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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弄着手中的牙箸,饶有兴致地瞧着这饭厅里的一干人,各怀各胎地想着事情。忽而对上了一双顾盼流转的凤眸,以我俗之又俗的心思来推测,这小姐——喜——欢——我。
午后,湖畔小亭,何如打着瞌睡,我一人练着气剑。
吐纳——吐纳。
忽而鼻息里有股脂粉味,久不曾闻,遂不经意地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瞧,看见了一丈之外的璧人,四小姐贾汐笑意正浓。
不远处贾澜正信步走来,神色含笑。
明艳照人的脸,笑得毫无城府,那年锦瑟窃走我信笺之时亦是如此笑对的,然而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让她觊觎的,除了我这可观而不可用的男儿身哈哈,哈。
自然我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多心多疑了些,看到这样贾汐的笑,不由自主地会想到锦瑟。明明是芳菲花池的景致,竟然也透了些苍凉。
“别分心,练功——功——”
何如半睁半闭着眼睛,练功两字拖着长长的尾音。
“是,师傅。”
我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香涌动,有丝袖扶额。
“汐小姐。”
师傅的声音?
我不由地一震,何如从不对女人这番冷言,喔,当然是指除了我之外的女人,尤其是对像贾汐这样的漂亮女人,何如一直很温柔,生怕一个大声就吓哭了面前的人。
“莫要打扰何酬练功。”
贾汐的声音爽朗有质:“喂,何师傅,我从昨个儿就注意你了,自己打瞌睡要酬公子练功,你这个师傅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若是跟我徒儿有深仇大恨,就只管去逗弄他,让他练不成功。若是真心地喜欢他,就让他静心练,我自是有我的道理。”
“疯子。”
贾汐语气不耐,又大声道:“喂,傻瓜,可惜了,本来想找你去放纸鸢的,你师傅这样说我就走了啊。”
纸鸢——又是一个遥远的记忆了,不禁些许心动。
贾澜的声音又传来:“四妹,怎不将你的心迹挑明了,也好让何师傅做主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贾汐大笑:“三哥说笑了,什么心迹的,莫不是说我看上了酬公子,要何师傅给我二人牵红线吧。”
贾澜声音有些沉了:“此言不虚。”
贾汐笑得更大声:“可惜了,这是个傻瓜,是个榆木脑袋,现在我没这个心思了,三哥要喜欢就笑纳了吧,我也就有嫂嫂了。”
贾汐大笑着离开,贾澜又没声了,我皱着眉,将剑气推至天灵又狠狠地压了下来,险些岔气。
“练功心要静,像你这样轻易走神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何如冷道:“你这几天岔气吞血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再这样分心我也只有离开这里,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练功了。”
“师傅,分明是”
“是什么,顶嘴的徒弟不是好徒弟。”
“师傅,你”
“练功,少废话。”
“”
分明是你色心懒病一并犯了,想多在这贾府呆的,徒弟对你的无赖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澜少爷,找我有事?”
“嗯。”
“说吧,刚好我现在闲着呢,有事就说,咱们都痛快人说痛快话。”
何如才说要我静心,还想找个没人的地儿给我练功,现在又像个话痨一样跟贾澜扯开了话匣子。
“师傅——傅”
我怨念地叫了声。
“什么事?”
“没事。”
我望着那一方春水,无限惆怅。
“笨死,你静不下心来练气剑就练灵火术,这个我不教你,你怕是还死磕上了。”
“”
于是一下午贾澜聆听何如小型的讲经布道会,我才发现何如能引经据典地将天地人哲理说得蔚为宏大,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我几次再番盯着何如看,确认这并不是我师傅。
第18章 竟无语楠派秘术()
傍晚时分的连峰山,精挑细选了一处悬崖峭壁,何如半躺着,一只手肘撑着地托住脑袋,一只手在衣服里探来探去,遗憾地说:怎么这么干净,找只虱子都找不到。
再一次转过头,我站在悬崖边,迎着凌厉的山风,发丝向后翻腾着。
“是自己跳,还是我踢你一脚送一程。”
何如没睡醒的那种声音传过来。
我扫视了一下四野,群山连绵的景致,可惜没了欣赏的心情。
“嗯?——酬儿。”
“师傅,你这是要谋杀亲徒么?”
“我数三下,一。”
“”
“二。”
“师傅,来世再见,此生无憾了。”
“三。”
我飞了出去,他踢的!
次日清晨,在何如无数次将我往下踢,加之我自觉地往下跳了一整夜后,御剑术终于练出来了。抓脸,这是有多残忍的训练方法,把一个人从气剑第七层直接给逼到第二十一层,这还不说,还要学御剑,奇迹的是我还真学会了。
与此同时,山里有鬼的事情传了出去,贾家村又沸腾起来了,紧接着这个弄得人心慌慌的事情又走到了吴宫,王城决定派几个道士赶赴连峰山做场法事。
有人说:那鬼从晚上一开始就撕心裂肺地叫啊!
这个说的很对,不过后半夜基本上我就没什么力气了。
有人说:叫什么不回啊,不回啊,应该是轮回投胎,这鬼啊,看来生前也可怜,不想投胎啊,再遭这尘世的罪,这是何苦呢。
我想了想,明明我叫的是不会。
有人说:听山里人说,晚上的时候就看见崖顶上有两个黑影来的,结果还真是鬼了。
何如表示很无奈,他眼睛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着我就想笑。
“折腾了一晚上,为师补眠去,你那御剑术还得继续练!”
“”
我死死地盯着他。
“好,你也睡觉去。”
远处来了一个人。
“何师傅,您回啦。”
“嗯。”
“山那边有鬼,您知道了吧。”
“收了,没事了。”
“哎呀,这——何师傅,您跟那只鬼斗了一夜是吗?”
我抢了话,差点笑出来:“是啊,是啊,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那鬼生猛无比,我师傅愣是跟它斗了一夜,一夜啊,想我师傅法术这么高绝,啧啧啧,这只鬼不简单,不简单。”
“这件事情我不想传道出去,免得吴王派人来查,诸多麻烦,便就这样吧。”
何如面对贾府的管家,扶额状。
管家满脸的欣喜,点头作揖:“好的,好的,您说我们照办就是。”
一直睡到晚饭时分,我醒来发现大家都在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何如精绝的医术。
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议论这神医。问了几个丫鬟的话后知道原来他救人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闻听此等善事,自然我心情甚好。特地赶来瞧一眼何如救的人,据说危急,命悬一线,找遍吴国名声最响的大夫一一看过,俱说没救。一路寻了过来,在侧院孤零零坐落的木屋,推开了门,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很是好闻,可怎的不是个美艳婢子,却是男子。
他朝内侧躺在床上,似是熟睡中,白皙的脖子渗着薄汗,单看背影便瞧着清瘦得很,倒是一头黑发不错,漂亮得宛若满布星辰的夜幕,泽泽沉沉。
随即我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出角门正碰见几个丫鬟寻我,说是大宴即将开席。
华灯盈室,歌舞暖场,熙攘的仆妇进进出出摆放着菜肴羹汤,里间笑语不断。落座后回头正瞧见迎门立着身形清减的贾毓,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个中领悟,被感激、敬重,于贾毓进门便寻着师傅再三道谢可窥见一斑。
酒足饭饱跟着何如坐在屋顶上观星,我是陪坐。满天的星星,醉人的迷离,跟何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师傅,你说饕餮跟那只鬼有关系?”
“暂时不肯定,过几日等那饕餮伤养好了,再来犯事的时候便知道了。”
“喔——”
清风幽幽,难得这个时刻不用练功。
“师傅,咱门派的绝技是什么?”
“你还学不上。”
何如淡淡地说了句。
“喔——为何?”
“你年纪尚小。”
“和年纪有关?”
“嗯——”
何如长长的尾音特别有磁性。
“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返老还童术?哈哈——哈。”
何如望着我笑了笑:“徒儿当真想知道?”
“嗯嗯——师傅快说,别卖关子。”
“双修术。”
“”
尴尬,怎么可能?瞧着何如那挑逗的眼神,无比欠揍的眉眼笑得正欢。
双修,何如用了一个很道家的说法,这个俗话又叫“房中术”。在龙涎城长大的我,与爹的一个门客李厢于此事还有过姑且称之为过节。
李厢,其人俊美异常,更是博学多才、风流倜傥,可暗格房中的书籍,成架成架的却都是春宫、或者御女之术之类的图册。当然在我没进他书房之前,我很确定地认为李厢这样的才子,里面的书应是关乎琴棋书画、文物古籍鉴赏之类的。直到有天无聊至极的龙云和我想玩探险游戏,探至李厢的秘密书房。
虽说有花瓶后七日一轮变换的机关,用九宫格放置暗门钥匙这种防御手段,也挡不住偷来的司阴老头研制出的穿墙机关兽,轰出了一个大洞。在李厢家仆闻听巨响赶来之前,发现藏书真相的龙云羞红了脸拉着要把我拽出去,眼疾手快的我随手翻了一个,赶着看完一本名为素女秘要书的序章。第一页开篇便说人之求生,求长生,求升仙,以道教的一种修生养性的方法“双修”最为玄秘,阴阳调和,男女因此祛病长寿云云,连着几页都有很是精细的配图,画技高超,惟妙惟肖。
“歪门邪道!”
何如这是什么门派,歪门邪道,不是说楠派在天下间顶尖的仙道派中位居前三,百年间难得有道友飞升,一旦有多半也是楠派出生,怎么门派的绝技是这个?难道那些楠派飞升的道友们,都会这绝技吗,不敢过多联想。
“他日你大可于门中找个心意相投的男子,且试上一试这双修的玄妙”
话未毕,刚刚在屋檐上露出半个脑袋的贾澜不见了,听得砰的一声,哎哟叫得惨不忍睹。
第19章 不归旧时一叶差()
这个不太平的世界上有一个从来都不太平的江湖,而这个江湖上总会有几个高手,因为各种名目时不时约着打一场架,而作为一枚俗人,我对于今夜在吴宫凤紫殿楼顶的对决分外感兴趣。
“这两个胆儿也够肥了,竟然不把王城的禁卫军放在眼里,把决斗地点挑在那儿,时间还是子时,夜黑风高的。”
“要是没有月亮的话什么都看不清,叫我们这些想观战的情何以堪,话说果真和传闻中一样是绝世高手吗?”
我自言自语着,何如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自顾自守在药炉旁边,煮着不明何物的东西。
今早一起床就听见人们在议论西门雪和紫偃月的这场对决,什么十年之约,家仇国恨情伤云云,不知道哪个版本可靠。
“于一般人来说,这场对决的时间、地点,知道了跟不知道是一个样儿的,设在凤紫殿之上,摆明了是不想被市井之民围观。还好吴王本身是个武林佼佼者,获悉这个事情,索性发了英雄帖许各界有名有号的豪杰夜来一观,据说一些权贵也得了英雄帖,这样的阵势让我更加迫不及待。”话毕,我摇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何如:“师傅,我想去看。”
何如皱了皱眉,揭了揭药罐的盖子,蒸腾起大片热气,原本氤氲的涩味忽然迸发,冲得我脑壳都疼,听他说:“那你只能一个人去了,我须在这里候着饕餮。”
我挑挑眉:“你就放心你徒弟一个人去观战?高手对决哟,气场分外强大的,要是被误伤了怎么办。”
何如看我这副样子,一边将热滚滚的汤药浇灌在碗中干枯的药草上,只是笑笑说:“我可以撤回对你施下的变身术,将这些收回的法力给你布一个结界出来,如此自然是不会被伤到的。”
我大笑:“哇哈——哈——哈,师傅,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师傅了!”
何如也大笑:“哈哈——哈,少拍马屁,前提是晚饭前灵火术练熟第二层,气剑再进一层!”
“”
“喝了这个。”
何如递过那古怪的汤药,咕噜噜的正冒着泡。
“师傅你的仙药能不能改进一下卖相?”
黄昏时分,何如检查完我的功课,很满意地撤去了施在我身上的变身术。
穿戴起了早前收好的锦衣和金镯,化为原貌的我,感受得到浑身罩上了一层结界,何如说没有高深法术的人根本看不到,我表示看不到结界:“这样打扮可以少见许多凉眼冷语,记得上次我们捉了那只螃蟹精后破衣烂衫的回到镇上,白白被那几个恶童扔了几个石头,还说我们讨饭的死了好。”
他对着我端详一阵子后,幽幽地说:“这个样子其实也好,那以后就不变回来了吧。
我无奈至极:“本来就好。”
“待会你定会碰上卖假的英雄帖的,别买。””
“嗯?”
“贵。”他啃了口苹果,嚼了好久,似是想起什么话还要补充一下:“对了,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就说你是剑仙乱七的关门弟子。”
我一听,眼帘拉下来了一半,有些鄙夷地说:“师傅,开玩笑,剑仙乱七——师傅?!”
半晌意识到了什么。
乱七?!何如?!
又瞧了瞧那个流氓似得睡卧在楠木桌上的何如,一下子明白了乱七这个名字的猥琐之处,接着乱七前辈那些情史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地联想了一遍之后,我终于了解“何如”两字的缘由——何如薄幸莫相识。
何如竟然是乱七剑仙,我语无伦次地问了很多遍,何如只是啃他的苹果。
“哈哈——哈,我竟然是剑仙乱七的关门弟子,哈哈——哈。”
何如抠了抠鼻子,这个动作一下子给我再次燃起来的敬仰之情浇了个熄。
“万一要真的跟人死磕上了,就把这药丸吃一颗下去,至少还有小命回来叫师傅帮你报仇。”
他哈哈几声大笑,扔了一个小瓶在桌上,一个轻功飞身,穿过了垂花帘进得里间,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我要睡觉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北芝林南乱七,想不到我竟然是乱七的关门弟子,剩下我一个人凌乱。
“不是说只有我一个徒弟,如今说我是关门弟子。”我愣了楞:“师傅啊”
“还有事?”
“嗯你以后真的不收徒弟了吗?”
“有你一个就够折腾了,不收了。”
我担心着:“那你这通天的本事,就我这肯定是要失传啦”
何如笑说:“我也觉得可惜得很。”
我气得鼓鼓的。
日暮时分,天上施展着轻功飞过的人不少,地上一些人或骑马、或加快脚力往王城的方向赶去,离王城不远的镇上果然有人兜售冒牌的英雄帖。百米狭窄的副关道后,愈见华丽的宅邸连绵,外城官道平阔,戍卫渐多。
“别来无恙金兄,时辰尚早,不如到酒肆一叙。”
“甚好甚好,得闻郑兄日前喜得第四子,还未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