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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伦摇摇头道:“你不该这么对她,还是请她进来的好。”
说罢,他随即过去,把窗户又打开,却发觉到那个化名马奇的冯元也来了,正与史大娘在门前说话,二人不时地向这边望着,显然与自己有关。
既不便出声招呼,谈伦只得又回身坐下来。
朱蕊见他并没有招呼史大娘进来,甚是高兴地道:“你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我会那么高兴?那是因为看见了你,所以今天我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
谈伦不禁呆了一呆,他心里原本还希冀着对方的病因,并非因己而起,现在经对方自己说出,自是证实无误,内心越是自疚不已。
“姑娘!也许你是不应该来这里……”
“为什么?”朱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你的病!”谈伦道:“也许你的病是不能受任何情绪上的干扰,难道这里的主人没有告诉你?”
朱蕊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是巴轩主告诉你的么?”
谈伦这才知道巴壶公并没有把对方的病情告诉她,也许是便于治疗,果真如此,自己也就不便透露。
“没有!”他立时改口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朱蕊这才又笑了。
“你可别吓我!”她转动着那一双黑亮的眼睛道:“你猜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
谈伦几乎不敢再看她一眼,一想到眼前她的快乐,很可能转瞬之间,即形成了对方的病因,内心便不禁忐忑难安,而且兴起了罪恶之感。
“你怎么了?”朱蕊道:“你觉着不舒服么?还是……”
谈伦摇摇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
朱蕊一笑道:“你真的要知道?”
谈伦点点头,不禁为对方一片纯情所吸引。
“那是因为……我想到了我自己的哥哥……”
说着她脸上情不自禁地兴起了一种落寞。
谈伦不由得暗吃一惊,倒还不知道建文皇帝还有一位太子,却是前所未闻。
只是接下来的话,才使他明白了一切,
“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朱蕊失神地笑着:“那时候我还小得很……我在想,如果我哥哥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轻轻叹息着,她暸起的眼波,无限爱惜地向谈伦注视着,下意识里,就像是忽然看见了那位已经去世了的哥哥。
梦境有“甜”有“苦”,现实却是不容取代。
毕竟那已是很久以前,早已消失的事了。
一霎间,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哀伤着过去,却对目前的邂逅,弃满了喜悦,渐渐地化悲这喜,绽开了笑靥。
“如果我哥哥还活着,他也一定跟你一样高,一样的俊……”
她眨动着眼睛:“唉!真希望你是我哥哥,那该有多好!”
虽然语出无邪,却是真挚的,谈伦一时深为感动。
看着她天真、不沾世俗的脸,一霎间,他只觉得感情升华了,仿佛自己变得十分渺少。
面前的这个姑娘,却有似迎风打朵的蓓蕾,一经开放,必当光彩夺目,万紫千红,前途之灿烂,该是无可限量……果真能为她尽上一份心力,即使丧失了生命,也似乎微不足道。
然而,谈伦心里所想的,却是如何回避她一一虽然他想着那完全是为了她好,可是眼看着一个快乐的人,忽然变得不快乐了,毕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一霎间,谈伦几乎动摇了。
“伦哥哥,你在想什么?”朱蕊怪认真的样子:“不对……你看起来好像病了?”
“我是病了……”谈伦呐呐地道:“姑娘,你莫非还不知道,我这个病只宜独自静养,却不允许外人打扰,所以,你……以后不应该再来了!”
他几乎不敢再注视对方的脸,随即深深地垂下了头。
朱蕊没有说话。
谈伦却没有勇气多看她一眼,他鼓足了勇气,继续道:“我也知道你的病……为你为我,姑娘你都不应该再来这里……你可知道?”
耳边上,仿佛听见朱蕊沉重的呼吸声,她也哭了,扑扑簌簌像是在流泪。
“你……说的是真的?”
谈伦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缓缓抬起头来,才发觉到对方花容骤变,满是泪痕的脸,心里动了一动,不禁有些后悔。
对方既然是罹患的“七情幼症”.应属对一切感情的过度干扰皆为不宜,自己心存救人,所谓“矫枉过正”,其实变成了“害人”,岂非大大地违背了初衷本意?
一念之兴。不禁大吃一惊,正思补救,其势已是不及,眼看着朱蕊那张脸,霎时间变得雪样的白,热泪再一次地涌出.恍惚里又像是着了病因。
“姑娘你怎么了?”谈论前进了一步。
朱蕊只是痴痴地看着他。
“我……走了……我走……了!”
恍惚着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跌坐下来。
谈伦之沉痛可想而知,上前几步,搀起了她,扶她在椅子上坐好了。
“你也不理我了……我知道……你要走了!”
她是那么地荏弱,脸上满是泪水,目光里显示着几许失望,呆滞地向谈论注视着。
显然是病态复发了。
谈伦心里难受极了,充满了歉疚不安。
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触处一片冰凉。
“你病了,都是我害了你……”
说了这句话,他再不迟疑,蓦地回身打开了窗门,向侍立室外满怀关注的史大娘、冯元宣布了这个消息。有如晴天的一声霹雳,接下来的一番惊乱,也就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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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情西风冷画屏第七章 无
“火箭侍候!”
戚大人这么吩咐了一声。一呼百诺。顿时一排燃烧着的箭矢,直发向沉沉夜色里的冷月画轩。
火箭划空而过时,像是无数条火龙升空直起,四面八方各呈弧度,交织成一天烈焰,纷纷坠落向冷月画轩正中大厅楼阁处。顷刻之间,火舌四射,烈焰流窜,眼看大火将起,一发不可收拾。
亭子里插立着无数把灯笼火把,熊熊火光把这片方寸之地渲染得如同白昼,每一个人更似无所遁形,显现在火光里。
锦衣卫指挥使戚枫居中而坐,身侧两旁陪坐的是官居副指挥的孙元、殷千里二人,再下来是职位较低的“镇抚”赖长庆、“旗总”王功、金永亮、史昆等数人。
战况似乎已持续多时。
戚枫这面,整人多势众,似乎已占了上风,却也并不尽如人意,除了戚大人与两位副座之外,下余各人,看来俱多少负伤挂彩;一旁角落里,直挺挺地躺着四具血淋淋的尸身。
戚大人正是因此而降雷霆之怒。
这个人称“戚剥皮”的锦衣卫指挥使,生得仪表堂堂,长眉细眼,鹤发童颜,一身火红锦缎箭袖紧身衣靠,映衬着四周灯光,宛若处身烈火之中。
一旁几上,横置着他轻易难得一用的兵刃——“太岁钩”,钩长三尺三寸,百炼精钢所铸,两面开刃,遍体如银。熟习内情的人可都知道,戚大人那一手“七七四十九路断魂钩”法,至今日为止,还不曾遇过敌手。
今夕何夕?戚枫似乎已经感觉到情形不大妙,颇有一用的必要了。
劈啪连声,火舌四窜,眼看着冷月画轩居中的大厅高阁燃烧起来,熊熊火光,把当前的半边天都染红了。
“哼哼……”戚枫满怀自信地冷笑着:“就算你是最狡猾的狐狸,也要把你给烧出来!”
偏过头看向副指挥使孙元道:“四周围都给我看死了,见人就杀!把人给我带过来!”
敢情他这里还有俘虏——两个人。
一个黑不溜丢的矮胖和尚,一个直眉竖眼的青衣小子,两个人俱是五花大绑,身上都带着伤。
“启禀大人,问过了,什么都不说,也用了刑,没用!”
说话的是“旗总”王功,一面用手里的刀背,狠狠地在和尚背上砸了一下,先时双方交手,大概吃过他的亏,这时自是放他不过。
那和尚正是来自归云寺至青方丈的得力手下龙尊者,一身武功颇是了得,想不到失手被擒。
青衣小子乃哑童乌雷,却与龙尊者落了个相同命运,只因他天生来的哑巴,敌人不知,却当他装聋作哑,平白吃了许多冤枉。
戚剥皮打量着这两个人,冷森森地笑着:“出家人也来蹚这个浑水?你二人听着,只要据实回答,本座网开一面,放你们回去,要是有一点虚言,哼哼……可就也用不着我费话了,你们心里有数!”
微微一顿,他睁大了眼睛道:“银铃公主藏在什么地方?嘿嘿!固然她是非现身不可,本座为息事宁人着想,却也不愿多造杀孽,和尚你说!”
龙尊者长长地宣了一声佛。
“阿弥陀佛——和尚只知吃斋念佛,什么也不知道,南无阿弥陀佛——”
说了这句话,他随即闭目不言,分明无视于眼前任何人的存在。
戚枫目光随转向哑童乌雷:“你说!”
乌雷摇摇头,面现忿色,样子更为不屑。
“这小子装聋作哑,半天了,一个字也不说。”王功在一旁忿然作色:“大人,依卑职看不如就地正法,把两颗人头给捎进去,就当是给巴老头子的见面礼吧!”
“那倒不必!”戚枫冷冷地说:“把他们两个给我吊起来,下架烈火;不大不小,给我慢慢地烧。”
王功抱拳道了声:“遵命”!立刻押着二人步出。
这当儿,只听见人声***,一阵子乱嚣,敢情冷月画轩抗不住烈火攻势,两扇紧闭着、燃有大火的高大门扉,呼啦啦敞了开来。
两名武弁在大门方敞的一霎,率先攻入,可是进得快,出来得也快:嘭嘭两声,皮球也似地竟教人给抛了出来,手劲儿特强,头上脚下,来了个倒栽葱,一个家伙就完蛋了事。
方才那一阵子乱嚣***之声,正是因此而起。
亭子里各人乍惊未已,对方大队人马已自“明火执杖”缓缓步出。
说大队人马,像似略为夸大,其实一共是男女老少僧俗七人——却是冷月画轩当今所有居住的人了,甚至于包括了“此一事件”中的主角银铃公主朱蕊与“此一事件”之外的另一病者谈伦在内。
这老少僧俗七人乍然出现,顿时使得现场各人为之一惊,每个人的目光,俱都直直地向前逼视着——随着戚枫示意的一挥手,亭子里的人全数起身步出,只有孙殷二位副指挥使连同他本人依然坐在椅子上不曾移动。
事实上官方精锐,在对方一行七人出现之始早已自两侧偎了上来,陈列出钳形的一个阵势,死死地看住了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是冷月轩主巴壶公,一袭蓝衫,背系长剑。大敌当前,再加上焚家破屋之恨,他却偏偏不显出一些儿浮躁不安,白净的脸上一派斯文,更不见一些儿忿恚怒容,一派自然,令人望之生敬。
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左右的是一个蓝衣壮叟,一个体态婀娜刚健的高大妇人。二人兵刃在手,气势昂昂。前者手持着一口光华灿烂、活动乱颤的缅刀,后者一口龙泉宝剑。正是当年内廷神武将军冯元与女官史桂枝。比较起来,他二人可没有巴轩主那般涵养,脸上愤然作色,一副随时准备拼命模样。
跟在二人后面,头戴凤冠、身披紫缎披风的长身少女,不用说正是银铃公主朱蕊了。
再后面是两个高大的和尚;一个持方便铲、一个持冰铁双拐,连同前面的冯元、史大娘,四个人事实上各占一角,紧紧把公主朱蕊看守居中。
谈伦走在最后,长衣飘飘,神色间一派潇洒,也同为首的巴壶公一般模样,看不出丝毫焦躁不安,白哲的脸上尽管温文娴雅,却难以掩饰憔悴的病容。
一行七人这般忽然地现身,就其前后贯穿排列秩序,分明是经过事先一番商榷安排。
以戚枫与两位副指挥使来说,功力俱有相当造诣,面对着对方这般阵仗,一上来却也猜它不透。
哑童乌雷与龙尊者,在王功押送之下,等待赴死,乍然看见了巴壶公一行,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哑童乌雷首先叫了一声,突地挣脱身边押解之人,直向当前巴壶公奔去。
巴壶公呆了一呆道:“不可!”
话方出口已是晚了一步,即为身后王功一刀劈下,正中后背。这一刀劲猛力重,乌雷竟是无能闪躲,咿呀一声,登时倒卧血泊,死于非命。
巴壶公等一行,目睹之下,俱都大吃一惊,无如眼前这一行走阵势,乃是巴壶公与至青方丈苦心部署,牵一发而动全局,眼前情形,俨然是以公主朱蕊为重,自不宜为哑童乌雷而分神,旁出枝节。
巴壶公目睹之下,呆了一呆,一时痛彻心肺;事发突然,简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更为惊险的场面,紧接着又自发生。
王功一刀劈死了乌雷,却没有料到身后的那个和尚。原来龙尊者乍见至青方丈一行来到,不禁生心会合,却没有料到乌雷个性过急,因以丧生,心里既怒又惊,一声喝叱,整个身子倏地飞跃当空,施了一招“云里双飞”,叭!叭!两脚,俱都踹在了王功背上。
这两脚劲猛力足,王功怎么也没有想到身后五花大绑的和尚,居然也会向自己出手,龙尊者这一双飞脚,足能力碎石碑,王功如何承受得住?当场惨呼一声,整个身子飞出丈许以外,一头扎向地面,登时闷了过去。
也就在此一霎间,亭子里官居副指挥使之一的殷千里一声叱道:“大胆!”
空中人影一闪,挟带着殷氏猝然拔起的身影,惊鸿一瞥,已自来到了龙尊者身后上空。
龙尊者虽说一身武功了得,无如除双腿尚称灵活之外,全身俱为绳索结实绑住,行动自是大受拘柬,偏偏这位殷副使,一身功夫了得,居高而下,一掌直向龙尊者当头劈落下来,其力万钧,猛锐之极。
眼看着龙尊者万难闪开,猛可里一人怒叱道:“打!”
一串飞星,起自至青和尚手上。一经出手,分七个不同部位,直向空中的殷千里全身上下包抄过去。
至青方太这一掌“沙门七宝珠”,不啻是救了龙尊者一时之急,眼看着空中的殷千里猝然一个滚翻,长帔抡处,叮咚响声里,已自把来犯的一天暗器,全数都卷落衣内。
一切事情发展得那么快,殷副使一招失势。猛可里另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同时直向着龙尊者身边攻到。
现身的二人,一个手持长剑,一个持刀,不谋而合,直向着龙尊者身上双双招呼下来。无巧不巧,却迎着了以巴壶公为首的七人前进之势。
巴壶公早已看穿了今日之势,乌雷之死,冷月画轩又遭火焚,这番仇恨,已是不能化解,心中忿恶,化为无比战志,脚下快踏三步,正自迎上了前进的龙尊者;左手前伸,以劈空掌力发出一掌,直向左面来人击去,同时右手长剑翻处,一点银芒,直向右面来人咽喉间点去。
这一霎双手发招,堪称厉害之至,来犯的二人不得不赶紧抽招换式。
左边那人先自为这股凌厉的劈空掌力,震得一连后退了三步。右面那人几乎闪身不及。吃对方长剑在臂肩间划下了半尺许长短的一道血槽,痛呼一声,踉跄着向后闪了开来。
龙尊者一时大喜,慌不迭放步前奔——满以为一脚踏入自己队列,即可保住安全,却没有料到,值此一瞬,陡然觉得,一丝尖风直袭向后脑部位,容得他觉出不妙,为时已晚,紧接着眼前一黑,噗通!直仆而坠,当场一命鸣呼。
这番情景,不啻爆出冷门,大大出乎眼前各人意料。
似乎也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巴壶公才注意到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