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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在天陷入了深思:他们整村人来到此处避世而居,是否真是比在外面快活?他们躲着外头的尘世,是自轻自贱,还是自得其乐?他此时想不明白,日后也不敢说能想得明白。
“黑木,这是谁人?从哪儿来?”忽然而来的一声问,把他吓得不轻。这一声问极为粗犷,清越中又透着黄土气息,极有张力。程在天一看,是方才那个掉进了田地里的老人,身后还站着那个唱歌的小孩儿。
那汉子道:“爹,这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程在天道:“我姓程名在天,是泸州合江县人。”那老人道:“你叫‘灾田’?这名儿可不好,田地遭了灾,收成便不好,大家伙儿也便吃不饱了。”程在天无可奈何,想说什么却又没法说出口。
那老人又道:“你说自己从什么‘禾江’来,那你所住的地方禾稻长得不错罢?”程在天“噗嗤”笑道:“正是,我们那儿的禾稻收成很好。”那老人问道:“有这里的好么?”
程在天正想要说“没有这里的好”,不远处秋雁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天儿,你在田埂上做什么?快过来,咱们要走啦。”程在天忙大声地回道:“是,师父,徒儿再和老爷爷说几句话便过去。”那汉子嘀咕道:“对面的人怎么眼熟得很?里头有三个我似乎见过几次。”
程在天对那老人道:“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这儿,此刻又要走了。”那老人道:“你毕竟远来是客。黑木,去,端给他一杯枸杞茶。”程在天见那汉子拔腿就往田埂的另一头走,心知他是要回田舍,这一来去也得数十步,忙道:“多谢老人家好意,我们实在有事在身,不能多逗留,老人家的心意晚辈领下了。”那老人道:“喝一杯茶要多久?先喝了再走也不迟。”
这时霍地一道白色的光闪过,程在天早猜到了七八分,回头一看,果然便是秋雁子。原来她见程在天拖拖拉拉,耽误了不少时候,心中有些不快,便运起轻身功夫,向这边飞来,每一次飞出,都落在田埂上,不消几次便到了程在天的身后。
那老人和汉子、小孩儿见她快如鬼魅般飞来,都是大为震惊。那老人见小孩儿目露惊恐,忙把他的双眼遮住,自言自语道:“莫非……是神仙?”秋雁子笑道:“世上哪有神仙?只有井底之蛙罢了!”一把拉过程在天,一跃一停,很快把他带回了方才的路上。程在天无力抗拒,只好大声对老人叫道:“以后再见!”
秋雁子道:“你跟这个糊涂老头子说些什么?”程在天道:“没说什么,不过闲话些家常。”吴瘦山道:“这三代人倒也挺有趣的,但有一次我们路过时用了轻功,他们见了相当害怕,此后便不敢跟我们说话,远远躲着我们。”秋雁子道:“此处离流萤门,还有多长里程?”吴瘦山道:“回禀真人,再走一百余步就到了。”秋雁子道:“那便极好。”
再往前走,只见又是一片杂草林,又有一群飞萤闪闪烁烁地发着光。但他们的感伤之情早已抒发过了,此时便不再说丧气的话,反而都尽力谈笑,想要调和气氛。就这样一路相安无事。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道木门前,门上的匾额赫然刻着“流萤门”三个草字,苍劲有力。秋雁子观其痕迹,很快便知道这是刘影生前亲自用指力刻出的。
程在天见了,喝彩道:“这草书写得当真不错,既雄浑,又潇洒,有张旭的味道,甚至还有比张旭优胜之处!”吴瘦山道:“小兄弟真是过奖了,这三个字是师父生前用指力雕刻所成,被本门奉为一绝。我们上上下下数十个弟子,都对师父他的书法钦佩之至,以为他的书法和我们的之间,乃是天壤之别。但要说他的书法超过了张旭,不免有些托大了。”秋雁子道:“那倒也未必。我素知他是个用情极深的大丈夫,用情深处,必然能胜过张旭;他又会武艺,要说到雄豪之气,更是丝毫不逊于张旭了。”
吴瘦山道:“看来真人对我师父,是推崇得很。师父生前和真人也是厚谊深交罢?”秋雁子愣了一愣,道:“不,贫道从未见过他,只是略有耳闻。我们玄门中人,既然出家做道士,便难免在山中修行,几年、数十年都未曾出过山,哪有机会去见别的人?”吴瘦山道:“真人所言极是,多亏今日真人已经出了山,才救得我们三人,免了我流萤门一场灾劫。”秋雁子淡然道:“既是他的高徒,贫道岂有不救之理。”
吴瘦山往那木门看了看,说道:“禀告真人,近因本门多有仇敌寻衅,我只好下令紧闭大门、加意戒备,便是我本人也不得放入。因此这段时日,本门上下出入,一律都用轻功。”秋雁子道:“这个无妨。”程在天道:“师父,徒儿如今方知不会轻功的坏处。”秋雁子道:“安顿好后,我便教你。”携着程在天的手,一跃便进了去。
只见那庭院中,有三四十个剑客,有男有女,全都风度翩翩,俊俏非常。一见秋雁子和程在天跃了进来,他们登时齐刷刷地拔出手中剑来,喝问道:“来者何人?”秋雁子道:“故人。”
这时,吴瘦山和张克柔、任沛霞方才跃进庭院之中。吴瘦山大声道:“全体门人听令:这位道士是前辈高人,今日还救了我们三人性命,你们快把剑收了回去,不得造次!”只见他们很快应道:“是!”便依言而行。
有个英俊后生瞧了秋雁子一眼,讥诮地道:“这位道士师父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粉嫩粉嫩的,怎么反倒成了前辈了?”秋雁子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教出了这样的徒弟,比你还要轻佻!”吴瘦山斥道:“樊敬雄,休得无礼!她就算年纪稍轻,道行也比你高多了,本门是论贤排辈,不是论资排辈,你该叫她一声前辈。”那樊敬雄不服道:“她真有什么厉害的本事么?”吴瘦山道:“她道号乃是‘秋雁子’,属‘春夏秋冬’四君子之一,你可知道?”
第51章 通穴脉(3)()
那三四十个门人听了,脸上又是惊讶,又是不信。樊敬雄道:“门主,倘若她真是那绰号‘秋雁无声’的秋雁子,那我倒真该赔个不是。”秋雁子道:“既然你是刘门主的徒弟,贫道便不怪你;我和你师父是平辈,你便乖乖地叫我一声前辈就够了。”樊敬雄见吴瘦山和秋雁子都肃穆而立,不敢不叫,说了声“前辈”。
秋雁子道:“这就对了。吴门主,贫道想和徒儿先找一处空旷的地方静养,不知可否?”吴瘦山道:“当然。”便对张克柔道:“三师妹,你亲自带他们到后院的枫树林中罢。”张克柔点头允诺,带着他们穿过内堂。程在天、秋雁子都觉得这内堂中的物事极其简陋,不过摆着几张桌椅,桌椅上几个杯碗、一张五弦琴、一副白玉做的象棋,墙上挂着几幅墨笔山水画而已。
到了后院,张克柔把后门打开,门外立时有一道道红光显现出来,虽因天色晦暗不甚明晰,却仍能看出是一大片的枫树。张克柔道:“真人,这便是枫树林,静寂无人,又显空旷。不过真人和徒弟想要再进来时,用轻功即可。”秋雁子道:“贫道明白。”张克柔等他们两个出门后,很快便把门关上了。
程在天看着这树上地下通红的枫叶,又想起杜牧的诗句,悠悠地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却又是杜樊川所写的。”秋雁子似怒非怒道:“你个书呆子!为师和你到这里来,不是吟诗作对的。”程在天道:“师父,那……那是为了什么?”秋雁子道:“我在进门前说什么来?”程在天想了好久,才想起她所说的话,回道:“师父是要教徒儿轻功。”
秋雁子笑道:“你要是还想不出,可真是该打了。”程在天道:“师父一副慈悲心肠,怎会忍心打徒儿?”秋雁子道:“莫说玩笑话啦。我如今把自身轻功传授于你,字字句句你都要听仔细。”程在天道:“是,徒儿明白。”
秋雁子便去对他仔细地教导指点,从手脚的方位次序,到正经奇经的运劲法门,不一而足。教了一阵,便问他:“你可听懂了么?”程在天道:“听懂了。”秋雁子道:“原以为这功法相当繁难,非一时一刻可以掌握,你竟能很快了然于胸,真是奇事!你试一遍给我看。”
程在天道:“是!”得意地把右脚迈出一步,头微微向前倾,便向外跃去。哪知他这一下只跃出了四五尺,便重重摔在地上,嘴角磕出了血。
秋雁子道:“再试!”程在天不敢相违,硬着头皮爬起,又如上次一样往外跃出。这次他跃出了六尺,虽没摔倒,可也没能跃出多远。
秋雁子有些愠怒,道:“你究竟听懂我的话了么?”程在天道:“徒儿……确实是听懂了,可真要跃出去时,总觉全身有一股蛮力把自己拉拽回来。”秋雁子狐疑道:“有一股力?你且盘膝坐下。”程在天甫一坐下,一只冷冰冰的手便搭上了他的手脉,就势把他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
程在天整只手一阵清凉,忙道:“师父,你这是……”秋雁子道:“号脉。”原来她听到他说“有一股力”,心下大为奇怪,猜想莫不是遇上了那桩罕见的事,便要好好探个明白。
程在天一阵惊怪,还料是出了什么异状,心头一紧,手脚便有些不自然。秋雁子道:“你莫要惊慌,一惊慌脉象便乱。”程在天道:“师父,徒儿这身上是出了什么事情么?”秋雁子道:“你且莫说话,也莫轻易动气,我要仔细参详。”程在天便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其时天色渐暗,秋雁子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唯有林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发光闪耀。程在天抬头一望,见萤火虫不多,只有十来二十个茕茕孤影在晃动,心中一酸,忽的想道:“它们虽然孤寂,总有一群伙伴相陪。我如今跟着师父跨州过县,爹爹、妈妈、哥哥都不在身旁,岂不是还不如它们了。”
秋雁子却没空去猜他心思,在他的手脉上左探右探,又灌进了些许内力,观察他的心脉起伏。
忙活了好一阵子,只见她猛地把手一收,沉着脸色道:“你这脉象一息六至,快而有力、邪热内生,瞧着像是数脉;但在运行数十息后,却又起伏不常、骤快骤慢,再过许久才像往常一样规整,如此迹象又和数脉迥异了。我如今猜测,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惰归数脉’,要是不加细察,或是乏于见识,便观察不出。”
程在天没学过诊脉的本事,只好问道:“师父,这脉象有什么不妥么?”秋雁子道:“不妥极了。你生性聪明,既然连楞伽指都能学会,学这区区轻功更应无所挂碍了,何况我的轻功入门极易。如今想来,你定然是因这种脉象的缘故,气血惰懒、一出即归,轻功身法才始终施展不开。要是不把这脉调理妥当,怕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轻功了。”
程在天道:“既是上苍所赐,不会轻功便不会罢!反正又没多大坏处。”秋雁子道:“好小子,果真是心思无邪!你这种体质虽说是天生的,但人力尚能斡旋挽回,你知道么?”程在天笑道:“要是师父出手,自然行了。”却见她秀眉一蹙,叹道:“你错了,我并没这等神通。只怕你这种怪病,当世唯有‘春光先生’一定能治好,我亲自动手,倒未必奏效。”
程在天奇道:“‘春光先生’是谁?我以前像是听过这个名号。”秋雁子道:“你仔细听好了。约莫十年前,江湖上便流传着‘四君子’的轶事风闻,都说他们是当世武林中登峰造极的大宗师,而又博施济众,堪为天下英雄之楷模。这‘四君子’,乃是‘春光无限’孙晢、‘夏虫无眠’夏语冰、‘冬雪无尘’曾平谷,以及……”忽的顿了一顿,微微一笑。程在天反应奇快,道:“师父道号叫做‘秋雁子’,莫非也是其中之一?”秋雁子笑道:“果真聪明!我的绰号便是‘秋雁无声’,虽然不才,可也忝居其中了。”程在天道:“原来他们三个是和师父相提并论的人物,想来也是德隆望重的高人前辈了。”
秋雁子道:“不错。为师的本领实是其中最低微的,而其中武艺最高者,便是这‘春光先生’孙晢。他有着一身通天之能,却从不以此自夸,更不好杀伤人命,专务扶危救难,不知接济了多少穷苦百姓,也不知救活了多少身患绝症的人。就连他平生最得意的绝技‘回春手’,也是用于舒筋活络、养气活血,只能救人不能杀人。我曾向他请教这‘回春手’的秘奥,他便把这功夫毫无保留地授给了我。可惜这‘回春手’深奥之极,我也只是学得一些皮毛。”程在天道:“这‘春光先生’真是个大善人。师父自然也是。”秋雁子道:“你这张嘴真巧!为师如今便用这功夫来为你调理心脉,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损害。”
程在天点头称是,很快便看到她的双手各自搭在自己左右手上,这时她的手不再冰冷,像是温水般暖,又如高处的水流一般飞速滑过手腕。程在天只觉妙不可言,恍惚间一股柔和的力道冲在手腕上,与她刚猛的纯阳内力有所不同,令他倍感舒服。刹那间,只见她又或疾或徐地在他手脉上来回游走,时而重压,时而轻点,两手同进同退,敏捷之甚,更无半分忙乱。
程在天随着她双手的前进、后退、轻点、重压,心脉也时快时慢、时浮时沉地运转起来。这般过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程在天脉搏渐稳,到了最后,真正是从容和缓,井然有序了。
秋雁子见初显成效,道:“如今你的脉搏一息四至、不浮不沉、柔中带刚,已然是找不出什么弊病了。但你心律不调,仍不济事。我如今再用‘回春手’,为你调节心律。”不容他分说,双手便摸到了他的心脏所在。
程在天一惊,心脏扑通地跳,秋雁子把手抽开,冷冷地道:“你慌什么?”他脸登时红了,只因天色已晚,秋雁子没有察觉。他好生休息了一阵,心律才慢慢好转了些。
秋雁子又把双手轻按在他心脏上,这回是轻柔的推拿,动作比方才还要纤细,但程在天一颗心猛地想要往上窜,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秋雁子才停下了,说道:“你不乱动,早就好了。不管怎样,如今是大功告成了。”程在天道:“这……都怪徒儿不好。”
秋雁子道:“好了,不说这些啦。你瞧如今整个天都黑了,快用轻功进去罢。要是还不会用轻功,今夜你便在这枫树林过。”月光下身影一闪,便跃进了门内。
程在天惊道:“师父!师父!”但见后院大门紧闭,再无一丝声响。那树林中传来阵阵怪声,他霍地回头一看,竟是几只硕大的老鼠。要是在白天,他倒并不惧怕,但如今四下昏暗,连萤火虫都不见了踪迹,只有淡淡的一些月光,不由得怕了起来。
那几只大老鼠咝咝拉拉地逼近,有一只竟咬在他的鞋子上。他在情急之下,猛地用力把它甩开,冲到门边纵身一跃,这次竟轻轻松松地进了门内。他又惊又喜,连连叫道:“我学会了!我学会轻功了!”
只见秋雁子走了过来,月光下欣慰地笑道:“果然是一脉通,处处通。”
第52章 剑法初成(1)()
程在天自这一跃穿墙而过后,果真是有如神助一般,很快把秋雁子教授的轻功要领尽数学会,再无一处差错或不明,只不过初学不久,施展起来未能熟练罢了。
过了三天,秋雁子对他道:“天儿,为师要去诛杀唐烈,你先在此中逛一逛,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