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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两脚在清水里拍弄水花,一边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探看那只玲珑小巧的香包。
“当初我一心寻死,你为何要救我在世间继续遭罪?”
“我总觉得和你许久以前便相识,你说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尊怎么会有空子认识我,看来我真是多想了。”我说着挑了挑香包缀下的珠穗。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冷漠?善良?薄情?还是深情?”
我正自猜自答玩得不亦乐乎,身后也不知何时腾来了朵五彩祥云,金灿灿晃得我眼睛疼。
我揉着眼一回头,眼风间隐约可见身后绿荷上立了抹阴魂不散的玄影,紧着心跳自脚向上去望,待看清那张脸,我发颤的轻噫了声,香包随空一甩,荷叶半裂,我便要落入湖里。
第七十六章:月牙湖里趣事多()
一声水花劈响,我整个人便沉沉跌进湖里,荷叶上一篮踩好的莲子也密密如雨泼砸了下来。
上尧君玉指迅捷一勾,勾回快要落入水中的香包,悠悠提在小指节处面无表情的晃了一晃,这才转目淡淡看向我。
所幸湖水尚浅,只将将淹到脖子边。我在碧水中一沉一浮,方才急迫又忘了织个护体仙障,如今满头漉漉的长发一缕缕如八爪鱼般黏在额顶,一身淤泥一头浮草,想必狼狈的很。
上尧君一甩长袖,在云端上潇洒的单脚一蹲,又凑我近了些,居高临下将我瞅着。
我恨恨吐出嘴里噙着的一大把水草,愤愤几咬唇,恶颜厉色的望着他。
“我还以为上尧君会是个出手扶弱的好人,却不料想错了,不仅吓得小仙掉进湖里,还舍大救小,竟然第一时间去救那只香包,连伸手拉我一把也不肯。”我大大瞪起眼,咬牙切齿道。
他直直瞅着我,嘴角渐渐勾出一丝类似于街头无赖的玩味浅笑,惬意无比的扬起小指勾住的香包在我眼皮前轻快几晃,正经道:“我认为人掉入水里还能分毫不差的捞出来,但是香袋被水一泡再一晒干,就会完全没了味道,所以两相比较,我就先救了香袋。”
何其有理!何其有据!
我脸上几翻云雨雷电,咂了咂舌,竟哑口无言。反驳不过就只能自认倒霉,刚想自我坚强的扑腾回岸上,衣领却被拽得一紧,一溅水珠响,转目已被提着上了岸。
上尧君从我脖颈间若无其事的松开手,眸间一派深黑渐渐有了些破晓的曦光,懒懒道:“某人方才说以为我是个扶弱的好人,嗯,应该说的对。”
看他一脸德高望重的自我感觉良好,我不由得抽几抽面皮。
他玉指一甩,指间香包便朝湖内凭空一坠,我想也没想便直接胳膊一举接入手掌里。
他眸间的曦光越发明艳,连着脸上也染了些醉人的颜色,锋眉一挑,几些狡笑,“看来这枚香包你还真是甚喜欢,还好我方才先救的它。”
真是神仙不分男女老少,狡猾只在年龄阅历,如今他清汤似的几句话,不救我倒还成了呕心沥血的为我着想。
我袖下指节几握,心里忍啊忍,飞刀的双眸渐渐开出了两眼繁花,巧然一笑,猝不及防的猛几甩脑袋,发上未干的水珠便如斜飘的急雨朝他射去。
他脸色一暗,似是没料到本仙会如此放荡不羁,面上几僵,才想到要翻起长袖来挡,却也只将将隔了一半水珠,还有一半水珠福泽忒深厚,有幸亲了一亲神尊芳泽。
我哈哈迸出几声憋不住的大笑,正想再笑得更加豪迈些。上尧君落袖而视,清晰可见那比水白菜还要嫩上些的光滑额头上正顺序而落数道酣畅淋漓的水帘。
此等场面简直万年不遇,一生难求,真真要比青楼里的那些白花花缠绕的香艳场景刺激上千倍万倍。
我绷紧嘴,憋的满脸通红,实在是憋到用时方恨少,临时也难抱佛脚,又几声响彻的哈哈笑声。
上尧君长眉一蹙,墨眸几眯,像是在山林间已经瞄准猎物准确位置的猛虎,几记冰眸直直朝我眯来。我下一声沧海大笑竟莫名哽在喉咙里,是哭不是笑的愣在原地。
“您一定看出小仙的原身是只凤凰鸟,这鸟类一向怕水,落了水可不得扑腾扑腾身子,这样也不会着凉嘛。小仙真是眼拙,竟忘记了神君还在跟前站着。”我说着拧了拧袖上的水,笑眼眯眯的迎上去擦他额头上的那数道水痕。
一袖擦过去,两目恰撞到一处。他眸间漆黑清澈,比刚下过大雨的夜空还要透彻几分。那双墨瞳里情愫渐起,有痴,有恨,有悔,还有望断天涯的沧桑。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像是正被一线古老的情丝牵着,又紧又痛,着了魔般沦陷在他的目光里。
这眉眼只咫尺,思念却万里,仿佛在我身上驻了缕痴魂,如今她满腔的爱意正在我体内如浪翻涌。
千万年只待一次沉沦,我丧失理智般,眼见着就要凑近他的唇。
他满眸细波将溢,柔情如丝,却终又轻轻一垂,不留余地的将我推开。
我身子被推的一退,灵台猛一激灵,清醒后才想起方才过分怪异的举动,三魂吓得快要离家出走。
“上尧君哈,今天天气不错,随便走走,随便走走。”我左摇右晃的笑打两声哈哈,刚溜出去几步。
“别忘了将这些莲子摘回去煮粥。”他淡淡叫住我,却不神圣,像是拥拥人世里一袅粗茶淡饭的青烟。
我轻步一顿,脸上还在微微发烫,扭扭捏捏的还是回过了头。
他长衣轩立,浅颜淡容,身后是深碧如洗的田田青荷,身后是水云天长的悠悠岁月。
“嗯。”我也不舍得反驳一字,竟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
他嘴边晕出些笑意,虽清浅却静好,五指一挥,弄干我一身水渍,复又一挥拣起方才散进湖心摘好的莲子。
我接住从湖心飘来的竹篮子,朝他一笑,心跳竟不自知几分加快,颔首一退,便忙扭头自顾快步走。
。。。。。。
明明没犯什么错,一路我这心却跳的慌慌,头也不敢回的栽回宫里。正胡思乱想的不得安生,迎面看到暖儿正欢欢喜喜的朝我跑来。
她接过我肘上挎着的竹篮子,拨几拨篮中的莲子,大张声势的比划道:“仙姬去了这么久,暖儿以为会摘“这么大”一篮子呢。”
她见我神思涣散,半晌都没应声,细语叫了几声还是无效果,便趴我耳朵边酝酿出一声尖细的破叫。
刺音如锣直冲进耳深处,我这才全然回了神,皱脸捂紧了两耳。
“暖儿,你是属鸡的吧,这一声叫的可比昴日星官打的鸡鸣还要响亮。”
暖儿闻言嘻嘻两声笑,不好意思的挠了一阵头。
本仙生怕她头上那一顶发育不良的稀发三挠两挠的挠秃了顶,很是品德高尚的掰下了她的手,奸诈几眨眼,放柔声音开始下套,“暖儿啊,你打小在天宫里,知道谁是凤七舞么?”
“当然知。。。。。。”暖儿被戳中知识渊博区,兴高一阵采烈,正要言无不尽,黑葡萄似的眼溜溜一转,像是又想起什么般,忙一手捂紧了嘴,用力摇头。
我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又知硬来无效,忙通晓人意的点了点头,顺便再恍然大悟的“哦”一声,继续试探道:“原来凤七舞是上尧君的先夫人啊。”
“你怎么知。。。。。。”暖儿嘴里风一漏,又忙捂紧了嘴,眼珠圆溜溜转了几圈,仍在拼命摇头。
我心里正盘算着这些年经历的一系列暗杀究竟与凤七舞有没有些什么蛛丝马迹的联系,冷嗖嗖的声音空然在身后扑起。
“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来问我。”
第七十七章:双凤绣鞋()
“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来问我。”
他的声音浅浅自背后而来,有些入骨的凉意。
苍天啊苍天,你究竟是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不仅采个莲子掉进湖里,而且一条命还没一只香包金贵,现在问个人家的私事也被当场抓了现行。
我抚额皱眉,呆在原地一阵痛心疾首,半晌也没回头。
暖儿伸长脖子向后偷探一眼上尧君,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立即褶了几道深坑,被吓了个萎黄,撇嘴朝我自求多福的一呲牙,横着步子哆哆嗦嗦的走开了。
微风一过,吹的我一身寒嗖嗖的凉。罗裙下那双脚像是正踩着冰天雪地,我这才记起方才在湖里玩水,之后又掉进湖里,被强行捞出来还忘记了穿鞋,竟打着赤脚逛了半个院子。
真真是祸事不单行,锦上添了花。
我左脚右脚在一处叠着来回踩,心里越发慌乱,半天也找不出个称心如意的落脚处。
急风过,玄影一晃,他已端端庄庄的立于我眼皮前,长身堪堪挡了大半边日光,厚厚实实如蔽天之云,压得我喘不来气。
“现在又没问题了么?”他声音从我头顶的四面八方传来,灌得我满耳朵风声鹤唳的鸣响。
我两手绞紧了袖子,低头咬唇凝思。若是我不问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去打老虎的脸,可若是我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四海皆知上尧君的先夫人是所有仙人避之不及的八卦,万一凤七舞真的是他的亡妻,那我才真是不要命的拔了老虎毛。
真真是骑了老虎难下地,一等一的棘手事。
“我前些日子遇些个故人,他们都说我与凤七舞前辈生得有些相似,不知这可是真的?”我弱弱抬起头,笑得招展和善,费心挑了个还算中规中肯的圆滑问题。
他神色微恍,一张脸暗得越发没有生机颜色,转目于我,轻启薄唇,“你们不像。”临了又沉沉加了句,“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几皱眉头,看他也不躲不避不忌讳并不像是在诓我,脑里更乱,觉得刚刚有些眉目的事情愈加无头无尾,扑朔迷离。
既然凤七舞与我没半点关系,那个蒙面女子和朱雀兽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杀我?
“既然你问完了,那便跟我走吧。”他淡淡看向我,没等我反应,已在我身侧迈出去一步。
“去哪?”我慌的一把扯住他的袖管。
他顿下步子,垂眸一看我纂在他衣袖上的手。
我如烫了手般后知后觉的撒开他的袖子,速速一退,唯唯诺诺的又问,“去,去哪?”
“自然是去宸寰宫。”他低声与我道,眸色几闪,有些难明的暧昧色。
我头顶仿若晴空乍起了一声惊雷,劈的我全身一麻,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因着我上次在宸寰宫有幸看了一出美男换衣图,又有幸亲自为美男系了回此生难忘的腰带。本来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还没消受,后祸倒是登了门。
今日正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好时辰,唤我去寝宫能做甚?反正我是不信他能请我去寝宫那里头你一杯,我一杯的吃杯茶,谈谈心。
莫不是这上尧君忒小家子气,事事锱铢必较,尤擅长秋后算账。正是因为我方才的问题触了逆鳞,这才要找间黑屋子好好将我折磨一番。
我脸上渐渐一架青红绿蓝的虹桥,颜色几变不知东西,双手下意识环身,兢惧的抱紧了自己。
他有些好笑的一勾唇角,扬起修竹似的食指,如蜻蜓点水,在我鼻尖掠掠一勾。
这突如其来的古怪举动又让我一阵措手不及。
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他亦悠悠回望我,食指在我鼻尖顿住,眉间轻轻一皱,似乎也对自己的举动有些吃惊意外。
他眉锋轻舒,又面不改色的收回手,黑瞳间几起有些孩子气的泼皮,侧头贴近我,沉道:“放心,我不吃人,尤其不吃鸟类。”
我脸上又架起一道青红绿蓝的虹桥,色彩丰富的斑斓了一阵,觉得事情越发出人意料,猜不到头。
莫不是上尧君体恤下属,真的要请我去寝宫里喝喝茶,谈谈心?只是这去寝宫喝茶谈心,怎么想都有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表里不一。
难不成这是上尧君体贴下属的特殊癖好?
“走啊。”上尧君已走到几步开外。
我脑中弯弯绕绕一通天花乱坠的瞎想,被他一叫方才醍醐灌了顶,忙点头应声,灰溜溜的跟在他身后。
赤脚踩下的玉石板冰冰凉凉,冷气自脚上通,凉得我全身哆嗦。想我年少时笙歌美酒,策云奔腾,是何等畅快!如今可是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什么叫路有冻死骨,不仅要晨早晚睡的为主子端茶倒水,还要日日看主子的脸色在刀尖讨生活。
真是昔我往日,杨柳依依,念我今朝,雨雪霏霏。明明不长的路程我却一路长叹短叹,生生叹出个遥遥千里。
上尧君前脚一进门,我后脚也哭丧着脸跟进去。
房门砰然一关,吓我一个激灵,我忍住破喉的惊叫,见他正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忙摆手打了几声不太自然的招呼,身子却紧紧贴靠在门边,怎么也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他转脚旋到屏风后,依依身影摸索了一阵,端出个有些陈旧蚀痕的金边木盒。
窗下那几排参差错落的红烛潸然垂泪,暗结灯花,被窗外透来的几缕轻风一缠,烛头舞舞,摇曳得越发明晃。
他将木盒无比爱惜的搁在桌上,一扭暗锁,轻轻掀开木盖,目光一时搁浅在盒内,几经恍惚的周转反复,才拿出盒内的物件朝我走过来。
那是一双女子的绣鞋,白底朱穗,玲珑小巧,满月色的浅金鞋帮上绣工繁杂,云纹团团上挥翅翱飞的两对九天金凤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般。
“这是曾经一位故人留下的,留着也无用,天宫地阴,打赤脚容易损噬仙体,你拿去穿吧。”他低眸逗留在手中绣鞋上,目光暗暗流转,圈开几轮涟漪。
我垂首看了看裙下已冻得发红的两只脚,略显难堪的向后杵了杵,抬头看向他手里那双看卖相应是十分保暖的鞋,心里一热。
原来他一直将所有的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却又总是不言不语的沉默。
第七十八章:双凤绣鞋(二)()
“不,不,这既然是神君的故人留下的,我自然是更不能收下,神君还是好生放着留个念想吧。”我摆手连连推辞道。
上尧君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绣鞋,眸间百转千回,渐扯出丝苦笑,似悲似叹的像是问自己,“故人都不在了,又何来的念想?”
看他睹物思人,神情如此之落寞,可见一斑那逝去的故人定是与他情意深厚的紧,只可惜天妒红颜,竟早早仙逝了,着实令人无比扼腕叹息。
我直愣愣的立在原地,踟蹰过来,踟蹰过去,不知该如何宽慰,更不知要不要受这个礼。
“拿去吧。”上尧君抬眸淡淡看向我,身后那萧索的长影被迷离烛火舞得漂泊如萍。
我哑然几声干笑,思来想去,终层层深入的窥到了些好借口,忙力气不足的抹几抹甚乖巧的脸,“咳咳,我的脚自小长得大,这绣鞋观来如此小巧,小仙觉得委实不是很合脚,就不收了吧。”
上尧君挑眸一瞅我,阴晴不定的轻蹙下眉头,旋即垂首一摊手掌,以掌为尺,有意度量了下绣鞋的尺寸,正好不大不小恰到腕节处。
“不小,你的脚就是这般大。”他复抬起眸云淡风轻的看着我。
我低头有些慌乱的速瞥了一眼裙下被冻得有些青紫的双脚,脸上几丝灼烫漫漫晕开,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闻言一愣,脸上一阵层迭聚拢的暗意,阖几阖唇,目光终有些闪烁的抛至别处,几经犹豫,才有些不自然道:“方,方才在月牙湖偶然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