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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顿生警觉,暗中运气一试,感觉血脉畅通,真气流畅,才挺身坐了起来。
火光闪动,一角本案上红烛亮了起来。
孟小月一身玄装,坐在木案旁,嫣然一笑,道:“高兄弟,醒过来了?”
看看衣着完整,小高才翻身下床,穿上靴子,道:“大姊几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我担心你一旦松弛下来,恐怕会有一场好睡,果然没有料错,幸好跟了来。”
“小弟惭愧。”
“不能怪你,换了我累积了近月的精神疲累,这一觉至少要睡它个一天一夜。”孟小月拨拨额上的散发道:“也幸好我赶来了。”
这个话中有话,小高怔了一怔,道:“大姊,出了甚么事?”
孟小月笑道:“出了事,你怎能睡得如此之熟?”
小高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姊又救了我一次。”
“方振远明去暗留,现仍在大明客栈。”孟小月道。
小高吃惊道:“为甚么?他们走了二十天了。”
孟小月叹息道:“兄弟,江湖上诡异难测,方振远改装化名,仍留此地,恐怕是别有图谋,他很留心住进客栈的人。”
小高道:“他发现了我?”
“没有,姊姊来得正是时候,彼此玩了一场游戏。”孟小月笑道:“他没有发觉是你,但却知道这里住了一个客人。他暗中来此查看,正好赶上姊姊我更换衣服。他看到一个女人衣衫,就悄然走了。”
小高脸上一热,道:“多谢了!大姊。”
孟小月道:“以后,我就再不敢离开了,又不忍惊醒你的好梦,只好坐在这里守着你到现在。”
小高道:“大姊对我如此照顾,叫小弟好生感激。”
孟小月笑笑道:“饿了吧?”
“是有些饿了,走!大姊,咱们吃东西去。”
孟小月道:“你知道现在甚么时候了?”
小高摇摇头。
孟小月道:“三更多了,客栈厨房已经封火了,街上小店只怕也已经休息了。”
她伸手拿过木案上一个纸包,一股浓浓的香味,直扑入鼻。
原来那纸包中是五香味的卤味、牛肉、烧鸡和四个芝麻烧饼。
“有点凉了,”她温柔地道:“将就着吃一点,我还替你泡了壶好茶,只怕也凉了。”
卤味香气使小高倍觉饥饿,他立刻动手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完了四个烧饼和一包卤味。
孟小月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一直展露着笑容,似乎心中十分高兴。
小高吃完了饼,孟小月的手已伸了过来,手中捧了一杯茶。
他自幼没有父母,从未受过一个女人如此的照顾,一股暖流,通过心田。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有男女之爱,也有慈母情怀。
小高接过茶,喝了一口,道:“大姊,再谢谢你。”
“不用谢了。”孟小月温柔得就像新婚燕尔的小娘子,道:“再睡一会儿,天未亮,咱们就离开这里。”
小高微微一怔,道:“离开这里,到哪里去呀?”
孟小月道:“你是习武的天才,我知道你已学会勾魂掌、夺命脚和金蛇指,不过任何武功皆需充沛的内力,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你虽学会了招式变化,但如内力不继,也难望争雄江湖,所以我想利用三个月的时间,增强你的内力。”
小高道:“内力修为,多则十年八载,至少也要三、五年才能有成,三个月成吗?”
孟小月微微一叹,道:“大姊要成全你,自会全力以赴。我有一个得自西域的秘方,用药物助长内力增进,三个月可能就有一定的成就,日后,你再勤加练习,以你的才资,一、二年之内,应该就可以登堂入室了。”
小高沉吟一阵,说:“不瞒大姊说,小弟浪荡江湖,到过不少地方,虽然都是身为人家奴仆,但也看到不少隐秘,我到过塞外龙家堡,在那要做洗马童子,干了三年,学得了龙家堡的混元一气功,这几年暗中练习,起初内力进步甚速,只可惜近年却停滞不前,不知是否方法错了?”
孟小月笑道‘难得啊!兄弟,龙家的混元一气功,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听说是龙家的绝技之一,除了龙家的子女之外,只传首徒,你怎么学到的?”
小高道:“因为我只是洗马的童子,没有人会注意我,使我得到了不少方便。龙公泰把混元一气功偷偷地传给一个外姓的少年,那人每个月来一次,二更偷偷进来,五更才离去。
他们习武的地方,就在马棚后一个小茅屋内,第一次是无意得之,以后就有心偷学了。”
孟小月笑道:“这是奇遇,但最重要的是你肯下这种工夫。我相信,就算龙公泰没有偷传武功,你也一样会学到,因为你肯在龙家堡做洗马童子,兄弟,那日子很辛苦吧?”
小高道:“冰天雪地中要烧水洗马,日子自然不大好过。龙家养了百匹骏马,我们三个洗马人照顾,每人三、四十匹,当然累啦!”
孟小月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兄弟,还有甚么能告诉我的?”
“小弟既然说了,就不会再有保留。我在一所私塾中作打杂三年,读到左传、春秋,也学过写字。”
“噢!兄弟还是文武全才呀!”
“大姊别取笑。我幼失父母,六岁就一个人在外流浪,讨饭过日子。为了吃饭,我甚么都干。
“但我最醉心的事,还是学习武功。只是我出身寒微,武林大家又有谁肯收一个来历不明的童子做为门下弟子呢?
“以后,我读了一些书,有了一点才智,知道了‘曲径通幽’这句话的意义,要想学得名家武技,只有混入下人中才有希望,所以,我离开龙家堡之后,就投入中州大豪雷方雨的门下。”
孟小月嫣然一笑,道:“又是做洗马童子?”
小高道:“也是照顾马匹,雷家马匹不多,只不过十几匹而已,小弟在那里做饲马的童子。”
孟小月道:“你学到雷方雨的甚么武功?”
小高道:“大姊可知道雷方雨以甚么武功威震江湖?”
孟小月道:“十二连环剑式。”
小高道:“对!小弟在雷家养了一年多的马,才看到雷方雨传授弟子十二连环剑式,小弟依然记在心中。
“初时,确然如获至宝,但三月之后,小弟已熟记十二连环剑式,忽然感到所谓‘十二连环剑式’,只是一种快速取胜的剑法。心中微感失望,想到当今江湖上用剑大家,以终南形意门一剑千锋董百药的名头最大。”
“所以,你又投入了形意门下,去做马童?”
小高道:“这一次不是做马童,而是做个赶车的车夫,还不是正式的车把式,只是作帮忙的助手。”
盂小月道:“你在形意门中住了多久?”
小高道:“半年多些吧,我看到了董百药那招一剑千锋之后,就离开了董家。”
孟小月道:“那招剑法如何?”
小高道:“正中有奇,奇中蕴正,算得上是一招奇学,可惜的是只有那一招是形意门的精华。小弟见识过之后,就离开了终南山,想到方振远的子母金刀号称一绝,就投入了九江镖局,这一次,不但未能见识到子母金刀,反而差一点丢了性命。”
孟小月道:“那你也学过龙家堡的拐中刀了?”
小高道:“见识过。但终非龙家人的指点、传授。对于个中的精奇变化,尚无法完全明白。事实上,对于雷方雨的十二连环剑及董百药的一剑千锋,我也无法学得全部不漏。我已了解这些武功的精华所在,却无法把它们串连起来。”
孟小月道:“武功一道,千变同源,任同一种奇招变化都非一成不变,等你武功到了一定基础,这些绝学就会自然地运用出来,说不定会另有变化,自创奇招也不一定。”
小高意气风发,笑道:“大姊言之有理,小弟学勾魂掌、夺命脚时,只觉这两种掌法、脚法变化莫测,但也只限这一面的成就。”
孟小月淡然一笑,道:“郭蝎子、周蜈蚣创出这等武功,却未在江湖对敌中施用过,他们视做救命的绝学,非到万不得已,不肯施展,他们竟然全部传授给你。”
“这也是拜大姊之赐。”小高脸上是一片感激之色,道:“不论他们的用心如同,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感于心,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但最使小弟获益的,还是大姊的金蛇指法。”
孟小月笑道:“怎么说?”
小高道:“大姊的金蛇指法,包罗甚广,对启发小弟有很大的作用。”
孟小月道:“那就好,大姊的心血也就没有白费了。”
小高道:“唉!只是小高承受如此大恩,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孟小月眨动一下大眼睛,脸上一片惊喜之色,缓缓说道:“不必报答,以后少耍点性子,大姊就很高兴了。”
语声一顿,又道:“你是不是不肯走了?”
小高道:“我得留下来,看看方振远究竟在搞甚么名堂?”
孟小月沉思了一会,道:“兄弟,你是人在曹营,心存汉室,只怕不是为了方振远吧?”
小高只觉睑上一热,笑道:“大姊猜猜看,小弟为了甚么?”
孟小月道:“那位黄衣老人,是吗?”
小高无限向往地道:“我看过了他的手法,当时还感觉不出甚么。但自从学习了大姊的金蛇指法后,小高对武功的认识突然开阔了不少,现在想来,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技。”
孟小月道:“这个……只怕是很难的事了。”
小高道:“大姊有甚么话,只管当面指教。我的见识不多,有些事,难免异想天开。”
孟小月道:“你真的不生气,不怪我?”
“小弟受教,感激不尽,怎会怪大姊呢?”
孟小月又沉思了一阵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正要请教。”小高道:“大姊江湖上阅历丰富,看来知道他的底细了?”
孟小月摇摇头,道:“你猜错了,以他的武功之高,对付方振远,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却不肯出手。”
“说的是,想一想也实在奇怪。”小高皱眉道:“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却把它变得十分复杂。他可以出手,轻易地取得他要的东西,却偏要花更大的工夫,找了火云头陀、雷方雨还有大姊等三人。
“我想他要你们为他效力之事,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盂小月道:“我不知道那黄袍人用的甚么方法使雷方雨、火云头陀为他效命,但他对付我们三人的方法却是很绝。”
“甚么很绝?是威迫还是利诱?”
“算是威迫啊!”孟小月望着高烧的红烛,脸上犹有余悸地道:“不知他用的甚么手法,当我们见到他时,已被他下了禁制。”
小高道:“甚么禁制?”
孟小月苦笑道道:“不能吃东西,纵然是一口水也不能喝。”
小高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禁制?”
“是真的。郭蝎子不相信,喝了一口水,立时腹痛如绞,虽然他全力运功抵抗,仍然痛得满头大汗,并且在地上滚动。”孟小月恐惧地道:“直到我们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才出手救了郭蝎子。”
小高道:“当真有立刻解去痛苦的灵丹吗?”
孟小月道:“不是服用解药,所以才叫人害怕。他只是挥手在郭蝎子身上拂了一掌,疼痛立消。”
小高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小月道:“我们如何受制,何时受制,竟然全不知晓。这手法是何等可怕,大姊在江湖上行走,见识过不少奇人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这等事情,于是只好任他吩咐了,以后的事你都见到了。”
小高道:“他要你们帮他向方振远讨取那些箱子?”
孟小月道:“不错!雷方雨、火云头陀只怕也非心甘情愿受他主使,而是受逼无奈。”
小高道:“现在呢?”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还不能吃东西,岂不早饿死了?那黄袍人很守信用,当我们把箱子交给他后,就解去我们身上的禁制。”
“那箱子是假的吧!”
孟小月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他只要来到那一种形式的箱子,我们交给他,他虽然知道是方振远伪造的,仍然很守信用。”
“不对!不对!这件事大有古怪。”
“小声一点。”孟小月低声道:“难道你要惊动方振远再来瞧瞧?”
小高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甚么?”
小高道:“那黄袍人对付你们、雷方雨、火云头陀所花费的力气,要比他亲自取得那些木箱子还要大,他为甚么要舍近求远呢?”
孟小月道:“我相信我们和方振遗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小高道:“没有取到真品,他又为甚么放了你们?江湖三大毒人、中州大豪雷方雨等合于一处,实力之强,岂是九江镖局所能抵抗的。”
孟小月道:“这件事不能想,越想越不懂。”
“既然咱们想到了,就该想个道理出来。”
孟小月道:“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小高笑道:“只是不知想的对不对?”
“说出来听听吧。”
小高道:“大姊看过那小皮箱中的绢册,那究竟是甚么名堂?”
孟小月道:“只可惜我没看清楚。”
小高道:“大姊,三清宝…的事是你逼我说的,其实我甚么也不知道。”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三清宝…,那就更难猜测了。大姊想不通的是,天下还有甚么东西值得那黄袍人出手?而且,在我们身上下了禁制,又轻易地放了你们这算甚么?
简直如儿童游戏一般。”
小高一怔,道:“对呀!这么说来,他志不在取得方振远手中的东西,只不过想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有道理!方振远等是所谓白道人物,我们三大毒人算是黑道中人。至于雷方两应该是游侠之类的人。把我们这些人集中一处,一定早已轰动江湖了。天亮之后,我得去打听一下。”
小高突然叹口气道:“果真如此,那黄袍人目的已达,只怕早已离开济南了。”
孟小月突然警觉,小高对武功的狂热超过了任何事物,绵绵柔情系不住他的心,金银财宝、华厦玉食也关不住他对武学的向往。
任伺人都无法阻止他追寻……
她是久历沧桑的人,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苦笑不已,道:“兄弟,大姊也有一种看法。”
小高道:“请教。”
孟小月道:“江湖上有些事,就算有绝世武功,也一样无法解决,必须要仰仗才智谋略,以那黄袍人武功之高,杀方振远只不过举手之劳,但如他志在取得一样事物,那就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了。”
小高道:“大姊的意思是说,方振远把东西藏了起来?”
“对!黄袍人杀他容易,但要他说出藏东西的地方,就没那么简单了。当他连续取得几个假箱子之后,才发觉这件事不是用武力可以解决的了。所以才放了我们,由明转暗。”
小高道:“大姊的意思是,他们在暗中盯着方振远?”
“对。”孟小月道:“如果那是件宝物,方振远把它藏起来,自然也要把它取出来,以方振远的心机之深,必然了解,一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