象,上尧君才会屡次救我,但不管怎么说,上尧君就是我这辈子的救命恩人,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既然上尧君不愿意收我为徒,那我就去另寻高明,若是有朝一日我要杀了那女人,上尧君若是还要阻拦,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绝不会心慈手软。”
轻风来,他身子晃了几晃。
我缓缓直起身,咬噬着下唇,见他半晌无言,也不想再多纠缠,转过身,便要离开。
“七七。”那一声飘飘,像是纷纷落于花枝上的雪,携着一段锦瑟年华的过往,悄无声息的落在我的耳边。
我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出来,双脚立地,也有些无力的绵软。
方才那一声,分外耳熟。那未知的时光穿云破雾,一卷卷,一卷卷的自我眼前铺卷开来,朦朦胧胧的,布满了时光的尘埃,重重蒙蔽在我双眼之前,让我看不真切。
只依稀感觉到,那时的我,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你若要走,总得先回紫栖宫收拾出几身衣裳,和暖儿,临儿她们道个别。”上尧君语气中轻轻缓缓,似是生怕我不乐意回去般,又有些慌张的补充道:“哦,对了,前些日子我把小玄从雾泽山里带回来了,他也很是担心你。”
我竟鬼使神差的扭过了头,又鬼使神差的朝他颔了颔首。
如此一来,也算是与故友画上个圆满。这一别,想要再次相见,便是遥遥无期了。
。。。。。。
两相无言,一路到了紫栖宫中。
一进宫门,那几带灼灼莲花中,正摆了个方桌子,小玄与暖儿正苦巴巴的盼等着,桌上杯盏交错,珍馐琳琅,显然是花了番心思做了一桌子菜,只是,却提不起我的心思。
我微微仰了仰头,睹物伤情,目光悠悠,自这几座连绵宫殿间盘旋。忽的心中一惊,想起了魔族里那个女人所住宫殿的外部格局走向,心思白转,又徒生几分恶寒,这紫栖宫的三宫主殿竟然与魔族中的那几间分毫不差。
能原模原样的拓去了人家宫殿的建筑格局,这种交情,又岂是我这等被救了几次命的人所能比拟的?
这伤口开咧得越大,就越是能让我记得牢固,命仇上又划了几刀情伤,如今不过是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原来,我真的对上尧君动了心,而且到现在,似乎还没有拔出来。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又为何非要来九重天,只为了得一个他骗我的原因?
“仙姬,你终于回来了,上尧君走得时候,特地吩咐了让我们做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说是一定会把你带回来。”暖儿蹦跳着跑来,拉起我的手,笑的甜蜜,又歪了歪头,侧在我的耳边,偷偷低声道:“对了,我还特地准备了美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况我没有得意之时,还能有幸得朋友相伴,总算是上天待我不薄。我甩了甩头,将诸多烦心事抛于脑后,也握起暖儿的手,轻轻一笑,便被她拉去了桌前。
小玄看我的眼神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竟多了许多温顺恭敬之意,见我过来,投之以温和一笑。
上尧君亦走来,自我对面轻轻坐下。
清风徐来,荷香萦盘,动荡许久,如今安闲一刻,只觉得时光万分缱绻。
暖儿执起酒壶,将上尧君身前的杯子斟满酒,再替我斟满。
“上尧君,今日让我做个主吧。”我淡淡道。
上尧君轻声一应,算是同意。
“暖儿,小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今日没有主子奴才一分,况且我也只是个低下的奴婢,你们都坐下吧,好好的陪陪我。”我轻轻笑着,朝他们举起酒杯。
小玄与暖儿连连摆手,面有难色。
我将酒杯自桌上一置,激得酒水荡漾砰溅,一声厚音便自杯下飘逸而来,“上尧君方才都答应让我做主了,你们还拘束什么?”
小玄与暖儿相视一对,四双眼睛不谋而合的瞟向上尧君,见他并无异议,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了桌。
我甚满意的笑了笑,提起杯中酒,一言不发的猛灌入喉。清酒醇厚,如甘霖,滋进我心田,总算有几分舒意。
果然,酒才是好东西。
我夺来暖儿手中的酒壶,全然不管不顾他三人直愣愣的目光,自顾倒了好几杯,连着一饮而尽。
第一百六十七章:临行惜别(二)()
酒入愁肠,愁更甚。
暖儿见我许有心事,半天未曾言语,只管撒开了喝,遂担心的直起身,朝我弯了弯腰,不由分说的夺去我手中已被我饮了有大半的酒壶。
“仙姬,方才小天孙在这等了半晌,也不见你回来,又拗不过前来接驾的仙倌们,就随他们去了闲人庄。”暖儿一抹嫣笑,许是想要分散我在酒壶上的注意力,边说着,边偷摸着将酒壶藏到身后。
“哦?他去闲人庄干什么?”我懒懒散散地问道。
“自然是去修习道法,仙姬还不知道吗?自上次子南神君的葬礼时,小天孙贪玩跑了老远,害得宫人好找。天君为了治一治小天孙这顽劣的性子,就给他寻了个师父,这师父就是闲人庄的青霄神君。”暖儿一见她的吸引有所成效,我果然不再沾碰杯中的酒,眉眼间轻快的一弯,为我夹了几筷子菜。
青霄虽有战神之称,曾经叱咤风云,但只观眼下情形,他缺了条臂膀,功力必然大为折损,且他又忙着筹备与乐安那场人尽皆知的婚事,一旦为人夫,势必不会再有那么多充裕的时间教养弟子。天君睿智无双,临儿又是天族孙子辈中着重栽培的对象,怎么会在孩童启蒙的关键时刻选了青霄做师父?
世事机缘,撇开别的不说,青霄的仙法的确是这四海八荒中的屈指可数,临儿能跟着他,我总算能安心。
我淡淡应了声,垂眸一瞬,拈起了两根指头,正想拾起桌上的酒杯,却见酒水见底,又实在捞不到什么就近的酒壶,只好随机应变地拿起两根红玉筷子,夹了一口方才暖儿递来的菜。
“好吃吗?这些日子我可是苦练了厨艺呢。”暖儿轻轻磨搓着两掌,期待问道。
我轻轻点了点头,舌尖回味时,一抬头正撞见上尧君那两目柔软,如一叶细苇,荡着涟涟的万顷清波,驶进我的双眸中。
我一愣,口中的菜也再难品出什么甜咸滋味,仿佛一个不甚,就已经跌进那深丈水波中,感到身心晕眩,手劲一松,那两根筷子便砸入地上,一前一后两声入地脆响,忽的将我神思拉扯了回来。
我面有慌张,迅速低下头,垂了垂视线,心中杂乱,竟不敢再向方才那个方向望去。
暖儿直了身,两步移到我跟前,蹲下捡起了筷子,一望我,又转目飘过上尧君,似有所指道:“哦,这双筷子脏了,我去换双新的,一会就回来。”
说罢两根筷子一垂,偷偷摸摸地,自桌下将小玄点指了好几下,眉来又眼去的打了几次暗语,便踩着飞快的步子,瞪瞪瞪地跑远了。
小玄后来会意,便朝上尧君掬了个退礼,亦随着暖儿的方向追撵了过去。
清风翦翦,荷香沁人,我心中那一点两人独处的紧张不适也渐渐不足为意的消散了。
风拂面,几瓣莲花如隔岸的兰舟,轻轻飘飘的停泊于桌面上,头尾尖尖,渡着天边霞晕,瓣瓣胭色染。
花开花落,一样的身不由己,被人牵制,就如同我现在的处境,明明深陷囹圄,被人吊牵着鼻子走,直到最后时分,才幡然醒悟,晓得原是被蒙在鼓里。
对花有语,我顿生同情之心,遂伸出手,慢慢递到桌边,指尖纤细,刚触瓣上一点凉意,上尧君的声音便在身前轻轻地响起。
“能不走吗?”他说的小声,飘飘低地的,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害怕与难受,比之往日不容否决的定然语气,如今却是弱弱的乞求,甚至还夹杂着丝丝委屈。
我指尖一颤,悬空顿了半刻,旋即抽回手,掖在袖子中,双眼也不看他,只微微垂首望着瓷杯底那一层薄薄见底的青绿酒水,心境甚是平和,只淡淡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我虽为仙,但却学不了有些神仙的无欲无求,豁达大度,凤衣的死,我绝不可能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况且此事不仅关系到我的清白,更关系到凤衣的死因,我绝不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上尧君顿了顿,似有一刻失神,后又问道:“你真的要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提唇,冷声一笑,目色中亦有些锋利的锐光,无比坚定道:“是!不惜一切代价。”
他脸上淡然,僵持了半晌,忽重重吐出一口心头郁气,挑唇一笑,略显苍凉无力,玄袖一翻,只提手捞起桌边的一杯酒,便灌入喉中。
我分明看见那双墨眸中恍然,雾雾胧胧的,仿佛是泪水氤氲许久,才结出的水花。
“也罢,也罢。”他手一落,将杯盏置于桌面之上。明是清酒怡情,他眸中却凭得生出些还如一梦的醉意。
今天的他,很是失态,比任何一天都要失态。
上尧君正了正神色,静静望着我,眸中万感交集,山回路转的一趟游走,又隐入了重重漆黑之中。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世上的一切,有开始就要有终结,善因种善果,恶因种恶果。倘若你真要报仇,我不会阻止你的。”他勾着薄唇,脸上笼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双眸深切,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
这一番生涩难懂的大道理我难听进心里,只那句“倘若你真要报仇,我不会阻止你”的话久久盘旋于我脑海之中,扰乱了我心中平静。
明是煞费苦心的隐瞒这背后的凶手,如今却又撒手的事不关己,竟不再阻止我去报仇,难不成他和那魔族女人只是露水缘分,如此的好聚好散?
我对他的话颇为震惊,亦满眼诧异的望着他,不该是喜该忧。彼此对望了半晌,我才觉有些失礼,只轻轻地颔首一笑,道:“我待会还要赶路,时间不充裕,现在要去宫里收拾一个行李,上尧君请慢用。”
他不言语,我心中或多或少的生出几丝失落,弯着腰自石凳上起身,仍是情不自禁的怀有期待,想着他好歹能再与我讲两句场面话,遂故意拖慢了退下的步子。而他,自始至终,那一袭玄影皆如石雕般,静止不动,对我连半个想说的字都没有。
我紧了紧两手,攥住了身下的那一片衣裳,遂转身而去,步子踩得飞快,仿佛在此多停留一瞬,便会让我心跳停止。
上尧君高高在上,是芸芸众生顶礼膜拜的楷模,怎会稀得与我讲几句即将分别的场面话,而我,出身卑微,本就不是混迹于场面上的人,又怎能妄想听到人家场面上的话?
。。。。。。
我本是孤家寡人一个,何来得上收拾家底一说,不过就是带几身旧衣裳,带一些散碎物件,故在屋中三下五除二,便裹好了包袱,正要提腿走,心中却忽的生出几丝空空落落,不自觉便顿下了步子,立在原地,抬眼望着屋中的熟悉陈设,心中空落正甚。
其实,若是岁月安稳,能永远待在紫栖宫中做个侍奉丫鬟,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我被心中的想法狠狠唬了一唬,垂下头,摇晃着一声苦笑。
想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初初我没日没夜的在外面游荡,生性自由闲散,不愿拘束在这条条框框的规矩中,连诺大的闲人庄都收不了我的心。如今没几天,在最是条律森严的九重天上,这一方紫栖宫,竟如此轻描淡写的圈住了我的魂儿,竟让我打起了长住的心思。
我深深呼吐了几口气,移目一瞬,却看到镜奁下放置着的那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朱箱,心中陡然一动,五指悠悠,便覆上箱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朝花夕拾,往事难追()
盒上勾花锦绣,我沿着箱沿摸到金锁下,轻轻一掰,一声轻响,木箱便被打开。
只见里面放置着一双缎面绣鞋,一只香囊,安安静静的躺着,收纳在箱子中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间,仿佛是这世上最安稳的所在。
往事如潮,翻涌而过,在我脑中激起一叠又一叠的浪花几重。
我轻轻扬起手,将箱中角落中的那只香囊拿在手里,小小香囊,尚有扑面而来的清雅荷香,湖水碧色的底布边尾上绣着一朵浮水而绽的红莲,栩栩如生。
漫长的光阴接踵而来,令人悲喜交加的回味。这是尚在人间的时候,上尧君委托茶楼的老板,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说是看我素日里精神不振,颇感劳累,特赠了我一只莲花瓣做成的香囊,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