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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眨不眨的望向他,支起十二分的精神。
“主子他去捉拿凶手,不料却中了凶手设下的埋伏,至此便了无踪迹,恐怕是凶多吉少。”来人呜咽道。
凤族老祖闻话一僵,静静停滞于空气中片刻,身子如倒,直直朝后栽去。
金儿哭喊着涌过去,殿中一瞬空寂,随后人潮如浪,呼声嘈嘈,一波接着一波的涌进去。
“来人!来人!快!快将老祖搀回房间中去。”狐帝急声命令道。
大殿乱作一团,脚步来来往往,喜绫在一片嘈杂声中被扯得乱七八糟,于一张张脚印下被反复踩踏。
我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做梦,只是无论我怎么用力的掐自己,这个噩梦都不醒。
“来人,来人!来人!将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狐帝重重几声撕叫,如撕破云层的落地惊雷,胀得全脸紫红。
此言一出,立即便有黑压压的一群仙将执剑而来,顺序围堵,置我于水泄不通的绝境间,数十把冷晃晃的长剑萧肃一响,皆整齐划一的指向我。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不是。。。。。。”我连连摇头,目色涟涟跃过一张张无关痛痒的脸,几分委屈,几分焦虑,心如刀剜,道道渗血,更多的是心痛,为凤衣心痛,也为凤渊心痛。
“狐帝!”青霄喊的语气颇重,呼吸沉沉,强定着一脸沉静,“我方才不是跟你说过,若她是凶手又怎么会傻到来自投罗网,若她是凶手,这一身伤又是从哪里来的?”
狐帝大手一挥,态度强硬,撕破了脸皮,“青霄君,我们青丘必须要给凤族一个交代,再说此事关系人命,她的疑点重重,我不得不周全考虑,只能暂且将她收入牢中,待审问后再做定夺。”
青霄回头望了望我,递来一丝安心目光,复又回头,脸边阴云渐盖,目色汹汹似有滔天怒意,语气转而锋冷,怒道:“你看她如今伤势,是想让她在牢中一命呜呼吗?狐帝,你可是要与我闲人庄为敌?”
青霄竟愿意为我去拿闲人庄做赌注?我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那青霄君可是为了一个女人,要与我青丘为敌?”狐帝声嘶力竭的一喊,额上青筋凸起,旋即重重一甩袖,厉声道:“拿下!”
仙将得令,手中长剑一挥,寒光剑影间,怒吼着朝我扑来。
白刃刺亮,影影绰绰的自我眼前挥来舞去。上尧君轻轻扬起手,那五指骨节修长,无比温柔的挡于我眼前,纳下一眼的宁静,只听得身前翻袖声过,便是数把长剑落地,划出参差不一的烈烈冷响。
“你!”狐帝一声愤气冲冲的重音。
上尧君缓缓落下手,眼前长剑碎断,七零八散的躺于地面上。数位仙将正满脸戒备惧怕的窝于一处,似有忌惮的不敢上前,只将拿出个伺机而动的姿势,于原地连连颤抖。
“狐帝,此事疑团重重,万不该中了敌人的圈套才对啊。她既是本君宫里的人,在没有确定谁是真正的凶手之前,本君就绝对不会容忍就这么被青丘无凭无据的扣下。”上尧君手于我肩侧一紧,语气淡淡,却自有一股藏匿风雨的气势,双目沉静。
“看来上尧君是存心包庇了?”狐帝亦不甘示弱的移步上前,反问道。双眸冷厉,泪花渐隐,浊浊眼眶中犹剩一片片怒瞪的血丝,十分固执。
上尧君挑唇一笑,有些许倨傲,笑意轻轻,脱唇半声也无,却尽数将浓浓戾气溶于沉沉眸底,一挑眉,语如腊月冬寒,“就算本君存心包庇,你又能耐我何?”
众人闻声此起彼伏的唏嘘长叹,齐刷刷的看过来,就连青霄亦转过头,目光定定锁于我身上,数种情感一时充斥着,苦苦悲悲,交叠变幻。
他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着,我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能让万人之上的上尧君如此厚待,竟不惜毁了一世英名在外,光明正大的端了个徇私枉法的名头。
我不是什么人,亦没有什么能耐,只是一个罪人,一个走到哪里都能搭上别人性命的罪人。
狐帝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悠悠颤颤的扬起一根手指,似是从牙缝中将话挤出来,“你要干什么!”
话音一落,身子却不受控制的一摊,双目大瞪着,脸面僵硬。他的那些个狐子狐孙们连同帝后闻状一惊,忙一窝蜂的涌来搀住他,声声唤着,声声哭着,一片乱象。
既然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我,纵使凶手不是我,我也愧疚难安,既是如此,那就让我来成全所有人。
也包括成全我自己。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上前,身上血河弯弯,顺着我的裙裾滴滴落落,如清风徐过,吹开得朵朵红莲。一步步走得,都是救赎,对所有人的救赎,更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我静静看着四周,无喜也无忧,神情淡淡,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稳。
自此后,这人世间的一切纠葛,终于都与我无关了。
“凤族王姬是我杀的,凤渊也是我杀的,你们最好快点杀了我,要不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我十分沉默的望向每一个人,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闲事。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阵骚动,立即有仙将架刀上前,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身边一影过,立于我身前,正是青霄,一只手又重又急的落在我箭头上,用力几晃,似乎要把我晃醒一般。
可惜我现在比谁都清醒,却又比谁都想稀里糊涂的醉着。
“小七,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你根本没有理由要杀凤族人。”他的声音粗狂焦急,在我耳边久久回荡。
我实在幸运,一向吊儿郎当,似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似乎永远都不会真正生气的青霄君,临死临死,还能再看一看他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还能再看一看他狗急跳墙的样子。
果真狼狈,竟狼狈得我想哭。
我嘴角含着笑,一双眸子清澈干净,想来该是与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中一般的黑白分明,任凭他猛力晃了我多少次,急声吵了多少声,仍旧是静静的站着,半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他渐渐没了力气,一只玉手自肩头缓缓滑下,穿过袖子,牢牢勾紧我的手,一抬头,眼泪却簌簌,满脸急色全都换成了无声乞求,“小七,不是你杀的,对不对?一定不是你杀的。”
我静静笑着,想要抬抬手拭一拭他脸边的泪痕,动了几动,仍没有半丝力气,双眸含着浅浅的温馨笑意,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青霄,我骗了你,凤衣是我杀的,凤渊也是我杀的,他们都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青丘牢狱之灾()
“青霄,我骗了你。凤衣是我杀的,凤渊也是我杀的,他们都死了。”
青霄面上一木,指尖寒凉,犹如死人,似乎再也勾不住我的手,无力一垂,身子绵软,踉跄的退了好几步。
“青霄,谢谢你当初能收留我,能给我一个家,抚育我长大。”我眼眶亦有几分酸意,强强忍着,嘴边笑意依旧,静静望着他,双眼中似乎有翩跹的往事一一沉淀,“只是,我怕是此生也难报答你了。”
青霄抬起头,目光沉默,流露着前所未有的哀伤。
在闲人庄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只道是时光如梭,一梭一梭,织着或喜或悲的往事,都是这世间上最让人无力的回不去。
我目光依依,身侧的不远外,那抹玄色长影肃肃如松,站的也有几分不牢稳。我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哪怕是回头再看他一眼。
我欠他的太多太多,能还的又微乎其微,说好了要当牛做马的在他宫中伺候一辈子,如今只怕得等着哪日我的鬼魂前来效劳了。
可惜我想死的彻底,连半丝魂魄也不愿意留下来。
这最后的无奈都成了无果而终。
“把我抓走吧,为你们的主子抵命。”我侧过身子,缓缓扬出两手,静静望向眼前执刀而握的仙将,准备束手就擒。
仙将面色战栗,额上清汗滴滴的落淌,执刀于我身前踱来复踱去,迟迟不敢上前,只两眼偷偷瞄向我身后,每瞄一眼,便胡乱拭一下额上渗出更密的细汗。
我知道,站在我背后的是上尧君。他可能还不想要我死,可能还想让我继续当个整日在眼皮前乱逛的使唤丫头。
只是,我去意已决。
狐帝也渐渐复原了过来,在一众亲属的拥簇中直起身,目光冰冷无情,定定梭于我身上,沉怒道:“来人!将她给我打入大牢。”
几位仙将一听主子发了话,亦不再犹豫,小心翼翼的近身靠前,冷闪闪的刀片一划,便冰冰凉凉的架入我脖颈上。
这次上尧君没有阻止,亦没有出声,只有那一抹视线之外的玄影一动不动的立着,像是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既幽且深。
可能,他也和我一样,对我失望了吧。
殿中寂静,落针可闻。只能听到我慢慢踏出去的脚步,后踩在喜绫上的弱弱声响。
我忽然间心中一空,莫名的失落,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我连性命都不怕失去,这世间于我,究竟还能失去些什么贵重东西呢。
我脚下步子疏忽一滞,仙将似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停下般,手一哆嗦,出其不意的一划,架在我脖后的冷白刀刃一抖,便有一股粘稠温热自脖颈间缓流,顺流而下,轻轻的砸在地上。
我忽然间很想很想回一次头,很想很想再看一眼立在身后的那抹玄影。
此生错过,怕是再见无望了。
我握了握手,心中满是紧张期待,只一个扭头,似乎便耗尽了我毕生的力气。
他喜欢着一袭玄衣,出落得不惹尘埃,永远都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样子,像是一杯无色无味,永远也品不出味道的白开水,发怒时又像一坛掩埋于岁月中许多年的老酒。他时而会对我笑上一笑,时而双眸中也会出现一丝难得的狡黠,时而不悲不喜的立着,时而不怒自威,将我吓得找不到南北,还。。。。。。时而救我。
眉淡淡,目淡淡,正淡淡望着我,我却将他望不真切。
心中的那突如其来的一丝不舍是怎么回事?
是舍不得他,还是这世间?
我好像有千万句话都堵在心口上,翻来覆去的想,其实又一句也没有,只甜甜朝他扯出丝笑,双目朦胧,泪花暗结,越望越觉得他离我离得太远。
“上尧君。”我轻轻唤道,顿了又顿,憋回鼻间酸涩,高声道:“重涧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救活他。重涧本就是为我顶罪的,如今我为杀了两个人死也是死,为杀了三个人死还是死,务必要宣布天下,杀害魔界三皇子的真正凶手是谁!”
我急急扭回头,心中如释重负的轻松,却不知为何,眶中一时积蓄的眼泪如珠,滴滴砸下来,碎成七八瓣,心中酸涩,低低的在嘴边喃喃自语,“谢谢。”
我想他一定听不到。
。。。。。。
青丘牢狱果然也遵循了节俭的传统美德,铁门石洞,结界威力却强,牢内阴暗潮湿,虫兄鼠妹亦时来造访,又多雾多雨,每次雨水顺流而下,沿着顶缝一趟裂痕便淋淋拉拉的滴成了水帘洞。
我盘腿坐在牢内的一堆茅草堆上,望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自顶而落,弹出清幽反复的脆音,不厌其烦的,一坐便是一整天。
为凤衣的死哀悼了数天,为凤渊的下落不明担忧了数天,又为重涧紧张了数天,闲来无事,一个个的将身边人想了个遍,也渐而释缓,反正活人自有活人的活法,死人也有死人的逍遥。
凤衣虽未与忘忧真正的拜堂成亲,但抬来了花轿就算是青丘的媳妇儿,这葬礼自然得在青丘操办,许是狐帝愧对凤族,凤衣的葬礼便破格的沿用了帝王帝后的规模,据说办的风风火火。
听人说,比之前的那场婚礼还要规模宏大。
转眼间,一场喜红,一场缟白,一场繁华,又一场落幕。
于是我的砍头日子便被一拖再拖,我一天天的数着剩下的日子,数着数着,连自己也麻木了。
自我被关进牢狱来,掐指算算,已有二三个月头,许是因为我一口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这期间并未受到惨绝人寰的逼供刑法,也许是因为狐帝护孙心切,认为此等普通刑法不足以彰显对我的恨意,正在酝酿着更凶更残的手段。
我自然认为是后者,要不怎么会让我白白在牢中吃了这么多天的闲饭。话说牢中的闲饭虽然粗糙,竟是出奇的养人。
之前我在林中不甚进了奸人设的圈套,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外伤,我本以为进了牢里不久后便会一命呜呼,谁料在牢中关的这几个月中,身上的伤却已经痊愈了有七八成。
牢中环境恶劣,唯一与外界接触的便是每日规定时间里送来的三餐。我思来想去,这秘密唯一的藏身之地便在这饭里。我当然不会真的傻到认为这普通的糙米糙饭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恐怕是有人暗暗在这饭里做了手脚。
目的是让我活着。
那么究竟是谁?上尧君?不,他若要救我大可当初便与青丘撕破脸,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耍这些手段,在牢中救活我,再让我去生龙活虎的被砍头?青霄?狐帝既然早就知道我是闲人庄的女弟子,且青霄为我险些与青丘撕破了脸皮,如今狐帝定会对他有所防范,他绝不可能在青丘境内来去自如。。。。。。
我一个个的想过去,又一个个的否定,脑中一团乱麻,自始至终都没有清清楚楚的理清过。
杀害凤衣的真正凶手又是谁,为什么偏偏嫁祸给我。我什么都没做,前去迎亲的官使却都信誓旦旦的指控我是杀人凶手,看样子又并不像在空口说谎。
既然我没有撒谎,他们也没有撒谎,那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四海八荒中人生皮相,人人骨骼不同,相貌亦不同,凭你的法力如何高强,也幻不出与他人一般的样貌?除非那人精通上古时便被禁用了的一种画骨玄学,可那本书早就被女娲娘娘毁了,更是无稽之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处死()
我被自己心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这世间怎么会有和我的模样长的一分不差的人?!
“有,确实有一个。”如醍醐灌顶,我脑中倏忽画出点睛一笔,自言自语的喃喃低声。
那位便是魔域中那位蒙面的神秘女子。
可她又为何要屡次费尽心机的要置我于死地?我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生来这短短的两万余年,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她,于她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我蹲在牢中一角,万千疑问正在脑中纠缠,木门吱歪一声揪响,弹远了好几滴顶缝下落的漏水。有人进来,正是那两位日日不辞劳苦,前来送饭的差使。
“吃饭吧!”一位小厮将食盒往地上一搁,操着口在牢狱中特有的平硬之音。
看来今日的饭菜有些不一样。
以往只是粗手粗脚的端来一碗糙米,一碟小菜,今日却很讲究,檀红色的三层木食盒,外鎏暗朱色红漆,盒体细雕着繁杂精致的金色花纹,不像是能拿给罪恶滔天之人的东西。
小厮见我仍蹲在角落里,半丝也未动,以为我是看傻了眼,竟很一反常态的耐心解释道:“这是忘忧公子亲自端来的,说要让你临行前能吃一顿好饭,也不枉你们的几面之缘。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