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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一个空白的傻子,不会呼吸,不会心跳,濒临干枯,奄奄一息,只能别无他法的等待着上天来抽走我此生所有的依赖。
从此独剩我一人。
“七舞。”他轻声唤我,似乎唤了许多许多声,又似乎只唤了一声,我近乎于听不见。
他将要带走存活于世间的所有声音,所有风景,却偏偏带不走我。
“你还有阿灼陪你。”
我抬起眼,泪眼迷离外的万象众生,仿佛都镌刻着他的影子,难以触碰。
“我不要阿灼,我不要凤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只要他!”我沉沉的嘶吼,眼眶里翻过一层层泪浪。
我抱着他的身子,半刻也没有松一松。扬目外是无拘无束的万丈云澜,垂首处是摈弃苦海的水远高山,只有在这里,才没有人认识我们,他才不是该以苍生为重的上尧仙尊,我才不是要扛起丹凤山的凤族王姬。只有在人烟荒凉的地方,我们才能平平凡凡过自己的日子,没有情海爱恨,没有生死离别,没有天下责任,只有彼此,只有默默相依的岁月,无言绽放的花树,寂静岁月的草木。
我望着云端下,一心只想摆脱,抱着他便要跳下界。
后颈被谁巧力一敲,我只觉眼前天地颠倒,便昏了过去。
在床上的这几日,我过得天昏地暗,一会像是在梦里,一会又像是在现实,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醒醒睡睡,张着口却喊不出半个字。
三天后的下半晌,我的神智渐渐清醒了起来。暖儿一直近身照顾我,遂按住我躁动不安的身子,道:“王姬不要担心,上尧君早在两天前就已经醒转,这会子受旨去了天宫,应该马上就能回来。王姬安心等着吧。
我握着她的手,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枕上,悲伤凝聚,不知怎诉。
她福下身,轻轻为我拭泪,眼眶里红红的,“王姬,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三天来每每睁眼醒来,都只是不住的流眼泪。“
第二百五十三章:这个女人虽可恨,更可悲()
“暖儿,人家常说,前世因今生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我妄想和上尧君白头偕老,才遭了报应吗?”我自问这辈子尚过得通透旷达,可如今那么多的大道理摆在我面前,我还是执迷的一塌糊涂。
暖儿一脸迷惘,却还是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安慰我,“不会的,不会的,王姬肯定会和上尧君白头偕老的,一定会的。”
上世,上尧君按照我的嘱托抽出了暖儿的一部分记忆,我知道暖儿是没有关于凤七舞的具体记忆的,她记不起凤七舞所受的苦难,只能记得她曾有过一个万分疼她的姐姐。
她自然不懂我的苦痛。
前尘往事,已经尘埃散尽。也只有我这样苦命的人,才会被逼着悉数记起。
暖儿以绢子拭着我眼下的泪,见我不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王姬别哭了,你这样哭下去,身子怎么能受得了?你若是再哭,暖儿就在此长跪不起,陪你一起哭。”
我望着帐顶上繁复华丽的缠枝花纹,抹了一把泪。
“我也不想哭,可我如今走的是条没有回头路的绝路,但凡有转机,有解决办法,我也不会懦弱至此。”
暖儿爬行到我床前,“仙姬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是神魔大战吗?”
我摇了摇头。
转瞬眼泪砸得更急。
门外仙厮通传,说是有位戴着面具,长着一袭银发的男子求见。
我到的时候,他正倚坐在长亭尽头,余晖温婉多情,将那缕飘飞的银发映得根根分明。
我一步步走过去,长亭长,别离经年。紫栖宫那些平淡且欢乐的日子纷至沓来,提壶买醉,花下谈心,一桩桩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简单,又那么奢侈。
可凤七舞死了,未离也已经死了。我所怀念的日子,也是死的。
我停在他面前,默默不语。
他轻快一笑,拿了地上的酒罐扔给我,我接在手里,觉得罐子里像是被填满了往事,沉甸甸。
他拍了拍对面的空位,示意我坐下。
我依着坐下。
他摇着头苦笑了声,捧出怀里的酒壶,酣畅灌了一口,后碰了碰我手里的酒罐,清脆一响,落在斜阳清风里。
“这么久过去了,你是戒了酒么?”他自顾几声大笑,扬起酒罐,眯着眼睛痴痴的看,似醒似醉的低声自语,“酒可是个好东西,只要你不弃,多远的岁月,它都会陪着你。”
我心里疼疼冷冷的,拆开酒封,猛然灌了一口,像是这样能浇去攀附在我五脏六腑内的痛楚。
他闲闲倚柱子,望着我,大笑了几声,笑声张扬孤傲,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当年身处在紫栖宫的未离,日日与我吵嘴的未离。
我不由自主的附和着他的笑声,也发自内心的笑着。
他凝望着我,半脸的面具精致冰冷,在日晖中跳动着摄人的金光。那双红透的眸子一如那年蔓延千里的红莲业火,汹汹烈烈,烧毁了他的寸心,烧丢了我的孩子,烧死了我的母亲。
我垂下头,不忍再看,不敢再看。
“谢谢你,救了我和上尧君。”
“这比起我欠你的,实在是微不足道。”他低低叹了声气。
“那,之前那么多次,你不是一直想我置我于死地,为寸心报仇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迫切想要知道答案,迫切的想要证实在多变的时光中,其实有些情谊还是完好如初。
他痛饮一口酒,神思飘渺。
“在昆仑山下,若不是我下不了狠心,你以为你会那么轻易的被青霄救走吗?魔族暗狱里,你以为你会那么简单的救出重涧皇子,在玄晶棺那里,你自动送上门来,你以为寸心能那么容易就放过你?我虽堕落成魔,但并非无血无肉,无情无义,当初的那些日子,实在是难以泯灭。”他说着低低苦笑了声,像是自嘲多情。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感动且苍凉,“你跟我讲一讲那天寸心跳进红莲业火之后的故事吧。”
“寸心所带怨念极深,她腹中那个孩子又生来带着极纯极善的佛性,红莲业火本就是佛家神物,这火能烧死寸心,却烧不死那个孩子,索性得那个孩子庇佑,她虽被烧毁了下半张脸,所幸是保住了性命。只是红莲业火太过强大,竟逼散了那么孩子的佛性,所以她们便一同跌进了魔道。”
温风徐徐,他的话在我面前铺展开来。我仿佛能看到那天的场景,看到我的阿灼是怎样去经受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
“然后呢,你怎么会重生在魔族里?”
他长吸一口空气,有些怆然的缓缓吐出,神情无奈又痛苦,“可能上天还觉得我所受的苦不够多,还想继续留我在这苦海里徘徊。寸心的整颗心脏都是我的,红莲业火燎死了她的心,烧出了我在心底积聚了万年的执念痴心,所谓一念成魔,痴心必苦,说得大概就是我这样。”
“所以如今的你和寸心,都是没有心的?”我觉得难以置信。
他点了点头,“天族人堕入魔道中,本身尽毁,你所看到的重生,只是曾经一份死都不愿放手的执念,待到他日执念散去,我自会烟消云散。”
分明是生死悲欢,逼仄阴沉,他却如立旷野千里,远目极尽,皆是旷达轻松。
我饮了口酒,只觉满嘴苦味,但偏偏只有这样,我似乎才能暂且忽略心里的味道。
“寸心的执念是师父,若是师父死,她便死,我的执念是寸心,她若死,我便死。”他幽幽望着我,看似轻快,实则格外沉重,难以捉摸。
“魔王究竟对寸心做了什么?连你也无法救治。”我不自觉攥紧了手。
他正凝望着我的眼神由深转浅,缓缓地退出,离开,错开我的脸。
“魔王偶然得知了师父当年发下的毒誓,为了对付师父,就撕下了寸心的脸。这么多年来寸心百费心思的去修复那张被烧毁的脸,魔王以为没了那张脸,寸心便会生不如死,渐渐失去生的希望。可魔王的做法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不知道当年往事,也不知道其实寸心早就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她的躯体只是一种执念,师父的毒誓已经没了作用。”
“怎么可能?天族毒誓一旦出口,无可挽回。就算是寸心早就在那场大火中死了,上尧君怎么会未受到一点波及?”我虽惊讶难信,但心里却隐隐窜出了些希望之火。
或许,这只是一场乌龙,上尧君是上古神仙,怎么会草草就丧了命。
“你有所不知,天族毒誓甚厉,但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破解之法。就是让受誓之人主动毁誓。这种方法代价颇重,几乎无人可用。端仁长公主早就仙逝,自是不能亲自毁誓,只能由最为亲近之人代替。所以当年寸心爬进她母亲的坟墓里,用打神鞭在她母亲的尸骨上鞭笞了一百一十八下。这代价,就是若打在活人的身上,活人便会魂飞魄散,若打在死人的身上,死人便会挫骨扬灰。”他顿了顿,勾着笑,却满面难受,“她说,她要带着上尧君的孩子去死,要让上尧君无生无灭的活着,只有这样,才能记恨她永生永世,记住她永生永世。”
这个痴心的女子虽可恨,更可怜。
“那魔王说上尧君会命不久矣,这就不是真的了?”我几欲哭笑。
“魔王的话是真的。”他望着我,眼睛里飘过不忍的怜惜。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嗓音暗沉,“不可能!”
第二百五十四章:时光都慢了下来()
“三天前我送你与师父回凤宫的时候,曾偷偷诊了一下师父的脉象,看似强劲有力,实则内里虚薄,三魂七魄也隐隐有移位的现象。这对神仙来说,是大忌。”
“怎么会这样,他的毒誓不是已经没有作用了吗?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将他的衣裳拽得更紧,仿佛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握住一线希望。
他垂首望了眼我攥嵌进他衣裳褶皱里的手,再抬眼眉头皱的越发沟壑纵横,“我曾听寸心说过,上世你在天沉池里丧了命,师父拨去了一半法力去护你的精魂,后来你借凤后腹中石胎重生,不料凤后也被那场红莲业火烧死了。师父万念俱灰,又生怕失去一半法力后消噬掉的那段记忆是关于你的,就用骨刀将你的模样刻在了魂魄之上,以身携带。”
我急迫的待着后文,前世波浪更迭,在我心里一阵阵的掀起滔天巨浪。
“上古神祇天生地养,除非自灭,要么就无生无灭。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与师父一脉相承,相荣相枯。但除了你,你已不是他的身外之物,你生长在他的魂魄里。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一种可能。”
“我?”我指着自己,心绪纠缠。
未离点了点头,“你们如今魂魄相依,他现在所受的痛苦本该是属于你的,只不过他不愿意让你承受,才一力承担了。”
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时平息,四方皆静,只有一声声细微的心跳砸在耳边,生疼生疼的。
我扔了手中酒罐,站起身,发了疯的朝外跑去。
此时此刻,我只想见到上尧。此生此世,我都只想见到上尧。
我飞快的跑,仿佛这样才能追上光阴给我们留下的短暂相守。
身子一歪,一双大手将我一捞,我双肘已靠上一块坚实的胸膛。
我恍然抬头,迷离泪眼外,是那一方如雪寂寞,如山巍峨的眼。
我猛地抱住他,贴在他身上,不肯留一个缝隙。
他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脊背,微凉的指纹落在我的脖颈间,温柔的握着,很快便有愉悦的戏笑随着话语倾泻而下,“怎么了,才一天不见,就已经这么想我了?”
他一如嗓音沉镇,热热地顺着我的额头直吹到耳根,却恍如隔世经年的第一次重逢,我泪流满面。
“是,我就是这么想你,离开你一刻钟都不行。”我埋在他的胸膛里,不住的磨蹭,泪痕沾衣,一点点的在他衣裳边染开。
他笑了声,轻手捏了捏我的脖子,语气颇多无奈,却很开怀,“快不要在我衣裳上抹泪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堂堂一个凤族王姬,也不嫌害臊。”
我立即抬起脸,目光一瞥,正望见对面几十双直勾勾,或笑或肃的眼睛,顿觉脸红脖子烧,烫得我无地自容。
我磕磕巴巴的笑了几声,暗中朝上尧瞪目,拧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真是丢人丢到自己家来了。
最后还是得撑着脸皮尽一尽地主之道,便笑着行了个见礼,问道:“我看各位都很面熟,应都是镇守四方的武将军,今日来丹凤山,是有何要事吗?”
众人纷纷回礼,点头称事。
“三天前九祭攻了灵界,灵界伤亡惨重。谨防万一,我就像天君请了道旨,召来了四海八荒的各位武将军,一来是商议对战事宜,一来是飞派几位将军来保护军力薄弱的丹凤山青丘等地。”上尧君道。
“那好,请诸位前去休憩,凤族老祖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今晚小女就替祖母一尽地主之谊,请各位将军吃个宴席,若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我拱手为礼。
一群人客套客套,回敬几个礼,便都由仙厮领着散去了。
临了,我又生怕自己这一个小女子难以入得了这众多资深武将的发眼,有失我凤族礼节,又令仙厮去寻了凤渊哥哥作陪。
上尧君走近我,目光似欣慰似赞扬又似苦痛自责。
“怎么了?”我问。
他缓缓吸一口气,吐出满身惆怅,浅浅笑着,抚上我的脸颊,柔柔的摩挲,“我看到你如今的成长,不再是当初那个只顾自己逍遥的小孩子,将凤族大小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觉得欣慰高兴。可我又难过自责,是我自己没有能力,去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去带你远走高飞,才让你在这如花的年纪,经受旁人不会经受的苦痛,承受旁人不敢承受的责任。”
他的眼里都是心疼,那么深,那么深,像水一样圈圈裂开。
我握住他覆在我脸边的手,故意撑开笑容,笑得明媚,“人总是要长大的嘛,我母亲已经私心给了我两万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到了凤族的危急存亡关头,我身为凤族子嗣,总得要承担起一些什么,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历练。”
他扬起唇间,随我笑着,但满脸苦涩如洪。
忽然,他捂住胸口,面色惨白,自袖中取出一个帕子紧紧捂在唇上,闷声咳嗽起来。
我搀住他,未离的话像魔咒一般,一遍遍的回响在耳畔。
他的身子抖动着,又极力压制着,云淡风轻的神情微微碎裂,一丝丝痛苦渗入他皱起的眉心间。
我咬着下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流出泪。
慢慢地,他的呼吸趋向平稳,不着痕迹的将牢握在手心里的帕子收入袖中,回头笑浅,拉过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跟着他走,一步一步,踏在日影斜阳里,风送落花香,时光都慢了下来。
我摊开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滴殷红的血,已在掌纹里参差不齐的渗开,像痣像花,像缄默无言的相守。
可我知道也许再没有相守白头了。
这滴血正是从那方绢子上落进我手里的,默默的坠落,就像他的生命一样。
晖光渐暮,浮在我的脸上,跌进我的眼里。他的背影在碎金的光芒中,温柔而又遥远的笼罩着。他牵着我的手,泪在眼里成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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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久居沉寂的丹凤山,因为一场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