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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少卿二人皱着眉不解。
“有些人看不透这场战争的局势,他看懂了,同样也看懂了武朝和金国这几年来的变化,沾罕心痛了,他想做出改变,让女真人重新走出现在内斗困境。”
秋雨细细绵绵,簌簌的的落在叶子上。白宁平静的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拂袖离开位置朝下面走去,周围明的暗的锦衣卫、番子随着他走了下去。
营地的前方,数百人的队伍在雨中集结,白宁接过马匹翻身上去,偏头看着身后的二人乃至领队的杨志、金九他们:“死去的老狼对武朝没有任何价值,相反还很不利,该是咱们过去了。”
“是,督主。”
不久之后,队伍行的脚步声消失在蒙蒙秋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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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在雨中烧了起来,照亮大半边黑夜,人的影子拖在地上奔跑,与另一个影子厮杀,更多的人互相配合着撕开人群,直取那帅旗和下方站立的金国元帅完颜宗翰。
“父亲快走——”
完颜金弹子作为沾罕的义子,同样也是他麾下武力最强者,然而此时颇为狼狈的退回来,拉着老人想要离开,那边冲来的周侗,手中重枪挥舞,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扑来的金兵,就像布偶一样被抽飞回去。
“沾罕!哪里走!!”周侗暴喝,在扫飞一人的同时,枪尾挑在地上,一块大青石飞起来砸向那边。
金弹子拽过父亲,回身挥锤,与那青石嘭的一下碰撞,尘埃和碎块四溅飞射,另一只手也此刻猛的甩出第二锤,锤身脱手穿过洒落的尘埃,拉着宗翰转身就跑。
梆!!
须发皆张的老人挥掌,将铜锤印出凹陷的掌印,打飞出去,提枪跨步狂奔起来,顺手挑飞燃着火焰的木栏。
漫天破碎的火光散落在奔逃的二人前方。几名女真亲卫正赶来,看到此景,挥刀直扑追赶的周侗,俱都一枪一拳利落的解决掉,尸体倒在血泊中时,宗翰和金弹子又召集数十名女真士兵护卫在左右,然而老人并没有放弃,脚步还在狂奔。
雨水飘在秋风里,大量的士兵已经杀进营地,正朝这边冲过来,已经打疯了的背嵬军士卒已经不及伤亡的将杀戮锋线在这边延伸。
那边,周侗提着长枪已经与那数十名女真士兵正面撞上,完颜金弹子持着单锤也跳入战团,长枪舞起来,乒乒乓乓的击打响成一片,周侗硬生生的将杀出一条血线。
片刻之后,完颜金弹子退出战圈,握锤的手颤抖,右肩肩甲不知去向,衣衫撕开,里面血肉模糊一片,翻起的皮肉里隐隐能见胛骨。
“父亲——”
“走啊!!孩儿再抵挡一阵!”他退到完颜宗翰身前撕心裂肺的大喊。
然而片刻间,独目的老人望着火光中飘荡的帅旗,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声:“不走了,就到这里吧。”
“什么?”完颜金弹子瞪大了眼睛转过头。
黑色的天空、昏黄的火光,那面金国的帅旗好像倒塌了,那边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金弹子微微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我们还没输…女真怎么可能会输的啊,只要父亲能回去,得当能重振旗鼓的。”
苍老的手伸过来,抚摸在他的头顶,宗翰抬起目光:“本帅就没有想过要回去的。”视线里,奋勇突进的那名武朝老者、燃起的营帐周围杀疯了一般的武朝士卒,他勾起了一些回忆,挤出笑容:“五年…大家互换了,现在的武朝更像当初的女真,你看他们杀人的模样,像不像我们当初一样?我们在学习他们,而他们也在学习我们,最后女真丢掉了勇武,他们捡了起来,可笑不可笑?”
说着话,背嵬军中有人发现了这边,随后一拨一拨的士兵杀过来,嗖嗖嗖的箭雨覆盖,周侗挥枪扫开飞矢,其余女真人有人举盾挡下,有人中箭倒地,第二波弓弦又绷紧,这时有人跑来。
“提督大人有令,不许射箭,抓活的。”
陡坡上,有笑声陡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完颜宗翰双手握着钢刀立在那里,皮裘上的细毛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凄凉。
“女真的统帅,是多么骄傲的狼啊,怎么可能让敌人抓住——”他带着笑容在说,而后看着黑色的苍穹。
手伸向天空抓握。
“…苍天在上,女真会克服所有困境,兄弟不再隔阂,不再内斗,将团结一致……即使敌人拿去我的眼睛不能再看、割去舌头不能再言、热爱自己家人的心脏不再跳动,也请您庇佑我们……让女真的兄弟姐妹们清醒过来,重新拾起武器,护卫我们生存的土壤……”
“苍天,请为我作证……”
雄浑的嗓音划过苍穹时,有泪从眼角落下,独目的老人慢慢举起手中的刀刃,朝着西北方向用着女真语大吼:“斡里衍,告诉其他人,我们的族人,团结起来——”
雨幕里,听到那决死的声音,完颜娄室以及他身旁的数百名女真骑兵陡然跪了下来,唱起了原始部落里的歌谣。
“沾罕,你将不朽。”娄室朝着燃着火光的方向轻声说道。
不久,他们策马离开了这里,带着完颜宗翰的声音传播给了每一个女真人耳中。
第五百七十二章 黄泉()
黑夜到了最深处,雨停一阵,下一阵,金国的大纛倒下,厮杀的声音如决堤般汹涌澎湃,背嵬军几乎全部压了上来,令阿鬼陀再也无法坚持,壮士断腕舍弃了一部分骑兵,与完颜兀术调头逃离了战场。
不久,火光倒映的人影,火龙相连着围拢小丘。
自人影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完颜宗翰目光微抖,那边一众锦衣披风的身影在排开,一名骑马的男子众星拱月般走到小丘下抬起头望着他。
“金国军神…第一次见面。”白宁冲他拱手。
独目老人点头,“是第一次,东厂提督…”他的汉话并不是很好,咬字模糊,“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
“真不打算投降?”
“不能。”
完颜宗翰旋即沉默了一下,“今日只有死了的沾罕,没有降于武朝的元帅,做那第二个完颜宗望。白宁你该清楚,今日本帅死意已决,方才能唤醒沉迷享乐的女真……就像你为你的民族所做的那样…”
“父亲!!”完颜金弹子推了他一把:“死了有什么好,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完颜宗干他会很快把你忘掉…”
“走不了,兀术可以走,娄室可以走,任何人都可以走,但老夫不走,走了或者降了就给女真丢人啊!”老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看了看落下来的雨,望向白宁。
随后,举起了手中钢刀。
他身边,还剩下十余名侍卫,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完颜金弹子“啊啊!!”发出拼死的嘶吼,向着下方黑压压围困的士卒冲了出去。
在小丘上迈出了步伐。
白宁转身挥手,声音阴冷:“成就他们!”
弦音吱吱的绷紧,然后嗡的松开,箭矢飞了出去,数百道黑影覆盖在了奔跑冲锋的人影上——
噗噗噗噗……
……
看着羽尾在身上颤抖,老人的视野就像被抽离拉远了,有血溅在了眼里,昏暗的视线变成红色。
冲出去的脚步变慢了,肩上、胸口、大腿传来剧痛,像是有东西镶嵌了进去,慢慢变得麻木,脚不听使唤的停下来。
他能听到鲜血正在流淌的声音。
咕咕……
“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让活着的人继续走下去。”视野仰上没有繁星的苍穹,缓缓阖上。
嘭!
魁梧的身躯倒下了,纵横一生的老人,终于马蹄渐去…。。
初平七年,九月秋,金国元帅完颜宗翰与武朝背嵬军岳飞战于泽州,历经一日一夜,女真元帅战死,武朝惨胜,让天下所有人得知翘首以盼的结果后,为之大惊。
是夜,白宁在帅帐会见了岳飞,商谈了一些内容,翌日大军休整,待得过去一天,折损严重的背嵬军继续北上,跨过中京道,直逼上京而去,与此同时,东路河间军以及大名府的关胜趁胜北上,如入无人之境。
完颜宗翰的死讯如同长了翅膀朝南北飞去,在得知宗翰被杀后,整个汴梁沸腾了起来,此后陷入灯火通明的盛况,俨然变成了不夜之城,妓子依楼歌唱,摆弄风情,文士邀友谈论战事,兴奋处拍桌而起,脸面潮红。
有被女真南下屠戮的人家,端着黄纸跪在自家门前或路边烧了起来,望着飘飞在黑夜中的纸灰,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低声泣诉,将话语寄在风里,好让‘那边’的家人亲戚得以安息,哭声嗡嗡在黑色里隐约传出。
东方泛起鱼肚白,秋日的阳光早早的吐露金辉,重重叠叠的宫宇映出金光粼粼一片,有人影走在里面。
“了不起啊…”
想起接到的消息,曹震淳笼着袖子站在屋檐下看着升起的太阳发出感叹,斑白的头发显示他已近迟暮,目光中,远远的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他快步朝对方走过去,身旁的近侍想要搀扶,被他挥袖推开。
双方走近,涂抹胭脂的老脸上瞬间堆起笑容,率先开口:“秦大人这么早就来,早朝还早着呢,陛下还未睡醒。”
“不急不急,陛下还小…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秦桧朝他拱手见礼后,负在身后并肩行走,满脸喜意,“况且老夫昨日知道消息,彻夜难眠呐,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里,还望曹公公不要见笑才是。”
曹震淳同样笑着,点头:“原本北伐,咱家心里也没有底的,但是督主太过紧迫,我们这些下人啊,哪里敢说话,好在……赢了,了不起啊……”
“是啊,真的了不起…积弱已久,却能做到…原本我也是不看好的…但真的做到了。”秦桧颔首抚须,同意的点头。
然而,走在右侧的老太监依旧挂着笑容的偏头:“那…咱家好像看出秦大人心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秦桧摇摇头,停下脚步望着宫檐的雕画,叹了一口气:“外面说是大胜,可你我都知道这是惨胜,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铺出来的,闭上眼睛就想到当年汴梁城外那人间地狱的惨状……至今老夫还历历在目。”
曹震淳交叠双手在下腹转身看着他:“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大家往磨盘上一站,屠刀加身,就算是岳飞这样的将帅也难免会死在战场上。”
“别人活着的人寒心。”
秦桧走上垂拱殿的台阶,此时晨钟在皇城敲响,他出神的望过去,哈了一口气:“仗打完了,金国元帅也死了,北面的女真人该是坐不住了,曹公公,咱们要做好和谈的准备了,今日朝议不如就说这个吧。”
那边的老太监微微皱着眉,还是点了点头。
不久,早朝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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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上京出入城门的盘查变得严厉起来,城内更是一片紧张。自完颜宗翰的死讯传来后,便成了这般情况,原本上面的人想要封锁这条消息,可后半夜就传了出去,弄的满城皆知,城里一度有混乱发生,好在弹压的极快,最后女真兵在城里抓人,杀了一批后,民众才渐渐沉默下来。
呯——
精美的武朝花瓷推倒在地上,御书房里完颜宗干背着双手焦躁的来回走动,原本以为宗翰过去能平推武朝的军队,自己这边也好挟大胜顺利登基,转眼间,宗翰死,对方快要打倒京城了。
白天朝堂上,主战与主和的吵闹起来,颇让他头疼,主战的如完颜斡鲁一批杀出来的女真老将,自然不甘心受辱,建议宗干调银可术和完颤阇母、辞不失这些将领回援上京。
如果抽调这些人回来,那么完颜宗望如果真在武朝的那支军队里,整个情况就让他感到不是那么乐观了。
“武朝的军队不可能那么能打,一定是宗望在里面帮衬,还有女真的一些叛徒。。。。。”他肯定的想着,手愤慨的在桌上敲响。
门外,脚步声过来,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完颜宗峻,也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子,不过一个庶出,一个嫡出,俩人在书房相见,变得有些微妙了。
“你来干什么。”
“求和。”
第五百七十三章 和谈()
“求和?”完颜宗干坐回椅子上,倒是冷哼了一声:“本王好像还没下定论是战还是和吧?”
完颜宗峻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上茶水:“战自然是能战,但如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战的作用就不大了,老帅的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别给我提那个老家伙——”
几本书籍飞下书桌落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身影站起来,撕拉一声,将墙壁挂着的一副出自武朝画师之手的画卷撕得粉碎,喘气片刻,宗干冷静了下来,转身看着宗峻,手指了过去:“你好像很懂兵事啊,为何上前与武朝那支军队打一次?”
宗峻放下茶杯,摇了摇头,望着有些癫狂的人:“如今打与和都是可以,为什么不尽快拿出主意,不然武朝军队打过来,只能拒城而守了。”
见书桌那头的宗干沉默不语,完颜宗峻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起身:“看来你还在想着银可术、完颜阇母等会不会与你一条心,真如沾罕元帅临走时说的那样,你被武朝人的书本污了脑袋。”
“沾罕与你说了什么?!”完颜宗干仿佛被刺激了,猛的抬起头来,目光凶戾。
“重要吗?”
宗峻的脸上泛起嘲弄的神色,双手啪了两声,门猛的推开,檐下的灯笼照耀着一群甲士持着兵器立在那里,而后领头的完颜娄室与兀术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呢喃说出两个字的瞬间,看到对方三人的面无表情,明白过来的宗干气的浑身发抖,“…这是要逼宫……看来居心叵测的是你们。”取过了墙上挂着的兵器。
呯——
刀刃被打飞出去,插进墙里。兀术收回手,向前跨了几步,逼近过去:“皇兄,是战是和容不得拖延,况且,你并非我女真新皇,自然算不得逼宫。”
几乎被逼到墙角的完颜宗干摇晃着手指,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既然如此,我这就发布命令调银可术和完颜阇母两位将军回防上京道。”
“你没有机会再发挥号令了。”完颜宗峻转身猛的一挥手,“我女真皇帝岂能如你这般鼠头鼠尾,把他带下去关入天牢。”
门外的甲士蜂涌而入,直接拿了曾经贵不可言的辽王完颜宗干,被枷着身影挣扎大喊:“犯上作乱,你们也会不得好死!”
“你们也会不的好死…。。”
痛苦、懊悔的嘶喊在外面渐渐远去,宗峻闭上眼重新坐了下来,烛火在桌上静谧的摇曳,他显得颇为疲倦。
兀术在一旁劝道:“此事不的不行,既然要做就一口气做下去,不然将来他若登基,你我三人难得善终。”
“此事我知晓的。”
宗干揉着眉心:“只是兄弟相残…先是宗望,现在又是宗干,当年亲密无间,一起山中狩猎的兄弟们,一个个分崩离析了…是这世道太过诱惑,还是我们本身就无法适应?”
一旁的完颜娄室冷哼出声:“是南人那个太监太过恶毒,若没有宗望之事,怎能让我们走到今日这般窘境。”
沉冷的话语,一时间让其余俩人没有出声,他们也知道关于武朝那位九千岁的往事,一个最低贱的人,站到如今这样的高度,对方脚下的尸山血海,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