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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那怀疑戒备的眼神,吕先生改口说:
“你别误会,先到我那里看看。”
看他那坦然的神情,金香珍放心不少,牵着秉晟跟着吕先生走出了寺院。
离麓山寺不远的一个向阳的小山坳里,有几间农舍影映在丛丛斑竹之中,由此即可见主人不俗。吕海领着她向竹丛走去。
原来这汉子姓吕,字广平,单名个海字,祖居长安,家境甚好,自幼饱读诗书,且习得一身好武艺。父母原指望他在乱世之时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不期这吕海,却淡泊名利,不思进取,父母辞世后,经长途跋涉,选择了在岳麓下山隐居,家业全留给了兄长。妻子与他志同道合,夫唱妇随地在这里过着恬淡的生活。他们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也已弱冠,未成家,现在正外出远游历练。
吕海领着金香珍来到农舍前小坪里,一湾山溪缓缓流过,水声潺潺,十分动听。
迎出来的是一位丰润的妇人,农家衣着里有着脱俗的气质。金香珍又放心了许多。
进到农舍,堂屋右边依次是厨房和杂屋。堂屋左边依次是两间卧室,卧室进去还有一间书房,书房中间是张很大的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架上的书有些乱,但数量不少,立柱上还挂着剑、古琴和箫。
农舍里竟有书斋,金香珍完全放下了心。
参观完农舍,堂屋里分主宾坐下,吕夫人早已泡好香茶。
吕海简要地向夫人介绍了金香珍母子的不幸遭遇,吕夫人深为同情,表示欢迎。
吕海和夫人腾出与农舍打横的两间屋子,安排金香珍母子住下。
屋里床铺被褥、实用杂具都有,明显地这里是做客房用的。
厨房搬到了学校里,因为天气好,大家在外面吃饭。
一个长工说:“这里比园子里好,在园子里吃饭,有时一阵风过来,那股臭味正好送到你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另一个说:“那当然好罗,一边吃饭一边有美人看。”
说得金不好意思,连忙进到厨房里去。
一个学童看见金进去了,高声说:“金阿姨,求你明天搞点火焙鱼吃好卟,我好想吃火焙鱼了。”
金在里面回答:“好的,明天中午青辣椒闷火焙鱼。”
吕海邀集在寺庙里干活的那些人,就地取材,帮金香珍母子盖了房子。
金做好饭菜,金叫大家吃饭:“请吃饭啦,耽误各位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一个长工说:“小金姐的饭菜香,我们要留住小金姐,当然要帮你盖房子罗。”
金:“谢谢大家,我长期给大家做饭,想吃什么尽管说。”
秉晟母子真的安定下来了。
秋高气爽。麓山寺练功场上,悟灵大和尚正在指导众僧习武。吕海领秉晟走了过来。
吕:“快来见过悟灵大师。”
秉晟上前一掬恭:“学生见过悟灵大和尚。”
悟灵大师仔细打量过秉晟后说:“果然不错,是个好孩子。老纳虽说久不收徒,但跟这孩子有缘,就收作关门弟子吧。”
秉晟机伶,立马拜在大师膝下:“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秉晟叩头了三个响头。
吕:“这大礼之事——”
悟灵:“吕先生今天怎么俗气啦!这不就行过大礼了吗?”
悟灵托起秉晟,摸着他的头说:“秋收冬藏,今冬你好好地梳理一下学过的东西,明年开春,为师从头开始,教你习武。”
秉晟再次拜过大和尚。
秉晟母子在这里一住就是一十二年。
这十二年,吕海教他读书习字,也教他武功,出外访友也带他同行。但是吕海就是不肯收他为徒,也不肯认他做义子,秉晟只好称他为老师。
武功上秉晟得到悟灵大师真传,只是没有与人交过手,他自己都不知道已是高手。
十二年,秉晟从一个随母亲流浪的儿童,成长为文武双全的英俊青年。
17 贵人()
晚秋时节,金牵着五岁的秉晟来到岳阳磁溪口码头。
前面是浩瀚的长江,即使是这样一尘不染的时节,对岸的景色依然模糊依稀,从那边过来的人都已穿着夹衣。
看着众人上船,秉晟问道:“娘,我们上船吗?”
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别人上船。
金犹豫了好久以后说:“我们不过去了,那边已经天凉了,娘怕你水土不服。”
小秉晟:“娘,什么叫水土不服?”
金:“水土不服就是不习惯气候和水土,容易生病。”
金牵着秉晟折转往东走。
寒冬腊月,北风呼号,大雪飘飘,残败的小庙不堪风雪,两人面前的火堆时明时灭。金把秉晟紧紧地搂在怀里,秉晟仰起头问道:
“娘,我们还要走多久?”
金搂得更紧说:“娘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了吧,过年你就六岁了,该上学了,总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秉晟:“安顿下来我就去读书,我要学好本领,不让娘这么辛苦。”
金搂着他靠着神龛,大大的眼里满含泪水。
早上,他们刚出庙门,不知哪里来只恶狗扑向秉晟。
金不知哪里来的神威,飞起一脚把狗踢得一滚,狗“旺”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金摸着秉晟的头说:“秉晟不怕!儿子不怕!”
秉晟望着娘说:“娘。我是不怕,正准备踢它,可是娘比我快些。”
金抱起儿子打转转,两母子都笑了起来。
金放下儿子,正要上路。
小秉晟:“娘,我们是不是到庙里去找根棍子?那样就不怕狗了。”
金突然记起了“抓周”时,秉晟坐在地上啃碗的情节,坚决地说:
“不!我们不是叫花子!”
春暖花开,艳阳高照,金牵着秉晟在山路上走着,秉晟已是一个六岁的童子。
他们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山峦横列,溪水长流,环境幽美,景色宜人。再前走不远,一座院墙里撑出一株高大无比的古柏,枝叶苍劲,气派非凡。围墙里是一座的寺庙。走到门首,一块匾额上斗大的隶书写着的是《麓山寺》。
《麓山寺》下面有几间破败的房子,其中一间有十来个孩子在读书,像是一间学校。
秉晟一看见孩子读书,松开娘的手跑了过去。
香珍下坡以后,看见一株大樟树下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岳麓学堂》四个大字。
学生正好下课。金香珍走过去向先生行了个礼,开门见山地说:“先生,我想在这里找点活干,混一段时间吃住,您看行吗?”
这位先生四十多岁,农家穿着,要不是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还真不像一个先生。
那先生见这个青年眉目清秀,心里自就喜欢,便努了努嘴问道:
“那个小孩是谁?”
金香珍:“那是我弟弟,我带他出来投亲,一时间又找不到,现在没有地方可去,想麻烦您在这里找些活干,混一段日子饭吃。”
那先生看那孩子,虽然清瘦,却也灵活。便说:
“你能做饭吗?这里正差个做饭的。”
金喜出望外:“能,我做过饭的。”
先生:“那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先要跟管事和尚说一声。”
那先生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高兴地说:
“没有问题,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先生领着金香珍和秉晟走进《麓山寺》围墙的小门,这里是个很大的菜园和果园。有几个人散落地在干着活儿。
他们来到围墙边的一排小房子前,先生指着档头的两间房子说:
“你们兄弟暂且住在这里,里面有些简单的家具,先住下来再说,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做活儿?”金香珍又施一礼问道。
“做活不急,现在做饭的人还要过一两天才走,你们先安顿下来再说,厨房就在那头,等一下你们就可以去吃午饭。”
不久以后,那先生又提来一个篮子,里面都是些日常要用的东西。
午饭以后,金第一件事就是送秉晟去读书。
先生不在。金向学童们问道:“请问,你们的先生呢?”
一个学童说:“中午先生要午觉,下午一般是自习,先生不一定来,来了我们就可以向他问问题。”
金向学童们说:“我是送这个小弟弟来读书的,你们欢迎他吗?”学童们七嘴八舌:
“欢迎,欢迎,”
“正好,加上小弟弟我们就有十个人了。”
金把秉晟交给了学童们,并拜托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帮忙照顾。
秉晟一下子就融入到学童中间。
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先打扫好卫生,接着就整理床铺、用具,还特别布置好一个光线较好的角落,专给秉晟读书之用。
她仰面躺在床上,想着过去,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厨房就在小排房的另一头,六七个长工和十个学童正在吃饭。
一个长工说:“今天的饭菜都好吃,比以前强多了。”
其它长工附和着。
一个年纪稍大的学童说:“这位哥哥做的饭菜比那个爷爷做的好吃多了,我今天好像总是吃不饱似的。”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金香珍看着大家满意的样子,满心高兴,自言自语地说:
“暂时住下来是没有问题的了,下一步怎么走呢?”
“咳,想那么多做什么?走一步是一步,看看再说吧。”
这一日吃过午饭,那先生把金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直截了当地对她说: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能否直言相告?”
金香珍愣了一下回答说:
“吕伯请讲。”她只知道他姓吕。
“我们看你平日照顾你的弟弟,不像是兄长对小弟,倒像是母亲疼儿子。”吕伯好一招杀手锏。
金香珍惊出一身冷汗,平日里够小心的了,还是被人看破。
她以沉默作出了承认的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寺院里不适合女人居住,穿帮了,对大家都不好。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吕伯说得客气、直接。
金香珍双泪直流,五六年的委曲,五六年的艰辛,一下子涌上心头,她顾不得许多,索性坐下来嚎淘大哭。
吕先生望着她,静静地等着。
也不知哭了多久,金香珍哭够了,渐渐地平静下来。这种平静,不是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种平静,是放下包袱的平静,是如释重负的平静。她慢条斯理地擦干眼泪,从从容容地整理好衣着,平静地望着吕先生,像是等他对自己作出什么发落。
吕先生望着他,还是静静地等着。
19 红叶()
春暖花开,吕海和秉晟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秉晟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
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人来拜访吕海。
接待甚是随意,就在禾堂坪里,一张小方桌,几把农家木靠椅。
十分精致的茶具和几碟精美的点心、果脯,特别是小桌上一盆灿烂的山茶,显示出来客的尊贵。
来人是便服造访的吏部尚书倪匡正。
倪匡正望着站在吕海身边的秉晟说:“三年不见,这小子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秉晟施礼微笑。
吕海望了一下秉晟说:“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小子这几年进步很大。”
倪尚书立即接口说:“我可跟你说,朝庭正是用人之际,须要大批人才,明年是大比之年,你可不许要求他和你一样,终老山林,不为国家出力!”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的,小子要真有出息,还得倪大人多加提点,吕海这就拜托大人了。”吕海就势向倪尚书一揖,笑着说。
“好个吕海,见杆子就上,哪里还有世外高人的影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真才实学,老夫手里是不会漏过的。下官还要代表朝庭,感谢你吕山人总算为国家做了一件好事。”倪尚书开始说得轻松,后面却很认真。
两人哈哈大笑,带得吕夫人、金香珍和秉晟也笑了起来。
时逢甲子,季在仲秋,前往岳麓山登高赏景者络绎不绝。吕海住处上边不远的山坳里有一大片枫叶林,这时正红得似火,看过红叶即可登山,大多数游人就是冲着这红叶来的。
金香珍和吕夫人坐在禾堂坪里的树荫下,纳着针线,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杯,桌旁边零落地有几张矮靠椅,是为游人歇脚准备的。吕海不愿与这些人罗嗦,带着秉晟早出晚归。
游人中不乏官宦之家。金香珍看着这些人,衣着华丽,情态悠闲,前呼后拥,好不气派。想起当年在刘府,想起刘老太爷在临终前的吟咏,想起秉晟在刚刚过去的秋试中的骄人成绩,便不紧不慢地问吕夫人:
“吕师母,明年春闱要不要让秉晟去试试?”
吕夫人说:“既然闯过了乡贡,而且还是解元,当然不能误了礼闱,我相信这孩子会有出息。”
“我看这孩子好像不大用功做这个事儿的准备。”金香珍有些担心的说。
“用功不用功也不在乎一日两日,学问之事靠的是平日积累,更要靠心领神会,融汇贯通,秉晟这孩子聪明好学,心里化子,有我们老爷指点,你还担心什么?”吕夫人充满自信。
“那到也是,不知秉晟这孩子前世修的什么福,偏偏就遇上了吕老师、吕师母。”金香珍喜在眉头笑在心头。
“这就是缘分。其实吕刘两姓结怨甚深,吕氏祖先有训:吕刘两姓,世代不相往来。我们老爷可好,对秉晟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你看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吕夫人说得很平静。
金香珍听此一说,大吃一惊,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十二年以来的种种事情,竟没有一点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她生怕吕夫人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立即笑着说道:
“那真的是缘分,天下这么大,我们母子就独独逃到了吕夫人这里,真是老天有眼。”
以吕夫人的精明,哪里又会察觉不出金香珍的反应和波动,她还是平静地说:
“我也问过我们老爷,既然吕刘两姓素有宿怨,为什么你又那样尽心尽力地栽培秉晟?你猜他怎么说?”
“我不知道。”金香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老爷说,秉晟是个可以造就之才,他两三岁就逃了出来,哪里会知道这些情结,这样的事情,以你在刘家的时间,你也是不会知道的。”
“我确实不知道。”金香珍说。
“我也问过我们老爷,秉晟长大以后总会知道的吧,那时会怎么样呢?你猜他怎么说?”吕夫人又是一问。
“我不知道。”金香珍说。
“吕刘结怨已多少代,算都算不清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为甚么非要永远传下去不可?秉晟以后怎么想,就让他去体会我的深意吧。”吕夫人仍然是平平静静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金香珍把白天的谈话告诉儿子,儿子只是听着,没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