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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百药希望练了武功,能使爱女行姿改变,他尽可能地把一身绝学传给她。
董素兰学起武功来聪明异常,十八岁已得了父亲十之七八的真传,但走路的姿态仍是无法改变。
董百药无可奈何,只好认了,董姑娘依旧是步步如风摆荷花,摇曳生姿,于是得到了步步生莲这个外号。
事实上,楼外楼中几百只眼睛,都已被董姑娘所吸引。
董百药皱皱眉头,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一个劲装少年道:“去!找个座位。”
一下子,数百道目光投注过来,董素兰也不禁有些面红耳热,走一步,靠近父亲身侧,垂下头去。
一剑千锋董百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此刻,却是有发作不得之苦。
全楼中顾客齐住目,总不能把一百多人全都抓过来痛揍一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样。
那劲装少年直对何坤等的桌位走了过来,小高偷眼一看,认出来人正是董一药的门下大弟子郭寒。
在形意门的下一代弟子中,郭寒是首徒,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人如其名,寒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董百药手下有六个弟子,个个都对大师兄感到怕怕的。
郭寒走近何坤座位之前,冷眼看了几人一眼,皱皱眉头道:“诸位既已吃得酒足饭饱,也该让让位子了。”
这时何坤等一桌十个人,已经醉倒了六个,加上装醉的小高伏案而睡,余下几个人,虽然没有倒下去,也是面红耳赤,有了八分醉意。
酒醉三分醒,何况何坤还没有醉倒,他突然站起身子,道:“怎么?赶客人哪!”
郭寒冷冷说道:“我看诸位已经吃好了,该付帐走人了。”
柯老大怒声喝道:“放屁!老子有……”
口中说话,人也同时站了起来,一拳挥了过去。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之声,柯福等一行人,全部摔倒在地上。
小高也倒卧在地上,不过,他倒得很技巧,故意拉低了头顶的帽子,身子侧卧,不让人看到他面目。
他在形意门中住了一年多时间,不但和郭寒很熟,就是董素兰也很熟悉,所以他必须技巧地遮住面目。
何坤打出了一拳,没有打中敌人,却被对方一带,一跤摔倒在楼板上。
郭寒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伙计,多来几个人,把这几位客人送下楼去,他们都喝醉了,至于酒钱嘛,在下付了。”
人人都看到,这些人是被他快拳飞腿打倒在地上的,但郭寒说他们喝醉了,竟也无人反驳。
小高暗中观察,发觉何坤和柯福都在装醉,任人扶下褛,未作反抗。
郭寒那一阵快拳,使得两个人心中都有了数,就算是滴酒未占的情况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就不如装醉好。
小高心中暗想,这些人久走江湖,果然是都有一套应对世俗的本领,看来,这一场纷争大概到此为止了。
如果,这件事引起了方振远和董百药的一场冲突,一定很快可以看到方振远子母刀法的神奇……
这才是小高投身九江镖局的目的。
郭寒一出手,放倒了十条大汉,也震惊了全褛,这倒使得在场的人,都不敢再看董素兰一眼。
收拾好残席,郭寒肃请师父、师妹入座。
再说何坤等一行人,被送出楼外,大家借酒遮羞,回到了住宿的客栈。
小高跟柯福分配在一间客房,柯福一进房内,人好像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掩上房门道:
“小高,你醉了没有?”
小高道:“没有大醉。”
柯福对小高的关心,倒像是出于至诚,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小高,没有受伤吧?”
小高胸怀大志,忍辱负重,有着逆来顺受的修养,但他并非生性阴沉的人,听到柯福真心关切的话,心中有点感动,笑笑道:“我还好,老大伤着没有?”
柯福低声道:“那小子拳如闪电,但落手不重,似乎是有意的手下留惰,否则,只怕咱们有一大半躺在那里起不来了。”
小高心中忖道:“我得探听一下,他们晓不晓得对方的来历?”
心中念转,当下说道:“柯老大,那小子是甚么来历?看起来年纪不太大呀。”
柯福微微一笑,道:“我不认识那出拳的小子,但我知道他是形意门的人。”
小高点点头,问:“喔!那是很有名的人物?”
柯福道:“小高,你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江湖上的事情。咱们九江镖局,走镖大江南北,对江湖上的人事都得有些了解,才不会得罪高人。所以,江湖上真正的高人咱们一眼都瞧得出来。”
小高道:“这可是不大容易的事。”
柯福道:“说穿了,也没有甚么困难,咱们总镖头武功固然高强,但心思也是慎密得很,不是粗线条的人。他把天下几个特别人物,画出形似个人大小的画像,镖局里趟子手领班以上的人物,每年都要集中一次,看那高人画像。小高,不但我一眼看出来人是谁,大概咱们何镖头也看出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又道:“何镖头装着醉酒,避过了这场麻烦。”
小高吁了一口气,道:“柯老大,咱们是不是就这样忍下来?”
柯福道:“不忍下来还能怎么样?别说是何镖头了,就是咱们总镖头在这里,也要让人家三分哪。”
小高瞄了柯福一眼,道:“这么说来,咱们总让头也一样怕人家了?”
柯福道:“小高,这你又不懂了,两方面真干上了,咱们总镖头倒未必会怕他们,九江镖局的实力,绝不会输给他们形意门。不过,咱们是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见人先带三分笑,少惹麻烦最好,惹事生非,还能做生意吗?”
小高点点头道:“我懂了。”
柯福突然叹口气,道:“小高,可惜呀!这下恐怕游湖的事,要泡汤了……”
小高心中暗道:“我也苦了,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看到方振远那刀箭绝技了?”
心有所感,忍不住也叹口气,道:“这真是可惜得很。”
柯老大微微一怔,道:“可惜得很……可惜甚么?”
小高心中一惊,苦笑了一下,道:“可惜不能游西湖了。”
柯福哈哈一笑,道:“这次不游湖,还有下次,有甚么好可惜的?游湖总没有保命重要啊。”
小高心中暗笑,游湖一事泡汤了,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过惜用一下罢了。
柯老大看小莴垂首不语,忍不住劝道:“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还怕没有一游西湖的机会?你可知道咱们刚才碰的是甚么人?”
小高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柯老大低声道:“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一剑千锋董百药。”
小高接道:“没有听说过。”
柯老大道:“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江湖中的事了,那董百药武功高强,号称一剑千锋……”他又压低声音道:“你不认识董百药,总该记得那位姑娘吧?”
小高道:“你是说走路一扭一扭的那位姑娘?”
柯福道:“好小子,你看男人没印象,看女人倒是看得很清楚啊。”
小高道:“我只是觉得她走路有些奇怪罢了。”
柯老大道:“你可要记着啊!那董姑娘走起路来虽如风摆柳一般,可是听说武功高明得很哪!那是天生的水蛇腰。这种女人最容易使男人着迷,她有个外号叫步步生莲,以后你再看到,可要走远一点,不能多看。”
“为甚么?”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你小子长得很俊,当心水蛇腰缠上你,要了你的小命。”
小高心中笑道:“年前我在形意门赶车,常常见她,可也没被她迷过。”
柯老大拍拍小高肩膀,道:“快些睡一会,我们今天三更,就会离开这里。”
小高奇道:“为甚么?咱们没有甚么重要的事”起早赶路,也用不着三更天就动身呀。”
柯老大道:“你不懂!咱们今天被人丢下楼来,可是大大丢脸的事,你们这些小伙计可以不放在心上,何镖头可是痛在心里,难过得很,就是我柯老大脸上也挂不住,哪里还能在杭州停留,趁早离开,早走早好。”
小高听了点点头。
柯福没有料错,三更时分就被叫起上路,五匹马、两辆车直奔九江。
不过,这趟路走得很舒服,按有马骑的小伙计们,坐在车上,秋风夜深,晨间尤寒,坐在车中,比骑马安适多了。
※※※
九江镖局不但俸银高,而且也有很好的制度,一趟镖走回来,各按司职,有一定的赏银,而且还有两天的休息。
柯老大跟小高似是特别有缘,带着小高在江州城里到处逛了两天。
小高暗地观察,发觉回到镖局之后,没有人再提过杭州丢人的事件,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三天回到镖局,当天晚上柯老大又找到小高,低声说道:“明天午时,我要走镖你小子要不要去?”
小高笑道:“怎么?不是轮流出动吗?这还要跟我商量?”
柯老大笑一笑,道:“你小子是个小趟子手,没有人知道你,不像我柯老大,有名有姓,不论谁走镖,都想拉我帮忙。这趟镖,好像是相当远,先走水路,再转旱路。照说,你在我班里听差,用不着和你商量,不过我柯老大对你小子一见投缘,这趟镖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以想法子给你挂个病号。”
小高道:“这趟镖由甚么人押送?”
柯老大四处看了一眼,低声道:“很大的一笔生意,由咱们总镖头亲自押送,何镖头也要跟去。奇怪的是,这一次趟子手人数不多,选中了我领班,连我算上,只准五个人随行……”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处急急改口道:“小高,你会不会骑马?”
小高点点头,道:“会。”
“好!你要是不会骑马,就是想去也不能带你去。”他皱着眉道:“这一次事情邪门得很,五个趟子手都有马骑。”
小高点点头道:“我去!跟着你柯老大长点见识。”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去买几件衣服带上,这一次跟看总镖头出马,不能穿得太过寒酸。”
小高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时分,小高穿上一套新的黑色衫裤,赶往大厅外面等候。
柯老大带着四个身材高大的趟子手,各牵着两匹马,站在庭院里,一见小高,立刻把马缰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低声道:“小高,很抱歉……”
小高有些失望地接道:“是不是不准我去了?”
柯福尴尬一笑,道:“去是要去,不过,不是骑马,而是赶车……”
小高笑道:“我赶过车。”
柯福道:“那就更好了,左面站着那位是车把式陈三,你跟看他。”
柯老大说完话退回原处,小高转眼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一身蓝布衫裤,站在庭院一角。
小高急急走了过去,笑道:“你是陈三哥吧?我叫小高。”
陈三嗯了一声,道:“柯老大再三向我推荐,说你能干得很,我才决定留下老刘带着你去,希望你不要泄了柯老大的气。”
小高道:“不会,不会!陈三哥尽管放心,我学过赶车的,保证不会让陈三哥失望。”
陈三笑一笑,道:“呵!难怪柯老大喜欢你,处处帮你讲话,你小子这张嘴,可真是讨人喜欢。”
小高笑道:“以后还得陈三哥多多照应。”
陈三道:“你放心!只要勤快一点就成,赶车的技巧,不是你陈三哥夸口,放眼九江镖局,说我陈三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这一次咱们用的是九江镖局要最好的一辆车,三马环套的大飞轮,这辆车出自名匠巧手,车身轻,走得快,坐车上比骑马舒服多了。”
小高道:“怎么?我也要坐在车上啊?”
陈三笑道:“对!这一趟不知保的是甚么贵重东西,不但出动了大飞轮,而且将比兵多,总镖头请了一个朋友带了五个镖头,却只带五个趟子手,加上咱们两个是七兵七将。”
谈话之间,大厅中缓步走出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
陈三低声道:“快些站好,总镖头来了。”
小高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约七尺、国字脸、浓眉方口、体格健硕,一身淡黄色疾服劲装,外罩黑色披风,右肋处斜挂一只锦袋,想那袋中定是名动江湖的十三支甩手铁翎箭了。
跟随在方振远之后的,是五个劲装镖师,何坤亦在其中。除了何神之外,其余四人配带着一式的雁翎刀。
走在五个镖师之后的,是一个卅七八的中年文士,头口儒巾,身着青色衫,白脸,瘦高个子,空着双手没有兵刃。
方振远刚在庭院站定,两个看马的伙计,已牵着马走了进来。
两匹马一样的高大,一匹黄骠、一匹枣红,黄骠马上挂着方振远的子母金刀。
方振远对那青衫人似是相当的敬重,他回首一笑,道:“唐贤弟请。”
青衫人道:“方兄请。”
方振远又一拱手,飞身上了黄骠马。
青衫人也跃上枣红马,缓缓向外行去。
五个镖师也由柯福等五个趟子手中接过马缰,飞身而上。
但闻车声辘辘,一辆高轮车驰了出来,陈三点点头跳上车辕,一招手,小高也跳了上去。
陈三接过控车的缰绳,长鞭一挥,大飞轮紧随五个镖师之后向外驶去。柯老大等五个趟子手,走在车子后面。
这确是小高见过最好的一辆车,他向后看看,车上红门紧闭,看不到车厢中的情形。
车辕旁有个木槽,里面放看一把单刀,一把长剑。
陈三坐在辕上,意气风发地笑着说:“小高,你练过武功没有?”
小高级微一怔,道:“练过几天,但都是庄稼把式。咱们赶车的,也要和人动手不成?”
陈三低声道:“九江镖局的规矩,镖头护镖,赶车的要护车,车在人在,车毁人亡。尤其是这辆大飞轮,咱们只要活着,就不能让人夺走、毁去,柯老大告诉我,你喜欢用剑,所以我特别替你备了一把剑。”
小高心中暗笑道:“柯老大从未和我谈过武功的事,大概是情急之下随口胡说的。”
柯老大的确是在陈三逼问之下胡说的,但柯老大并不知道九江镖局的车把式有舍命护车的规矩。
小高道:“我是学过几天剑,但剑法不好,陈三哥的刀法不错吧?”
陈三眼睛突地一亮,笑道:“倒是练过几年,但要咱们亮出家伙动手,那是不大可能的事。”
就在陈三那目光一闪之下,小高已瞧出了苗头,陈三的武功有着相当的造诣,不但柯福等一般趟子手难望其项背,就是何坤也非敌手,这样一个可当镖头的人物,为何甘于做车把式呢?难道他也是化名有着别的目的吗?
心念至此,付道:“这九江镖局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处,日后行动更要留神,以免被识穿了。”
车行至长江码头上,一艘双桅巨船早已停在岸边,且搭好了跳板,车马都可以直登巨船之上。
船上的布置相当豪华,大飞轮停在甲板上搭好的席棚下面,马却被牵到特大后舱之中。
陈三招呼小高把车子绑好,以免滑入江中,人就在车旁边打地铺休息,小高也只好留在甲板的席棚下面。
方振远和那姓唐的文士住在前舱,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