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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渐渐爬起身来,气息平缓许多,我正在编草蚱蜢,坐在河边编了好多只,都顺水飘走。
一只草蚱蜢腾空而起,落在她手心,她打量片刻,又顺水飘走,沾了点河水洗净手上嘴角粘着的血污。
我在一边静默无声地看着,好像她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一般,好像她不是抓起我来使我和师父分离的人似的。
等她洗净了之后回过头,我看看水,是活水,她的毒没有害死一条鱼,才松了一口气。
女子渐渐歪过脸来瞧我:“我是病了。”
“我知道。”我矮人一头,说话也没有底气。若是一早就不回来看她,我现在就没有那么多担忧。
若不是病了,谁会闲着没事儿从空中跳下来玩儿?
何况她说她想活着,我也猜到这该是必死之症。
我虽然愚笨也痴傻,可这些事我还是明白,何况亲眼目睹了有个人死在我眼前。想起那黑衣人的打扮,我又想起林昂如来,欲言又止半晌,却没问出口,跟着女子往前走了两步。
她倚在树下歪着休息,弱柳扶风,我这样的人把她推进河里她自己都上不来似的。手臂软软地搭在一块儿石头上,我看那石头有棱有角,总觉得会硌伤她细嫩的皮肉,就凑过去把石头扔开,她咳嗽两声:“你为何不跑?”
“跑不了的。你打跑了我师父,又费尽心思带着我飞,绝不是把我扔在西辞河边叫我溜走的。这不是白干么,何况我见你也不像个开玩笑的人,哪有快死的人还开玩笑的,你也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你。”我坐在她身侧,“我只能等你死了,或者我过完了生辰,你遵守诺言放了我,我就能去找师父了。”
“为何不杀我?”
“我不杀人。”我揪了一把草撒在身前,编织着草鞋,对着自己的脚编了半晌,编出半只来,对着愈发明亮的日光看了半晌,低头揪了另一把草,不够编一只草鞋的。
“我是个世间少有的恶人,你杀了我是为民除害。”
“我又没见过,万一你不是,我杀了你,我就成了恶人了。何况人和人活得好好的,非要杀来杀去,我不明白。”我将草鞋扔开,“你好了没有?我不随意跑,你若是真要我做什么,就直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能替你做的就做了,不能做的你打死我也不会,我也不晓得生辰是做什么的,你愿说就说,不说我也不问。”
“再等会儿。”她抬起手,搭在胸口,“我发病的时候愈发多了。”
她这病是没人能治得了吗?她是能飞天遁地的人,自然有那什么仙法帮助,若是连仙法都救不了,我能做什么呢?
我沉默片时,等到肚子也饿了,便出去摘了些野果回来吃,我怕她的毒毁坏了果子,便自己藏在河边囫囵吃完了,擦擦嘴回去,她已经起身,身上又是一层薄薄的光将那些杂草和树木都隔绝在外头,也将我隔绝在外头。
突然,天色大变,黑云滚滚,怒雷骤至。电光雷鸣都轰然响起,几道撕裂天空的大闪电劈向东边,我被雷电刺得看不清楚,隐隐看到那是西辞山。
我眼前突然多了层屏障,是那女子的保护罩,将我也揽了进去,我便能用肉眼直接看那大闪电,像巨剑一般刺向西辞山,接着天降大火,往西辞山而去。
大火却没有烧开,反而汇聚到一处,直直地砍下去。闪电与火齐齐地降落,仿佛在淬炼西辞山似的。
打闪,雷鸣,狂风,怒吼,浓云,渐渐持续了半个时辰。
接着浓云散去,闪电骤然消失。火被什么人掐灭似的了无踪影,风也止息,只剩河岸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草和树证明它曾来过。
女子静静地打量片刻,按手在我肩头:“我们去西辞山。”
“西辞山怎么了?”我下意识问道。
“死人了。”女子揉揉鬓角,将我隔离出她的保护罩去,接着保护罩散开,她一身黑衣像个幽灵。
我是不知道她怎么能说得这么玄乎。不过若是那些雷鸣狂风大火都落到我身上,我也该死了,化成飞灰都不为过。但是那女子就三个字就说得包罗万象引人深思。
沉默片时,我决心不再问了,那不是我的世界,也不是我该知道的。我隐约从那遮天蔽日的大火中瞥见师父那满身的霞光似的,我隐约觉得那是一类东西,都是仙术。
师父说等我十六岁生辰就带我去天岚宗修仙。如今他率先去了——如此想着,我跟上了女子的脚步。
“天岚宗是什么地方?”
第8章 西辞山上02()
我们降落在一处焦黑的地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环顾四周,零零星星约有七八个各色衣裳的人在一边站着。
我看见林昂如一身黑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和人说这话,女子走过去时林昂如那双狐狸眼闪了又闪:“你迟到了。”
“是掌门还是——”女子先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是司典大弟子。”林昂如的目光越过女子,直直地朝我飘来,“死得连灰都不剩,掌门脸色极不好看,就回去了。”
看来方才渡劫的那个人是所谓的司典大弟子了。我却是不知道什么叫司典大弟子,便没多说什么。
林昂如侧过身,将身旁一个短须短发的中年胖男子让过前头来,对着女子道:“这位就是刘先生。”
刘先生拱拱手,对女子道:“久仰白护法倾国倾城,今日总算见着了。”
我缩缩脖子,打量刘先生。他一身青衣,双手笼在袖子中间,须发都极短,脑袋最顶空空如也,没有头发,是个秃顶,生得不高,两颊都是堆起来的肉。笑起来倒是和善,不过我不认识他,自然往后缩了缩。
“这位是?”刘先生将目光投向我。
“有劳刘先生了。”女子声音极为寡淡,好像方才吐血快死了的人不是她似的。照旧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
明明没介绍我,刘先生看我眼神却变了变,便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态,对我呵呵一笑,伸手揽过我来,就在这极为空旷的地方将我拉到身前,按着我的肩头,又捏了我的后颈,看着轻柔,却无法挣脱。
我心下不快,他也没有多碰,将我松开,我蜷在女子身后。
“成色如何?”林昂如笑,“能解我们白护法的毒吗?”
“这倒是要她成年了才能看出成色来。”
两人说话,俨然当我是块儿石头似的鉴定成色,我却不敢说话,看看女子,女子低头瞥我一眼,目光投向那刘先生:“她会死吗?”
“这说的什么话,当然会。”刘先生笑呵呵道。
我却是心惊肉跳,要我死?
可我没动,我既然不会飞,跑了也是无益。
“苏子枭会来找麻烦。”女子沉声道。
“你又不是打不过他,何况还有我们,哪怕整个天岚宗打下来,你又怕什么。”林昂如捏捏我的肩头,垂头看我,“你不怕么?”
我甩脱他的手,径自往后退了两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要取人的姓名说得理所应当,好像他要生命,别人就得自刎了将人头献上似的。
果真是一坨烂人。
我心底难得用了个恶毒的词汇,却照旧不答话。
刘先生呵呵一笑:“我们西辞山地方小,却是有些宝贝,白护法不嫌弃,可以随我来看看。”
“不必了,找个住处,我累了。”女子道。
“你连仙灵珠也不感兴趣?”林昂如笑笑,转身和刘先生走了,过来一个青衣小童,年纪和我相仿,双手合十念叨了什么,身前便浮出个图来,写着我不认识的字。
女子点头,那张图便收起来,小童径自往前带路,我们跟在后头。我心下想着我是该找个机会逃跑,还是该说服这人不要杀我。心情乱成一锅粥,可在这生死关头,脑子竟然不够用,我只好凝着一脑袋浆糊呆呆地跟着,仿佛面对生死威胁的不是我一般。
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又怕女子不答我,或者用谎话来搪塞我,使我更加迷惑。我迫切地期待师父回来,可师父在天岚宗,如何知道我当下的境况。
若是我真死了,师父定是伤心死了,他养育我十五年,我说死就死了,他定要在我坟前骂我的。不过我也不知我会不会有座坟,心下更是凄凉。
青衣小童领了我们到后山去,进了间别院,便又嘟囔片刻,将图推向女子,女子伸手接了,那图渐渐显在门上,门便缓缓开了。
“这是开门的法诀。”她解释道。
我不想知道这个。青衣小童瞥我一眼,我也瞥他,两人对峙半晌,他却红了脸,低头又念叨了什么,将自己笼在一层青光中。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的,他也不认识我,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想必不会欺哄我,可他这样子我实在无法开口,何况女子在一边盯着,我只好讷讷地缩回去。
“两位道友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屋内有铃,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只管找我。”他低头对女子一躬身,又对我行个礼,弄得我赧红了脸,他点了什么,屋内响起悦耳的铃声,叮铃铃三声,女子点头示意听见了。
“我的道号是清嵘,两位尊号是?”
“毒鹰宗白凤翎。”
我没吭声。若是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只能说是“西辞镇苏歆”,听着不大有气势,谁知道苏歆是谁啊?何况我在西辞镇也不算个人物,我平日里都是这么介绍的:“泥地里滚出来的苏家萝卜丁!”
何况我那时忧心忡忡自己的死活,也忘记了报上自己的名号。
清嵘愣了片刻,蹙眉思索道:“白——我怎么记得这名字是天岚宗——”
那女子——也就是白凤翎的脸便沉了下去:“小师兄该关心关心修真界的大事。”
她本就一身黑,平常寡淡无味的表情和那身黑衣相得益彰,如今沉下脸来,更是融为一体。
清嵘却是一点儿不会看人脸色:“天岚宗首席大弟子。”
我心里波涛汹涌翻滚片刻,这个女子是天岚宗的人?还是说她曾是天岚宗的?反目成仇?
这短短几句话又包罗万象,我又什么都听不懂了。
“如今我是毒鹰宗右护法,小师兄该换换脑子。”白凤翎轻声道,瞥我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我在原地看了清嵘片刻:“她就是那张守寡一样的脸,你不要被她吓着。”
清嵘笑道:“正是呢,谁能想到天下最嫉恶如仇的女子如今也堕入魔道了呢。”
我隐约觉得若是白凤翎听见这话会杀了他,便急忙摆摆手。他却又不知看人脸色,大喇喇地对我一拱手:“我就住后山,你怎么称呼?”
“我哪里都不是,我是村里来的变戏法的疯丫头。”我自我介绍,“我叫——”
“你进来。”白凤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我便生怕她冲清嵘吐一口血来毒死他,便急急忙忙地冲这男孩子摆摆手,冲进屋子里去。白凤翎好像没骨头一般软在榻上,眼神凉凉地瞥过来:“不当说的不要说。”
“我都快死了,没什么不当说的。”我顺口道。
白凤翎换了个姿势窝着:“若是我叫你活呢?”
“我猜正是你要治病,我大约是个什么药引子还是什么,那个刘先生说我得死,那我死了你就能活了,你说你想活,总之我们两个你死我活,我死你活,我不信你的话。”
也就因为听了刘先生的话,我对白凤翎少了些畏惧,觉得她真是个一言难尽的人。可我认识她也不过一天两天,不好下结论,只是暗自后悔在西辞河边时没有抄起石头打她去阴曹地府去。
可天下没有后悔药,我也猜想,离我的生辰还有两个月,我还有两个月可活。
第9章 西辞山上03()
我不知道白凤翎带我来西辞山做什么,我们住在一处幽静别院,各占据一间屋子。她不担心我逃跑,我也无法逃跑,我试着偷跑时却迷了路,还是清嵘在后山打水时看见了团团转的我,将我领了回来,我就绝了逃跑的念头。
她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似的,等我绝了逃跑的念头,就自由地出去,晚上回来,不知做什么,也并不带我,我也没兴趣打听,便在后山徘徊。
站在西辞山上是看不到西辞镇的,我曾经住过的那片地方渺小得不可形容。前山是西辞山上一个修真门派,后山是一片空旷的住处,再往后去,有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树林后连着一道峭壁。树林都是寻常树木,没有话本中那样神奇的果子。
我所见到的那渡劫的人死在渡劫中,那是司典大弟子。
每个门派大约除了掌门长老宗主这类七七八八的老头之外,都有些出类拔萃的弟子被安上各样的名头。
司典的是掌管术法典籍,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术法,但想此人既然能在掌门之前渡劫,想必是看过不少术法。
师父在说要我成年后去天岚宗时,谈及渡劫一事。他说,渡劫时惹动天界的审判,要看此人是否合格升仙,也就是说,渡劫的活下来,便是仙人了,活不下来,就灰飞烟灭,修炼多少年苦功都付之一炬。
我一知半解,不明白明明大家生来都奔着死去,这些渡劫的人非要死得如此惨烈,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何苦。
何况师父也说,人间有五百年没有出过仙人了,这五百年,所有天之骄子,所有苦练一世的人都在劫难中化为飞灰了。
但人们依旧削尖了脑袋往各个修真门派冲,为了那近乎不可能的长生就死得了无痕迹。我不能明白,也不多说。我和清嵘谈起此事来,他也不能明白我为何不追求长生。
怀着些苦中作乐的贱,我从清嵘处打听了些关于天岚宗的事情,不过我只挑拣了些和师父有关,也顺便听了点和白凤翎有关的事,也听了毒鹰宗的事,听了七七八八,忘了个大多数。像我听师父的教诲一般,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师父每每气得跳脚,清嵘却是看不到他教得失败,照常说得起劲,我就更忘了。
天底下有正有邪,正是天岚宗,邪是三阎门,以这两个门派为首,拉起了正邪不两立的旗帜。天岚宗是天下正派人士的净土,是宗主,众望所归,三阎门是邪道代表,振臂高呼,邪道人士便追随其后。
邪祟法术都在邪道的各个门派,大的有几个,其他小门派依附各个门派。譬如毒鹰宗是较大的用毒的门派,曾经在水源撒了一把毒,毒死了半个小门派的人,被列为邪道三当家。
天岚宗则是独树一帜,天底下最厉害的,往下才是其他各门派抗衡,却都尊天岚宗为大。因为天岚宗出过四个仙人,门中弟子虽不多,却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我记住这些已经颇为费力,脑子一团浆糊。
去天岚宗据说要许多门路才能摸着山门,若是没有仙缘,有门路也进不去。师父说叫我上天岚宗求仙时说得好像叫我去某处买个白菜似的轻巧,我心中便笃定师父是天岚宗某位重要人物。
一谈及重要人物,我脑子里又闪过了白凤翎来,白凤翎从前不就是天岚宗的么?看她现在这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所谓司狱大弟子,则是惩戒门中破戒的弟子的修道人,往往是老祖师一个最小的弟子,辈分高,年纪不大,连掌门宗主长老都要忌惮三分,譬如辟谷期偷吃,偷盗,好淫,抢夺凡人财物,违反其他门规这样的错误,就都是司狱弟子来做。”清嵘递过一把味道清苦吃下去却甜如蜜的神奇果子,白色,圆溜溜的,乍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