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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天堂,一边是地狱。
空气里还能嗅到残留的慕湮花的香气,她怔怔的望着那一棵即将死去的慕湮花树,心底陡然涌上一股悲伤的感觉,“它要死了,师傅,它死了么。”
“师傅,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小姑娘嘟着嘴望着山腰上那棵开败了的慕湮花树,有点难过,“她是不是受伤了。”
白衣胜雪的男子俊美的面孔平淡无波,“它快死了。”
“死?什么是死?”小姑娘仰头,面上带着疑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的瞧着男子,“师傅,我不想她死,我们救救她好不好。”软糯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死生自由天定,这是它的宿命。为师救不了它,也不能救它。”男子淡淡的说着,瞧着眼前的小姑娘虽似懂非懂的,那眼中的光彩却已黯淡。
幼小的她已经看见了死亡的可怖,也触碰到了他的冷漠,突然觉得山上的冷风刮进了心头,难受的紧,红润的面颊白了一分,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冷漠的人是她的师傅?
他瞧着她失落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不忍再说出一些残忍的话语,放软了声音说道,“卿儿,你喜欢慕湮花。为师今日便教你一个法术,往后你就能看见永不凋零永不败落的慕湮花。”
“师傅。”小姑娘怔怔的抬头,只见皎洁的月光下,绯色的慕湮花瓣自头顶纷纷扬扬的飘落,好似一场花雨,毫无征兆的笼罩了整座云峰。
“师傅”小姑娘唇角弯起,露出一对漂亮的梨涡,正要说些什么,那眼前的明媚的花雨突然变成了带着腥味的血水,铺天盖地的冲着她而来。
“不,不秦靖海!你该死!”小姑娘漂亮的眸子血红一片,白净的手轻轻一抚,那轮明月不见了,那一颗死去的慕湮花树也不见了,幼小的女童转眼间已经长成一名清丽的少女。
叶若脸色惨白的站在大殿之中,带着杀意的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么还没死。
明月、慕湮花树、女童是属于颜语卿的回忆,是曾经的美好,也是如今的憎恨。om
她感同身受,自然对这个疑似秦靖海的佛修生出了一股杀意来。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杀了这个人。
可是她不能。
若面前这人真是秦靖海,她连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之不得。
早在数千年前,他已渡劫,是即将成仙的顶级修仙者,是天广大陆之上的至尊。天劫过后,他要么飞升,要么渡劫失败消散于天地间即便他躲着天劫,也早该在漫长的岁月中坐化。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活生生滞留在天广大陆。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他活下来了,不知用什么手段逃过了天劫,熬过了千载岁月出现在她的面前。为此“秦靖海”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现在,他找上了她,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叶若想通了其中关键,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今日怕是无法轻易脱身了。
那佛修设下的幻境极为精妙,叶若在漫天花雨中坠入其中,好似经历了数个时辰,其实也不过片刻。
待织玥翾察觉,她已经挣脱幻境,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阿若。”织玥翾踏出一步,用力抓住她冰冷的手,揽着她肩牢牢将她护在怀里,沉声在她耳旁低语,“静心凝神,不要轻易被他左右。”
浑身冰冷的叶若落入了一个更为冰冷的怀抱,可是这个带着清幽梅香的胸膛能够给她安心的感觉,在这个人的怀里,她是安全的。
叶若舒了口气,将心底的惊惧和怨恨慢慢压了下去。
织玥翾终于愿意拿正眼去看眼前这名佛修,如墨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若大悲禅师得知梵音寺弟子竟会在此地卖身为鼎炉,定会老怀安慰。”
“道友严重了。”那人眉目温润,微微一笑,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清逸出尘,“贫僧并未作恶,亦未曾累及旁人,于梵音寺声誉并无影响。”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便把这种自卖为鼎炉的丑事推了个一干二净,这个浑身仙气的和尚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
“既然是梵音寺弟子,我也不好买了去。”叶若从织玥翾怀中探出了脑袋,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位美绝人寰的佛修,“道友好自为之罢。”
她这番见缝插针的打着退堂鼓,确实是明智的。可惜,那人早已看准了,又怎会容她轻易逃离。
白衣佛修微笑着,“你不记得我了,我却还记得你。卿儿,你看这慕湮花依旧开得绚烂”
他那玉一样莹润白净的掌心上躺着一朵绯色的慕湮花,灼灼的映入了她的眼,火红的花瓣好像永远也洗不净的血,干涸凝固在他的身上。
叶若眉心一跳,胸中被一股气堵着,竟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脸色青白,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就要发作,“秦”
“阿若。”织玥翾捂住了她的双眼,宽袖一扬,将一道剑气打了过去。
白衣佛修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一抹瘦削的身影,身体定定的立在那里,见了剑气迎面而来也不晓得躲避。
织玥翾盛怒之下打出的剑气被一片透明的壁障阻挡,并未给白衣佛修带来什么伤害。
这样的结果,他心中隐隐有所感觉,直到见了结果,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讶异,这佛修的修只怕还在朔月魔君之上。
这般的修士盯上了叶若,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他两次提及“卿儿”,以织玥翾的聪明自然猜出这人冲着颜语卿来的。
眼下还有件事未了,织玥翾也不欲同这神秘和尚多有纠缠,只道:“阿若是我的双修道侣,并非道友口中那人。道友所寻之人在上云宗。”
叶若松了口气,再次睁眼,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心中却依旧有些后怕,紧紧攥着织玥翾的那双冰冷的大手。
这白衣佛修的一举一动轻易便能挑动她的情绪,实在太过可怕。
惹不起只能躲了去,是以她对织玥翾祸水东引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
那人看着叶若依偎在织玥翾的怀里,明澈的眸子闪了闪,温润的眉眼带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干净的嗓子平静的说着,“平僧法号明伽。”
明伽?!
叶若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明伽微微一笑,无垢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怀念、欣喜,还有懊悔,复杂的叫她害怕,可是他的声音很是温柔,“卿儿,我现在是明伽,你也可以不再是‘颜语卿’。”
他果真是冲着颜语卿来的。
叶若脸色沉了下来。
秦靖海=明伽?!梵音寺的明伽。
秦靖海怎么可以是明伽。
这下麻烦大了。
世人皆知,明空与明伽,大悲禅师座下两大得力弟子。
说来也是奇怪,大悲禅师这位大能给唯二的两个徒儿所取的名号颇有些意思。首席弟子法号明空。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修习无情大道的下一任梵音寺住持方丈更应该六根清静,目不视红尘俗世。
大悲禅师给他这么一个法号,是早早便已决定了梵音寺的未来,是他对大弟子的偏爱,还是一种隐秘的告诫。世人心里多有猜测,却也不敢大胆问出来。
明空确实惊才绝艳,风华无双的相貌,无可挑剔的道法,年纪轻轻便已结婴,日后的成就不可估量。他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得天道眷顾,而那位同他齐名的小弟子明伽,素来低调,等闲不在外人面前露脸。
偏偏见过明伽的人皆赞不绝口,连连感叹,说他是了不得的良才,真真是个谪仙似的人物,如此一来世人便对其更为好奇。
明空、明伽,仅一字之差,一空又一伽,截然相反的法号,隐约道出一些别样意味来。而佛门般若只需一位,明空现世,明伽退隐,一空一伽竟维持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叶若知道有明伽这个人,也曾好奇过,却从未将其放在心上。然而,突然有了这么一天,鼎鼎大名的明伽在她的面前这般柔情的瞧着她,用着这般温柔的声音同她说话。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偏移,佛修明伽以这样一种叫人讶异的方式出现在了叶若的生命中,显然是来者不善。
叶若打了个激灵,冷冷的说道,“我名唤‘叶若’,不是你的颜语卿。”
明伽笑了笑,望着叶若的目光带着宠溺,又像是在看闹别扭的孩子,“为师我算了百年,才算得今日的重逢,卿阿若,你不欢喜吗?”
“你算的不准。”叶若话语冷硬,对着他没有好气,“颜语卿在上云宗,你要寻你的卿儿,就该去上云宗。”
叶若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发现明伽没有恶意,反而隐隐对她很是纵容,态度不由随意了起来。言辞之间少了几分生疏,竟莫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明伽这样刻意的诱导,织玥翾看在眼里,对叶若却也没有办法。
没人知道,为何梵音寺的佛修明伽会记挂着“颜语卿”,而他在记得颜语卿的同时,偏生又认错了人。
明伽依旧微笑着,“我不会算错的。”
叶若心中一滞,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又咽了回去。
是的,秦靖海前生最擅长的便是推演卜卦,从未算错过。作为上云宗的客卿长老,他依仗的便是“天命”。当年,他就是算出了同颜语卿的师徒之缘才会从凡尘带回颜语卿从小教导,只因他发现自己飞升上界的契机在她的身上。
卦象不会骗人,秦靖海不会错,那么错的是谁?!
125 妖之都()
明伽向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
他那黑如墨的发丝划过白皙的脸颊,一袭雪白的僧衣忽然被一股看不见的风吹动,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了!
他敏捷的退开一步,险险躲开疾飞而来的攻击,气刃从他身旁呼啸而过重重撞上了透明的壁障,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环视四周,竟早已不在大殿之中,琼华宴未散,此间已然是另一方时空。是“域”!是大能修士构建的域,脱离修真界独立存在的小世界。
这个域里面只有三个人。
还未来得及讶异,一大片冰雾已经携带着刺骨的寒意来到了面前,那是细如牛毛的冰针,微小得几不可见。
明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唇边那一丝笑依旧温润,玉白的手指快速掐了一个法诀,顷刻间便召出一面薄薄的光幕挡住来势汹汹的寒冰。
然而,数万枚冰针不过顿了一顿,在穿越光幕的时候擦出一阵炫目的金光,便又继续继续向着前方疾飞。
眼瞅着那大片大片的冰针就要将自己戳成一个筛子,明伽竟放下了手,唇角微扬,笑的越发温润好看了,长身而立,那一身雪白的僧衣轻轻摇曳,越发显得他庄严宝相,圣洁不可侵犯。
他的视线穿过朦胧的寒气,悠远而迷离的目光莫名有些空寂,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长廊,回溯遥远的过去。
两个相携而立的身影映入他暗沉的眸子里,女子水绿色的纱衣同男子冰蓝色的衣衫交缠,娇柔的美人依偎在男人的宽阔的怀抱里宛若一对璧人。
实在是刺眼!
明伽唇边的笑意越发浓郁了,雪白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漫天的冰针已消散无踪。
叶若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他向前又迈出了一步,“卿阿若,你既已买下了我,就别想摆脱我。”
眼睁睁看着他白如雪的身影渐渐逼近,他那清润悦耳的声音好似成了夺命的咒语。
她整个人忽的陷入一种诡异的恐慌之中:他来了!他来寻她了!他不会放过她的!
转瞬间,铺天盖地的红将她困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四面无数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她看不见了,呼吸里全是腥臭的血的气息,让她感到窒息。
她不敢动,不敢看,瘦削的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攥着,咬紧了唇。
耳畔是那人冷漠的声音,缠绕在心头,久久不散:师徒千年,好歹留你一个全尸!
好歹留你一个全尸!
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
她死了么?
她摸着自己冰凉的胳膊,心底一寸一寸变冷,她好像真的死了。
她死了,死了多久了呢?
叶若双手环着肩,慢慢睁开了眼睛,依旧是一片刺眼的红,四下里好冷,刮着一阵阵刺骨的寒风,那幽冷的风打在身上,好像钻入了骨头缝里,越发冷的厉害。
她是谁呢?
她死了多久了?这里是地狱么,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个人。
叶若咬了咬牙,裹紧身上的纱衣,下意识聚气凝出一缕灵火。
她是修士。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一名修士,可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知道有人杀了自己。
不,也许她还没死。
微弱的灵火聚起了一些热气,她的身体恢复了热度,而死人是没有温度的。
那个人为何要说留她一个全尸呢?是不是他送他来到这个地方的。
叶若抿了抿唇,极力将心头的恐慌压了下去,借着幽幽火光打量四周。
四面突然开阔了,灵火照到的地方出现一条小道,弯弯绕绕的延伸到远方的黑暗里。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小道走去。
也许走了很久,也许不过是片刻。
沿着弯曲的小道走了一段时间,远远可以看见一座山,山腰上长着一株巨大的慕湮花树,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慕湮花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好似破晓的第一道曙光。
是那里么?
可是为什么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呢。
叶若昂首看了一会,半晌,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向着那株诡异的慕湮花树走去。
然而,她踏出那一步,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藤蔓死死缠在了她的腰间,要把她往后拖拽,她惊愕的睁大了眼,极力挣扎了一下,突然整个人僵住。
只见前方的慕湮花树下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那个人白如雪的衣衫上落满血色的花瓣。
那是谁?!
她怔怔的瞧着,毫无防备的被树藤拖过了数十米,眼前的景象好似承受不住某种突来的力量,慕湮花树的枝干突然破裂,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溅落在那个人白色的衣袍上
猩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滚落落在那人苍白的面孔上,竟是一张少女的脸,秀气的眉,挺翘的鼻子,清丽而绝伦。
她以为她睡着了,可她水色的唇忽的微微勾起,好似从沉睡里醒来一般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在对着她笑,笑容明媚动人,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哀戚。
叶若踌躇着,正要开口。
那女子突然启唇,“以吾之魂,竭吾之血,诅咒你生生世世湮灭仙途!”,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刻骨的怨恨,是燃烧的仇恨的火焰,竟生生流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泪!
“啊!”叶若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忍不住发出一阵尖叫,好像受伤的小兽一般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阿若!”织玥翾紧紧的抱着她,“阿若,没事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的在她耳边说着,“没事了,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离开了么?
叶若剧烈的喘息着,恐惧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泛白的指尖紧紧的攥着他冰蓝的衣衫,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漆黑的天幕没有星子,却挂着两轮明月。是的,是两轮,一轮淡黄色的在上,另一轮血红色的在下。
这里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