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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便期望师父从天而降,救我出井,再将我带到他身边,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怕是只剩这一处家乡。
想着想着,我竟呜咽起来,虽然极力忍着,却被人听见了。
“什么声音?”
我住了口,死死憋了泪,噎得喘不上气来。
突然,听到有个声音来报,声音又高又亮,是清嵘的声音:“各位前辈,掌门。白护法回院中了。”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我竖起耳朵来,听得林昂如笑道:“怎么?找她对峙对峙,看她服没服你们的狗屁仙灵珠。按她的修为,真要服下去不该早就成仙么?”
清嵘道:“白护法的院门未关锁,我见她倒在院内,又见门前石阶都是毒血,草木都枯了,各位前辈千万小心。”
不是说她好了么?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突然先前说话的那浑厚声音道:“走,我们去瞧瞧妖女。林护法不如和我们一起去。”
第20章 西辞山上14()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踏往此地。便失了再逃出去的心思。一步行差踏错,后面也无力回天。不过仔细想想我竟然一直被人扔来抛去,拎来提去,竟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我大约理解了师父叫我上天岚宗学修仙的用意。若是我也学会了御空飞行,也学得像白凤翎那般厉害,别人心里唾弃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想必就能顺遂心愿,也不必担心丢了性命,还能想去哪里便飞去哪里,不必在心底悄悄地想念师父。
在井底吊了一夜。似乎是因着洗精伐髓的功效,我自那之后极少困倦,彻夜不眠也有精神。我素常就是不安分的人,何况如今还是这么个晾腊肉似的姿势,就更是没有睡意,生生捱到了天亮。
头顶亮起来后,我还没有听到有人回来。
心里想想西辞山的掌门不会直接杀了这两个毒鹰宗的邪道子弟吧?但想想杀了白凤翎也就杀了,她病发之后孱弱得连只鸡都可以欺负她,林昂如又怎么会束手就擒?
但是那么多人,林昂如双拳难敌四手,被人打死也不意外。
我心里乱糟糟地想着谁死了谁活着对我更有益处些,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信,哪个都是骗子。
我脑中蓦地闪过了西辞镇一片光秃,在那片空空的土地上有师父收拾行李的样子。难道师父也骗我了么?
甩了头,好像就能把脑子里的想法扔出去似的。
井水幽冷刺骨,我渐渐感到双腿麻木没有知觉,想必是我砸碎白凤翎的一条腿的报应,竭力地蜷着,最终没了力气,我任凭自己的双脚被慢慢上升的井水打湿。
等等,井水为什么在上升?
我弓腰低头,往井里扫了几眼,见井水比昨天的位置高了不少,一点点漫过我的脚尖,往脚面上爬来。
我愣了一愣,抬起脚尖,那水简直要顶起一片顶篷似的,隆起一些,直直地往我这边来。
这水要吃了人不成?我肝胆俱裂地努力挺身抬腿叉在又滑又陡的井壁上,要离这水远远的。
若是我将师父叫我从杂耍手艺人那边学的脚蹬大缸的本事学来,今日说不准就能一点点爬上去,可我说了,我向来都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又愚笨又调皮。所以不断地打滑,呲溜呲溜往渐渐升高的井水里滑下去。
我越急越蹬不住井壁,终于一条腿抽筋,嗷一声我就踩进了井水里,此刻水已经漫过脚背。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我想若是能飞,我就逃开这诡异的水了。想着想着,捆在双臂上的奇怪东西便被我挣脱。
还不如不挣脱,没了绳子吊我,我连嗷一声都没能喊出,便挺尸一般脚尖绷直插进水里,咕噜噜几声,眼前便又是一片幽暗。
着慌之下,我蹬腿闭气,想游上去,却意识到我在水中不知不觉睁开了眼,看见水底下的幽微世界。
也没什么,井壁上的污垢和头顶上那愈发远了的阳光。
水这时候倒是安分,没有呛死我。
大约在水中一炷香时间,我才觉得可怖。我如何能在水中睁眼闭气这么久?也没沉到水底,反而不自觉地朝着我也不认识的方向去了?
井底另有乾坤,不是直勾勾一口井,下头像是迷宫,四通八达。
我想找回井口,却见不远处有好几口日头投下来的光在水面上粼粼闪着,我靠近了,却不见人声。又想起昨夜那声势浩荡的一群人来,便沉默地绕过这片光。
却知道,离我下来的那口井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我在这水下能不能直接跨进白凤翎的院子去,自然,我不认得,也没有参照,纯粹是瞎想,想去瞧瞧我的长情树长得怎么样了。
漫无目的,任由这诡异的水流将我淹没在水下,一路飘着,飘得我几乎以为过了几年,前头才出现一道光。
那道光不是圆的也不是扁的,是细微的一条缝,透出湛蓝色的光。我凑近了瞧,隔着一道石板,发觉我在地底深处更深,看见许多钟乳石,掀开石板,我翻出去,愣了一愣。
这是个长满钟乳石的山洞,洞中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我瞧见的湛蓝的光来自正中,在山洞中有一汪极小的湖,里头有颗小石头,发出这样柔润又夺目的光来。
湖边岔开三道水沟,将水引流到我来时的井道。
我捏起了小石头,在我手心温暖地散着光,我心情随之变好了些,好似被它好看的光抚慰了似的,揣在胸口。
我后来才知道,石头是从极心岛莲池捡来的,沾了水灵的灵气,放在水里可以让水沾染些微不足道的灵气。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有用处,因而许多门派无力得到水灵的话,就去捡石头。
我那时不知道,莲池的一切玩意儿都把彼此当自家人,远远隔着也相互吸引,我被沾染了灵气的水运到根源,见了它,反而逃出生天,不得不说是缘分和际遇。
那时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拣了石头觉得它稀奇好看,若是磨了给师父做礼物,想必会喜欢。我以为它不过是平常的会发光的石头,便揣进胸口,循着洞口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
出去后,我才发觉这是后山,我还是没走出西辞山。但这里也是我未曾领略过的风景,但贸然出去也不大好,我往后缩了缩,坐在洞口思索下一步我该往哪里去才好。
出去的时候已然是下午了,日头往西去,我眼见西边天愈发红了,便忧愁晚上如何过。
还没忧愁到黄昏,从头顶传出一声轰然巨响,好像天地都要被这响崩开。
我也被这响晃了个趔趄,后面又跟着几声雷鸣般的响动。我趴在地上等了半晌,数了数最大的叫人耳朵都要聋了的响声有三次,较小的有两三次,稀稀拉拉十来次,就安静了。
如此危险,我更是又往后缩了缩,找到一块儿大石头,藏在后头,蜷缩着躺下,指望明日突然来个什么法子。
伴着潺潺流水声睡到夜半,突然,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叫醒。那声音极为轻微,我却因着警惕早早地听见了,睁眼便蜷缩地更靠后些。
借着我极好的眼睛,我看见个黑黢黢的轮廓跪在湖边,一头扎了进去,便没了声响。
这是特地来寻死?我吓了一跳,感到此地阴森森有冤魂缠绕。我有意出去救人,又怕那是个我不能应付的角色,反而耽误了自己性命。
等了许久,不见这人有帮手来,我大着胆子凑过去,想用自己身上的光照亮湖面看看在哪里。
伸出手,我虽然还能看见那细小的疮疤,却不再能看到那惹人注目的光了。
什么时候消失了?我将心底的讶异搁在一边,探手下去想捞一捞有什么人。
原本只是随手,并不指望真捞出什么人来。
却突然有一只手攥住我伸出去的手,接着,我的手腕被狠狠咬了一口。
我尖叫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不巧,也顺势拽出个人来,那人死死咬着我的右手,被我顺势扯到岸上。
第21章 西辞山上15()
那“黑鱼”一身黑衣,被水浸透了,显出曼妙的轮廓来。是个女子。
攥着我的手的那只手,手腕上赫然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鹰。
白凤翎?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这里做什么。
我凑近些。
因着她被我拽出来,是半倚在我身上,我不必费力低头,就能看见她苍白的脸。
她还是咬着我不松开,已经咬破了。
我忙不迭地去看她的腿,还夹着我先前为她夹好的板子。
想想吧苏歆,如今妖女就在你眼前手无缚鸡之力,你一脚把她揣进湖里就又得救一次。
我心里几乎要唱起歌来,抬腿便要将她踢下去。
突然我感到手腕又是一酥,她咬破了不说,还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我这回不把她踢下去就不算回事了。没想到她长得端正却是如此不正经的女子。
抬起腿来毫不犹豫地将她抛进湖里,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吹吹手腕,渐渐渗出的血丝裂成蛛网。
被她咬过的地方隐隐发白。
什么毛病。
我又气又恨地跺着脚,恨自己生来长了双好眼睛,就管了些不该我管的事情,眼下我像是被吸血了似的,那一块儿皮肉好久才有了血色,我急急忙忙地往洞外跑,却想外面也没有多好,索性坐在洞口,思索这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不发光了固然是好事,可不明不白,我反而心中忧虑。
白凤翎孤身一人来这里做什么?
她先前好了?怎么好的?怎么如今又不好了?
山上那几声毁天灭地的响声又是什么?
我真的吃了仙灵珠?那是什么玩意儿?
刘先生不是和林昂如一伙么?怎么如今开始反咬林昂如了?
清嵘的师父还好么?
问题堆积太多,我却发现我无迹可循。问白凤翎倒是能得几个答案,然而我不想再去救个可怕的女人,便在我找的僻静所在坐得稳稳当当。
这稳当了两刻钟,突然横空伸过一只手来,将我翻倒在地。
我仰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瞧见一张上下颠倒的脸。
白凤翎。
她默然看我片刻,又一把将我扯了起来,径自坐到我身侧。
我低头瞥一眼,她的双腿已然完好如初。
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她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该问什么,彼此之间沉在大水缸里似的,凝住了,我想这可真是诡异。
半晌,我还是没有她那样沉稳,艰难道:“你不是快死了吗?”
“托你的福。”
“那你好了怎么又回来?”
“找你。”她垂下头来,抹平她皱巴巴的黑衣,浑身上下滴着水。
我心惊肉跳地看她追杀我到现在,还能平静至此。
找我来炼丹?我不由得想起刘先生的声音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白凤翎。
我哑然,和这人聊天总能把天聊死。我也是闲着找死,和这女人有什么可聊的。
我将胸口的石头拿出来给她看:“那你找这个么?原先在池子里,蓝蓝的。”
她瞥了一眼:“是。现在不要了。”
“我也不给你。”我又细心地揣好了,“这是什么?”
“极心岛莲池里的石头。泡在水里能让水带上灵气。”她好像做任务似的回答了我,我却渐渐意识到我并不怎么怕她了,好似是感受到了一种玄妙的名为杀气的东西从她身上消失,我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山上轰轰响了好几次,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西辞山没能拿出仙灵珠,打起来了。正道邪道对着咬。”
我一下子理亏地想起仙灵珠似乎被我吃了?
“仙灵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白凤翎却没回答我了,沉默片刻,跳下石板,将我打横吊起,悬在半空。
“我会走路,你吊着我算什么!”
我在空中扑腾着手脚,白凤翎置若罔闻,渐渐地朝前走着。像走平地似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地面坎坷。
“你就不怕半路又发病然后摔下去,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我壮着胆子扒老虎皮,极为大无畏地惹怒她,她淡淡地回头。
“那你乖些跟着。”
却也还不将我扔下来。我不伦不类地飘在空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出了山洞,万籁俱寂,西辞山昼夜不灭的霞光已然不见了,只剩下了苍黑的天和疏朗的星,今日没有月亮。
她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蹙眉阖了眼,好像在听什么。
我哇啦哇啦一阵乱叫。
突然飞来一堆树叶堵住我的口。
我心中愤懑不已,白凤翎却已然睁开了眼:“想见见刘先生吗?”
这时候我反应过来,刘先生上回说的“三五日”已经差不多了。
我汗毛乍起,拼命地摆着手。
“死了。”她淡淡地笑,回身掐了个诀,我便稳稳落地。
“那你不会好了。”我幸灾乐祸道。
“有你。”她说。
我讶然了片刻,好似往油锅中洒了一把葱花,我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响了,一时间竟然听不见她接下来说的话了。
依照我的性子,我又砸她的腿,又见死不救,又恨她,她却这么说,想必是要狠狠折磨我了?
登时三魂六魄就跑了一半,我再看她时就如看夜叉与修罗鬼似的,转身便想往井里跑去。
我想从我来处走,从石头缝里钻下去,在水里沉底,想必——
没有跑两步,就重重地摔在了坑洼不平的地上。
白凤翎突然发出不知道是嘲笑我还是讽刺我的笑。
我埋头在地上,感到前途比死在炼丹炉还要黑暗。但听她说,刘先生死了,我又稍稍心安不少。等我心里不再噼里啪啦作响,我渐渐爬起身,白凤翎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歪着脸瞧我。
我又羞又气地拍拍胸口的土,扭头往另一头的石头上坐了。
等过了些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便粗声粗气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躲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那你发病了我就将你扔在这里。”因着心里失了希望,我就不再小心翼翼,白白逞口舌之快,其实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收缩着,反而安静下来,恐惧不再是恐惧,我习以为常。
“说说你想去哪里。”
“去天岚宗,学本领,修一身法术。”我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无力,不能戳痛她有什么用?想了想清嵘从前说的话,我便又补充道,“替师父惩治你这个叛徒。”
白凤翎没答话,她一身黑,沉在这色彩斑斓的黑中,也看不出个轮廓来,和四周融为一体了。
我疑心她是偷偷出去了,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确实过分了些。字字诛心,比杀人更难过。我跳下去小心地摸索到对面,看见石头上,她侧身躺下,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倾泻下来,好像上好的缎子。
她微微用了个凉薄的眼神瞧我,我一时间被她的好看震慑住了,原先肚子里的话都堵了进去,竟然半晌无话。
只听得她轻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这我知道。”我冷冷道,“不过我又杀不了你,没有刘先生,你杀了我也没有用。那你总带着我做什么?不如你将我送回我师父那里,以后大家见面都是仇人,堂堂正正地对峙,现在这样,我反而要担心你是否活着。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