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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老不死忽然拦住了西风的去路,“要走让他们先走,逍遥神教的大祭司,你的第一场战斗,赠与老朽罢。”
西风向他一望,目光锐利如鹰隼:“老人家,你想跟我打?”
只是一瞬间,先前那个慵懒随意的美丽少女忽然变得冷酷而锐利,老不死心下微微一惊,却多了几分兴奋:但愿她还有点本领,不要让这场战斗太过无聊。
“不错,要想通过这条路,你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要跟我打。”
西风道:“看来我们不可能一帆风顺地通往天元峰了?”
老不死轻蔑地一笑:“三年一度的天元论武,是我们星海宫主对天下顶尖豪杰最隆重的邀请,然而,却并不是每个到达水月宫的人都有资格在天元峰与宫主切磋武艺。比如六年前,来自西北天苦地苦阁的九位大苦先生,就无一人登上天元峰。”
唐非忙道:“那九个人呢?”
老不死道:“当然再也回不去了。”
唐非听了,又开始担心朱雀,魂不守舍。
西风道:“难怪三年前,双刀会没有接受星海的邀请。”
老不死道:“不来者不怪,来者便要守规矩。”
西风道:“说说你们的规矩。”
老不死道:“天元峰上的星海宫主,只等待最强的那个人。因此,需要我们对来宾进行筛选。为了到达天元峰,你们可以选择同进同退,亦可选择兵分几路。西风,老朽劝你先让同伴前进,以便有机会多欣赏一些水月宫的奇景。至于,他们能否在前方等到大祭司你,老朽可就不敢保证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三个人因为等不到首领的回归而沮丧的脸,老不死开心地笑起来,与白发不相称的年轻的脸,越发油光红润。
西风向周围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只与你一个人打?”
老不死微微一震,激动地道:“你发觉了?”
西风冷哼一声。
老不死道:“哼什么?”
“笑你。”
“老朽有什么好笑?”老不死不喜欢被人笑,尤其不喜欢被年轻人笑。
西风蹙眉,带着揶揄的浅笑:“你到底凭什么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小看我呢?这里除了你,还埋伏着十二个人,你当我没发觉?”
老不死的表情风云变幻,他又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很好。看来你果然是有些本领的,老朽很惊喜。”
“既然惊喜,就好好享受这感觉罢。也许是你这一生的最后一次呢。”
老不死已经大喜过望了,大叫:“很好很好!老朽欣赏你这种气势。来!老朽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架了!对了,叫你的同伴先走,一旦打起来,那几个弱的,会有危险,而且也碍事得很。”
唐非不服,叫道:“我来跟你打!”
西风抬臂拦住唐非,对老不死道:“不必了。我们有重要的伙伴要夺回,不会在你这耽搁太久。而且,打起来也用不到太大地方。”
“也罢也罢,他们不走就不走。不过,让他们看到太残忍的景象,可就不是老朽的本意咯。快!快!你准备好没有?”老不死已经迫不及待,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沉厚,犹如洪钟。宽大的袍子被真气鼓胀起来,杀气熊熊。他已经蓄势待发,压抑许久的杀的**已经把他这个人撑满,再不发泄他就会变成个炮竹。
“嘿嘿,人一上了岁数,就渐渐忘了怜香惜玉这回事。西风,你自求多福罢!”老不死的声音越发雄浑,听在雪千寻耳朵里,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颤了。
锦瑟在她耳边低低道:“他带着杀气的,你要以内力做抗,否则会受伤。”
雪千寻依法而做,身体不像方才那样难受。只是,心里更加担心西风。老不死所散发出的这种凌人的恐怖气息,是与西风决斗的唐非身上不曾有过的。
西风周身的气息却十分详和,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预备,声音也是清清淡淡的,不带一丝内力:“这场比试,可以杀死对方么?”
老不死咆哮:“当然!我正是抱着这种目的对待你!”
西风道:“懂了,那也请你好自为之,因为我对某种老也不死的家伙,一向没什么礼貌。”
“看掌!”老不死急不可耐,一掌猛劈过来,犹如排山倒海。西风足底一捻,身形飘然移去。老不死的这一掌擦着西风的衣袂,劈了空;但他毫不停滞,双掌向地上一撑,整个人借空翻之势将方向一转,急追西风而去,同时口里道:“听说你的终极武器是武器谱上排名第五的冰魄绫绡,拿出来,老朽要见识!”
西风不应,继续闪躲,老不死的拳脚总是擦着西风衣襟的边缘而过,惊险无比。
老不死似乎是以徒手功夫见长,他身形魁梧,力道强大,那修炼七八十年武功的身体,积累了出奇雄浑的内力,单单是笼罩周身的罡气便足以致人于死地。然,西风不仅没有动用冰魄绫绡的意思,甚至连手指都懒得伸一下。她只是飘飘然地,恰到好处地闪躲。
老不死的每一次杀招都与西风擦肩而过,前一瞬还以为对方“必死无疑”,下一瞬却发觉自己“差之毫厘”。
差之毫厘,老不死讨厌这种感觉。
电光火石的三个回合过去之后,老不死唇角一挑,双手向怀里一索,忽然摸出两只钢爪,爪尖泛着碧绿的荧光,显然淬了剧毒。这一变故,令旁观者大吃一惊。然,更令这些人吃惊则是:这对钢爪的数十个爪尖都在同一瞬间脱离爪身,射向西风的要害。
结构特殊的兵器,出乎意料并且势如闪电地射出淬毒的锋芒,对于近距离作战的对方来说,几乎绝无生路可逃。——谁能想到那种钢爪,居然是一种暗器呢?此等招数,比之唐然阴险毒辣的第四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没有机会抽出冰魄绫绡了!”老不死阴笑,自信满满,他的确是急性子,已然动了必杀之技。
然,忽闻“丁零零”一阵碎响,老不死的话音还未落定,他自己却定住了,两颗眼珠直直盯着前方,挑起的唇角还未及复原。在他的视线之内,是散落一地的淬毒暗器,先前位于自己对面的西风已经不见踪影,唯感到脖颈后面嘶嘶凉意,四肢动弹不得。
“要我抽出冰魄绫绡,就凭你?”西风亭亭立在他的背后,白皙的长指隔空指在他不见老态的后脖颈上,她的声音不大,清澈而淡漠。
“指、剑!”老不死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早已被西风的剑气洞穿,猛地喷出一股鲜血。
领悟了剑道的最高奥义,将真气与灵力凝聚于指尖,从而达到化无形为有形、手中无剑而剑意到之境界,这就是西风的“指剑”,能够一瞬间击破数十枚暗器、以及敌人的一节颈骨的“指剑”。
“我徒有虚名么,三刀的师父——老不死?”西风缓缓放下手,漫声问他。
老不死惊愕之至,喉咙里夹着血泡的声音:“你怎知……我是唐然的师父?你怎知……我有暗……暗器要出?”原来这一场他从不屑一顾到有些期待的对决,只需要用一瞬间来决出胜负。
西风道:“三十里路小心翼翼的跟踪,暴露了你太多的轻功根底。而且,你的‘劈掌法’与唐然的‘三刀’形异而神韵同,你的杀手锏与唐然的第四刀也是异曲同工、一脉相承。总之呢,老人家,你的道行和你的脸一样,还嫩呢!”
“西、风……”老不死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满眼惊恐:“你……好……强……”依据他以往的经验,西风的强大是张扬而凌厉的,如今他才明白,她的强大是如此的不动声色和深不可测。
埋伏在暗处的十二个伏兵的气息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离开,向等待这场决斗结果的人汇报这一震惊的消息:老不死被瞬杀了。
唐非冲上前,揪住即将倒地的老不死,嘶声道:“你是唐然的师父么?是你叫他做杀手的么?是你逼他的么?他的酬金都给了你么?……”
老不死混浊的眼珠滞涩地转向唐非,望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充盈着泪光的双眼,蓦地现出一个阴森森的浅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怪、怪你自己罢!他肯为我做事的条件……就是……不准对你……”
老不死汩汩冒血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唐非疯狂一般摇晃他的尸体:“不准死不准死!你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要逼他!”
不知从何处,蓦地飞来一只鹦鹉,扑向老不死的尸体,从他的衣袖中抓出那个写着西风等人名字的卷轴,向天空飞去。
“老不死死啦!老不死死啦!”鹦鹉清脆的叫声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和讽刺。
唐非怔住,心里从未像此刻这般寒冷。
“小非,哥今天遇上一位伯伯!喏,伯伯给的肉馍,热乎哩,快吃掉!”
“小非,那位伯伯教我武功,哥现在好厉害,能保护你!”
“……”
“小非,那位伯伯说他不肯教你武功。——别难过,小非,哥教你……”
盗侠唐非的武功是身为杀手的哥哥教的,盗侠唐非的第一个盗窃对象是教他武功的杀手哥哥。因为他无法阻止哥哥去杀,便只能想方设法偷哥哥得来的酬金,他把这笔钱送给需要的人,希望能够减轻唐然的罪孽。
唐非努力眨着眼睛,用力吸着鼻子,他不想在三位女子面前痛哭流涕,可是泪水总也不争气地向外涌。
西风拿开唐非青筋暴露的手,道:“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们走。”
小狼儿所走的那条路被巨石阻挡,摆在他们四个人面前的,是目的地未知的三条岔路口。
27第二十六章 姹紫嫣红酒()
老不死的喉咙依然流动着温热的血,在微寒的空气里化开转瞬即逝的薄气。
前来水月宫赴约的五人队伍中,医师朱雀被掳走,面前三条路,其中一条塞以千钧巨石,剩下的二条漆黑深邃,像巨人的鼻孔,不知通往何方。西风站在岔路口,静静思索,不动声色。
望着西风飘逸得几乎略显单薄的背影,雪千寻有种亦真亦幻的恍惚:当年因为砍掉别人的手、而蜷缩在角落颤里抖着哭泣的孩子已经远去,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够如此平静地洞穿一个人的喉咙?
仿佛感觉到雪千寻异样的目光,西风转过身,“怕么?”她淡淡地问。
雪千寻一怔,讷讷地摇了摇头。
西风伸手向旁边一指:“站到那边去。”说完,自己走近拦住去路的巨石,以审视的目光打量。
锦瑟缓步上前,叹息:“你果然选了这条最难走的路。”
西风道:“你最了解我,想必也知道我选它的理由。”
锦瑟微微一笑:“明明有三条路,他们却不惜落下这种庞然大物堵住其中一个,简直就是故意安排我们误入歧途。——西风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选择指手画脚。”
西风眼底流露出浅浅的笑意,扬眉:“那么你呢?”
锦瑟道:“当然和你一样。”转过头,以询问的目光看雪千寻和唐非。
唐非斩钉截铁:“这条路能带我们找到伊心慈,当然要走它。”
雪千寻道:“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条最难开始的路,或许也是最顺畅的路。毕竟这种拦路石太大了,他们可能想不到我们会硬闯。”
唐非笑了:“看来我们的选择是一样的。”
锦瑟皱眉:“雪千寻说的不错,此路的开始,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西风笑道:“的确不大适合你。”转身,将双掌贴在巨石上,做出击破它的准备。——用“雷覆”的话,再坚固的岩石也能打开一个缺口,然,“雷覆”的威力太过强大,就不知会不会将整个岩壁震塌。
唐非忽然移到她身边,方才哭过的眼睛还留着血丝,神采却恢复了往日的奕奕,朗声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家砸石头?我来!”
西风略微迟疑一下,放手,让给他。
唐非没有立刻朝巨石使力,却是用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观察了一翻,不一刻,欣喜地低呼一声:“找到了!”
西风道:“你找到了什么?”
唐非道:“纹路。”
“纹路?”西风低低重复,仔细朝唐非所指的地方看了看,喃喃:“原来是这种岩石……”
“有意思。”锦瑟也来看了一眼。
唐非道:“不论是人还是物,都不可能浑身一个模样,总是有最坚强和最脆弱的部分。如同人的关节,石头的纹路就是它最脆弱的所在。”
然,并非所有人的关节都一样脆弱,也并非所有岩石的纹路都可利用。因此,这条长长的细线不能不说明了一种运气。
“我们的运气真不错,这个位置好极了。”唐非说着,取出兵器大霹雳,运气于手臂,准确而猛烈地将利刃劈向他所找到的纹路,只听“咔嚓”一声响,千钧巨石顿时裂开长长一道口子。唐非分别向两边各击一掌,巨石一裂透底。有了这个突破口之后,便很容易从巨石中辟出一条通路。
雪千寻抚摸石壁的断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风和锦瑟都极力争取唐非的加入。身为盗贼的他多半时候是与物做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坚锁、密室以及险象环生的迷阵,都是唐非不得不研究和应付的对象。通常的高手遇到阻碍,第一反应往往是以武力解决,而唐非则在任何情况下都试图找到一个省力而低调的突破口。因此,有他参与的队伍,才有可能事半功倍地到达天元峰。
四个人在这条小狼儿经过的路上走了一刻功夫,途中十分平静,渐渐地,他们从壁立千仞一线天的羊肠小路走到宽敞的大道,空气清新,鸟鸣幽幽,树木花草破陈出新,无不展现盎然的生机。早春的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有种柔和的暖意。然,这种出奇的平静与祥和,反而令人不安,他们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段路,遇到新的对手。
唐非忽然打了个呵欠,修长的双臂舒展开,伸了个懒腰,仿佛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放松起来。“这种时候,应该有壶酒嘛!”他朗声道。
西风转过头,望他。唐非瞥了西风一眼,招呼也不打地脱离队伍,向旁侧的小树丛走去。
雪千寻皱眉,喃喃:“酒鬼。”
西风停下脚步,道:“跟他走。”
树丛背后是是山石,显而易见,然而穿过这片和一路上其他地方无甚差别的小树丛,便可看见山石中的一个小洞口。
若有若无的酒香从洞口飘出来,很难有人察觉,但唐非闻到了。
“藏身洞穴,到底还想不想打了?我们若是就此路过,你们岂不失职?”唐非从一跨入洞口便响亮地说着,走在最前。
洞口狭小,西风紧跟唐非,锦瑟落后几步,让雪千寻夹在自己和西风之间。
酒香忽然变得浓郁,仿佛是美酒的主人在听到脚步声后,立刻把封闭的坛子打开。
“我们可不想找人打架。”烛光微弱的深洞里传来回音袅袅的、几个人重叠的声音,“我们是酿酒的。诸位有缘发现此洞,何不进来尝一尝?”
“是女人?”唐非轻呼一声,身形飘移,眨眼功夫便飞了进去。
洞内的陈设十分豪华,一桌一椅、一灯一台,无不雕琢精美、描金嵌玉,地面铺着坚实的地板,上面有古怪的花纹。静静垂地的纱帐后面有四个少女,她们或站或坐、或正或侧,每个人都捧着酒坛,在薄薄的轻纱上映出婀娜的倩影。
唐非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