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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要偷,一切都必须要偷偷摸摸的进展,万不可惊动他人,以免得白白耽误了行程。
顿了半晌,眼前结界终于无了动静,我谨慎的掏出根手指弹了弹界墙,这一摸不要紧,顿时界墙上泛着的粼粼白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似乎弹指间,方圆数里的密林中忽然间金光一片片的迸溅,绵延远处的界墙如片片金鳞,融融泄泄,将整座宫殿都包围在一圈温馨而柔和的金色之中。
我抬眼望天,正惊叹之余,界墙啪得一声脆响,裂花一碎,竟裂出一洞能容许一人通过的空隙,还未缓神,界内似有一股吸力般,吸得双脚也站不牢地面,一个不甚,便被吸进了界墙内。
一入界墙,再回头时只见墙上那一缝碎裂竟缓缓从外到内的自动长合,碎纹渐缝,转眼已是一片粼粼,与方才无半丝异处。
这天上果真落下了馅饼,我甚至连脑子还没有动墙一动,便不费吹灰之力的被带进了结界中,虽然此事稀奇古怪的有几分蹊跷,但也算是一帆风顺的好兆头。
界后是密密深林,时有鸟鸣,更显幽深,那一重重宫殿沿着高峰山腰弯曲而建,眼上看着近,脚下走的远,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乘朵祥云在高林之上十分招摇的飞一飞,只能以脚为量,一步步的走到那高殿之上。
身置深林间,越走越偏幽,方才还能听闻到时有时无的几声鸟鸣,如今别说活物,就连树叶落地的沙沙声也不曾出现过,山林寂寂,越发让人心神难安,心中也不由得慌慌的打起鼓来。
忽而自直冲凌霄的高林之颠盘旋而来一管管箫音,清脆空旷,如飞流直下的山泉清涧,一声声,一声声的扣在岩石上,浪花千叠,回音尚且婉婉。
此音一起,方才还十分寂静的深林中一时间百鸟啁啾,喧闹如潮,似有千万只翅膀在林间扇扇震起,后一并扑入天空,盘旋相绕,热闹非凡。金羽白羽,红羽青羽,如打翻了的多彩墨汁,浓墨浅墨,浓色浅色,满目都多彩,眼花缭乱。
箫音袅袅,绕着清风冉冉而升。忽而那些鸟却不再听从箫音的训使而相伴相戏,皆自天空中破喉啸了一尖嗓子,又变了方向,横冲直下,熙熙攘攘的万千只,皆一股脑的奔向我。
我急的捂紧了头,等了半晌也觉察不到万千只尖尖鸟喙在我身上啃来复啄去的痛感,我慢慢移开了交叠挡在脸边的两道宽袖子,缓缓抬眸时只见成千上万只色彩斑斓的鸟雀都窝聚在我头顶上空的着一片天,秩序井然的划着圆圈飞舞,时有鸟鸣声声,清丽婉转,尽是祥和吉祥之意。
我正仰头煞是惊愕的直望天,忽而自高林之上急急坠下一片娇小的影子,足尖灵活小巧的点了点地,复又一飞几丈高,正稳稳坐在数米高之上的一枝树杈间。
小女孩一袭鹅黄色的飘飘衣裙,手里来回颠玩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颇是自得其乐的坐在树枝上来回摇晃着双腿,杏眼汪汪的朝我几眨,又指了指天上秩序井然的一圈彩鸟,肉嘟嘟的红唇微微一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问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些鸟儿不听我吹的箫音指令,全部都围着你转?”
我朝小姑娘友好一笑,仰长了脖子巴巴的望她,边揉着酸疼的脖子,边反问道:“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许是见我与她如此讲话实在太过吃力,又很善解人意的从树杈上轻轻一跳,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之上,裙下开花,飘飘撑开,如一朵绽放的初春蒲公英,生机勃勃。
“是我先问你的,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姑娘拍了拍草地上的一席灰渍,往草地上随地一坐,黑葡萄似的两眼眨也不眨的望着我,似乎正在等待我的回复。
我亦坐下来,笑着回望她,“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那是什么地方?”小姑娘神情间突如而来的一股兴奋,两眼中流露出十分向往的神采,说着挪了挪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弯弯如月牙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给我讲讲。”
“你没出去过?”
“没有。”小女孩低低道,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活了两万多年,从来没出去过。”
第一百一十七章:凤宫行()
“没有。”小女孩低低道,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又垂头丧气的望着我:“我活了两万多年,从来没出去过。”
我十分惊讶的望向她,在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周又一周,只见尚是很稚嫩的童颜,分明是比临儿大不了多少的年纪,怎么反倒是和我是一样的岁数。
“你?”我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挑眉又问道:“已经两万多岁了?”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对我满脸的吃惊早就习以为常,嫩嫩胖胖的两只小手,不住一下下的扣在长箫上,荡起声声林间的清脆婉转,语气熟稳,却似有似无的一丝哀叹,愁眉道:“是啊,我已经两万多岁了。”
话毕之余,林间忽落祥光,一只通体雪白的游凤挥扇着双翅,款款自天而落,一挨草地,银光速蜕,幻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少年一身发光的雪白,无半点多余的杂色,双瞳鎏金,沉稳冷静,只抿紧的唇上有些微微的浆红,行动时便如一团飘动的白云。
少年眼风速速瞥到我,也不多言,只双手一拱,十分恭敬的走上前,朝小姑娘作了作手,正色道:“金儿,老祖唤你过去呢,快些去吧,不要让她等急了。”
小姑娘嘻嘻着有些赖皮的一笑,在五指间飞来绕去的把玩着玉箫,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仍旧动也不动的盘坐在草地上,朝少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颇是俏皮的来事道:“我起不来了,得让三白拉一拉方才能站的起来。”
三白?白头发,白衣裳,白靴子,还真是名副其实。
眼见这俩比青瓜蛋子还要嫩上些的毛孩子们在此尚不开情窦的调着情,我这张老脸着实是寻不到隐蔽的地儿来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装作两眼不闻,两耳不听的干瞪着。
少年眉间一皱,似有几分不悦,一张稚气的脸蛋上已稍显即将成年的瘦削轮阔,眉目清冷,十分不耐烦的望向女孩,寒声道:“自己起来。”
说着抛来一记寒眸,二话不说,便自顾转身离开了。
女孩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满脸惆怅,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少年走了几步后又毫无征兆的回过头,微微侧了个身,正好露出被晨曦裹着的半张侧脸,厉声嘱咐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日后不要再来如此靠近外界的地方,若是被老祖知道了,她又该将你关起来了。”
声虽厉,话却关心情切,想来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语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女孩望着少年那一袭雪白的瘦影,忽然有抹笑意慢慢攀上了脸颊,大大的咧了咧朱唇,灿然一笑,似乎比笼在林木之上的一层曦光还要明艳。
女孩似乎心情大好,利索的自草地上一起,横起玉箫抵在唇边,轻轻一吹。只听得箫声如歌,悠扬入耳,盘旋在头顶之上的鸟雀闻音而动,扑腾腾如涨潮的水,一股脑的尽数飞隐入深林间,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我亦随她站起身。
顿时林中复又万籁俱寂,恍若隔世般的了无生息。
女孩收回玉箫,朝我笑着眨了眨眼,十分友好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金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满脑子里都是重涧的安危,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盗取到万凤心,直到她跳着将小手在我眼前挥了几挥,方才让我一直再神游的思绪回了些神,我恍然如醒的看着她,一脸懵懵。
女孩有些奇怪的歪头看我,语气间却并无任何不悦,又十分耐心的复述道:“我叫金儿,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僵僵一回神,扯扯了嘴角,十分尴尬的笑了几笑,低头望她,忙道:“我叫小七。”
女孩身高刚刚及我腰部,瘦小的身子娇俏无比,高高仰起头时更显那双灵动如水的双眸,朝我大大的一笑,弯弯眉毛弯弯眼,问道:“我瞧着你也是凤凰吧,可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在丹凤山上见过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位名唤金儿的小姑娘虽看来年幼,语气神态间却似乎有一种老成的熟稔,况她方才又胡言乱语什么两万岁的年纪,我如今脚下踩着针,万事得小心,绝对不能小觑。如今问我这话莫不是在故意试探敌情?
我微微一笑,低下头,十分自然的正望着她,“只是我身份卑微,不常在这丹凤山上走动,故而看着面生。”
女孩双目溜溜的一转,轻轻点了点头,并无任何的怀疑神色。
我心中焦乱,不想再与一个小丫头耗费口舌时间,忙故作慌张神色的四处张望,急道:“娘亲方才唤我来林间寻些果子,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若是再不回去就要惹她生气了,那我先回去了。”
金儿垂了垂头,似有几分沮丧,翻手幻出一只装满各种果子的竹篮子,递到我手边,整了整顿脸上神色,又笑着望我,“那把我刚刚在树上采的果子拿去给你娘亲,不要让她生气了。”
正笑着,忽然间她唇角又微微向下撇了撇,难掩伤心的低下头,声音轻轻,却又有羡慕非常的哀叹气,轻道:“有娘亲真好。”
我欣然接过她手中的果篮,被她此话一勾,也渐渐激起了几丝我心间孑然一身的孤独感,抿了抿唇,想要好好的抚一抚女孩的幼小心灵,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能宽慰人心的合理话,十分关切的小心问道:“你娘亲呢?”
金儿缓缓摇了摇头,脸面上有些强撑的微笑,语气淡淡,却也掩盖不了扑面而来的哀愁,“听人说,她死了。”
我更是如鲠在喉,难以答话,满脸的过意不去,在原处扭捏了半晌,仍没有耗出来半个字。
“你快点走吧,不要让你娘亲等着急了。”金儿笑着仰起头望我,一瞬伤心尽过,满面的旷达。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见她又神色如常,心中的愧疚也不自觉的少了几分,便笑着朝她挑了挑眉,感谢道:“谢谢你的果子。”
她亦笑着回应。
我提着果子往前走了数步,忽的想起倘若我现在走了,就更是一个人孤立无援,要想在这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里找一个少有人知的宝物,定然是如海里捞针一般困难,倒还不如寻一个凤族的引带人。虽说暴露目的时生死难猜,但也比我自己如无头苍蝇般的乱转更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停下了步子,扭头望她,十分向往的看了看高山之颠的重重宫殿,请求道:“我从没去过凤宫那里,听娘亲说,那里是这丹凤山上最漂亮的地方,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金儿笑着望我,两眼弯弯如新拱上的月牙儿,十分乐意的点了点头,“好啊。”
。。。。。。
我在此处人生地不熟,亏的中途万幸结识了个金儿,如此坑蒙拐骗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着实令我心中愧疚满满,实在难安,一路想着究竟该如何弥补弥补这捅下的谎言。
眼见这小姑娘衣着华贵,该是衣食不愁的凤族贵胄,万物不缺,只独独缺了个亲亲的娘亲。这可难为坏了我,我尚且还缺个娘亲,又上哪里再为他人去找一个?况我前路生死未卜,能不能活着命回来尚且不知,又何来替人找娘的后事?
惆怅的很,惆怅的紧哪!
第一百一十八章:凤宫行(二)()
一过深林,自小道绕上山颠,高处之顶方有奇景,只见周遭祥雾晃晃,云彩翻腾,金来复紫去,宛若一片仙境。
金儿引我走过沉沉霭霭的云气,剥开云雾才见真目,只能见西方霞光弥天的绚烂之下,一座座宫殿似是拔地而起,巍峨壮观,古朴又大气,,金瓦如鳞,曲曲弯弯,如粼粼的轻浪,皆溶在一片融融暖暖的晖光之中。
我目不转睛的扬头望了一圈,大大的一番震惊,赞了又叹,果真这才是世外有胜景。
金儿见我两眼直直的望着远方宫殿,不住嘴的轻啧赞叹,恨不得将此番盛景分毫不差的刻收尽双眼里,许是被我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逗,竟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打趣我道:“你望望你,眼睛都看直了,这还只是凤宫的冰山一角呢,亏得凤族隔绝避世,若不然的话,此等美景不知要吸引普天之下多少前赴后继的仙人呢?”
我满口的赞叹生生被呛了一呛,竟被一个小姑娘的几句玩笑话羞得两脸发烫,确也是个人才。我随手挂了挂耳后垂落的绒发,将这两脸红稍稍的遮上一遮,一刻平缓后,复又缓缓的落下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正要走时,凭空忽得乍出一缕银色祥光,光点一灭,顿幻出了个雪白雪白的一团,正是那位名唤三白的小小少年。
三白脸色看来十分的不好看,臭臭硬硬的像掉进屎坑里尚没挖出的顽石头,只冷冷的瞥了一眼金儿,语气狠恶,遍地生寒,十分的不友善,冷道:“你还知道回来?老祖方才发了老大火气,若不是我好言相劝的拦着,恐怕这时候你又被侍卫抓去了房子里关着。”复又寒寒的一勾嘴,语气间更是漫不关心的恶意,“哼,抓去了才好呢,也省的让人操心。”
如此的恶语相向,冷嘲热讽,且是对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身为旁观局外人的我,也觉得心中怒火渐升,正要上去路见不平,双手叉腰的吼一嗓子。
这时只听得耳边几声如银铃般的脆响,金儿捂了捂唇,似乎对他的恶话毫不在意般,竟咧嘴笑了起来。两眼明媚在眸中晃晃的动荡,俏皮可爱的朝三白少年努了努嘴,十分高傲的扬起了小脸,又轻轻捅了捅少年的袖子,“就知道三白最关心我了,每次我偷偷跑远了被老祖知道,总是三白自己一个人肯为我说情。”
三白的脸色有几分弱弱的和缓。
金儿脸上的笑容更盛,如沐着春风而绽的花朵,幸福满满,遂又嘻嘻笑着,大力拽了拽少年的衣袖,紧紧攥在手心里来回晃悠着,低头小声嘀咕道:“三白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三白了。”
少年的身子猛然一僵,如根入了寒冬的木头,光光秃秃的无半点生机,顷刻间又像是春归复苏了一般,雪白雪白的两脸上竟毫无征兆的腾上了一抹红晕
颜色。
那一身如雪的纯白,只映得脸颊边的那两道弱弱轻红如霞如晖,似刚刚浸润了春雨,湿湿潮潮,正是只属于青涩时的害羞神态。
我心下深深松了松气,将刚刚迈出的想要打抱不平的那一脚悄无声息的收回来,千幸万幸,还好没做出丢脸的糗事。
三白缓缓回过了一丝神,听了这如火烧心的一句话,面上的冷意是如何用力也再挂不上去,遂动作僵硬的甩了甩袖子,甩掉金儿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几步慌张的后退,目光几分闪躲,支支吾吾的道:“你。。。。。。你速速去回一回老祖,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便一起祥光,消失不见了。
金儿看着那一记光束消失的弱弱痕迹,终于忍不住强憋着的满脸严肃受教,捧起腹来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颤道:“三白学起法术来学这么快,为何就是不长记性,明知我犯错时便会说出这两句话来逃一逃他那些严厉的说教,每次都是我还没跑,他便红着脸逃掉了。”
她大大笑着,复又缓缓的止住,满脸还剩些残存的浅浅笑意,像是渗到了骨子缝里,有些骄傲的看着我,“你说,他是不是很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