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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只听县丞的残魄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仿佛喉咙被撕裂，“鬼……”
只有半个字眼出口，县丞残魄猛的一震，仿佛被风吹散一般，消失在了招魂阵中。
白黎挥手将招魂阵撤去，周遭的阴气汩汩散尽，大堂中渐渐亮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大堂内，映在地板上金光闪闪，寂静祥和，一派静谧肃穆。
县丞夫人已经被吓瘫在地上，两眼无神，口中含含糊糊不知在说什么。
突然，只见她猛的回神，脸上布满疯狂狰狞，转头看向陌浅，伸手一指，“就是你们！就算我家老爷说不是你杀的，但就是你们在装神弄鬼！我家老爷说杀他的是鬼，必定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陌浅刚要反驳，只听旁边传来重重的哼声。
坐在椅子上的高官满脸不悦，微眯小眼盯着县丞夫人，“哼！一派胡言！如今就连死者都出面证实并非死于她手，若说装神弄鬼，那这满大街的玄僧道士，统统都与县丞的死脱不了干系了？”
县丞夫人顿时愣了，眨巴着眼睛看着那高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明明是她请来的靠山，礼也送了，银子也给了，必定该为她说话才对。
连陌浅也愣了，她早就看出堂上这两名官员，哪个也不是青天大老爷。
她区区一个孤女，五位尽灭，无钱无势的，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啪！县官一拍惊堂木，朗声道：“既然如此，嫌犯陌浅无罪释放。至于县丞一案，本官只断活人官司，你们姑且去找些和尚道士，该捉鬼捉鬼去吧。退堂！”
白黎这才转身，踱步到县丞夫人面前，淡淡道：“欠人钱财便是孽债，损今世寿禄，折来世福泽，还是不欠为好。”
县丞夫人惊惶未定，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她还钱，结结巴巴道：“多……多少？”
“二两。”
县丞夫人赶忙掏出二两碎银子，双手奉上。
白黎弯腰接过碎银，转手递给陌浅，“走吧。”
陌浅捏着两块小小的碎银，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她本想，二两银子无非三四天买菜的钱，不要也就罢了。
其实县丞夫人说的也没错，她总觉得，就算县丞是鬼杀的，也必定与她有关。
第28章 不干净的东西（）
几步追上白黎，偷偷向后看了一眼，悄声道：“那个……方才坐在旁边那高官……”
“灰鼠精。”
陌浅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难怪她刚才一直听着像是老鼠叫呢。
“可他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白黎边走边转过头，淡淡的表情不像带着玄机，“这倒要问你了。”
陌浅不住的摇头，她才没有和灰鼠精有什么关系。
这倒更像是卖了白黎的面子，毕竟他是上仙，方才招魂阵显形的时候，那灰鼠精分明叫得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可正当两人刚刚走出县衙，身后便响起了声音，“二位请留步。”
穿着一身官袍的灰鼠精身形滚圆，跑起来浑身肉颤，却速度极快，一溜烟跑到两人面前，像模像样的拱手作揖，道：“二位，不妨到我府上一叙，我有要事相商。”
…………
灰鼠精的身份，是五品巡案，刚来到高阳县没两天。
据他所说，他刚刚来到这里落脚住下，府上总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陌浅斜眼看着他，要说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是他自己才对吧？
可他是灰鼠精的事，还是白黎告诉她的，更详细的情况，她仍旧半点也看不出来。
灰鼠精带着他们拐过街角，距离街角并不远，走到一处大宅子前停下来。
隔着大门，里面似乎挺闹腾的，仰头往里看，只见整个宅子被薄薄的烟云笼罩……她还是看不出什么玄机。
灰鼠精上前推开大门，一股焚香的烟火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整个院子里，柱子上，树上，乃至所有房屋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符，随处可见大大小小摆放着香炉，插着点燃的香，积了厚厚一层香灰。
院子中央，摆着祭坛台子，一个身着道袍手执桃木剑的道士，似乎在做法。
道士旁边，竟然还坐着两个和尚，敲着木鱼诵经。
再旁边，竟还有那么几个人，正挥舞着不知什么法宝，乱打一气。
陌浅忍不住抬头仰望，方才见整个宅子被烟云笼罩，恐怕只是焚香的烟火气吧？
她果然没什么本事，就算跟着白黎，也没沾染了仙气。
而院子中的这些人，显然也没什么本事，看着是挺热闹的，可谁也没注意到，那不干净的东西，就在他们身后。
正在这时，一个浑身缀满金银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老爷，您可回来了，我这次请来了这县城里数一数二的高人，晚上该能睡个好觉了。”
灰鼠精胖胖的脸几乎黑透了，大声嚷嚷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轰走！轰走！！”
“可老爷……”中年女子一听急了，“这屋子里到了夜里，一窝一窝的闹耗子，您又不喜欢养猫……那些高人说了，这宅子里确实有古怪。”
“就算有古怪，也轮不到这些装神弄鬼的来骗钱！把他们都给我轰走！”灰鼠精吼完，一指旁边陌浅二人，道：“这才是得道的高人，方才在县衙堂上，露得那一手斩妖除魔，连厉鬼都得给他们下跪！”
说完，又指了一圈院子里，“把他们都给我轰出去，记住，半文钱也不能给！！”
“可他们……”
第29章 乾坤倒转（）
“轰走！！轰不走他们，你就给我滚蛋！！”灰鼠精吼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还有，把这些符都给我摘了，香炉扔出去！好好的宅子，让他们弄得跟乱葬岗似的。”
中年女子满脸的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灰鼠精，赶忙转身，招呼那些和尚道士们离开。
灰鼠精带着他们绕过中间的桌案，开坛做法的道士正被中年女子弄得下不来台，转眼看见陌浅，忽然一愣，狠狠瞪了她一眼。
陌浅倒是认识他，在这方圆百里内，传说就属他法力高强，她师父带着她的时候，俩人没少抢生意。
“哼！”一把山羊胡子的老道士重重哼了一声。
陌浅赶忙加快了脚步，跟在白黎身后，被灰鼠精迎进了正厅。
一进正厅，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腥臊气，着实像进了老鼠洞一般。
而只见正厅的桌椅上，处处铺着毛皮毯子，玲琅满目灰色居多，却也不大。
再仔细看，那竟然是一张张……猫皮！
“二位随便坐。”灰鼠精说完，径自坐在正主位上，拽过一个小碟子，仿佛饿极了一般猛嗑瓜子。
白黎在一张没有猫皮毯子的椅子上坐下，陌浅也搬了张空凳子，坐在了他身边。
“二位也看见了，这宅子不干净得很，整日里鸡飞狗跳的，着实难以安生。”灰鼠精边嗑瓜子边道，“我见二位才是有道高人，若办成了此事，我愿出这个数。”
灰鼠精说完，伸出了一个巴掌。
这才是陌浅决定来这一趟的目的，虽然急于跟着白黎安心学艺，但手头已经没什么钱了，她和白黎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如果按照灰鼠精所说，办下这件事，五十两银子到手，个把月的吃穿用度就不用愁了。
可没想到，灰鼠精伸着巴掌，继续道：“五千两，二位意下如何？”
陌浅的身子陡然歪了歪，瞪大了眼睛盯着灰鼠精的手掌，不是五十两，而是五千两？！！
“你想怎么样？”陌浅问道。
灰鼠精信誓旦旦道：“不管二位用什么手段，让外面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别再来了，此事就算办得圆满。”
陌浅下意识向外看了看，忽然间明白过来，敢情这已经乾坤倒转，灰鼠精当了大官，就把外面那些和尚道士当成不干净的东西了？
“那些和尚道士，不是你的家人请来的么？她说你家里闹耗子。”
灰鼠精吐出一口瓜子皮，不屑道：“她区区一个凡人，懂得什么？那些都是我的子子孙孙们，我如今飞黄腾达，怎就不能让他们一同来沾沾光？”
陌浅哑口无言，她万万没想到，她一介玄门中人，秉承的是斩妖除魔，却有这一天，要被妖精收买，驱赶自己的同道？
好吧，她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玄门中人，可白黎是。
“这恐怕办不到。”
“怎就办不到？”灰鼠精小眼一瞪，“那些人在外面半天也弄不出什么，我看你们倒有几分本事。就在院子里开坛做法，把那些玄乎的东西弄出来，让外面些个凡人见识见识。到时候就说，那些老鼠乃是什么五鼠运财，保家宅安宁，不就行了么？”
听起来倒是简单，如果是她之前的师父，看在五千两银子的面子上，恐怕想都不想就会答应。
可是……
陌浅忍不住看向白黎，而白黎虽然久未说话，也在看着她，只淡淡道了句，“无妨。”
第30章 不是她师父（）
“不行！”陌浅断然拒绝，看向灰鼠精，坚定道：“若是降妖除魔，我们必定义不容辞。可他一个上仙，怎能与你这妖精同流合污，替你哄骗世人？！”
“你们不妨再考虑考虑？”灰鼠精见白黎都松口了，又道：“连上仙都说无妨。更何况，不仅这五千两银子，我还可以在高阳县为二位买处宅子，我身居五品巡案，门路颇广，到时候，你也不必夜半赶尸那么辛苦了。”
“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陌浅说完，忽的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就算白黎说无妨，她也不可能答应。
一想到白黎身为上仙，竟要为了五千两银子，当众施展仙法，为一只灰鼠精胡说八道。
她就恨不得手头有百八十个老鼠夹子，夹这灰鼠精个面目全非！
可突然，陌浅猛的回头，紧紧盯着灰鼠精，问道：“你见过我夜半赶尸？”
她只有一次单独做事，就是受县丞的托付，让她赶尸去乱葬岗埋了，也就是那一次……难道，灰鼠精恰巧看见了什么？
果然，灰鼠精点了点头，“自然是见到了。”
“那你都看见了什么？”陌浅急切问道。
灰鼠精的小眼睛咕噜一转，“自然什么都看见了，但我为什么要说？”
陌浅尚年幼，但她并不傻。
她能听得出来灰鼠精的意思，如果想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就要让白黎替他胡说八道。
“做梦去吧！”陌浅忿忿说完，转头看向白黎，忽然有些愧疚，“对不住……我们走吧。”
白黎也只表态过一次，至始至终没说过别的，微微点头，随着陌浅离开，着实很像她的小跟班。
可他越是这样，陌浅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是仙啊，他怎么能任由她这个凡人……把他霍霍成这样？
先是蹲了大牢，这又被只老鼠觊觎仙法……
她被诬陷杀人，还想顺道赚点银子，可似乎哪一次被糟蹋的都是白黎。
陌浅低着头走在前面，一种无端忐忑的心情悄然而生，总有那么点不安，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直到走出灰鼠精宅子的大门，直到拐入一条小巷子中，才终于忍不住了。
“对不起，我……”陌浅吞吞吐吐想解释又说不出口，“我知道这些俗事会惹你烦，但我也不想……我保证……以后尽量……”
“无妨。”白黎还是淡淡的。
“你也不能总这么客气，总说无妨，刚才明明……”
“并非客气，你高兴就好。”白黎淡淡说着，见陌浅低着头，索性蹲下来看着她，“我盼你此生无忧，却并非遗世独立。人生在世，世俗之事难免沾染，此乃人间烟火，是福非祸。你就算学无所成，想要行走天下，又有何妨？”
陌浅被说得哑口无言，低着头，不住揪扯着衣角，半晌，才嘟囔道：“那你总不能由着我胡来，刚才那种事，若答应了，你一身清誉岂不全毁了。”
白黎的嘴角依稀有些弯起，太轻浅了，实在难以辨认。
“这世间本就无太多公道可言，我既能护你一生，承你所有罪罚错失，你的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关系？”
陌浅低着头，想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她或许不能完全领悟白黎的意思，但有一点，她还是听出来了。
白黎……真的不是她的师父。
第31章 人生规划（）
身为师父，应该对她有所期待，应该时刻划定她的是非对错，教她为人处事，甚至该对她严厉些，做错的事情一定要罚……
可白黎却明白的告诉她，他有能力保护她，她的一切罪罚错失他都担着，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这世间修炼的方法有很多，除了佛道玄，妖魔鬼，还有数不清的蹊跷门道。
陌浅之前的师父，只能算个尚未入门的散人，道术玄术混为一谈，有时候还要去庙里求点开光的小物件。
道术注重心境机缘，注重五行悟性，大多道家子弟并不行走在外，偶尔出山历练，也只为寻求开悟，不愿沾染世俗。
就连道家练剑，也只求在剑法剑意中参悟，并非直接用剑杀敌。
而白黎专修玄术，玄术注重的是术，施而有形，借物成形。
通俗而言，玄术似乎偏重看得见的手法技艺，而道术更偏重心法境界，道法自然。
世间无数人苦苦追寻的修炼入门，在白黎的讲解下，变得通俗易懂，连陌浅也能听得懂。
而且并不冗繁，陌浅缝完一床薄薄的棉被，白黎就讲完了。
“既然道术玄术全然不同，那两方一见面，会不会打起来？”陌浅歪头问道。
“道而生玄，道玄本同源，只是领略不同，并不会为敌。”
“那就好。”陌浅安心的点了点头。
想来，沐玄宸必定修的是道术，若当真有冲突，她修了玄术，日后恐怕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再练习画符了？”
“道有道符，玄有玄符，仍旧要学起。”
陌浅不禁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能解脱了呢，原来还不是一样？
“那占卜算命什么的呢？比如掐指一算……”
“玄术以天眼视阴断阳，并不以卦象推衍。待你五位补齐，我再替你开天眼。”
陌浅用力理解着话中的意思，她突然发现，很有可能一番了解下来，其实于她而言，不管道术玄术，所付出的努力区别都不大。
道术玄术很多地方都异曲同工，只是方法的问题。
而且，如果按照白黎所说，道术玄术本是同源，她在沐玄宸那背的那些书，终有一天是不是能派上用场？
“那是不是我只能专修一门，不能再涉猎其他的？”
一瞬间，陌浅觉得白黎的神色似有恍惚，那略微的失神，像极了沐玄宸的某个瞬间，想深究，却又无从琢磨。
“涉猎旁门终究是祸非福，玄术清玄一流，足够你学有所成。”
陌浅有点儿头痛，微微苦脸道：“玄学还有其他流派？”
“有，邪玄。”白黎很有耐心，此刻面色正了些，“邪玄一流损福泽折寿禄，我希望你莫要沾染。”
陌浅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忽然有点好奇，“你专修玄门，那邪玄你会么？”
“会。”白黎答得很干脆。
陌浅顿时瘪了瘪嘴，不是说邪玄损福泽折寿禄，那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