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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并未悲天悯人的修道者，可她就是有些心疼他，尽管他永远如冰块一般将她冻伤、刺伤。
有时候人的思维就是这样矛盾而纠结甚至不可理喻无法解释。
“姑娘，这是几味药，里面都是生补之料，但是这位公子现在体虚不宜过补，你每日抓一小点量放在粥里熬给他吃就行，但是切记不可中断，食补虽时效较慢，但是需要坚持以恒。”那大夫手脚利落的包好了几大包药然后递给月牙儿，月牙儿浑身摸了摸然后脸一红给了那大夫十文钱：“大夫，我出门急忘了多带些钱，能否让我赊个账等我把公子安置回去就立刻给你送钱来？”
那大夫虽然还未指定要多少钱，但是月牙儿以前也常给娘亲抓药，所以心里大概便知要付多少药费和诊金。
那大夫却眸光慈和，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十文我虽不赚但也不亏，姑娘不必来回折返了。”
说完又语气一低道：“姑娘，我这有瓶药可化血祛淤，但是眼看药效将至不如今日送给姑娘也好过生生浪费了。”
月牙儿头一抬，对上了大夫洞悉一切的双眸，忽然心酸难抑。
虽然粗布衣裳遮住了身上被那帮畜生蹂躏出来的各种伤痕和青紫，甚至是血痕，可她心里的痛却是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的。
“如此月牙儿便承谢了。”
接过那青色的小瓷瓶，有种暖暖的温度蔓延到心里。
一碗浓熬的药入腹，加上那大夫的银针相施，冥月罗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眸，但他第一眼并不是看向月牙儿而是悄然打量周围然后声音低沉道：“这是哪里？”
“公子，这是医馆。”
“你为何将我送到医馆来，快走开。”冥月罗脸上唯有怒意，月牙儿一怔，有些惶恐。
“可是你。。”要说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月牙儿心下一沉，急忙上前扶住他起立的身体。
冥月罗也知自己身体有异，但心傲的他如何愿意让这凡间的大夫触上他的身体。
在他眼里他们只是如同草芥一样的肉眼凡胎，不过百年便是黄土一捧，甚至只需紫瞳一个跺脚就能将他们化为飞灰湮灭，所以他们是没有资格来染指他的，即使是为他看病也不行。
“走开。”冥月罗毫不留情的甩开了月牙儿，只是他的手依然无力，只能将她微微推远两步。
月牙儿抱紧了药，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既然他要她走，那她远远的跟着他也不算过分吧。
“师父，那人身体明明已入膏肓，而你为何还。。”待两人走远医馆中那小学徒立即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问道。
那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眸中露出一丝无何奈何的惋惜：“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愿说，以免让他们绝望，还不如抱着平常心好好的度过余下的日子，至少不用天天惶恐末日的到来。”
来时千辛万苦，去时不过短短盏茶功夫。
冥月罗知道月牙儿一直悄悄尾随着他，所以脸色铁青，只要她敢再跨进大门一步他定然就有办法让她后悔。
要她离开，并不是他的一时气话。而他说出的话，她必须要无条件的去遵守。
如她所料，朱漆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月牙儿抱着药一愣，然后上前敲门，几乎是祈求道：“公子快开门，你的药还没拿，我的包袱也还没拿。”
院内静静的，即使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正心灰间一个包袱带着弧度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就在她脚边。
原来一个人绝情起来可以连一丝门缝都不肯施舍，月牙儿泪眼朦胧，双手抱膝蹲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一直像个魔鬼一样缠着她，提醒着她之前的耻辱。
或许这是老天在提醒她，自己的命运就是连一个没有尊严的乞丐都不如。
乞丐可以自由洒脱来去，只为了生存而乞讨，甚至不需顾虑一丝一毫的羞辱。
而她却将这一切视作生命。
既然是自己的命又怎能轻易让人夺走，可这一切又如何会失去，皆是因为那冷漠之人，然而现在他只是将门一关便将她的所有付出彻底抹去，他知道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她的心痛吗？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愿意问一问她为何步伐怪异。
将药包轻轻的端放在门口，月牙儿抱起了自己的包袱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轻风乍起，将院中枯黄的树叶吹落下来，旋转着如姿势优美的舞者。
冥月落站在院中微微闭眼，深呼吸，胸腔中似乎充满了热量。想来正是那药起了作用。
大约知道月牙儿已离开，他又开门然后将地上的药包捡起来，粗粗一闻，扑鼻的药味，这正是他最厌恶的。
转头，一片宁静，就连麻雀也未曾飞过。
手指一动，猛然惊觉黑石不见，顿时心中焦灼。
失去了黑石，他就真的跟个普通人没两样了，甚至病怏怏的还不及常人之力。
细细想来应是掉在去往医馆的路上了，于是转身关门一路朝着医馆仔细寻去。
时近午时，路上不知为何做了许多行人，冬日的萧瑟也随着生气的涌入而稍稍减淡，阳光洒下，若是在无风的角落甚至还能暖洋洋的。
冥月罗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地上，哪怕连一点小缝隙也不放过，所以也就全然忘了身边热闹的事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那黑石仿若长了脚般完全没了踪影。
去医馆的路就这一段，除非被人拾走，否则就没有理由消失不见，但是这块黑石极其普通，跟路上的石子并无两样，又有谁这么无聊特意去捡那一块小石子，除非是脚痒顺脚一踢，如此他便更发愁了。
抬起头，叹了口气，才发现自己顺着这条路走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正待折回，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他本不想管，但是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让他冥冥中迈步过去。
声音是在一睹墙壁后面传来的，轻风微拂，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不由得让他产生了返回之意，毕竟没有黑石在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要后悔也是为时晚矣，绕过墙壁只见一具尸体静静的倒在血泊中，**的身体，惊恐瞪大的双眼，似是不甘。
而在身边旁边蜷缩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他赶走的月牙儿，只不过现在的月牙儿手中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而上身也几乎是赤裸着，凝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肆意霸道的侵入他的眼眸。
天这么冷，而她浑然不觉，整个人如在恐慌中不停的颤抖，眼角的泪已经在脸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湿痕。
看上去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冥月落活了这么多年，饶是再笨也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淡淡的一股寒气涌上心头，手无缚鸡之力的月牙儿何时有了杀人的勇气？
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几乎是想也未想，他走上前去用尽力气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急速离去。
月牙儿慢慢抬头，涣散的眸光渐渐聚拢，当她看清眼前之人时，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心如死灰般，终究还是被他看到了。
自己杀人了，还如此污秽不堪。
她原想回家去看望娘亲，不料在半路上又遇到了那地痞禽兽。
那刘三念及销魂滋味又想对她下手，幸好来时路上她鬼使神差的买了把匕首藏在衣袖里，慌乱撕扯间她丧失了理智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心脏。
刘三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带着震惊的恐惧，带着尚未活够的不甘轰然倒地。
而月牙儿也得以报了耻辱之仇，同时她也成了杀人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只需差官衙役将她捉去就能将她处以极刑。
那样她便彻底解脱了，不再有恨，不再有失望，不再有耻辱，可她放不下家人，放不下那孱弱的身体，没有她在，他自己会煮粥吗？
当女婢当久了，自然而然会反射性的担忧起主人的种种。
她泪眼朦胧，连着冥月落都是模糊的，手中的匕首冒着寒光带着刺眼的红色，她像烫手山芋一样急忙扔了出去，然后呜咽起来：“公子，你怎么来了。”
冥月罗将她放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然后脱下黑色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月牙儿一怔，慌忙又扯下还给他：“公子你体虚万万不可着凉。”
冥月落面色愠怒，不容拒绝的看着她：“你就准备这样子跟我回去？”
低头一看，确实衣衫有些破烂，甚至都能看到自己的皮肤，不禁有些尴尬道：“多谢公子。”
冥月落转身待她遮好了身体，又迈步往前走去，月牙儿静默不语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角落里晃出两个白色的身影，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师兄，要回去告诉师父吗？”
“再等等，没想到妖界之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出来，但是为何他身上又没有妖气？”
其中一个白衣男子摊开了手心，一枚黑色石子静静的躺着，正是冥月罗遗失的那块。
“这块黑石充满了妖气我见到是他身上掉下来的。”
第196章 妥协（）
“我知道，先回去交给师父再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其中一名男子正是之前在医馆中抓药的清月派弟子。
此次他们是遵守命令去查探其余三大仙门之主生病一事的真假，返途中途径此地打算稍作歇息，结果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冥月落身上掉下来这块黑石，凡胎肉眼自是看不出这块小石子的特殊之处，可他们是仙门弟子有灵根，所以黑石上晕染的淡淡黑气没能逃过他们的双眼。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回头看一眼，地上刘三的尸体还显眼的躺在那里。
那名弟子嫌恶的看了一眼，掌中洒出一些白色药粉，刘三的尸体便瞬间化作一滩脓水然后慢慢彻底消失不见。
师父虽说不能伤害无辜，不能开杀戒，但是这样一个持强凌弱的恶人被化作无影也不足为惜。
悲天悯人，悯的是善良之人，悲的是可怜之人，绝非是偷鸡摸狗丧尽天良之人。
清月派，霜晓天听着两个弟子的详细汇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是认真听进去了又想在走神什么都没听。
直到一名弟子将那枚黑色的石子递过去，他才眉眼微动道：“这是什么？”
果然，方才他根本就没有听他们的话。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说了一边，但见霜晓天微微笑开，嘴角含着一丝玩味：“彼时不病，此时倒是这般一致，如此一来清月派倒也不好妄动了。”
经过几日的思虑，霜晓天隐隐觉得里面另有蹊跷，所以他才遣了两名弟子去探探虚实，但是结果令他失望，那三位掌门居然真的病了。
如此一来，他再将清月派推出去已对妖界，就显得十分愚蠢。
但大爱如他，任由紫瞳手下的妖孽为祸三界也是极其不愿见到的，所以矛盾时刻纠结着他，摩挲着掌中黑石，有股寒意像尖刺一样抵抗着他。
这是妖气在遇到仙气时自然而然的反应。
仙妖向来是死敌，几乎不用任何怀疑。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推开窗户，院中的木槿花清冷依旧，只是那个熟悉的倩影不会再徜徉其中，淡淡的有些想念，深深的有些自责，片刻之后便是汹涌而来的悔意。
为何自己没有勇气去追逐她，哪怕只是决然的背影，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心头血如此珍贵，他都能眉头不皱的割喂与她。
仔细想来，身边的人他似乎总是在无意间流失与他们的缘分。
落云如此，百花王亦是如此，他总是慢一步赶上他们远去的步伐。
纵使悔恨交加也不能换来时光的逆流。
他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只是想起她腹中的孩子，他的心里便忍不住的颤抖，虽然他在落云面前总是装的无谓，可他心里其实早已滔天怒火，若是可以抛开这个霜晓天上菱仙尊的身份，他定然要与紫瞳决一死战，直至将心里所有的痛恨还给他。
她爱慕的人，紫瞳何以如此染指，那是亵渎，是该死无葬身之地的罪孽。
不知不觉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手因为愤怒也紧紧的攥紧，直到黑石产生抵抗将他手心一刺才将他的思绪慢慢拉回。
轻轻舒出一口气，眼下最重要的是联盟其余三大仙门铲除妖界，若是其余三大掌门身体再无起色，若是妖界小妖在人间再起人命之事，他定然要上天宫求援。
隐隐的，有些事情已经变得迫不及待，隐隐的有些情绪急需宣泄。
念头一动，脚步早已踏上云端，几乎想也未想便往凤凰台而去。
从清月派道凤凰台的路他早已熟悉的闭眼能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忐忑万分，甚至微微的有些紧张，只是从脸上看去，他依然平静的不起波澜。
凤凰台。
落云正躺在木榻上闭目养神，她的肚子这几日不知为何突然疯长，远远的看去仿佛衣服里放了个巨大的球一样。
重负之下让她颇感吃力，便只能这样懒散的躺着。
眸光所及处含儿正一脸郁闷的对着空气挥剑劈砍。
似乎回来后这小子便如同换了个人一样，不再依赖着她，不再胆小，不再懦弱。
甚至说话时也没有了以往的软糯。
她的含儿就这样长大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将他成长的过程好好刻在心里他就这样偷偷长大了。
隐隐的，落云愈加憎恨紫瞳，他不该擅作主张将含儿拔苗助长，她要的是他天真无忧，而不是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杀气。
“娘，我不喜欢住在这里，这里很闷，很无聊，整个岛上就只有我们。”无聊的劈砍了半日含儿终于转身说话，漂亮的眼眸里除了飒爽英气还多了一丝恳求。
落云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叹气反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含儿一顿，似乎还真未想过要去哪里，便黯然道：“只要不是在没人的地方，我要去闯荡江湖，我要去体验只有大人才能体会的人生。”
听到这落云不由得眼睛微眯打量起他来，半晌后她才淡淡道：“含儿，你的样子可以一夕成长，可是还有太多的东西你还只停留在十岁，你以为这个世界如你想象般简单？且不说那江湖几多变化，光是娘亲与你之前的遭遇就足以让你窥探人生一二，别的不说，至少在这里可以保护你平安长大，娘亲求的不过如此而已。”
落云是真的累了，失去了花影子，失去了紫霞，也差点失去含儿，如今她再也不敢失去任何人了。
而唯有躲在这里，她才能静静的守护着自己的心中最珍贵的东西不被侵害，抬头望天，一层一层几乎耗尽全部力气设置的结界极其稳固有力的保护这里，以后别说是木偶人，就是一只陌生的飞虫都别想随意进来。
“为何雷霜霜可以我却不可以？而且现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含儿显然不能短时间内领悟她的想法和担忧，他的心里早已恣意洒脱在人世间了。
说到雷霜霜落云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半晌才淡淡道：“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他属于江湖，而你只属于我。”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听他任何的辩驳。
是啊，雷霜霜无牵无挂，看似随意洒脱，甚至有些狂傲不羁，但是他真正的内心又有几人窥得？
或许午夜梦回，或许蓦然回首，也有他的执着和留恋，只是他自由惯了，如同砍�